然而她究竟是如何取得顧客資料的呢？片瀨這條線，真的不可能嗎？

但是那些談話的內容，彰子並沒有提到個人破產的事實——或許彰子對於自己黯淡過去的事實也無法輕易說出口吧。

「爸爸要變成大阪的刑警了嗎？」他一臉正經用關西腔發問後，自己也笑了出來。

「不，我只是假設。和妳共住在同一屋子裡的新城小姐能不能夠做到呢？」

「其實是在意外的地方出現的。」阿保坐回椅子上說：「是小彰在宇都宮的同學保管的，一個我們叫她『小惠』的女孩子。我來這裡之前，曾經在同學間到處詢問小彰的事。因而流傳開來，小惠也想起小彰寄放畢業紀念冊在她那裡的事來。她拿到我家去，然後我媽媽將它寄到這裡。」

當然也有可能是心情上的理由。每天讀著東京的報紙，等到計劃實現就能住在東京了——就能夠開始新的人生，她是用這樣來鼓勵自己的吧？

小智轉動著鉛筆說：「我也問了井坂叔叔。」

「不過關於人的心理，這次真的讓我思考很多！」

「是嗎，要埋在哪裡呢？」

還是暫且不管阿保比較好吧。

短暫的沉默之後，碇貞夫突然提議說：「既然朝這個方向思考，那我會去調查關根彰子父母的墳墓。」

「我回來了。」本間一開口，阿保著實心中一驚，兩隻腳跳了起來，撞到了桌子下面。

「現在在等電話聯絡嗎？」

廚房的燈亮著，阿保一個人背對著門口彎腰坐在圓桌前。大概是沒有聽見大門的開關聲音，很專心地在看著什麼東西。

「你每次不都是這麼說嗎？」

「是嗎？」

「對了，你的事之後有什麼發展呢？」

「噢。」

「因為我所知道的小彰根本沒有那麼念舊。說什麼看見紀念冊跟自己現在的生活相比會難過，她才不是會那麼想的女孩呢！小彰甚至說她在學校裡從來沒有過一件快樂的事情。」

「項圈嗎？」

「他不想殺牠，還想養牠呢。可是因為不能養，所以很羨慕小勝家可以養吧。於是他很不甘心地認為，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倒楣？」

「這是什麼？」本間用手指著問，阿保笑著回答，「她說從郵局回家的路上，附近的寺廟在發甜茶，她跑去喝了。小惠人很胖，偏偏又特別愛吃甜食，所以跟她聊天總會提到這種話題，比方說今天吃了什麼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嗎？」

「有跟山梨縣警署提過那件分屍案了嗎？」

「她還有沒有提到其他可以特定出月份的線索呢？」

「這件事我聽片瀨先生提起過。」然後立刻又覺得好笑地補充說：「那個片瀨先生好像對新城小姐很不死心呀。」

「小惠突然收到這東西，她有說心裡是什麼感想嗎？除了剛剛你說專程去領回卻覺得不高興以外。」

「浴佛節？」

對於本間的提問，本來一邊揉著膝蓋一邊笑的阿保，改成正經的表情說：「就是這個，你想是什麼東西呢？」

市木香一聽發出驚叫聲說：「你怎麼知道？」

「作為一個室友，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感動之餘，井坂顯得很高興，還說像阿保這種年輕人，是好樣的「現代青年」。

「嗯？慢點。也就是說一開始是小惠家沒人在的時候寄來的，被當作無人接收的郵件，才由小惠到郵局去認領的囉。」

「所以就殺死了呆呆？」

阿保點頭說：「是小彰和我的畢業紀念冊。從幼稚園、小學、國中到高中，全部都有。」

「到了明天，我會跟她聯絡的。總之謝謝你的來電。有些事還要請教你，到時再麻煩你了。」

「他可以不要那麼做，到小勝家要求跟呆呆玩就好了呀，不是嗎？」

「還不知道，我跟小勝在找。」小智一副思索的樣子。「如果偷偷埋在水元公園裡，會不會被管理員罵呢？」

他還感嘆說之後還有一陣子的蒐證調查才是要命。

「爸！」

「是的。我在電腦室，負責管理玫瑰專線的資料。」

基本上，出遠門的時候，本間還是會每天跟家裡聯絡一次。這一次出門前被小智釘了一下，所以更小心遵守這個習慣。他想起在電話中井坂以愉快的語氣讚揚阿保，說他是個老實認真的好青年。

