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無缺的女人

「你的父母親會很囉嗦嗎?」
「做我的秘書是誇張了點。不過,或許我可以擔任你的文藝指導老師,給你在人生的道路上提供一些建議。」
在克彥為之語塞時,餐廳服務生已經上完了菜。由於沉醉在與由紀子的交談當中,竟完全不記得服務生什麼時候上過什麼樣的菜?
「我並沒有避重就輕!我們今天晚上才第一次見面,我覺得談情說愛還言之過早。」
「我是老師的忠實讀者,早就很想與您見面。」由紀子毫無畏懼地盯著克彥說道。
「當我的秘書!?我還不配聘請秘書。」克彥驚慌失措地回答。
克彥現在這種年紀,已經慢慢地與年輕女性無緣。身為作家,必須經常以某些形式與年輕的異性保持接觸,以維持敏銳的感受性。
「哎呀!沒這回事。像您這樣的作家,早就該有秘書了。」
「老師,我認為我適合從事任何方面的工作。」由紀子以女中音的聲調回答。
「可是,怎麼啦?」
說到克彥身邊的異性,都是一些他常去的那些坐落於銀座或新宿的酒店中的女性。而且,她們與克彥的關係並不是很親密。妻子是「親屬」,已經不能算是異性;雖然他也偶然和妻子行周公之禮,但不知怎麼搞的,彼此都有一種「近親通姦」的感覺。
「你可不能嘲弄大人哦!」克彥責備道。
「比方說呢?」由紀子追問。
由紀子有些不滿地回答,隨即舉出克彥的數部作品,並且做出短評。雖然非常簡潔,但都能深入作品內容的核心,足見她確實是閱讀過,不是為了與他見面才臨陣磨槍的。
「要是我愛上老師,那該怎麼辦?」
那天晚上,出版社將多年來擔任克彥的編輯替換掉。克彥邀集了與自己https://m.hetubook•com.com較為親密的數家公司的編輯,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廳舉行一場小小的送別會。古海帶了三位年輕的女孩過來,說是如果送別會上都是一些望之令人生畏的男性,實在是殺風景。
「我覺得好像愛上了老師。或許也可以這麼說,我已經愛上老師了。」由紀子雙手環抱於胸前說道。看起來這句話好像憋了很久才說出來。
「請老師務必在文藝方面指導我。」由紀子不曉得知不知道克彥的企圖,視線一直停駐於他的臉上。微醺的臉頰巧笑倩兮,已然有幾分成熟的魅力,實在很難想像她與自己的女兒年紀差不多。
夜生活的工作有著白天的工作所沒有的殘酷和危險。克彥覺得現在向她解說也無濟於事。而且,他認為,不管是白天或晚上,由紀子的危險程度並不會有什麼不同。因為她所散發出來的菲洛蒙具有招惹男性的危險性。這不僅會給她帶來危險,也會讓男人陷入危機。
克彥原以為由紀子會生氣,沒想到她卻點頭道:「我也隱隱約約有這種感覺。」
「可是,我父母親非常囉嗦,他們絕不會允許我大學畢業後,去從事夜生活的工作。」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對作家來講,縱使不是專門描寫性|欲的情節,與異性絕緣也會給寫作生涯帶來危險。
「愛一個人,難道需要一定的時間培養感情嗎?」由紀子向克彥逼近。她那張引人遐思的臉,又與他遙遠的記憶相重疊。
「按照作品的類型,是該有人幫我收集資料及訊息。但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擔任我的秘書,我一定沒辦法專心工作。」克彥說的有一半是真心話。要是由紀子經常在他身邊散發出菲洛蒙的話,實在很難專心地從事創作。
