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去小田原嗎？」
我不可能回答她是一個有透視能力的小男生告訴我的。佳菜子一定會覺得她又被耍了。
「要你管？」
「妳姊姊說的『講究戰術』，是要妳在戀愛的時候也要懂得珍惜自己。不是什麼事都一味往前衝就好，如果不懂得自我保護，萬一對方是個壞胚子的話，妳怎麼辦？」
「不過，對方很不相信我，一直問我真的有急事嗎？看來，我做人還真失敗，他可能以為我準備報三年前的一箭之仇。」
「我說不行，和這件事無關，因為太危險了。」我連忙補充道：「那一帶治安不好，年輕女孩子獨自走夜路很危險。萬一被飆車族擄走，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聽懂了嗎？」
「也可能根本沒有登記在電話簿上。」
「小佳，妳也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吧？」
「請你告訴我，」她抬起頭。「你女朋友是怎樣的人？如果讓我覺得甘拜下風，我也就死心了。她很漂亮嗎？幾歲？很會做菜嗎？」
「是哪一個電信局的管轄範圍？」
「其實結束了，只是最近常常讓我想起這件事。」
「你真敢講，你自己比我老多了，最近白頭髮都冒出來了。」
我想了一下該怎麼開口，終於說出了：「還真的是甩都甩不掉。」
翻完整本電話簿，也沒有找到相符的電話號碼。
「要不要放大鏡？」佳菜子走過來，伸長脖子看著。「需要幫忙嗎？如果有兩本的話，就可以幫你分擔一半。」
「什麼？你說我嗎？」
「我想要親眼確認一下。你不是說已經和別人約好了嗎？會不會是約會？所以我想看看你會帶怎樣的女人回家。我在聽音樂會的時候一直想著這件事，最後終於忍不住跑去你家。」
「妳老是這麼悲觀，小心老得快。」
「也對。應該是吧。」
「有啊和*圖*書，你還要找嗎？沒想到你這個人很有耐心嘛。如果新的上面沒有，舊的應該也不會有。」
「不是妳。我是說那件『以前的事』。」
「不要急著下定論。」
我不禁佩服起生駒的眼力，不愧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父親，猜得絲毫不差。
「你家。」
「這是我自作自受。」佳菜子輕輕地笑著。
聽我這麼一說，她立刻樂開了懷。
我可不管，我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樓梯口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字。
我想她對「這方面」這個字眼的意思也沒搞清楚。這麼近距離看佳菜子的臉，發現她臉上的汗毛閃著光。
「那請你至少告訴我，這個號碼是不是江戶川區的號碼？」
「對。」
「真低級。難怪歐吉桑討人厭。」
「她先生是幹嘛的？」
「我老人家看多了。」
「有沒有比這更舊的電話簿？」
佳菜子一邊說「好吧，好吧」一邊拿來一本舊的電話簿。因為只有一本，所以我對她說：「謝了，我自己來就好。」
佳菜子就像臉上沾到髒東西一樣，用手擦著臉上的淚水，然後拿起叉子。
那天晚上，我和生駒去喝酒了。他和我聊起昭和四十九年的特異功能熱潮，後來兩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差不多凌晨三點多了。
以前我們也不曾單獨出去，每次都是和其他人一起去喝酒。在我覺得佳菜子有點不太對勁後，幾乎就沒再一起出去了。
「妳回去和妳姊姊談一談，」我找不到其他的話可以說。「她一定會比我解釋得更清楚。」
「……嗯。」
「除非你被人砍，或是被車撞、被人打，或是被潑硫酸——」
這一次，眨眼睛已經沒有用了，一顆淚珠從佳菜子的臉龐滑落。淚水流到嘴角，沿著柔嫩的嘴角漸漸擴散。這似乎啟動了她的某個開關，她的嘴唇開始顫抖。
佳菜子直眨著眼睛，之htｔｐs://wwｗ.hｅｔubooｋ.ｃｏm•coｍ後才喃喃地說：「我不想和同年齡層的人交往。」
「……好啊。」
「我變成壞胚子，就代表只想和妳上床而已，妳難道不瞭解這其中的意思嗎？」
餐點送了上來，佳菜子將身體移開桌子。等服務生離開時，她說了聲「對不起」。
雖然我知道她在逞強，說的並不是真心話，但還是有點不知所措。
「無可奉告。」
由於我們避開了午餐時間，所以沒有等太久，但店裡仍然擠滿了客人。在坐下來之前，我們還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坐定之後，佳菜子突然安靜了下來。她摸了摸桌上插著的玫瑰花，移開了視線。
「越快越好。明天怎麼樣？我來約時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是《亞羅》的事。」
「妳的心意我很瞭解，也很高興。雖然很高興，但我不能說：『哦，是嗎？』這樣敷衍妳。這不是小學生的交換日記。每個人知道有人喜歡自己都會很高興，我想妳也一樣。所以，我才叫妳要小心。」
「高坂先生，你是壞胚子嗎？」
我注視著她，佳菜子抬頭看了我一眼，臉上仍然帶著笑容。
「你沒有告訴他？」
佳菜子張大了眼睛說：「還沒結束嗎？」
「高坂先生，你討厭我嗎？如果你討厭我，那我沒話說，如果喜歡的話——」
「但也可能有吧？不做就來不及了。」
我拿出便條紙讓他看。我今天早晨打了電話，就是介紹我和她認識的那位學長，目前在貿易公司工作。我打去的時候，他剛好準備出門，所以免去了一大堆的問話。
也許佳菜子的姊姊真的是身經百戰。
我實在打得很不耐煩，便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打去ＮＴＴ。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房東暴著腦門上的青筋和我一起擦掉了，不過，他以為只是惡作劇。」
「別開玩笑，妳不能去，絕對不行。」
「妳和-圖-書一定可以找到適合妳的男人，可以回應妳的感情的人。」