有點令人意外的看法，不像出自溫和的井坂口中。說不定為了安撫小智受傷的心靈，他故意說出如此嚴厲的意見吧——

「我……嚇……嚇了一跳。」

「嗯？」

川口公寓裡並沒有發現。房東紺野信子曾經說過，畢業紀念冊是「就算趁夜逃跑也會想帶走的東西吧」。讓彰子「失蹤」的新城喬子應該也能充分了解把這種東西留下的危險性，所以也會帶走，本間認為。

「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專業人員，領的薪水還算不錯。她是準員工，我有些擔心，但是看她很有興趣便答應了。」

「有沒有跟市木小姐聯絡過呢？」片瀨以很正經的口吻詢問。

「這可不行。」本間不禁低喃說。

「可是我覺得也許沒有想像的困難耶。」

「寺廟發給路人甜茶喝，一年只有一天，那就是浴佛節。」

本間皺起了眉頭。

「具體來說，應該是吧。」

「是呀，這是我的工作。」

「我是聽認識喬子的人說的。」

倉田提到喬子十分迷信的事，也深深留在本間的心底無法釋hｔtps://wｗｗ•ｈeｔuｂook.coｍ.com懷。

「她也覺得很驚訝。」阿保手指著留言的文字說，「永遠都是好朋友——這根本是亂說的。」

「她們不是好朋友嗎？」

本間慢慢地對他說明那個被認為殺死彰子的新城喬子是個怎樣的女性，阿保頭低低地聽著，始終不發一語。當本間說完，廚房內陷入一片寂靜，阿保才開口說：「真是奇怪的女人，那個新城喬子。」

一口氣說到這裡，小智又想了一下。

市木香笑了一下說：「不知道，我的記性不好。我想大概是家庭版的『每日一菜』之類的東西吧。」

而且她住在塑膠沙漠的空中樓閣上面……

果然沒錯。但市木香又接說：「不過那是不行的。」

不過這種走訪的收穫，無法成為查出新城喬子目前所在的材料，而是在追蹤關根彰子在東京生活時的軌跡。所以儘管線索很小，只要能嗅出彰子和喬子的關聯便足夠了，否則調查到現階段，其他資訊已經沒有太大用處了。

「為什麼大家都出去了呢？」

的確有四本不同大小、封面顏色的相簿。目前攤開的應該是高中時期的吧。

「小智受到失去呆呆的衝擊，多少有些悶悶不樂。有阿保來陪他，似乎讓他恢復不少精神。」

算了，沒有留下印象才是自然的吧。本間請對方如果想到什麼就撥對方付費電話聯絡後，掛上了電話。

「嗯。我問他怎麼想？」

「為什麼？」

「怎麼了？」

本間想了一下說：「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秘密武器？」

阿保立刻掏出那本已經用得很習慣的小型記事簿回答說：「因為外包裝已經丟掉，無法確認郵戳日期。但她說應該是小彰母親過世後的隔年春天吧。」

「兩人原來的上司。聽說是組長，還是個女性。三十八歲因為癌症過世。她們去參加葬禮，當頭上飄過和尚念的經文時，卻在談論如何謀害親夫、侵占事業的事。」

知道呆呆被殺，鬧出那場騷動之後，小智整天在哭，實在不知如何處理。看著令人難過，卻又不能對他生氣。直到前來支援的久惠安慰小智讓他不再哭泣，周圍的男人總算能鬆了一口氣。

也就是一九九〇年的春天。但是這個「春天」有問題，關根彰子從川口公寓失蹤是在三月十七日，所以若是之前收到的，那麼寄送的是本人的可能性就很高，之後收到的則可能是新城喬子的所為。時間有些微妙。

「什麼問題？」

「為什麼她要拜託我做那種事呢？」

從報紙探出頭來，發現小智拿著鉛筆正在看他。

「那……」伴隨著小智的說話聲響起的是放在本間手邊電話的鈴聲。

也許正好是阿保說的那樣，本間心想。或許關根彰子從童年時代就沒有感受過幸福，所以一直急著想變成跟過去的自己、現在的自己不同的「什麼人」。

「但那才真像是霧裡看花，不知從何找起呀。」

「爸！」

「嗯，因為那個人在我跟新城小姐住在一起的時候，送她回家過好幾次。新城小姐說過片瀨先生不是她的男朋友，但那個人卻不這麼認為。」

本間在井坂取名為「等待須藤薰」的待命時間裡，難得可以連續睡在自己家裡的棉被裡、可以聽小智說話、可以去接受復健讓真知子老「蘇」好好整治一番。這之間阿保每天一早出門，傍晚才帶著若干收穫回來。