正由於隔著圍牆,才能夠不負責任地與對方無所不談。可是,由紀子卻越過這道圍牆和-圖-書,將菲洛蒙散發出來。就算克彥覺得她可望而不可及,也希望把對方置於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你畢業之後,打算從事哪方面的工作?」克彥問道。所謂「方面」,不只是指就職,也包括結婚在內。由紀子說她現在是大學三年級,今年二十一歲,在學期間只剩一年多。當克彥提出這個問題時,心頭掠過松尾芭蕉的俳句——「紅花此去誰堪憐」。他從由紀子成熟的肉體開始,一味地胡思亂想。但他也有些自暴自棄:「反正和她有肌膚之親的人也不會是我!」——芭蕉這一句俳句的境界也在這裡。
「可是……」由紀子欲言又止。
「我是說真的,我並沒有嘲弄您的意思!」由紀子稍微提高嗓門說道。
「唔……」克彥一時為之語塞。對方似已看穿了他這五十幾老男人不懷好意的企圖。
「女性的黃金時期很短,擔任公司的女職員,從事倒茶的工作或做男性的助理,把這段珍貴的時期浪費掉,我覺得非常可惜。」由紀子接著說道。
克彥打如意算盤,想出了一個折衷案。他不知道由紀子說的是不是真心話?為了緩和她以秘書的方式和自己之間所可能引發的危險,所以想出「文藝指導老師」這種曖昧的字眼。他希望以老師的身份,將眼前這位美艷如花的女大學生納入自己的掌握。
克彥覺得能夠獲得綺年玉貌的小姐支持,感到非常高興。由紀子與他遙遠記憶中的影像相重疊,也讓他久閉的心扉雀躍不已。
由於全員到齊,會餐於焉展開。克彥不露痕跡地瞄了由紀子用餐的樣子,覺得她神情自若,態度極為自然。但這不是她久經世故的關係,顯然她是在富裕的環境中長大。
「我很樂意當你的文藝指導老師。」克彥將上半身探出去,說道。
大家準備分乘三輛汽車,往第二攤的會場移動。由紀子似乎理所當然地跟著克彥hetubook.com.com上了同一輛車,坐在他的身旁。隨著車子的震動,克彥碰觸到她熱呼呼的身體,覺得有如置身夢境當中。他有一個預感,今天晚上可能會有原本不會發生而卻發生的狀況。
「你用不著這麼奉承我啊!」克彥苦笑道。對初次見面的作家說自己是對方的忠實讀者,這是老套手法。他的作品大多是以粗暴、有力的筆觸描寫男性的世界,女性讀者很少。
把女兒栽培到大學畢業,很少有父母親會讓女兒去從事女服務生或藝妓的工作。
「嗯!非常囉嗦。」
「老師您果然是大人,那麼會避重就輕。」克彥覺得由紀子說話的口吻中摻雜著失望和幾分輕蔑,似乎在抱怨自己的膽怯,不會把握女性主動提供的機會。
「文藝指導老師意志非常堅定,不會因為你三言兩語,就被你唬住。」
她們全都是女大學生。古海也向克彥介紹了其他兩名女孩子。克彥雖然也想記住對方的姓名,卻始終記不牢。三個女孩子長得都很漂亮,在店內微暗的燈光下,宛如突然盛開的花朵,平添了幾許熱鬧的氣氛。但克彥並沒有被熱鬧的氣氛所打動。
不管怎麼說,克彥先拋出一句話:「我覺得你不妨朝向可以發揮女性原有之能力的領域發展,用不著去擔任男性的助理。」
「不如我當老師您的秘書好了。」由紀子看著克彥,突如其來地說了這句話。
克彥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看到眼前這位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不覺心神動搖、神志迷亂。不過,他並沒有把她當作性|欲的對象。再怎麼說,對方是個二十一歲,綺年玉貌的女大學生,自己則是有點邋遢的五十二歲作家,兩人之間根本無法取得平衡。何況由紀子是良家子女。歸根究底,她不過是櫥窗中美麗的模特兒。
「你比較喜歡活潑、不單調的工作,而不喜歡事務性質的行業,對不對?」
就算是和她坐在同一張桌子和圖書旁共進晚餐,兩人之間也是隔著一道無形的圍牆。
招待人員站了起來,告訴大家,等會兒要前往卡拉OK唱歌,適時地幫克彥解了危。
