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忽的碎片

「沒有。」
水口又擺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從他的態度看來,他似乎很有自信自己跟片品之間是毫無關聯。
「在手機上面的指紋,不是只有你的而已。你覺得還有誰的?」
聯絡的頻緊程度依序是里枝、水口、山南。尤其是里枝,片品生前跟她一天至少都會打一次電話,或是通信。從片品手機裡保存的資料來看,可以推測他跟里枝的關係非比尋常。片品的手機證實芝田的情報屬實。
結果,水口因為違反道路交通法、以及業務過失致死被判刑。
他們是水口弘人、山南壽英、跟山南里枝。
芝田的存在是水口眼前最大的威脅。他企圖除掉芝田卻失手,於是受到的威脅就更大了。想要除掉芝田,最好的機會,就是趁他正躺在醫院裡動彈不得的時候。如果等他痊癒,要下手就更難了。
山南里枝是山南壽英的妻子,而山南則是僅次於現任首相大濱雄幸所率領的大濱派下,第二大派的領袖,也是下期首相跟執政黨主席呼聲最高的人。水口跟里枝是同母異父的兄妹,這點已從岡野幫芝田做的調查資料中得知。
「沒有。」
水口的撲克臉上出現一絲不安的神情。
「警方是要造什麼假呢。就算片品先生的手機上,出現你跟夫人的指紋,也沒什麼大礙吧。」
「什麼都不知道的你的指紋,為什麼在片品先生的手機上呢。如果你不能清楚地說明這點的話,那我們就要請山南夫人來說明案情了。」
「那又怎麼了嗎?我從來沒跟那個叫片品的人見過面,剛剛才聽說到這名字。」
片品的死因,如果是他本人的疏失的話,就會變成與撞傷芝田肇事逃逸的事件無關;更不用提所謂片品一案背後,有什麼山南里枝跟山南壽英的指示這回事了。
「那真的是一場意外。其實我那天晚上喝了酒,才會在開車回家的路上,不小心去撞到芝田先生騎的機車。我不是故意要去撞他的。撞到人之後,我就嚇得從現場逃走了。不巧那天晚上我又把駕照給忘在家裡面。酒駕、撞人逃逸、再加上無照駕駛,我想這下子一定會被抓去關,所以就沒去自首。」
水口的自白說得很巧妙。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說m.hetubook.com.com是你自己決定去做的。也就是說,背後還有人會指使你嗎?」
棟居賣關子地問他。水口似乎越來越不安。
水口在一瞬間,好像還不太瞭解他話裡的重大涵義。雖然不瞭解,不過卻本能地察覺,他的話中牽連著自己的致命傷。
棟居跟牛尾負責偵訊從轄區警局,被帶到搜查本部的水口。由牛尾開始問話。
「這是你們捏造的。老子的指紋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照你這麼說,那片品先生本人跟下屆首相人選夫人之間的關係,應該是更大的醜聞吧。難道不是你將喝了一點酒步伐不穩的片品先生,從平交道推到電車前面的嗎?」
「是你殺了片品的吧。」
水口覺悟到,他無法用單純的肇事逃逸來脫罪了,於是開始一點一滴地招供。
「所、所、所有的事情都跟夫人完全無關。」
水口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大聲地說。
水口承認他跟片品一起出現在意外現場,但是否認有殺人。把那場意外都歸咎於片品本人的疏忽。
水口啞口無言。
水口在牛尾的逼問下,他大概心想反正逃不掉,就開始招供。
「是的、是真的。住在東京這樣的地方,突然就會覺得孤單了。有時候難免會有股衝動。刑警先生沒有過這種感覺嗎?」
被棟居這麼逼問,水口不知如何回答。水口很快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就算水口的指紋,真的出現在與他素昧平生的片品的手機上,雖然很奇怪,但也不是什麼糟糕的事。
「沒受任何人指使,意思是說,你做的事並不是山南壽英跟山南夫人所吩咐的囉。」
「片品先生跟我妹妹是同鄉,他們一直到高中都是朋友。兩人在結婚之後,還是秘密地在一起。妹妹不小心就對片品先生說出,她先生在外頭有女人的事情。因為片品先生說要把事情寫出來,所以妹妹就來拜託我想辦法。如果真的被報出來的話,她先生成為下屆首相跟黨主席的夢,就會破滅了。妹妹雖然死命地拜託片品先生不要寫,但他卻一心想要出名。於是就自己取材,堅持一定要把事情給寫出來。