這時市木香發出一聲「對了」，然後說：「新城小姐訂東京的報紙耶。」

「沒錯，就是釋迦牟尼的生日，四月八號。」

「關西腔好難喲。」

「既然是彰子的同學保管，那是她直接交給她的囉？」

不過就這一次而言，感覺似乎不是這樣子而已……本間將這句話吞回了嘴裡。說實在的，為什麼這次會如此熱心，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本間敏銳地抬起頭，和阿保四目相對。

「田崎那傢伙，為什麼要殺死呆呆呢？」

「我和小勝商量過，決定幫呆呆造個墳墓。」

「是的。我們要處理玫瑰專線、南方園藝還有其他兩三家公司的電腦資料。」

「是由我們找出來的吧？而不是靠警方的幫忙？」

「這次是真的，真的。」碇貞夫說：「對了，你說說看，這年輕太太是在哪裡跟她朋友提起謀殺丈夫的念頭呢？」

「……嗯。」

「為什麼？他不是對電腦也很熟嗎？」

「什麼怎麼樣的人？」

「收到這紀念冊時，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是怎麼寫的，你有沒有問呢？」

關根彰子雙親的骨灰還寄放在寺廟裡。

於是乎喬子出現了。

「為什麼要問很多事呢？這也是工作嗎？」

「他還說做壞事的人從來不會想說自己為什麼會做壞事。就連田崎也是一樣。所以他們才會做壞事。」

「奇怪？」

本間笑說，那倒是不必了。

「怎麼了？」小智問。他坐在後面的桌子上寫今天的功課。

似乎他很不想讓本間跟市木香說話。但又沒有表現出露骨的妨礙行為，也不會讓人感覺到惡意，真是奇怪的男人。

「總公司大樓裡設有電腦主機。所以我是在迷你通訊上面跟新城小姐認識的。」

「讀了文字處理機打的信，我也認為不對，絕對不是小彰寫的。」

剪貼報紙？本間立刻問，「她都剪貼什麼樣的內容，妳還記得嗎？」

從伊勢回來經過了三天，「玫瑰專線」的片瀨打電話過來。說是問過當時新城喬子的同事們，但沒有收集到什麼值得報告的內容。

上面的確有寫著小惠「不太高興」。在那上面則讓本間發現了有興趣的字眼「甜茶」。

黑暗之中，只能看見和-圖-書阿保頭上的曬衣竿以及被包裹在白色毛衣裡的背影。本間移動椅子背對著阿保強壯如鬼魅的背影。

「可以呀。」她還在笑，「只不過被知道就得立刻走路。而且永遠無法再繼續擔任電腦操作人員了。」

本間想起了方南町公寓裡面一塵不染的房間，和擦拭得光可鑑人的抽風扇扇葉。於是開口問說：「她擦拭抽風扇的污垢時，是不是使用汽油呢？」

阿保壓低聲音說：「將這個寄給小惠的，是盜用小彰身分的新城喬子那女人。」

「在我們眼裡，片瀨先生根本是外行。」她繼續笑著說。

阿保張大了嘴巴，他說：「也就是說——」

電話之中稍微有了一陣驚訝的沉默，接著市木香發出了笑聲。

說完之後，阿保眼光低垂地想了一下又說：「所以我也完全沒有考慮到畢業紀念冊寄來的日期，直接就認為這不是小彰寄給小惠的。」

「久惠阿姨說哭太多會得中耳炎，叫我要忍耐。」

倉田說的那個人，名叫須藤薰。根據紙片上所寫的，她住在名古屋市守山區的小幡。但是用電話查了一下，沒有這戶人家，只好親自跑一趟當地看看。直到附近訂報中心的青年告訴本間須藤小姐已經於兩年前搬家，他已經浪費隔天的半天時光了。

