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遭遇

「對啊。否則怎麼畫得出來。」
「你們是從成田街過來的嗎?那條路最方便。」
「是嗎?昨天晚上你們幾點到這裡的?」
我告訴自己,隨便編個像樣的理由,先問出是不是他們打開人孔蓋,然後再說出實情讓他們嚇一跳也不遲。即使真的是他們幹的,應該也不是出於惡意,只能算是過失。
「不,我們是走東關東道。從我家來這裡,那條路比較近。」
「你這個大混蛋。」我脫口罵了一句。「你還搞不懂嗎?我不能向警方檢舉,因為太不公平、太卑鄙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如果他們知道小孩失蹤的話,或許會去自首,他們絕對有可能承認是他們打開人孔蓋,之後沒蓋上。正因為他們本身沒有惡意,正因為他們認為別人不可能認為他們是出於惡意才做這種事,所以才有可能在驚嚇之餘,乖乖去自首。」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垣田也在一旁幫腔。「完全不知道。」
如果他們是兇手,也知道這個案子的話,見有人來找他們應該會神經緊繃,而且一定會裝出更平靜的表情,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能還會回答:「佐倉工業社區?對,有經過啊。」甚至會主動提及「就是昨晚發生那件可怕案件的地方嘛」。
「我們讀的是教養系,是一所媒體相關企業絕對不可能錄用的不起眼的大學。」
「藝術大學嗎?」
不,誰都可能會那樣,誰都可能陷入盲點。
我也發現了——是他們幹的。
「高攀不上」
「我叫你閉嘴,你聽不懂嗎?」
「現在還沒有確定那個孩子掉進了人孔。」我慢慢地說道。「目前只是行蹤不明。從昨晚就沒找到那個小孩。剛好有人發現人孔蓋被打開了,所以大家認為很可能是掉進去了。」
「有啊,就是有這種人。」
兩個年輕的未來畫家也啞口無言。兩人都張著嘴,緊盯著慎司。
兩人沉默了一下,宮永回答:「對,是我的……」
然而就在這時,慎司突然開口打斷我的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我把焦點完全集中在宮永身上,只差臨門一腳,所以在垣田伸手抓住宮永的肩膀之前,我幾乎忘了他的存在。
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再次說道:「小孩子可能還沒死,只是現在不知道他跑去哪裡了。可能和人孔蓋根本無關。」
「你別說話。」垣田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毅然地打斷他的話,繼續瞪著我。
從他受到打擊而變得呆板的聲音和毫無表情的臉上,可以感受到精密的儀器無聲無息地開始運轉。他開始在心裡盤算——要保護自己,不能隨便說話,現在還沒搞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市憑著自己的主觀意識,介紹我是對他們的畫有興趣而特地來採訪他們的。年輕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一副莫名所以的神情,互看了一眼。
我恨得咬牙切齒。我不該帶慎司來的,早知道應該讓他在外面等。
如果是這樣就不會經過案發現場。無論再怎麼迷路,都不可能繞到那裡。如果他們回答「對,沒錯」,就代表可能性大大地下降。
我根本來不及阻止。兩人重重地m.hetubook.com.com摔倒在地上,應勢推倒了幾張高腳椅。體格比較魁梧的垣田雖然大吃一驚,但仍然輕而易舉地撂倒了慎司,騎在他的身上。我和今市從兩側衝了過去,想將他和慎司拉開,然而慎司的右手緊緊抓住垣田的手臂不放。那一剎那,我毛骨悚然。
「對。」
慎司看著我,其他三個人也都看著我。這個躁進的少年自顧自地往前衝,在危急時刻卻把事情丟給我。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也變成了特異功能的人。我覺得自己親眼目睹了垣田放在宮永肩上的那隻手正發出「別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別上他的當」的警告。
