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與賄賂的縫隙

「前橋由香把貓托給芝田先生,那她有跟您說她要搬去的地方嗎?」
「不會吧。外行人先不講,但她可是政經界休息處的頂尖公關,所以一定是知情的。」
由香一邊拿出一包她所預先準備,銀座一家著名西點店的點心,一邊說道。
「原來如此。所以在戀愛跟賄賂的縫隙中,那隻貓就成了漏網的破綻。」
在由香要告辭的時候,芽衣醒來了,就要跟她一起走。由香抱起芽衣,揉蹭著牠的臉說:
「就是被特定的人包養。」
「她是去幫人接電話的。」
「再怎樣會算的老狐狸(行賄者),應該都算不到貓會讓事跡敗露吧。」
「應該是吧。但假使其中參雜了她自己的意志,又會如何?」
「是的、呃、不、那個、這個嘛、『芽衣』……不是,不好意思擅自借用妳的貓,非常抱歉。」
「請問您是芝田先生嗎?敝姓前橋。很抱歉突然到府上打擾。」
芝田告訴希前橋由香將芽衣託付給他的事情之後,問她說由香是否要辭去「弗洛依蘭」的工作。希正色說道:
「好好喝!」
在那之後,芝田的調查工作並沒有什麼明顯進展。「弗洛依蘭」果真就像荒川所說的一樣,是政界跟金融界的恥部,越往裡面挖掘就越覺得內部很可疑。
雖然芝田對挑選咖啡很有自信,但大部分女生並不太喜歡這類帶著苦味的咖啡。
芝田將他喜好的偏苦味的咖啡,用濾紙簡單地沖泡之後端了出來,由香好像本來只打算嚐一下地,喝了之後卻驚訝地說:
「沒、她沒說什麼要辭職的話。但是,我覺得她最近來店裡的次數變少了。一定是被當成賄賂品,長期派遣到大人物的身邊去了。」
「是啊。如果她是自己想要被派到特定者那裡,也就是說,有感情因素在內的話。」
他們兩個人將信封推來推去。互不相讓。感覺像在互相較勁的兩人,不由得相視著苦笑了。
「當然了,我早就知道了。我有好幾次看過芽衣在府上的陽台出現。而且跟芽衣在路上遇到芝田先生的時候,我看牠的臉色m.hetubook.com.com就知道了。」
「妳能幫我查她到底是在服侍誰嗎?」
「抱歉了。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你的家了。有空我會來看你的。要聽芝田先生的話哦。要乖乖的哦。」
「我知道這麼做很失禮。芽衣雖然很健康,但只要是動物都難免有可能生病、或是受傷什麼的。也需要吃飯。還需要用到很多東西吧。這筆錢如果能派上用場的話就好了。」
「聽您這麼說,我就安心了。可是,偶爾也要讓我見見牠哦。」
在那之後過沒多久,芝田的住處來了一個意外的訪客。
光是知道那間店很可疑,但案情的概略卻一直都無法明朗化。而且真相還反倒被深埋在重重疑雲當中。「弗洛依蘭」真不愧是深受政經界信賴的恥部,用平常的方法是應付不來的。
由香怯怯地表明來意。
從片品的遺物中出現了芽衣的照片,而牠的主人則是「弗洛依蘭」的頂尖公關,於是那張照片就成了懷疑的依據。
芝田將頗厚的信封給推回去。
放下杯子後,由香又鄭重地轉向芝田。芝田不由得正了正身子。他心想她會不會是以芽衣為藉口,有著什麼麻煩事要來拜託他。
「好久沒喝到這麼好喝的咖啡了。」
「您知道芽衣跑到這裡的事情了嗎?」
他不經意地開了門,看到好幾天不見的「芽衣」一邊發出咕嚕聲,一邊往芝田腳邊黏。芽衣不可能會按門鈴。而且牠都是沿著陽台過來的。
「她還沒來。我想可能不久之後就會來也不一定。」
「賄賂。」
「好難哦。不過我會試試看。」
牠如果肚子餓了,就會到自己專用的飯廳(餵食器),而且也有便溺的地方。聽到芝田答應收留芽衣,如釋重負的由香,將一隻信封遞了出來。
在介紹羽澤到「弗洛依蘭」工作的人背後,一定就藏著與片品的死有關的人。而他的真面目就連羽澤也不知道。
收賄罪之所以只規範公務員,是因為他們能利用權力(職責)之便牟取利益。
「雖然不是很贊成,但也只能這樣做了。如和_圖_書果被芝田先生拒絕的話,我跟芽衣都要無家可歸了。」
「因為用來當作賄賂品的是人,所以有可能會違背贈收賄者的意思,擅自行動。雖然用人來賄賂很冒險,但只要那個賄賂品不說出去,要證明有行收賄的事實就很困難了。」
在路上遇到的時候,芽衣都裝作完全不認識他的樣子,不過不愧是飼主,還是察覺到了。