他很認真地問說：「我們會找出新城喬子吧？」

「最後一頁有同學們的相互留言。裡面有小彰的名字。」

「迷你通訊？」

「新城小姐到了假日都會外出嗎？」

「無聊？」

所以現在才會那麼熱心幫忙吧。一方面也關心喬子的下落，同時也在意尋找喬子的本間是否跟自己處於相同的立場吧。

「井坂叔叔不是在家幫別人做家事嗎？可是有些人卻說他們家其實很有錢，是因為怕搬家麻煩所以才住在這個社區的。總是有些人愛亂說話。井坂叔叔說他才不管這些人，但是如果他們因為看不慣而要妨礙叔、給他難看的話，那他絕對會跟他們戰鬥到勝利為止。」

阿保從紙袋中拿出一封薄信。好像保存了很久，觸感有些粗澀，沾滿了灰塵。封口用剪刀剪開，裡面有兩張信紙。

「工作的地點在哪裡呢？」

阿保低聲說：「不，這是小彰的。」

「那他是說絕對不能原諒田崎嗎？」

本間認為他抓住了記憶，否則他將無法冷靜思考現實的彰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嗯。聽說他們家不讓他養寵物。」

他指的是阿保的記事簿。阿保很難為情地表示，「可以，不過字很醜。」

本間心想，對於降臨在自己頭上的事情，就是有些人只能以這種形式對外尋求「解決」吧。這一點跟小智說也是說不清楚的，等個兩三年後再好好教他不遲。到時得告訴他，今後你們所生活的社會裡面，將充滿了以爆發性、凶暴力量等犯罪行為來解決「無法成為原本該有的自我」、「無法擁有原本該有的東西」等忿恨的人們。

很難馬上確定。本間問說：「小惠有沒有說是什麼時候收到這本畢業紀念冊的呢？」

對方的口吻有些戒備，直到本間報出玫瑰專線片瀨的名字才稍微緩和。

「出去的時候，是跟別人一起嗎？」

或許聽起來像是一種威脅，片瀨很老實地回答一聲「好」，如逃難般地掛上了電話。

「小彰死了，已不在這個人世上。我終於可以這麼相信了。」阿保低聲說：「因為小彰不會做這種事，所以當我看見這畢業紀念冊時，我便深深感覺小彰已經死了。」

「是嗎？」

謎團還是沒有解開。市木香的立場算是很清楚喬子的日常生活，卻也幫不上什麼忙。換句話說，新城喬子就算是面對室友也不會輕易顯露自己的內心世界。

本間自己也認為不太可能那個喬子會跟同住的室友拜託如此重要的事情，欠下重大人情，但是——

「是呀。」

「小惠說她在整理出春裝時，將它收在衣櫥的裡面。也就是說當時她已經收到畢業紀念冊了吧？所以應該不是小彰寄出來的。」

「她是不是很認真、很愛乾淨呢？常常打掃屋裡？」

也許是因為同情新城喬子的關係吧。不，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應該默默地放她一馬，那樣才算親切。可是那是不行的，因為爸爸是刑警——

「他大概是沒有想到吧。因為不能養狗的事而太生氣，整個頭腦裡面都在想這件事，一定是這樣子的。」

「我希望能夠。」

「嗯，不是嗎？就為了自己，把小彰當……當東西看待，盜用她的身分，卻又專程將這本紀念冊寄給地方上的朋友……真是奇怪，為什麼不乾脆丟掉算了？這樣不是更簡單嗎？丟了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在那種地方表現得好像很對不起小彰，那麼認真幹什麼？」

本間引用阿保的話加以說明，「新城喬子這個人很奇妙……該怎麼說呢？說她很重義氣嘛有點怪，感覺倒是很有人情味。就像阿保說的，不過是本紀念冊丟掉便算了，她卻專程寄回給同學。不僅浪費時間，還可能因為這樣被發現自己假冒彰子身分的事實。」

「大概是名古屋或大阪一帶吧。」

本間覺得很諷刺，如果當時有提到個人破產的事實，彰子現在應該還在「拉海娜」工作，住在川口公寓也很難說……

「找到後會報警嗎？」

「她有駕照……」

這是片瀨說的一個消極性謊言，他說市木香是事務職員。而這種無謂的謊言只要跟本人一談，馬上就會敗露的。

和倉田離婚，又回到過去青春時代無法奢望和平幸福的那一瞬間起，她是否便在內心中決定，要掌握新的人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也不求助他人，當然也不接受任何的阻礙。如果她能實現那麼堅定的決心和周密的計劃，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麼本間只花了半個月是無法破這個局的。