北澤由紀子長髮披肩,一根根經過仔細梳理,烏黑亮麗的秀髮,緩和了她非常分明的五官輪廓。她有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嘴角緊閉,整張臉龐看起來相當嚴肅;皮膚被太陽曬得略呈古銅色,顯然平常喜愛某種運動。新名克彥在她踏入餐廳的那一剎那,曾經對她進行短暫的觀察。她身材高挑,三圍的比率也很標準。雖然她的年紀和她的長女差不多,全身卻散發出一股成熟的氣息。
「總之,我絕對不適合那種朝九晚五,被拘束在辦公桌前的工作。」
她身穿一套非常搭配,略帶光澤的白色洋裝。而且,她也適度地抑制自己,不讓自己太過引人注目。粉頸上配戴一條熠熠發光的金色項鍊。與其說是項鍊,不如說是類似絲線那般優雅而精巧、細緻的手工藝品。她非常清楚自己生而具有的姣好面貌,故意用服飾裝扮,遮掩其絕色的光華。但她晶瑩如玉的容色非但無法遮掩於萬一,反而綻放出澄澈的光輝。整個感覺,讓克彥看起來非常舒服。
當他看到北澤由紀子時,突然喚醒了遙遠的回憶。他覺得眼前的這位女孩子很像他記憶中的某個人。原以為過去的那道創傷已經弭平了,但在看到由紀子之後,初戀的情景卻像水庫洩洪般急湧心頭。克彥不覺打了個哆嗦。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北澤由紀子小姐。」帶她來的總編輯古海以稍微慌張的口吻說道。古海另外還帶來了兩個女孩,但克彥完全沒有察覺。她們不像北澤由紀子給他的印象那麼強烈。
兩人今天晚上剛見面;而且,不管是年齡或彼此所處的環境,相差得實在太懸殊了。
雖然是編輯的送別宴,但克彥只和由紀子交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其他人也察覺hetubook•com•com出他們兩人之間的不尋常氣氛,有意迴避,不在他們兩個人交談時插嘴,雖然有十個人在座,可是他們兩個人彷彿坐於太空船的氣密小座艙內,與其他人隔離。
「你若不是在嘲弄我,就是喝醉了酒。」
雖然克彥非常清楚這一點,但她卻隱藏著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在她面前,不論經驗或判斷力,都派不上用場。他之所以能夠領悟出由紀子身上那股充滿危險性的菲洛蒙,也是基於他的經驗和年齡。
「我的酒量很大,這一點點酒怎麼可能讓我喝醉。」
夜間的特種行業也是建立在男性經濟力充裕之上的企業。以女性的黃金時期來講,所獲得的報酬高過於公司的一般女職員甚多。
當那個女孩進來時,新名克彥覺得自己剎那間有一種類似戰慄的感覺。或許可以說,就是戰慄。她在遠處時,就注視著他,然後筆直地朝著他逼近而來,在他正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朝他嫣然一笑。那個位子正好空著。
「我的小說能讓你這麼漂亮的小姐閱讀,真是我莫大的光榮。」
「比方說……比方說晚上的工作,你覺得怎麼樣?所謂晚上的工作,是指晚上在餐廳或酒吧上班,或是賣弄風情的工作。這種性質的行業往往被世人以有色的眼光看待。可是,這是女性可以用她生而具有的武器或能力一決勝負的世界。至少在那裡,女性是主角。」克彥不負責任地說道。他講這句話並沒有確實的根據,只是他覺得由紀子全身散發出來的菲洛蒙,在夜間的特種行業中可以賣出很高的價錢。
「咦!?」克彥愣了一下。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剎那間,覺得自己有一種被嘲弄的感覺。
每個人所喜歡的異性類型各不相同,但由紀子身上似乎有著吸引所有男性的菲洛蒙(動物身上吸引雄性的化學物質)。
「哎呀!您怎麼這麼說呢?我真的很喜歡您的作品,絲毫沒有奉承您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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