在工地時,我可能也是這副德性。當慎司抓住我的手時,我覺得自己好像一直縮小,完全無法動彈。雖然我嘴巴上說「別這樣」,但我不敢上前去抓慎司的手,把他從垣田身上拉開。因為我也很害怕。
「我實在克制不住。」
前方的號誌突然變成了紅燈,我急忙踩了剎車。車子向前衝,好不容易才停了下來。
慎司無力地垂著雙手,呼吸困難似地呻|吟著。原本從背後抱住他的今市慢慢地慢慢地鬆開了手,膽戰心驚地離開了他。
「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其中一人發問。他的個子比較高,右手戴著一個鈦製的腕錶。
「迷路了?」
慎司好像要說什麼,我用眼神制止了他。
「我只有告訴他們大致的路線。」今市插嘴說道。
「不是我幹的!我沒有做這種事!你在胡說!」
「我並不是想要向你父母告狀才問你地址,而是準備送你回家,否則我不放心。」
我站了起來,雖然有點遲疑,但仍然克制住滿腔的怒火,抓住慎司的手臂,想將他拉起來。他呆滯地看著我,搖了搖頭,然後搖搖晃晃地自己站了起來。
停頓片刻後,我點了點頭。
「那兩個未來的畫家,」聽我這麼一說,他才終於抬起了頭。「我會留意他們的後續情況,因為我也很關心這件事。我已經記下那輛保時捷的車號,應該可以查得到地址。」
不用今市催促,我已經走向了大門。我把手放在慎司的背上,將他推向門口的方向,然後轉過頭,對留在店裡的三個人說:「打擾你們了。」他們什麼話都沒說。
然而宮永卻說:「不,我們是在佐倉下來的。因為從那裡往北開會比較近,但最後我們迷路了,我是第一次去那一帶。」
「他瘋了。」今市嘀咕著。
而且他們的服裝也很接近;牛仔褲、馬球衫配白球鞋。全白的球鞋,也沒有看到紅色外套。
慎司一屁股坐在地上,今市從背後抱住他,但他仍然沒有鬆開垣田的手。他的眼神呆滯,腦門上青筋暴露,嘴角弄破了,緊咬的牙齒染成了紅色。
宮永開始動搖了。他眨了眨眼睛,拼命吞口水。我已經抓到了快要溺水的他,已經抓住了他的手,只要再稍微努力一下,再稍微加把勁,他就會拉住我的手上岸。
我和慎司都抓不到分手的時機,兩個人都拖著。雖然我想要找一句得體的話做為臨別贈言,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你對自己的每一張畫不是都很滿意嗎?」垣田俊平開他玩笑。
「又不是我希望生下來就這樣的。」他的聲音很細小。「我也沒辦法。我就是可以聽得到、看得到,所以我知道我必須做些什麼。你能夠理解嗎?和圖書即使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也沒有關係,但你是不是可以想一下,如果有人具有這樣的能力,他該怎麼辦?」
「喂,說話別這麼衝嘛,」宮永碰了碰他朋友。「這樣多失禮。」
「對,從開始畫畫時就認識了……」垣田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懷疑的表情。「對了,請問你找我們有什麼事?這樣好像在身家調查。」
「這個嘛……」垣田側著頭看著他的夥伴。
「到底是……」
我不想碰慎司。
這時慎司從牆邊跳了起來,衝向垣田。
慎司一直盯著我看,我故意視而不見。
「對,沒錯。」
「請你告訴我。到目前為止,警方只鎖定人孔,但或許小孩在別的地方生命垂危。」
垣田喃喃自語,他無法將視線從慎司身上移開,也無法甩開慎司的手。我從身後抱住了垣田,感受到他渾身好像遭到電擊般僵硬。
後來,他說「到這裡走回去就可以了」,便在一個小型兒童公園旁下了車。這裡剛好位於荒川區和足立區的交界處,旁邊有一座大橋、好幾棟公寓,天空一片湛藍。
「根本擠不進去。」
我感到自己的腿發軟。不知不覺中,慎司說話的聲音,連口氣都和垣田如出一轍。
我的腦袋飛快地思考著,得出一個結論——就算是他們打開了人孔蓋,他們也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危險的舉動,也就是說,他們還不知道因為自己的行為導致一個孩子失蹤了,所以才會感到納悶;而且,即使聽到「佐倉」這個地名也完全沒有心虛的表情,甚至根本不以為意。