這時小智又跟他說話了。

市木香立刻回答說：「可能呀。」

「需要耐性呀，我一直在監視著，還故意讓對方知道。結果未亡人的精神好像受不了了。我要她出面自首，她就整個人崩潰地大哭認罪。打這種神經緊繃戰還真是累人呀，真的。」

看來又得藉助碇貞夫的力量找尋其搬家後的下落。他先回到東京，抵達水元的家時已經是那一天的凌晨十二點多。

「那個人殺了人嗎？」

「嗄？怎麼說？」

「嗯。呆呆有兩個項圈。不見時身上戴著的是有灑驅跳蚤粉的那個；那個皮製、有名字的好項圈還留著。」

大概是為了尋找新的身分，為了實現計劃而到處調查探訪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本間不斷抱歉後大笑。

「還有一點，妳覺得片瀨先生他可不可能被新城小姐拜託做那種事呢？」

突然阿保推開椅子慢慢地站了起來，又慢慢地穿過房間，走到單調的陽台外面。

「真是不好意思，原來如此，妳是在電腦室工作的呀？」

本間去伊勢和名古屋的期間，阿保住在水元的家，繼續探訪關根彰子的消息，應該是去詢問葛西通商、金牌、拉海娜的同事們，也有到川口公寓、錦系町的城堡公寓查詢才對。

「說的也是。」小智拄著臉頰說：「阿保哥說會幫我做個墳墓的標誌。」

「嗯……」

小智大概意會了爸爸困擾的表情，趕緊接著說：「我們要埋葬牠的項圈。」

「但是拿出春天的衣物很難特定時間吧，那是三月還是四月呢？」

「宇都宮的氣溫比東京冷，絕對不可能在三月就拿出春天的衣物的。」

那說不定就是川口公寓囉。

「這在哪裡找到的？」

想了一下，市木香回答：「我想是住在一起不久就開始訂的。她常常剪貼報紙。」

本間為了調整思緒所以這麼問，沒想到如此茫然的問題竟讓市木香感到困擾。

「是吧。」

語氣很平靜，意思卻很確定。

儘管到玫瑰專線上班，和服務於電腦室的市木香成為室友，跟片瀨熟識，喬子一心一意只是想探索能夠取代的新身分，摸索著取得那些資料的方法——

「這個嘛……對不起，我忘了。她是怎麼說的呢？」

「她有，不過車子是租的。」

本間知道說對了對方會不高興，就朝意外的地方想。可是還沒來得及回答，碇貞夫便說：「是在葬禮上。」

此外也不是不能理解，或許別看井坂那樣子，他其實也是屬於嚴厲的人。和久惠兩個人生活得好像輕鬆自在，但其實背後支撐那種生活的是鋼筋鐵架呀。

「還沒有。她應該還在雪梨或坎培拉吧？」

本間簡單說明概況，碇貞夫「嗯」地沉吟了一聲，然後說：「雖然找到新城喬子這女人也很重要，但還是要有屍體。」

「這麼一來也就是說，對於屍體，因為處理起來很麻煩，所以不得不分屍，但是至少頭殼要好好埋葬。這是她的想法嗎？」

小智陷入思考，大概是在想如何用他不是很充分的語彙正確傳達井坂的說法吧。就算是哪天晚上窗口飛來火星人，威脅小智說必須在五分鐘以內解開他這個學年還沒有學過的聯立方程式，否則要將他帶到動物園去，小智恐怕也沒有這麼認真思考吧。

小智搖頭說：「不是，叔叔說如果他好好想過自己的行為，然後來道歉，那就原諒他吧。」

「什麼請求？」

這一點本間也很感謝。自從發生呆呆的不幸，小智失去了孩子般的活潑，著實讓他十分擔心。

「新城小姐怎麼回答呢？」

「是的。去哪裡我不曉得，但好像都是遠行。」

「因為天國很大，所以可以自由飼養呆呆了。」小智看著牌位上母親的照片說。

「沒有。因為呆呆的事在學校很有名，傳出一些說法。這是井坂叔叔聽附近的人說的，說田崎家不能養狗。因為那是他媽媽借了好多貸款蓋的家，才不想養寵物搞髒房子！」

「太準了，真是謝謝！」碇貞夫的聲音顯得很快活，雖然是在電話裡，但似乎已能看見他滿意的表情。

「嗯……她好像都是一個人吧。」

關根彰子為了達成這樣的願望，選擇了不太聰明的方法。她沒有去尋找「該有的自己」，而是買了一面可以看見那種自我形象錯覺的鏡子。

「也不是完全都不好，但也說不上是好朋友……」阿保苦笑說：「因為畢業而感動，女生就是這樣。不過是寫得肉麻了點。因為這個樣子，小惠看了這封信時，還覺得『關根還真會找麻煩』。」