「我不知道那間病房,就是被我撞的那個人住的病房。我只是偶然聽到了hetubook•com•com貓叫聲。因為那聲音聽起來,很像以前附近常來我家玩的一隻貓的聲音,所以我就不經意地進去看看而已。那個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大喊『殺人啦』,才嚇得跑出去的。」
「這樣的話、片品先生的手機怎麼會從他身上不見呢?」
棟居向他確認。
「是一個出人意料之外的人。就是里枝夫人的指紋。首相候選人的夫人指紋,出現在片品先生的手機上。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也就是說,在夫人跟片品先生之間,至少有著能共用一支手機的關係。」
「真的非常對不起。」
「不要再扯下去了。片品先生又沒有喝酒,怎麼會醉到去撞電車。從遺體也檢測不出有酒精的成分。」
搜查本部從撿到的片品義人手機裡,所保存的電話人脈中,鎖定跟他聯絡最頻繁的三個人。
「你對這支手機有印象吧?」
被牛尾這麼一說,水口原先板著的一張臉開始動搖。
「這種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
「就算沒聯絡,也沒什麼關係。而且就算不同父親好了,你跟她是兄妹這件事實也是不會變的。更何況你還在南麻布那棟叫『皇室階級』的豪宅當管理員,那棟豪宅最貴的一區,雖然所有人名義掛的是別人,但真正的所有人卻是山南壽英先生。」
因為水口一個人擔了全部的罪,隱藏在事件背後,政商勾結的贈收賄疑雲也就沒爆發出來。
牛尾粗聲說道。本來似乎因為牛尾的溫和表情,就沒了警覺心的水口,現在則顫抖著身子。
「你說你沒見過這個人,而且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對吧。」
「怎麼會。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可怕的事情。」
「既然你說警方造假,那麼到底要造假什麼,你應該心知肚明才對。關於這點你能說明一下嗎?」
他企圖包庇,卻失言了。
「警察為什麼一定捏造這種事呢?難道片品先生的手機上面出現你的指紋,對你來說很不妙嗎?」
失手一次的水口,應該是焦急得坐立難安。
「沒有耶。就算再怎麼覺得孤單,也不會在深夜誤闖進醫院。要扯謊也適可而止吧你。」
「好像被我說中了吧。現在我們正拿著搜索票在調查你的車子。據推測那天晚上,肇事車輛是和-圖-書以時速六十公里以上的速度,衝撞芝田先生的車子。肇事車輛不可能毫髮無傷。只要查出一丁點刮痕,你就不能再這樣緘默下去了。」
「都死到臨頭了還在說什麼!我們已經知道夫人跟片品先生之間的關係了。你如果真想幫她的話,就全部老實說出來!」
「先跟你確認一下,你是下一任首相候選人的夫人、山南里枝小姐同母異父的哥哥吧。」
水口一臉抗議地說。
「這人我是剛剛才聽說的,又怎麼會對他的手機有印象呢?」
這時有位偵查員進到調查室裡,跟牛尾和棟居說些什麼。牛尾點了一點頭,跟棟居遞眼色。棟居就到牛尾前面。
棟居在水口前面,拿出一支好像是剛剛偵查員拿進來,裝在塑膠袋裡面的手機。水口疑惑地看著它。
「所以說這是警方造假的……」
「車上要是有明顯的撞擊痕跡,也不可能就這樣送到修車廠。解體工廠的業者如果隨便把車子拆解,一不小心就會成了撞人逃逸的共犯了。若無法證明是單純意外的話,他們是不會隨便幫人拆的。所以那輛肇事的車子現在應該還躺在車庫裡。怎麼樣啊,你就是那個撞芝田先生的人吧。」
水口聽了臉色變得鐵青。
「他是日本新報的新聞記者。X月XX日那天,他在京王線幡谷站附近的一個無人平交道,跟電車擦撞而身亡。這是片品先生的手機。原本應該要帶在身上的手機,卻從遺體上不見了,直到最近才在現場附近被人發現。」
棟居就像是在給獵物致命的一擊似地對他說。
棟居喝叱他,水口忽然垂下肩膀。
「那你又為什麼會在深夜跑到被害人的病房裡面呢?」
水口變得口不擇言。
他搖搖頭。
水口兩手放在調查室的桌上,垂著頭。
對於片品的可疑死因,芝田的資料將矛頭指向山南與帝塚之間,疑似贈收賄的關係。隨著片品的手機被發現,讓那些情報有了點可信度。
棟居毫不寬容地繼續追擊。
「他人撞到電車之後彈開,所以手機才會從口袋飛出來的吧。東西不是掉在現場附近的草叢裡面了嗎?如果是我把手機拿走的話,又怎麼會掉在那種地方。片品先生的手機上會出現我的指紋,我想起來是之前跟他借過和*圖*書的關係。」