「沒有惡意……」慎司慢慢地轉過頭來。「怎麼可能?在夜深人靜的滂沱大雨中打開人孔蓋很危險,這是基本常識。大人怎麼可能沒有這種常識……而且,他們不是大學生嗎?」
「騙人,就是你們幹的。你們怕引擎泡水,才打開人孔蓋,讓路上的積水流進去,之後就沒有把人孔蓋蓋上。昨天晚上,你穿紅色外套,他穿有藍線條的球鞋。你們打開人孔蓋時還在笑呢。」
宮永擺了一下手,正想要說什麼,但垣田好像要保護他似地跨前一步,搶先開口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這是天方夜譚,因為我親眼看到了那把黃色的雨傘。但既然他們對案情一無所知,就值得孤注一擲。
「是我開的車。」宮永看著我回答。
「我就知道。」年輕人笑了起來,他們笑得很開懷。
「是不是你們打開人孔蓋的?」慎司瞪著他們說道。「是不是你們幹的?」
「結果卻造成了反效果。」
「不是。」兩人都有點害羞地笑著。
「太好了。我也很滿意這幅作品。」
「其實那是我哥的車子。昨天晚上,我偷偷開了出來。要把畫搬來這裡,非開車不可。」
那種慌亂的樣子,絕對錯不了。然而與此同時,讓他們老老實實承認「是我們幹的」的可能性也變得像針尖那麼小了。
在一旁悶不吭氣地聽著我們交談的今市搶先回答:「已經過了半夜,應該超過十二點了。」他顯得有點忐忑不安。「有什麼問題嗎?」
慎司從行李廂拿出腳踏車,他在組裝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抬頭看我一眼。由於剛才我狠狠地訓了他一頓,自己心裡也有點在意。真不知道誰更孩子氣?想起來還真讓人臉紅。
「請你們走吧。」
狹小的店裡,空氣變得十分凝重。那和圖書是沉默的凝重。
當時,我應該這麼告訴他:「我也可能做出和你相同的事。」即使說謊也無妨。慎司會這麼問,就是想要聽到這樣的回答,藉此得到安慰。假設我當時可以安慰他,事情的後續發展應該會有全然不同的結局吧。
我嘆了一口氣說:「你為什麼那麼大嘴巴?」
「不是我幹的!」垣田大叫,扭著身體,幾乎讓我的身體彈了起來。慎司也鬆開了手。
我感覺自己小心翼翼地用撲克牌搭好的房子被人一下子吹倒了。我頓時啞口無言,恨得牙癢癢的。
「不好意思,請問貴姓?」個子較矮的年輕人問道。但他只是比他的朋友矮一點,和我並沒有差多少。
最後,當我說了這句話,準備關上門時,慎司叫住了我。
「我們——」宮永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他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幾個字,然後爬離了我,拉著宮永站了起來。他們像被斥責的孩子一樣依偎在一起。他們背對著窗戶站著,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聽到用力喘息的聲音。
然而我卻說:「我也不知道。」
「慎司,別這樣。」我叫喊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
當門打開,兩個年輕人走進來的那一剎那,我還以為他們倆是兄弟。雖然體格明顯不同,仔細一看,長相也不一樣,但整體感覺很相似。可能同屬畫那種令人費解的畫的同好,所以散發的氣質也很相似。
「你難道沒有想過這樣會壞事嗎?」我拍打著方向盤看著他。號誌轉成綠燈了,後面的車子性急地按喇叭。「他們並不知道那孩子發生了意外。如果他們不知道,或許就會承認是他們打開了人孔蓋。因為他們不想讓引擎泡水,也覺得讓路上的積水流下去的話,附近的居民也會高興。他們並沒有惡意。」
「你還好嗎?」
「閉嘴。」
因為我被慎司嚇過好幾次的關係——不,因為我對被他嚇到感到丟臉,所以我必須大發雷霆,根本無心注意自己的遣詞用字。
「別再說了。」
垣田沒有看我,他看著慎司,慎司看著我。慎司的表情明顯地告訴大家,我費盡心思想說服他的話根本是扭曲事實。
「那裡門檻太高了。」
此刻我們正處在很微妙的關鍵處。不需要多餘的說明和大道理,他們兩個便受到了衝擊,應該為他們留一條退路。我必須讓他們知道,雖然他們的行為造成嚴重的意外,但還不是最糟的情況。