不說男孩子不可以哭，果然很有久惠的風格。

「市木小姐，請原諒我的囉唆。那新城小姐自己呢？她的電腦很強嗎？比方說有沒有可能自己操作玫瑰專線的電腦系統取得客戶資料呢？」

是用文字處理機打的一封簡短的書信。

「怎麼那麼專心，在看些什麼東西呢？」

過去小智對本間的工作從來沒有如此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會說我爸爸是刑警，專門抓做壞事的人。從來沒有這樣子多問過，今天是第一次。

小智搖晃著雙腳，想了很久才悠悠說：「因為他覺得ｍ•hｅｔｕbｏｏｋ.com.cｏｍ無聊吧。」

噢，是嗎？好戲上場了。

「這不只是理論，而是感覺這中間有她個人的感傷還是什麼堅持讓她這麼做。其他方面她都考慮得很周詳，只有在紀念冊這件事好像是換了一個人做的。」

「是的，是朝日……還是讀賣呢？」她喃喃自語後說：「對了，是讀賣。」然後加大音量表示，「有一次我還問她，大阪讀賣不是比較好看嗎，幹嘛特別去訂東京讀賣呢？」

「爸爸在找的女人，還沒找到嗎？」

「偶爾還會，可是我會忍耐。」

「井坂叔叔怎麼說呢？」

「關於田崎為什麼殺死呆呆的理由嗎？」

「而這種人只要發現自己不喜歡的事，就會想要去破壞，就會編出破壞的理由。所以為什麼要殺死呆呆？田崎說了很多理由，但都是不成理由的理由。所以說重點是，不是他在想什麼，而是他做了什麼？」

「聽說第一個小孩出生時，他有幫忙洗尿布。實際上，他借住在你家，還幫我洗了碗筷，還洗得很乾淨呢。」

「有發生這種事嗎？」

阿保抬起下巴，粗糙的手從桌子上放下來，移到腿上，然後握著拳。與其說是他在強忍著憤怒或悲傷，看起來倒像是抓住了什麼。

「市木小姐，請容許我問一個失禮的問題。」

「可惜並不是。」

阿保口吃地表示，「啊，對呀，沒有錯。是我不太會說明。因為知道有包裹，心想會是什麼東西？隔天趕緊去領回打開一看，居然是小彰的畢業紀念冊，小惠還覺得有些不高興呢。」

想了一下之後，市木香回答：「我看她連lap top的手提電腦和唱rap的M.C.哈默都分不清楚吧。」

從信的內容判斷，喬子應該知道關根彰子在東京生活不如意對故鄉的人而言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說不定是她們一起參觀墓園時，聽彰子自己親口說的。

「M.C.哈默是什麼？」

要如何在那樣的社會中存活，本間如今好不容易才抓到尋求答案的線索。

「井坂叔叔說以後就會由媽媽照顧呆呆了。」

「這不是個很好的線索嗎？」本間笑著說明，「她去郵局領回小彰寄來的包裹，回家路上到寺廟領甜茶喝，對不對？」

他不是說過，在社區裡養寵物太過分，有本事就買獨門獨戶的房子嗎！

「他家不是有養嗎？」

這雖然是個決定殺人的極端案例，但在面臨跟「死亡」有關的儀式時，任何人都會有些改變的，無端發誓或是說出長久以來的秘密之類的。

果然跟他本人說的一樣，不能說是容易辨識的記錄。頁首寫著日期，本間找到了標題「小惠的說法」。問答的部分一開始還算整齊的條列式，隨著訪談繼續進行下去，紀錄開始東一行西一段的，字跡也變得凌亂，但還是記錄得很詳實。

「討厭，你不知道嗎？」市木香繼續笑著說，「如果那個時候新城小姐一個人能夠偷偷地從我們公司的電腦盜出資料，那我將來結婚的婚禮上換衣服時，我就穿小丑娃娃的裝扮出來見人！」