「去見一見吧。」生駒一口喝乾了咖啡。「我當然會陪你一起去。如果你一個人去的話，她一定會報警。」
所以她第二天才會遲到。
「壞胚子也沒關係，怎樣才能讓你變成壞胚子？」
我正準備開口，她就一股腦兒丟了一大堆問題過來，接著又探出身子說：「我以前也聽過很多傳聞。森尾先生說你變得很謹慎，他還對我說：『小佳，我勸妳還是早點放棄。高坂先生不適合妳。』真的嗎？以前的事有那麼嚴重嗎？你受傷那麼深嗎？」
「上次音樂會的事，是我騙你的，其實我一開始就買了兩張票。為了約你，我想了很多藉口。但你是怎麼發現的？你偷聽到了嗎？」
「哦，是嗎？」生駒誇張地點頭稱是。「這麼說，妳每天晚上都在唸，希望可以趕快找到男朋友囉？」
她帶我到銀座四丁目。她說那是一家新開的義大利餐廳。
「妳不能這麼賤賣自己。」
鄰桌的客人看著我們。我用眼神向佳菜子示意，她才住了口，坐直身子。
「雖然這些話不適合在吃飯的時候聊，但如果現在不說，我們根本沒機會單獨坐下來談。我想你應該不會再帶我去喝酒了。」
「妳回去問妳姊姊，妳這種想法對不對？」
「光是這樣，警察才不會理你。」這是生駒的第一個反應。
「別說了，烏鴉嘴。」正端著咖啡過來的佳菜子皺著眉頭說。「你們沒有聽說話是有能量的嗎？一旦說出口就會成真。」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不會吃虧。」
我接受了她的好意，但她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聽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陣子，好像覺得自己突然變老了。」
他站了起來，穿起上衣，「電話聯絡就行了。對了，對了，你也要打電話，和_圖_書打給織田直也。一定要找到他。他既然接過一次，只要你一直打，他會感受到你的念力的。」
佳菜子的臉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你一直沒回來，」佳菜子雙手托著下巴。「所以我心想，一定是住到人家家裡去了，於是我就走了。告訴你，我可是一路流淚回家的。」
「妳幾點離開的？」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無可奉告。」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不加思索地對她說我請妳吃午飯，但現在卻不能不多加思索了，正當我猶豫的時候，佳菜子先開了口。
真是家好公司。
佳菜子挑戰似地抬起下巴說：「我可能會再去你家，你要怎麼辦？」
她雙手放在桌上托著下巴，嘴角微微笑著說：「要不要再聽一件讓你驚訝的事？」
「那好，這不就代表對方問心有愧嗎？」生駒看了看紙條說：「她結婚了。」
「那天晚上我回家後，我姊還沒睡，罵我『妳是個豬頭』，她說：『你根本是在一個人玩相撲，如果妳真的喜歡他，就找他單挑嘛，要講究戰術！戰術！』我姊在這方面可是身經百戰。」
川崎小枝子，這是她現在的名字，住在中央區新富町，和新橋近在咫尺。我簡直不敢相信。
「對。但我提醒他要關好房門。講得坦白點，他可是那種為了維護言論自由會去申請合法擁有散彈槍的老人咧。」
「我也有。我不想讓人知道真相，也不想給另一個當事人添麻煩，所以一直沒理會那些傳聞。反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好像是學校的老師，可能是她爸的學生。」
「日本就要靠這些老人家了。對了，找到小枝子了嗎？」
「誰叫你老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什麼特異功能，我不是說了嗎？你不適合啦。」
「還不至於生氣……」
「你還真敢說。」
「差不多兩點多。我把報紙鋪在走廊上坐著等你，好像普太郎一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
「去哪裡？」
「很痛苦嗎？」
「這不光是喜歡或討厭的問題。妳難道不會考慮自己的將來嗎？以後怎麼樣都無所謂嗎？」
看到她真心為我擔心的神情，不禁令我有些心動。我覺得佳菜子很聰明，選擇在大白天的餐廳裡談這件事。
「為什麼？你怎麼——」
「你生氣了？」
「最近，我有一個朋友和比她大十五歲的人結婚，他們好幸福。所以大一點的男人比較好。」
「討厭，你還沒那麼老啦。說你有白頭髮是騙你的啦，我一根都沒看到。」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問：「你怎麼知道的？」
我盡可能用說教的口吻說：「森尾先生說得很對，我真的不適合妳。」
「太好了。我已經決定好地點了。」
我叮嚀了好幾次，她終於說了聲「好」，但顯然很不甘願。
「好啊。」
「請說。」
「那個令人震驚的塗鴉現在怎麼樣了？」
我從資料架上拿出江戶川區的住宅用電話簿，從五十音的第一個音開始一字不漏地查，還忙著撥電話，把電話夾在顎下，聽著電話鈴聲，眼睛追著像螞蟻般的數字跑，差一點變成鬥雞眼。
「那是他們兩個人，但並不代表老少配都會幸福。」
傳達念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整個上午，我每隔十分鐘就打一次，都只聽到電話鈴聲。
「是。」
「那天晚上，我去了。」
等她走了以後，我說：「我才沒指望警察呢。」
「男人都是壞胚子。面對女孩子時，每個男人都有可能變成壞胚子，妳應該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她一直低著頭不發一語。
佳菜子輕輕地擤了擤鼻子，一臉無趣地說：「我姊說：『如果妳要和他談的話，要找人多的地方，一定要在白天談。』」
「高坂先生，要不要請我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