垣田臉上沒有表情,和我互瞪著。宮永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睛周圍和臉頰完全沒有了血色,好像那裡的皮膚壞死了一樣。他比較容易說服,於是我對他說:「是不是你們打開了人孔蓋?如果是你們打開的,最好趕快告訴我。那個失蹤的孩子離開家裡的時間很明確,所以只要將你們路過那裡打開人孔蓋的時間兩相對照一下,或許就可以弄清楚孩子根本不可能掉進人孔。這麼一來,警方就不需要再潛入下水道做無謂的搜索了,而可以立刻去找把孩子帶走的變態,或是去水位暴漲的河底打撈。所以,現在說不定還來得及救那個孩子。」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無法理解……所以……我想他們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所以我才覺得應該表現得強勢一點。」
「昨晚天氣不是很糟嗎,根本看不清楚四周,也沒hetubook.com.com了方向感,所以我們才迷路。我不知道有沒有經過。」
「高坂先生,」慎司卻跟我唱反調。「你怎麼還在癡人說夢!」
「為什麼是我們?你怎麼知道是我們?」
「那幅號誌燈的畫是誰畫的?」
「你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好事嗎?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造成什麼後果,所以他們並不是惡質的人。如果我們不去找他們,他們看到新聞報導,知道有小孩失蹤了,或許會主動投案。雖然他們沒什麼大腦,白癡到幾乎危險的程度,但並不是惡劣的罪犯。」
「高坂先生,」我轉頭一看,慎司的眼中含著淚水。「對不起,我幹了蠢事。」
「你們都是大學生嗎?」
「那怎麼行!連你也——」
慎司重重地點了點頭說:「謝謝。」
「沒關係,」慎司小聲地說。「你說得沒錯。」
當我們走下陡峭的樓梯,我聽到我離開時關上的門又被重重地關上。也許是想徹底趕走我和慎司帶進那裡的空氣罷。
「拜託你,請你告訴我。」我重覆這句話。
「我知道。但我要先讓自己靜一下才能回家,否則會讓爸媽擔心。」
「抱歉,」我好不容易才說出口。「我說得太過火了。」
「昨天晚上有一個小孩掉進那個人孔裡死了。」
「天下哪有這種好事。」
今市的語尾含糊起來,接著便陷入沉默。他發現垣田和宮永的驚愕與自己不同。
「好厲害,一定很貴吧?」
「每次我想要冷靜的時候,就會跑來這裡。」
「你們是舊識?」
慎司渾身發抖。我——此刻我才能這麼說——因為打敗了他,感到渾身舒暢。其實我的做法才令人作嘔。
我堆出笑容說:「是嗎?對不起,問你們這麼奇怪的問題……」
慎司垂下眼,低聲說了「再見」就轉身離去。目送他小小的背影遠去,我才意識到自己犯了無可挽回的錯誤,然而他已經聽不到我的叫聲了。
「我切身地體會到必須慎用我的能力。我會牢牢記住,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但是……」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垣田。因為,我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況且這一招也最有效。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特異功能,但在你長大之前,在能夠理所當然地理解人類理所當然的心理之前,先收起你那張模範生的面孔,閉上你的大嘴巴。在我看來,你比他們危險多了。你根本不懂人心是怎麼回事,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可以透視人心!」
慎司越說越激動。垣田的回答和我預期的一樣。
我指著背後的窗戶,「停在下面的那輛紅色保時捷是你們的車子嗎?」
「對。」兩人點著頭。
我還沒問他家在哪裡,當我問他時,他顯得有點躊躇。