「果然是嘛。」

連署名也是用打字的。本間讀了兩次，然後拿起彰子的高中畢業紀念冊，翻到最後看同學們的留言。

小智已經跟阿保混得很熟了，嘴裡常掛著，「阿保哥、阿保哥」。

「新城小姐和我曾經討論過並約定，兩個陌生人共用一棟房子，應該盡可能不要介入對方的隱私。所以我不是很清楚新城小姐的事，她和我就算假日也不會在家的。」

市木香的語氣變得明朗，「噢，那倒是。對我真是幫助太大了。她又很會做菜，常常拿冰箱裡的剩菜加上剩飯一炒，就做出一盤省錢炒飯給我吃，味道好極了，我還記得呢。」

從信中提到「我媽媽過世了」來看，可以知道至少是在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以後。

本間安心了，「說的也是，爸爸也是這麼覺得。」

「如果她拜託妳，妳做得到嗎？」

小智輕輕嘆了一口氣說：「禮物幫我帶甜糕回來。」

本間有些困擾，因為他聽井坂說，不管怎麼搜索就是找不到被殺死棄置的呆呆屍體。

「哈哈！」阿保發出讚嘆的聲音，他說：「感覺我也幹得不賴嘛！」

本間了解阿保所說的，其正確性也很高。但這種事因個人方便與家庭習慣而異，不能說是「絕對」。

「還不知道。」

阿保的大手翻閱著記事簿，同時咬著下唇思考後說：「她去領這本紀念冊時，忘了帶證明住址的證件，郵局的人還不給她領呢。」

「公司內部的迷你通訊有張貼徵求室友的服務。光靠自己一個人的薪水，是住不起那種公寓的。」

常常我們會跟計程車司機或是在酒館裡跟坐在旁邊的陌生人聊起無法跟親近的人說的內心話。因為是外人，反而容易輕鬆說出口吧。更何況彰子和喬子同行的是參觀墓園的行程，說不定更容易聊到自己的身世吧。抱著一定目的接近彰子的喬子也很可能努力積極要挖掘那樣的內容。

表面上看起來很難得他沒有忘記承諾，但本間益發覺得可疑。喬子應該還是透過片瀨取得了玫瑰專線的客戶資料吧？

難怪新城喬子會根據留言和學生名冊，選擇將畢業紀念冊寄給了野村一惠。

然而這件事一點都不好笑。喬子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從玫瑰專線的電腦資料庫中選出關根彰子的資料來用的呢？

本間甚至認為那不是因為彰子剛好是單親家庭的背景，也不是在校成績不好的緣故，不是這種個別因素產生的焦慮感，而是每個人心中都藏有的願望，是一種生存的動力，也是讓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人」的證據。

「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自己來。」

「誰的？」

本間不是沒有想過趁和-圖-書著市木香還沒有從片瀨那裡接收到奇怪的訊息之前，明天最好一早就打電話過去，只是就目前片瀨的樣子判斷——他既非大壞蛋，演技也不怎麼高明——對市木香的不良影響應該不會太大。所以算好對方下班回家後的時間才聯絡。第一次是電話答錄機的聲音，第二次才是本人接的。

