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起在客廳。他的眼睛佈滿血絲，情緒亢奮，沒有顫抖，也沒有語無倫次。他只是不停地說，會這樣都是你的責任，把這些傢伙的屍體處理掉後，你就能搬進這個房子了，應該很慶幸吧！」

上了床，信子還是睡不著。她想上廁所，下樓時看見客廳還亮著燈，母親在桌上記賬。

信子還是無法百分之百相信石田說的話。她還是認為這是精心編撰的故事。

——你們做了約定？

「對，我們做了約定。

也對，母親喃喃說。

「沒多久，綾子小姐說要報警，八代便拿刀指著她。他忽地站起來，很認真地對綾子小姐說，囉嗦，你要是照我的話去做就好了。現在想起來，那時八代祐司也完全沒有料到綾子小姐會來到現場，他也有些驚慌吧！他想在綾子小姐面前裝闊，所以想搞到一筆大錢，偏偏綾子小姐掀了他的底，他只好用暴力排除障礙。

「因為寶井先生認為讓他女兒先去投案比較好。」

剛才一直沉默的寶井弟弟開口了，聲音有點激動高亢。

——她進屋看到屍體了？

——寶井綾子說什麼？

母親對呆站的信子說，「這是寶井小姐的爸爸和弟弟。」

「是啊。姑且不論對錯，這計畫是不差，雖然我這樣說太輕率。」

義文感受到對方的誠意，也坦然地告訴對方這裡的地址和電話，還說有事的話可以打來商量。

「我逃出那房子後已神思模糊。我身上沒有多少錢，於是去找一個老同事。我年輕時他就很照顧我，當時獨居在日暮里的公寓，他老婆很早就死了。我半夜三更把他吵醒，沒有詳說情形，只是問他能不能借點錢？我的模樣很不尋常，但是他二話不說，借了錢給我，讓我換一套乾淨衣服，還借傘給我。我真的很感謝他。他第二天早上大概就知道我為什麼要逃亡，但是他一直為我保持沉默。

「我才不要和別人住在一起哩。」

「現在想起來，我還真傻，怎麼會問八代祐司那個問題！我問他，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理這三個人的屍體？其實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怎麼打算的？可是當時我的思緒太混亂了，便那樣問他。他聽了以為是我打算幫他，以為我對他的計畫有興趣，於是跟我說，不管怎麼樣，我們算是共犯，錢的事以後再說。要不，賣了這房子拿錢如何？你也不想再住在這裡了吧？

葛西美枝子說，現在這種自我本位的人確實越來越多。

「可是，不是失敗了！」

信子盯著叫康隆的少年的臉。對方也盯著信子看，然後突然低下頭去。

我也會殺死阿姨他們嗎？

「八代祐司不想理會綾子小姐，他走到陽台，攤開放在角落的一捆塑膠布，用刀子開始切割。他用的不是大刀，是工作用的約十五公分長的利刃。他打算切割塑膠布來包裹屍體。

——你見過嗎？

「話是這樣不錯，我也知道。可是，想一想，八代祐司總有一天會離開砂川他們的，又不是他求他們扶養他的，感覺他們礙事時就說再見，但這終究只是說再見而已，他不在的話，砂川他們也不至於住不下去。雖然以他那種生活方式，將來在某個地方一定會出問題。可是，他只是說再見的話，砂川他們也會平安無事吧。

「電視都是亂說的。」

「大概吧。搬運全屍很麻煩，可是他還沒有動手。就在那時候，門鈴響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的聲音越來越尖。八代祐司突然衝過去甩她一巴掌說，吵死啦！我是為你才做的，你幹麼來妨礙？

——為什麼www.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m.ｃom想進去？

「嗯，確實是這樣。只是那時候……我已放棄自己了，也知道綾子小姐只是被八代祐司連累了，所以……但最主要的還是嬰兒吧。如果綾子小姐只是一個人，或許情況就不一樣了。」

母親笑笑。「那是因為你爸剛開始時還認為石田那個人很危險，如果說是你發現的，萬一他記恨你，不就糟了？所以你爸才說是他發現的。」

「八代祐司要趕她回去。綾子小姐可能因為女人的直覺，有不祥的預感，抱著嬰兒匆匆趕來後，看到屍體……她雖然有不祥的預感，但是沒想到會是這樣。她雙腿發軟，顫抖地退到牆邊。