「沒有。她只說那個地方禁止養寵物,還有一起住的人對貓過敏而已。為了怕貓出什麼狀況,那時候我應該向她問清楚地點才對。但是她說她會偶爾來探望,所以我覺得她好像不想講明地點,也就忘記問了。而且,我那時也沒想到她是被長期派遣。」
「雖然為數不多,這是給您的照顧費。」
「能夠派遣『弗洛依蘭』紅牌公關的,一定是很不得了的人。那我就盡快進行調查吧。我想這個賄賂會被一層層的包裝紙給包起來(也就是極機密的賄賂)。但紙是包不住火的,只要是活的賄賂就可能會洩密。譬如,她將貓托給芝田先生的舉動,不就等於是說溜嘴了嗎。」
「這個是哪個啊?」
芝田很快地收拾了一下,還是掩飾不了單身漢住處的邋遢樣。雖然希偶爾會上門來幫他打掃,但很快就又恢復原狀了。芽衣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就定位之後就開始舔著毛。
「這樣就有破綻啦。在戀愛跟賄賂中間應該會有縫隙才對。」
在附近的超市或是路上遇到時,前橋看起來好像完全沒在看他,可是原來她似乎都有在觀察芽衣的舉動。
「辭掉店裡的工作,一直待在家裡,只能等著偶爾回家的男人。對一個已經習慣銀座的夜生活的人來說,這怎麼受得了啊。」
休假時接近中午的時候,芝田獨自一個人孤伶伶地吃著午餐,漫不經心地看著電視的畫面,這時玄關的門鈴聲突然響起。
由香連芝田的名字都知道,難不成她已經知道他跟希之間的關係了嗎?
但是由香並沒有完全放棄身為飼主的權利。她還附帶條件,就是一旦情況改變的話,她就會把芽衣hetubook.com.com給接回去。
感到很意外的芝田,吞吞吐吐地說著些不知所云的話。天氣明明不熱,他卻汗流浹背。
如果女人被當成賄賂品的話,收受者一定是男性。因為是一方是男人,一方是女人,所以很難斷定賄賂品跟收賄者之間,是否完全沒有戀愛關係存在。即便兩人是戀人,雙方之間如果夾雜有第三者(贈賄者)的利益輸送,那麼贈收賄的行為依然成立。總而言之,這麼一來就是戀愛跟贈收賄同時進行了。
「賄賂啊。她一定是要去當賄賂的。」
「她有說她會來看貓吧。」
就她將芽衣託付給芝田的舉動看來,再加上希說的,芝田幾乎可以確定,前橋由香是被當做賄賂品,派遣到特定人物的身邊了。
「她自己的意志?」
由香看起來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也不能讓她就這麼一直站在玄關,於是芝田請她進到飯廳來。
由香將芽衣跟一包點心還有信封留下,依依不捨地要離開。
他盡快聯絡岡野之後,岡野說:
芝田定睛看了看站在芽衣後面的人之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他面前,前橋由香正嫣然對他微笑著。
如果能知道由香被派去的地點,就會有他要的答案。岡野跟荒川在這一方面的消息很靈通。譬如前一陣子他就有聽岡野說過,關於政治家被人用女人賄賂的事情。而且還不像由香這樣,是被長期派遣的情況。
希因為前橋由香把芽衣託付給他,就大膽猜測她是被當作長期派遣的賄賂品,芝田心想這個猜測會不會過於武斷。雖然從由香工作的夜店性質、羽澤被介紹到同一家店工作這件事、以及羽澤告訴希的話來判斷,這並不無可能,但光是這些理由,也許還不夠充分。
由香整杯喝光。
「只是派遣的話,我想應該不至於要搬家吧。」
「我把牠看作是自己家人,所以沒有理由收您的錢。」
能夠長期派遣前橋由香那樣的女人,當作賄賂,可見不論是派遣她的人,或是收賄者,一定都是響叮噹的大人物。沒有任何一個賄賂者是不求回報的。贈m.hetubook•com•com賄的人,無不希望能回收比賄賂品更有價值的報酬。於是,能回報得起如此賄賂的人,就很十分有限了。
「但是這樣子我會過意不去的。」
這條件對芝田來說是再好不過了。這樣一來,他就能以芽衣為媒介,跟由香保持聯繫。由香可是解開片品死因之謎的關鍵人物。
「這錢我不能收。我如果收了,不就等於跟把牠送到旅館去一樣了嗎?」
「不、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我們家的芽衣隨便到這裡來打擾,想必一定給您帶來困擾了吧。」