「小惠家平常都沒有人在嗎？」

「嗯……我想不好吧。」

「他說社會上就是有些人總是看不慣別人做的事。」

「她從什麼時候開始訂東京的報紙呢？」

「是你帶來的嗎？」本間一邊從攤開兩頁的學生大頭照中尋找關根彰子的照片一邊問說。

「東京的報紙？」

但是一開始他跟和也一起到方南町新城喬子的公寓搜索時，根本找不到關根彰子的畢業相簿之類的東西。本間甚至開始認為，喬子在搬到方南町之前，已經將那些東西處理掉了。

「那到時候——去找新城喬子的時候，麻煩你第一個讓我說話。我要第一個跟她說話，拜託，讓我先說話。」

本間看著小智認真的表情說：「田崎其實並不想殺死呆呆吧。」

阿保很遺憾地搖頭說：「我問了，但她好像記不清楚，只記得是從琦玉寄來的。」

一看桌子上攤開著大型的攝影集，本間立刻明白是什麼。

應該是當時使用過的信封吧？旁邊放著一個寫著這裡住址的大型牛皮紙袋。

市木香哈哈大笑說：「他在客戶面前是那樣子沒錯，但其實那個人是不能自由進出電腦室的，因為他沒有識別證。」

「妳也是在玫瑰專線工作嗎？」

「嗯……」

本間檢查紀念冊最後面附錄的索引和學生名冊，發現關根彰子和野村一惠同屬三年Ｂ班。

「因為有很多事要問她。」

一如阿保所說的，在畢業日期旁邊有筆畫柔弱、字體不是很漂亮的「關根彰子」簽名。圍繞在四周的是同學們的留言。

本間苦笑說：「說的也是，但問題是沒有那座墳墓呀！」

「包裹是在前一天寄到的，四月七日。所以寄來的人不是小彰。」

她的回答讓本間發出驚訝的聲音。於是對方擔心地呼叫，「喂……喂……？」

「還沒有。我雖然覺得錯不了，但不是很確定。畢竟我是個人的行動。」

阿保也知道這個情形。誇口承諾說一切交給我吧！表現的倒也可圈可點。

「是的。」

如果事實如市木香所說的一樣，那麼不管喬子怎麼拜託，片瀨也不可能隨便幫她忙取出她要的資料。他的態度之所以奇怪，只是因為以前喜歡的女性新城喬子目前行蹤不明，而且捲入奇怪的事件之中——他擔心自己也被連累而緊張不安。頂多就是這樣的理由。

事件的真相幾乎跟本間推理的一樣。被逮捕的是被殺害的企業家妻子和她粉領族時代的同事。殺人動機很明顯是為了財產和事業。

「是嗎……我實在是嚇了一跳。沒錯，她是用汽油。可是我很不喜歡，味道很臭，而且家裡面放汽油感覺很可怕。所以我要她不要用，改用清潔劑。她總是將汽油裝在小瓶子裡，藏在陽台不顯眼的角落。雖然不危險，但是萬一有什麼情況，陽台上又堆有舊報紙什麼的……」

一直無法知道須藤薰目前的住址。雖然通過碇貞夫跟當地警署照會過，因為對方很忙，負責聯絡的碇貞夫也沒有空閒。就本間來說，只覺得欠他的人情越來越多，更有種過意不去的彆扭。但是碇貞夫本人倒是很高興，因為之前提出來有關企業家的搶盜殺人事件已經解決了。

「哼，不行嗎？結果根本就是沒有方向的搜查嘛！」

「你心情好多了嗎？」

「什麼是破案的關鍵呢？」

「你怎麼想呢？不妨想像一下田崎的心情吧。」

「有呀。」

沉默了一下，小智低聲回答，「噢。」

「啊，是嗎，說的也是。」片瀨說，語調變得很快。

「是嗎？」

好久沒有聽到小智像是被人搔癢般的笑聲了。

「嗯，雖然我很努力在找。」

「爸，你有在聽嗎？」

「這我就沒有問了。」

「只不過爸爸在找的這個女人，並不是因為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就對別人使壞，這一點是很清楚的。」

「嗯……」

「新城小姐有沒有拜託妳利用電腦盜取玫瑰專線的客戶資料呢？」

不甘心地咂了咂舌頭後，碇貞夫掛上了電話。

「不是，她們家是做生意的，所以平常都有人在。郵件沒有人收，是剛好那天大家都出去了。」

「如果有確認身分的證據出現就好了。關根彰子不是有虎牙嗎？算是一大特徵呀。」碇貞夫指的是頭部。

「已經不哭了吧？」

阿保一臉沒信心的表情翻閱著記事本，然後搔著頭說：「不行，我沒有問。」

「只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畢業紀念冊嗎？」

「說得真難聽。」

要求進行指紋的比對、大範圍的身分確認，必須要有更確實的罪行才行。只是說Ａ女子失蹤了，可能是被盜用其名字的Ｂ女子給殺害了，而且Ｂ女子也行蹤不明——這樣子是無法動用外縣市的警力的。

喬子企圖取代其身分的關根彰子就住在東京。所以她認為多知道東京的情況比較好吧？

「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野村一惠」圓形的字體如此寫著。標點符號的寫法很有女孩子的味道，就像要留住學生時代的尾巴一樣，充滿了少女的感傷。

市木香出國旅行回來的日子已經標註在月曆上了。她預定明天才回國。

「我真是深深覺得人生苦短呀。」

「井坂伯伯他……」好不容易開始說話。

小智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因為看他拿起鉛筆再度回到習題上面，本間也拿起手邊的報紙開始閱讀。

「有了聯絡，這次要去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