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迂迴的敵人

「只跟你站著說幾句話,你能再走近一點嗎?不耽誤你的時間。」
味澤打聽到羽代影院的工作分早班和晚班。山田道子的父親是市公共汽車公司的司機,母親在家經營一個小小的日用雜貨鋪。她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分別上高二和初二。看樣子,家庭不怎麼寬裕。
「我不知道。」
「您能不能告訴我山田家在哪兒住?」
「調查?你甭騙人!」
山田臉色一沉,瞪了味澤一眼。可是,由於她並沒有掩飾。味澤便覺得可以再說下去。
「山田小姐,求求你,把罪犯告訴我吧!」
「要是姑娘能說出罪犯……」
味澤經過推想而放出去的引誘的釣鉤,正好釣住了道子的心。
味澤亮出了王牌。
「不瞞您說,我的未婚妻被人給殺害了,在她的屍體旁邊有一個茄子,這個茄子和生長在這個溫室的茄子一模一樣。所以,我想罪犯也許就在出這種茄子的地方,才找到這兒來的。」
「你知道啊!現在,我正在暗中追查這個罪犯。」
罪犯是用從這個塑膠溫室摘下的茄子。玩弄了朋子的身體。那時,不知朋子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了。
味澤仔細查看了塑膠溫室的每一個角落,但沒有發現罪犯帶來的或留下的遺物。味澤忽然醒悟到只有山田姑娘才是唯一的「證人」。
農民脫口說了句值得玩味的話。
農民的神情突然躊躇起來。
「你這個賊,真不要臉,強|奸山田家姑娘的。也是你幹的吧?」
「我也是受害者。不瞞你說,我的未婚妻被流氓汙辱後給殺害了。」
羽代市雖是個地方城市,但在這點上,它卻畢竟具有城市性質,街區一不同,居民就變成另一個世界的了。
味澤低頭道歉。這種場合,只有老老實實認錯。
「請您等一下,您方才說以前偷的是怎麼回事?」
為了觀察本人,味澤首先到羽代影院去轉了一趟。山田道子是電影院的檢票員。由於不能一直停留在入口附近。所以,他只掃了幾眼。但是,看上去這位姑娘皮膚白淨,舉止溫雅,身材健美,體態勻稱,在那輕巧自然的動作中,有一股成熟的引誘男人的魅力。也許罪犯知道她的工作要在晚上很晚才下班,便在她回家的途中襲擊了她。
他總算找到了茄子的出處。由於各方面的幫助,好不容易進行到這一地步,至於罪犯的真實情況,他毫無所知。塑膠溫室裡的茄子,大凡過路的人,誰都可以順手摘一個。茄子的出處和罪犯沒有一點聯繫。
「八月二十左右。」
「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的自信竟然發生了動搖。莫非罪犯和圖書只襲擊了山田道子一次就銷聲匿跡了?要是這樣的話。那也只有再一次直接會會她了。
道子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味澤不放過這個機會,他說:「罪犯吃準了受害者的隱忍不發,氣焰更囂張了!他不僅三番五次地盯上你本人,還會把魔爪伸向你的親屬和妹妹。」
「未婚妻被殺害了,心裡不好受吧!」
上早班那天,下午第二場電影散場後的五點左右就可以回家了。山田道子在下午五點半左右離開影院,踏上了歸途。幸好沒有同伴。
「溫室裡沒有罪犯留下的什麼東西嗎?」
「真得請您等一下,那個叫什麼山田的姑娘,是被人糟蹋了嗎?」
「只講些特徵就行。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
「我也偶然想起是否留下了什麼證據,翻來覆去地在裡面找了好久,可是,什麼東西也沒有。」
「我要說的,就是前些天侮辱你的那個壞蛋的事。」
山田轉身就走。她斷然拒絕了味澤的要求,可是,味澤沒有就此罷休。
「可以。不過,我想不會有什麼東西。」
道子的臉上果然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他扭過臉來朝怒喝聲一望,原來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農民打扮的漢子正在用一雙懷疑的目光盯著他。
味澤想。煙火的火藥和發色劑大量落下的地區,就是這裡。羽代河的河灘上是不會有菜畦和塑膠溫室的。