「那樣相信石田先生可以嗎？」

寶井爸爸看著信子，問義文說，是發現石田先生的小妹妹吧？石田愧疚地說，我把小妹妹嚇壞了，害她拿著塑膠傘護身。

接受訪問的關係人之中，沒有人實際見過八代祐司的鬼魂，但是鬧鬼的事還是很出名。東棟管理員佐佐木夫婦和中棟管理員島崎夫婦，都聽過不少住戶說他們親眼目擊。

「家人或是血緣，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麻煩受不了的東西，有人還真的可以斷然割捨這些活下去哩。」

幸惠沒有信子所想的那樣驚慌失措，她和爸爸商量，好像要盡量平靜地度過今晚。在信子眼中，最蠢的是春樹。這個傻瓜說明天大概有很多電視台的人會湧到片倉屋，得先去美容院整理一下。信子一腳把弟弟踹下椅子。

「我以為是砂川他們的鬼魂，沒想到竟然是八代祐司的鬼魂。他慘白著臉從二〇二五號窗戶往下看。也有人在電梯裡碰到他。」

「媽？」

「爸沒事吧？」信子說。

「現在的年輕人都有八代祐司這種心理，認為父母只是方便的金主，是住在一起的傭人。年輕人能了解八代祐司的心情吧！」

「我只打了一通電話回家，告訴我母親一聲。之後將近四個月的時間，我過著半遊民的生活，一路逃亡，最後落腳片倉屋。

——八代祐司嗎？

「那時我還抱著嬰兒，我立刻伸手推開八代拿刀的手。我的手掌被劃到，血噴了出來，綾子小姐尖叫，我也好害怕，這樣下去，恐怕連我也要被殺，於是我跑向大門。綾子小姐反而跑向陽台。

「那都是一瞬間發生的事。那一瞬間我背對著陽台，沒有親眼看見。我聽到哇一聲，回頭一看，八代不在陽台上，綾子小姐癱在塑膠布旁。我跑過去時，她說，他掉下去了，說完放聲大哭。

——但人並不是石田先生你殺的。

「今天也是嗎？」

祖母多惠子對不同層次的大事落到片倉屋頭上，感到有點不是味道。旅館的負責人是義文，一家的主婦是幸惠，裡裡外外都由這兩人指揮，她覺得很無趣吧。可是媽媽根本不理會存心找碴吵架的奶奶。

寶井爸爸向信子點個頭說，「我女兒剛剛抵達荒川北警察署了，她媽媽打電話告訴我的。不好意思，小妹妹，也麻煩你了。」

「沒有，就是看到也不怕。活生生的他才可怕呢！」

「那晚我走進二〇二五號，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砂川的腳掌，穿著襪子橫在那裡。乍看之下，他像是在睡午覺。他的襪子是新的，像是剛買的新襪子，還漿挺發亮。那東西洗一遍就會掉，所以一看就知道是新的。其實那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我記得格外清楚，比流血的樣子還清楚。」

「睡吧！信子。」

「他還說，我準備了包裹屍體的塑膠布。他推開陽台的落地窗說wwｗ.ｈ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com，在房間裡弄，事後清理太麻煩。浴室又太小，就到陽台弄，雖然會淋濕身體，事後再換衣服就好，說得好爽快。」