他打著如意算盤,偷偷地潛進醫院裡,卻沒想到竟因為芝田女友偷帶進醫院的貓,而暴露了行跡被逮。
「我的指紋……」
「這麼一來,事情就很奇怪了。」
這有可能會成為抓到凶手與幕後主使者的突破點。
「那你認識片品義人先生吧?」
棟居尖銳地逼問他。
「因為芝田先生的關係,我感受很大的威脅。全部的事,都是我自己決定去做的。」
「總而言之,你是因為突然想見那個在好久之前、朋友住院受她照顧、連名字都不記得、現在都不曉得還在不在同一家醫院的護士,才會在半夜晃到醫院裡面的囉。」
都已經追查到這個地步了,搜查本部是扼腕不已。
「你為什麼會闖進芝田未知男先生的病房裡呢?」
水口一臉驚訝。大概是對警察已經知道得這麼詳細,感到十分震驚吧。
「我不忍心看妹妹一籌莫展的樣子,就代替里枝去跟片品先生談,那天晚上就把片品先生叫出來了。我跟他約在幡谷的一間小酒館商量,但是片品先生卻完全都不聽我說。那晚談判破裂,我不得已也只好回去,片品先生就叫我送他回家。我的車子停在附近的停車場,跟他要走到那裡的時候,路上碰到一個無人的平交道,在等電車通過的時候,片品先生突然就倒向鐵軌那邊。我嚇了一大跳想把他拉住時,他就已經撞到通過的電車了。因為實在是太巧了,我怕被人懷疑就嚇得從現場逃走了。」
到這裡,棟居跟牛尾發現了一個重大的可能性。
水口還在做無謂的掙扎。
牛尾嚴厲地追問他。
「在一個看都沒看過、聽都沒聽過的人的手機上面,為什麼會出現你的指紋呢?」
「哦、聽到鄰居養的貓的聲音所以才進去看的啊。那麼,你又是為了要去哪裡,才在半夜三點過後闖進醫院?」
水口一直重複著「好久之前的」。
水口的企圖很明顯,他為了掩護殺人未遂,以及背後所隱藏更大的陰謀,所以才認了罪行較輕的肇事逃逸。酒駕、撞人逃逸、跟無照駕駛雖然是三件交通惡行,但是被害者的傷比較輕微。他心想就算受刑罰,罪也不會重到哪去吧。
水口從一開始就保持緘默。
水口更慌了。
「那個護士的名字是?」hetubook•com•com
「很奇怪?」
「這樣啊。其實在他的手機上面有你的指紋。」
而就在此時,正好又逮到水口企圖侵入芝田病房。水口對他侵入的動機保持緘默。
「跟里枝……小姐沒有關係。雖說是兄妹,可是我們兩個並非同一個生父,所以也幾乎沒什麼聯絡。」
「好奇怪啊。侵入住宅或是建築物之類的,又不是什麼大罪。沒必要行使緘默權吧。這不就表示,你是打算犯什麼重大惡行,才闖進去的嗎。你就是那個開車撞芝田先生後逃跑的嫌犯吧。」
「片品先生那天晚上非常亢奮。他說挖到下任首相候選人的桃色新聞……情緒很高亢的樣子,所以才會喝了一點酒就走不穩,去撞到電車吧。」
「沒有。我並沒受任何人指使。」
「你真的跟片品先生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跟夫人沒關係。」
關於撞到芝田一事,他說是偶發的意外;而片品的死因,就說成是當事人自己不慎去撞到電車。
「不是闖進去。我只不過是偶然經過之前朋友住的醫院旁邊,想起當時很親切的一個護士,就想說她會不會正在值夜班,所以才晃進去的。」
棟居窮追不捨。
「還是不說嗎?也就是說,如果你回答的話,就會對自己不利吧。要是警方捏造證據,把你的話給套出來,對你來說就不妙了吧。就算你一直緘默,臉上還是會很老實表現出來。那麼,警方到底是想捏造什麼,你給我說說看。」
牛尾在告知水口他有緘默權之後,問他說:
水口知道他已經被逼到死角了。
「我忘記了。因為是好久之前受她照顧的,所以忘了。但是她的臉我還記得。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在那間醫院裡面。那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她大概已經不在了吧。」
沒有確切證據能證明水口就是凶手。搜查本部雖然咬牙切齒,但卻也無法將水口逮個正著。
「沒關係……那你要怎麼說明,手機上面為什麼會有三個人的指紋?」
棟居跟牛尾接獲水口被逮捕的消息後,恍然大悟。
「片品……」
在他們的想法裡,水口弘人最有加害芝田的嫌疑。芝田散亂的情報,因為有片品手機裡的資料做輔助,變得清晰多了。水口是為了保護身為他衣食父母的妹妹,才會不惜代她弄髒自己的雙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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