在羽代河和市區之間,築有兩道堤壩,靠河的叫外堤,挨市區的叫內堤,兩堤之間是一片蘋果園和菜畦。市民們把這一地區叫做堤外新區。因羽代市對羽代河一再氾濫感到不安,前幾年,在原有的一道堤壩的外側新築了外堤。所以在市民們的頭腦裡,內堤之外便是外堤了。
味澤把從酒田博士那兒得到的知識一五一十地敘說一番。
「是怎麼知道的?」
溫室的材料不是玻璃,像是一種塑膠製品。味澤在這裡發現了一件確鑿的證據。在塑膠溫室的入口處,找到了一個和遺留在朋子身旁的茄子完全一樣的茄子。茄子的品種也是蛋狀小品種。溫室入口的門壞了,栽在門口附近的茄子,僅一側受到陽光的直接照射,茄子兩側的著色不均勻。
「沒想到從一個茄子的身上,竟能瞭解到這麼多的事呀!」
在這個地區,栽培茄子的塑膠溫室只有這一處,味澤走近塑膠溫室。摘下了一個長在門口附近的茄子,細細觀察。他的眼睛看不出有火藥的殘屑和蚜蟲,但是,他確信那個茄子就是來自這兒。
「山田小姐,求求你,告訴我罪犯是誰。對你施加暴行的罪犯和殺害我未婚妻的罪犯肯hetubook.com.com定是一個傢伙。警察根本靠不住。忍氣吞聲會助長罪犯的氣焰,使他一再幹同樣的罪惡勾當。是的!他們一定還會再幹的,被害者的姊妹是最容易被盯上的對象。
「報告警察了吧?」
「希望你能聽聽!」
「你說什麼?」
「妹妹的事兒?!」
「我不……不是在開玩笑。我只摘了一個茄子,而且,我是頭一回到這裡的。」
味澤尾隨了一段以後,看她沒有中途辦事的跡象,便向前打了個招呼。道子聽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突然跟她打招呼,頓時緊張起來,擺出一副警惕的姿態。從這種姿態便可以看出她受的創傷是多麼深。那創傷看來還沒有痊癒。
「那件事麼,已經成了往事,不必再提了。」
「我站在這兒就可以。」
「等一等!難道罪犯盯著你妹妹也沒有關係嗎?」
味澤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由於凌|辱和事後的威脅,她已經變成了罪犯一夥的囊中物了,或許只一個電話,就會把她服服貼貼地請出來。
「當偶爾過路的人聽到溫室裡的驚叫聲跑來時,姑娘已被糟蹋過了,罪犯也逃之夭夭了。據說那傢伙逃得特別快。」
「付茄子錢?你可真有意思。那好吧,以前偷的也全都賠。」
「什麼事?」
羽代市的煙火大會,每年八月末在羽代河的河灘上舉行。煙火的發射場安排在河灘中央的沙洲上。由於每年河道都有移動,沙洲的位置也就隨著變來變去,今年主河道緊靠著市區的堤壩。所以沙洲也挨近了市區許多。由於沙洲的變遷,羽代煙火大會準備委員會擔心會發生意外,所以,曾經研究把今年的發射場放在河對岸而不放在河灘中的沙洲上。但是,觀眾紛紛提意見說:好不容易盼來的煙火會,放在河對岸離觀眾太遠了。結果發射場還是照往年的慣例安排在沙洲上。
「走,跟我一塊兒到警察那兒去。這回你可逃不掉啦!」
「你是警察嗎?」
「你這個傢伙,分明是你幹的,可你還厚著臉皮佯裝不知。」
道子重新轉過身來。
「老伯伯,您誤會啦,老實說,我也是來追查糟蹋溫室的罪犯的。」
農民又順口說出了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怎麼樣,您知道罪犯的情況嗎?」
「現場丟下了一個茄子,就是襲擊你的那個塑膠溫室裡的茄子。」
「請原諒,我付給您茄子錢。」
「對不起!」
為了證明自己的身分,味澤掏出了名片,於是,農民的疑慮完全解除了。
目標找好後,味澤馬上找到了塑膠溫室。溫室緊靠外堤的堤根,呈雙屋脊式,左右兩邊的棚脊長度相等www.hetubook.com.com,是最常見的一種溫室。
味澤不僅監視道子下晚班的歸途,而且還把監視的範圍擴大到上早班的往返路上和假節日。但是他依然沒有發現形跡可疑的人。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塑膠溫室的茄子,誰都可以拿到別處,單憑這一點不能斷定是同一夥罪犯。」
「告訴你也可以,不過,還是讓姑娘安靜一點好,因為她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你不會不知道,你是在受著威脅。打那以後,罪犯仍在糾纏著你吧。像你這樣的態度,無疑會使罪犯越發放肆起來。」
「不要緊,我一定不驚動她。那位姑娘是幹什麼工作的?」