「不可思議的是，嬰兒一直睡得很甜，完全沒哭。倒是媽媽，綾子小姐，哭得好悽慘。

八代祐司知道小糸孝弘要的答案嗎？他不是也不知道嗎？

——原來如此。

小糸孝弘瞞著母親到西棟好幾次，拜託佐野讓他進屋看看。

但為什麼是八代祐司的鬼魂呢？為什麼不是三個被害人，而是凶手的鬼魂出現呢？

——你作過惡夢嗎？

「沒有。我只是去散散步，讓頭腦冷靜一下。」

寶井家的人來了。她心跳得很厲害。

信子上完廁所回來，母親問她要不要喝熱可可。信子說我來泡。母女倆面對面坐著喝溫熱的可可。

「我會不會也殺了阿姨他們？」

「那個人是外人吧？」

——怎麼說？

聽說千住北美好新城的西棟鬧鬼。

「所以，如果我一直和阿姨住下去，長大以後，覺得阿姨他們妨礙我時，我也會殺了他們嗎！」

「是啊。我在逃亡途中把它丟到附近的河裡，一直沒被發現。

母親睜著睏倦的眼睛。「你不也沒睡？」

寶井爸爸和兒子面面相對，然後微微一笑，「今天暫時託鄰居照顧。」

——那是第一次見到寶井綾子？

——回想過去很難受吧？

有那麼深的顧慮嗎？

不過，將來有一天，在不久的將來，一般人都知道這個答案的時期會來臨。或許是不論我們接受與否都要來臨，也或許是我們積極尋求而來。

「媽，還沒睡？」

「之後，他們開始吵架。綾子小姐猛然站起來，那樣子就好像要把嬰兒交給我。我只能戰戰兢兢地接過來，不能讓嬰兒有什麼差錯。

「信子，你去派出所請石川巡警過來好嗎？」義文說，「我想石田先生坐警車過去比走路過去好。」

「他離家出走，完全否定家人，不相信人和人的溫馨接觸，完全只有自我。他也不愛和情人所生的小孩，我想他的犯行並不是為了他的情人。他只是糊裡糊塗生下孩子，女方要他負責，他只好告訴女方，和自己住在一起的並不是真正的家人，這事若讓你爸媽知道了多沒面子。但他真的這麼想嗎？我看他真正想做的是，逃離砂川他們、逃離情人和嬰兒，一個人自由自在地過生活。此外他想要錢，正好有弄到大錢的機會……如果不是情人偏巧來到命案現場，大概一切就如他計畫的，訛詐石田一大筆錢後逃之夭夭。說是為了情人母子才這樣做，只是要他們感激的藉口。」

「當時我想，警方和社會大眾一定會懷疑我，家人也會責備我，恐怕還會完全放棄我不管了。兒子和女兒一定也恨我害他們陷入這個窘境。不久前，我找律師時，還因為兒子驚訝嘲笑，父子大吵了一場。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回去，所以我已無所謂了。而這個小姐有個嬰兒，嬰兒真的很可愛，也需要母親。所以我就告訴她，我誰也不說，我會一直躲一直躲，絕不被抓到，你也不能跟任何人說今晚的事情，把它全部忘掉。」

「嗯……」

「你要掩護我嗎？我把他推下去的。他說都是為我闖下這個大禍的。所有這些你都要幫我保守秘密不說嗎？可是她好像害怕沉默似的，一古腦地說出她和八代的事情。她情緒慌亂，說得很快，內容跳來跳去，但是我仍然聽出她和八代沒有正式結婚，嬰兒也和*圖*書沒有認父親。於是我說，我會掩護你，你就當做今晚什麼事也沒發生。」

「是嗎？這樣啊……是男孩啊！」

「我不是要阿姨租一個房間給我嗎？那時候我覺得和叔叔阿姨住一起，比和爸媽住一起要輕鬆愉快，所以我拜託阿姨。八代祐司也是覺得和叔叔阿姨住一起，比和他親生爸媽住在一起好，不是和我一樣嗎？」

「對這裡的人來說，八代祐司完全像是異類怪物，他們一直這麼認為。所以怪物有怪物的下場，死了變鬼出來嚇人，反而讓他們感到安心。」

「不要緊，我們可以照顧他到姊姊回來。」

「只這一晚嘛！而且你爸看人的眼光很精準，是做這行長年累月練就出來的。」

「我沒時間多說。我只想到八代死了，屋裡還有砂川他們的屍體。八代死了，這比他逃走下落不明還糟糕。這下殺人的嫌疑全都落到我頭上了。

在還沒有破案以前，有人繪聲繪影地說看到石田直澄在查看命案現場和逃走路線，或是看到「砂川里子」和「砂川毅」親密相擁等等，但是破案以後，不知為什麼，流言都變成八代祐司遊蕩的鬼魂了。

——寶井綾子說，不論八代祐司想做任何極端的事情，只要看到嬰兒的臉，就會打消念頭，所以那晚她帶著嬰兒跑去。

——石田先生，你沒有不得不掩護寶井綾子的理由吧？

——他打算肢解屍體？

——男孩，名字和爸爸只差一個字。

「那一瞬間——就在那一瞬間，我確實感到我成了八代祐司的共犯。我和那傢伙都一起僵住了。有人來了！被看到就糟了！我心裡這麼想。而且，我想到我進來時忘了鎖門。在喀擦喀擦聲中，大門開了。因為客廳和走廊之間的隔門也是開著，門口雖然看不到我們，我所在的位置卻可以清楚看見進來的人。

母親喝完可可，拿著杯子站起來。然後，她小聲說，「無處可去和無處可回，這和自由完全是兩回事。」

「不用，我沒事。對不起。」

「還好。我和砂川他們不熟。他們被殺，老實說，我不太有悲傷的感覺。砂川信夫雖然有種種苦衷，可是我呢，就算和母親處不好，也不會拋棄老婆孩子一走了之。我不喜歡他的生活方式，可是他們是因為我才變成那樣，這是我最難過的事。」