況且岡野跟荒川提供的情報,也都顯示「弗洛依蘭」這家店越來越可疑。於是,芝田認定「弗洛依蘭」一定跟片品的死因有關,只要盯著那家店就錯不了了。
由香往芽衣的方向瞥了一瞥。一直到方才都還在舔著毛的芽衣,將身子蜷曲成一團睡著了。對牠來說,芝田家就是自己家。
「沒錯。由香小姐被當作賄賂要派去的地方不准養貓,所以沒辦法就只好托給老闆了。」
「我今天來是要為平日的失禮要跟您道歉的,同時我還有事想拜託您。」
「那她本人會不會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拿來賄賂了呢?」
聽到由香的請求,芝田猜想她會不會是要結婚了。不光只是新居的規定,如果未婚夫討厭貓的話,也無法帶著芽衣。如果被迫要在未婚夫跟貓之間二選一的話,就只好選未婚夫了吧。
「猴子都不會說話了,然而貓卻反而洩漏了嗎?」
「那她辭掉夜店的工作了嗎?」
芝田一度懷疑,對方會不會已經知道自己正暗中調查,才會拿芽衣作為道具,企圖試探自己的意圖。
再說,將挖角羽澤到「弗洛依蘭」的人,與片品的死因做聯結,當初是不是太快就對這個推測下結論了?對此芝田感到非常質疑。
「接電話?」
「原來如此。感情啊。這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戀愛關係的話那就無話可說。戀愛就是個人自由了。」
芝田提出妥協的方案。
「我明白了。芽衣對我來說也像家人一樣。我會負責幫您照顧牠的。」
「這樣下去www.hetubook.com.com是沒完沒了。不然這樣好了,開一個芽衣專屬的戶頭,那印鑑跟存摺就交由前橋小姐保管。提款卡則交給我。您覺得如何呢?」
「如果追查到前橋由香搬家的地點,是不是就能挖到狐狸的蹤跡?」
由香不經意地看著為了芽衣而準備的給餌器跟磨爪器說道。
「不知道這合不合您的口味。」
「對了、就是這個了。」
如果是心愛的女人養的貓,另一半應該會容忍才對。但是,既然女方將貓交給外人(芝田)看管,就表示在他們的感情裡,容不下貓的存在。他們的感情中確實存有縫隙,而這個縫隙或許就會讓人有隙可乘。
「負責接電話啊。那這樣一來,不是更應該辭職了嗎?」
「因為之後要住的地方規定很嚴格,所以就不能帶著芽衣一起去了。雖然芽衣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樣,但牠並不是人。而且,之後跟我同住的人對貓過敏,所以不能跟芽衣一起住。我想來想去,就想到很疼愛芽衣的芝田先生您。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份,但是能不能拜託您暫時幫我照顧芽衣呢?過一段時間之後,也許情況會不一樣,我想同住的人也有可能會諒解的。我也考慮過寵物旅館或是醫院之類的地方,但是我實在不想將牠送到那種,專門為了賺錢而沒有溫暖的地方。如果是比我自己還疼牠的人的話,我就放心了。雖然我知道這樣子很沒禮貌,還是拜託您了。」
「因為實在太好喝了,我差點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了。」
「倒也不用一直等她上門。反正她還沒辭掉夜店的工作,等她從店裡離開之後跟蹤她,一樣可以知道她的新家在哪。」
「其實,過不久我就要搬家了。」
「不好意思屋裡很亂。」
「這樣一來,雖然包了好幾層,卻反而露出很大的破綻。」
那時,芝田彷彿聽到玄關地板上,有雨滴滴落的聲音。他一看,原來是從由香眼角所湧出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淌了下來。芝田心想,她不單純只是將芽衣視如己出而已,一定還有著只能跟牠一同分享,不為人知的過去吧。
前橋鄭重地說完後,對他鞠一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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