回到車上,我們靜默了好一陣子。回東京的路很壅塞,車子走走停停。氣溫上升了,我在途中脫下上衣,丟到後車座,就連這時也始終沒有看慎司一眼。
兩人不安地動來動去,似乎感到很納悶。
我報上姓名,高個子點了點頭說:「我叫垣田俊平,他叫宮永聰。」
「那,走啦。」
「結果,你卻把他們逼成這樣,把他們逼得走投無路,他們才會說那樣的謊。你聽好了,他們並不是自發性地說謊,是我們逼他們說謊,逼他們說『不是我們做的』。如果我被別人這麼苦苦相逼的話,我也會說謊,因為心裡會害怕嘛。他們現在一定很後悔和*圖*書,可能會去找警方自首吧。不過,即使他們不去,我也不會責罵他們,當然,我也不會向警方檢舉。」
「即使你不相信也無妨。但是高坂先生,如果你是我的話,如果你像我一樣還是小毛頭,對這個世界還不很瞭解,卻天生就有能力透視自己不想聽、不想看的事,你會怎麼辦?如果你都可以看得到、聽得到,你會不會想要盡自己的力量,充分運用這種能力?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你能夠斷言你不會做和我相同的事嗎?」
慎司看著自己的膝蓋。
「這麼說你們是從四街的交流道下來,然後再一直向北開。」
「引擎……引擎,」慎司喃喃地說著,好像在說什麼令人費解的禱詞一樣。「我很擔心引擎。萬一浸到水……就泡湯了。很簡單嘛。只要……打開蓋子,讓水流下去……這麼大的水,附近的人也很傷腦筋吧……怎麼會積那麼多水……太簡單了,只要這樣就行了……絕對……絕對……絕對是皆大歡喜。」
他激動地掙扎著,和我一起撞到了吧檯下的牆壁。隨著「砰」的一聲,我眼冒金星,等回過神來,才發現我抱著垣田坐在地上。
今市主動把我們介紹給這兩位年輕人。我靠在窗框上,兩手在褲袋裡握緊拳頭,否則,我怕自己會突然說出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的話。慎司仍然站在剛才的位置,一隻手放在異形高腳椅上,支撐著身體。
「你說的是真的嗎?」今市也嚇了一跳。「我一點都不知道。新聞報導了嗎?我們從昨天晚上就沒看電視……」
「但是?」
「對不起!」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我依然沒有出聲。當我在下一個紅燈停車的時候,他又說:「我知道我錯了。」
「是我。」宮永聰回答。「你喜歡嗎?」
「我們一直攔不到計程車。」垣田補充說道。
「有人介紹的,」我回答。「但我來找你們,並不光是為了畫的事。抱歉!」
「你們有沒有經過佐倉工業社區附近,還記得嗎?」
「為什麼?」慎司張開眼睛。「那兩個人聽到小孩失蹤時的表情,你應該看到了吧?即使沒有特異功能也看得出來就是他們幹的。」
但一切為時已晚。宮永慢慢搖了搖頭地說:「我們什麼也沒做。」
範圍慢慢縮小了。我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我把手伸向領口,想要鬆開原本就沒有戴的領帶。
垣田神情恍惚,渾身發抖,完全沒有反應。
慎司緘默不語,像死了一樣不發一語。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我也漸漸冷靜了下來。無論如何,他只是個孩子。
「結果,他們卻被你嚇得渾身發抖。現在他們已經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好事了。他們會開始想,即使表明自己並無惡意,但別人可能也不會相信,所以他們不會去警局。每個人,每個大人發現自己無意中做了壞事時,是不可能輕易說『對不起』的,沒那麼簡單。他們在發現自己做了壞事時,通常就會開始思考明哲保身的方法。我們把他們逼到這一步,然後再去向警方檢舉『他們就是兇手』,簡直卑鄙得令人作嘔。」
「不,沒關係,我也很失禮。老實說,我是有點事想要請教你們。」
這下棘手了。如果他們已經知道,卻故意裝出不知道的樣子,一切還好處理。現在,必須慎選字眼,慢慢問出個究竟。
進入東京都後,他終於開口了。他的頭靠在窗戶上。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