「所以我後悔為什麼不早點去找律師處理，就是因為我這個傻瓜，才讓八代祐司節外生枝。他威脅說，殺了砂川他們，別人一定當你是凶手。我真的驚慌到了極點，這下那小子以為他真的有可乘之機了也就不無道理。真慘！

——想念阿姨他們嗎？

「我不想辯解。綾子小姐把嬰兒搶回去的瞬間，我知道我已無路可逃。

——沒錯，他和砂川叔叔跟阿姨沒有關係。

「我要把嬰兒抱過來，綾子小姐像清醒了似地把嬰兒搶回去。她以為我也是凶手吧。我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是我不是，八代祐司也瘋言瘋語的，綾子小姐看看我又看看他，目光炯炯。她問八代祐司，你說是為了我才做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對，好像我是雇主，他是殺手一般。他還說，那個雇用砂川他們的早川社長，會以為是砂川他們膽小做不下去，偷偷跑掉了，只要把屍體處理乾淨，這樣做行得通的。我會閉嘴不說，所以你要給我一千萬。」

她跑回家一看，大門鎖著。信子拿著書包直接趕去旅館那邊。旅館前面停著一輛陌生的麵包車，車身上寫著「寶食堂」。

「對了，我還不知道綾子小姐的嬰兒的名字。是男孩還是女孩？」

「這樣才https://www.hetubook.com.com恐怖啊。」佐野笑著說，「父母正好用來嚇唬天黑了還賴在公園玩耍不肯回家的小孩。」

「……欸。善後……他要我幫忙一起善後。」

「那要看是什麼人說的。」

「我可能很遲鈍，不會作夢。只是，在家裡看到有人躺在客廳睡午覺，我還是會嚇一跳。所以，我告訴家人別隨便躺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是。但她知道我是誰，是什麼立場，她以前來時看過我和砂川爭吵。」

小糸孝弘說，如果見到八代祐司的鬼魂，我想問問他。

站在門口往裡看，父母親和石田直澄坐在櫃檯前的小客廳裡，石田看起來比昨天更瘦小。

不過，這社會大多數家庭還是無法理解這種想法吧，住在千住北美好新城的人也一樣。

「可是他們曾經和樂地住在一起過。」

「是因為大家最不了解他吧！」

——你當時怎麼沒大喊逃出屋外呢？

聽完石田直澄長長的敘述，片倉義文依他的要求，等候一晚。

「八代祐司一邊罵綾子小姐吵死啦，別那麼大聲，你要讓鄰居聽到不成？一邊繼續切割塑膠布。他毫無慌亂的樣子，但在狂風暴雨中，頭髮濕淋淋地貼在臉上，雨水打進眼裡，看起來很可怕。我不記得他們所有的對話，依稀聽到好像是八代祐司為了綾子小姐，決定要改變自己的人生，但是砂川他們阻礙他，他也需要錢，覺得這樣做最好，於是下手去做。

石田直澄也知道這事。破案後，二〇二五號一時成為石田所有，但他很快賣掉。辦手續時，他聽管理員佐野說起。

她以為那個叫康隆的少年會和她一起去，但這好像是錯覺。信子不停地跑，喘不過氣，只好停下來大口喘氣。她的視野模糊，她知道自己快要哭了，但完全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哭？只有拚命眨眼逼走眼淚。

「嬰兒怎麼辦？」信子自己也沒想到她會脫口這麼問。

——但是他們內心都各有盤算。

「是啊。」

「沒事的。」

「一個年輕小姐，抱著嬰兒，拿著濕答答的傘站在那裡！她怯生生地說聲晚安。她的臉色蒼白，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出於不安恐懼。八代祐司表情怪異地衝過去。接下來的事情大家後來都聽說了……」

「綾子小姐被甩巴掌後，身體往下滑，手上的嬰兒差點掉下來。我趕緊靠過去幫她抱住。因為她沒穿雨衣，嬰兒的帽子都濕透了。

那晚，義文留在旅館陪石田直澄。信子和母親幸惠一起回家。父親有點沒好氣地跟她們說，你們如果還怕石田先生，我也沒辦法，今晚就都離家住到飯店去也行。

「太亢奮了，睡不著。」

「是嗎？唉！即使可以阻止八代祐司，也不能改變那傢伙，倒是這點對我很有效。

——的確，你如果想壞人做到底，和八代祐司聯手，這個計謀或許可以得逞。因為早川社長不會追查砂川他們的行蹤，他以為砂川他們是真正的一家人。

「綾子小姐好幾次說我期望的不是這個，她邊哭邊說，你有問題，你不能正經一點嗎？八代淒厲地笑著問她，你說我瘋了，你就正常嗎？

「電視上不是有人說石田先生並不是荒川命案的真正凶手嗎？所以你爸不怕，真心想解決問題。」

「砂川他們是失敗了。」

信子生氣地說，「是我發現那個人是石田直澄的，可是爸還跟那個人說是他發現的。」

——八代祐司叫你過去幹什麼？

她沒有辦法不掛心家裡的事情，很想早點回家。正好肚子有點痛，於是拿這當藉口，躲掉課外活動，早早回了家。這是信子第一次偷懶躲掉籃球隊和圖書的練習。

「我只問了綾子小姐的手機號碼，以備萬一。這時綾子小姐說，刀子，撿起那把刀子！他雖然從陽台摔下去，但是我摸過那把刀子，上面有我的指紋，不能被查出來。她要我拿去丟掉。我以為那是殺死砂川他們的凶器，感覺有點恐怖，雖然不太情願，還是撿了起來。」

學生就是這麼不自由。雖然自己家裡發生了電視台記者蜂擁而至的大事情，卻還是必須上學不可。信子和春樹也是乖乖早起梳洗上學去。

到那時，八代祐司的亡魂應該可以瞑目了。在那之前，他會一直在千住北美好新城西棟裡面遊蕩吧。在沒有人再怕他以前，在沒有人再拿他嚇人以前，他會和尋找他蒼白幽影的人一直待在那裡吧。

「我做不……我做不出來。我渾身發抖。三個人被殺，屍體就在我腳邊，一想到凶嫌可能指向我，更是嚇得直不起腰來，搞不清楚該做什麼。如果我現在報警，八代祐司卻跑了，警察來了或許會完全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因為交屋糾紛和砂川他們起摩擦而殺了他們，還比較像是這裡實際發生的情形。最重要的是，我人在命案現場，我不認為警方會相信我是被凶手叫來的。

「我蹲在綾子小姐身邊……綾子小姐縮著身體，全心全意守護著嬰兒……我跟她說，你雖然不相信，但我真的沒有殺人。我沒有殺害砂川他們。可是別人一定會懷疑我，我只能逃。可是我真的沒有做壞事，希望你相信我。即使你報警追捕我，我也不會恨你。但如果你相信我，默默離開這裡的話，我也不會對任何人透露這件事。」

信子說聲知道了，隨即跑出旅館。她的眼角瞄到石田在擦拭眼尾，但她沒回頭看。

幸惠記完賬，闔上賬本，喝著可可，突然一臉認真地問，「你會想要離開這個家，忘記自己的親兄弟，自由自在地過活嗎？」

石田對面，坐著體格魁梧的中年人和一個穿著學生服的男孩。信子只能看見他們的背部。父親看見信子，說聲「你回來啦」，所有人都轉過頭來。

寶井家的雙親說，今晚是頭一次聽綾子說這件事情。起初他們完全不相信。然而很快他們就明白這不是捏造的故事，也知道綾子已經都向康隆透露也祕密商量過了。寶井家的雙親決定直接面對問題。

——你要休息一下嗎？

「綾子小姐嘴裡唸唸有詞，我聽出來我懷裡抱的這嬰兒是她和八代祐司生的。

信子一愣。「什麼嘛！媽媽怎可以說這種話？」

——其實，那並不是凶刀。

母親笑開了，有點不好意思。「說得也是，是媽自己好幾次想離開這個家。」

「就因為有我和砂川不斷交涉二〇二五號房屋點交的問題……這才讓八代祐司以為能從我這裡弄到錢，是這個想法導致他瘋狂。他或許只是一個任性奇怪的人，但在起了可能弄到一筆大錢的念頭瞬間，就會做出難以想像的可怕事情。

「綾子小姐像抓住救命繩索似的從我手上揪走嬰兒，連我的手臂都一起扯過去。那也難怪，她並不知道我不是八代的共犯。要是她以為我和八代一起殺了砂川，那也沒辦法。

——所以要你幫忙？

「想得美！你看砂川他們，還有八代祐司，下場多可怕。」

——八代祐司那時在哪裡？

「說不定沒有煩惱，反而很好玩呢。」

說這話的是葛西美枝子。

義文根據他自己的判斷，又打電話給寶井綾子。是綾子的父親接的電話。他這才知道對方經營一家小餐館，綾子是他的獨女，幫綾子聽電話的那個「少爺」，是她讀高中的弟弟，叫康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