「那麼,請您讓我到溫室裡看一下吧!哦,我忘記告訴您啦,我是搞這個工作的。」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大概是從這兒摘的茄子吧。」
「啊?!」
味澤心想這下子可糟啦。但為時已晚了。偷摘茄子似乎被溫室的主人發現了。對於精心培植它們的菜農來說,即使是一個茄子,恐怕也不允許隨便摘掉。
「你要是看報的話,我想你會記著的。我的未婚妻是《羽代新報》的記者,名叫越智朋子,她是遭到流氓的襲擊,被凌|辱後殺害。」
味澤簡明扼要地講述了從茄子找到道子的經過。現在道子已經完全被味澤的話吸引住了。
農民的警惕性雖然還沒有消失,但從表情看,對這件事是有所觸動的。
「不知道。」
味澤冷不防被他一喝,猝然張惶起來了。
除了週末以外,最後一場電影一般是在晚上十點左右散場。一過十點鐘。居民區也就大都熄燈睡覺,一片寂靜了。一個女子深夜裡單身從這兒走,是和路過蘋果地同樣危險的。
「我叫味澤,有件事想打聽一下。」
味澤心裡明白,如果正面問她,她只會越發守口如瓶,這種像被瘋狗咬了一口的事,本人當然也想趕快忘掉,家人也想把它遮掩起來。
「被糟蹋的那個姑娘,可能見過罪犯吧?」
道子固執地說。
味澤拿出了名片,可她的警惕絲毫也沒有放鬆,身上顯示的態度與其說是對男性的不信任,毋寧說是一種敵意。
「你在這兒幹什麼?」
打聽到她本人的這些情況和家庭的環境以後,他便打定主意要見一下本人試試看。味澤選擇了一個山田道子上早班的日子。在她回家的路上等著了她。
「情況就是這樣,所以,我也在追查罪犯。糟蹋您的塑膠溫室的人,說不定就是殺害我未婚妻的罪犯。」
道子的雙肩微微地抖動了一下,看來這一著,恰恰擊中了她的要害。打那以後,罪犯似乎一直在糾和圖書纏著道子。她認識罪犯。
「這從姑娘和家長來說,是可以理解的。要是沒有溫室。她也不致於被人姦汙,我一想到這一點,總覺得自己也有責任,近幾天我想把它拆掉。」
「哦!這是由於已經成功地弄到手了,所以也就沒必要再像頭一次幹的那樣,專等夜深人靜了。」
「別裝糊塗啦!以前把溫室糟蹋得夠嗆了。不光糟蹋青菜,還把女人拉到溫室胡搞一氣。把溫室的門給弄壞的也是你吧?」
味澤想,假如罪犯一夥(可能是好幾個人)仍在糾纏著山田道子不放,在悄悄監視她的期間,他們一定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那我可不清楚,反正我不想摻和進去,請你放我走吧!」
然而,只有這個姑娘見過犯人。雖說是出於被逼,但她和罪犯是有過「接觸」的。味澤估計,強|奸姑娘的那個罪犯和殺害朋子的那個罪犯很可能是同一個人。罪犯的性犯罪本來就有累犯的傾向,由於被凌|辱的婦女和家屬出於羞恥,不願聲張出去。所以,這就越發使罪犯肆意妄為起來了。
在道子木然的表情中,第一次浮現出了驚奇的神色。
突然,背後傳來了怒喝聲。
「能不能讓我再找一下?」
「你要是願意講的話。請按名片上的地址聯繫。不論什麼時候,我都會趕來的。」
「難道罪犯一再搞同樣的罪行也沒有關係嗎?」
味澤連忙進一步說:
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姦汙的醜事,幸好只有周圍少數人知道。
「姑娘受到威脅,不肯吐露犯人的名字。她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威脅。」
農民逼上前來,好像要把他揪住似的。
味澤把事先想好的台詞講了出來。
無論怎樣,他並沒有想接觸一次就能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山田道子之所以驚恐萬狀,也許是罪犯用最初偷襲的得手作為把柄在威脅她,如果不聽從,就把這事張揚出去,弄個滿城風雨。從而正在擴大犯罪的範圍。女人越是遭受欺凌就越變得軟弱無力。道子一直沒有饒恕罪犯,這總還算是個好的徵兆。她非常擔心如果再這樣繼續遭受侵襲,很可能成為罪犯的俘虜。罪犯把魔爪伸向被害者的親屬,這也是反覆侵犯、擴大侵犯範圍的一個特徵。
道子又一次扭身走了。她的步伐異常沉重,看樣子,味澤的話給了她相當的衝擊。他衝著道子的背影,緊追不捨地喊道:
根據味澤私下調查,那位姑娘名叫山田道子,二十歲,高中畢業後,在羽代市專門放映西方影片的電影院——羽代影院工作。她秉性靦腆,工作認真,在上級和同事中,信譽頗高。她沒有固定的男朋友,一週一次的休假和*圖*書日,總是在家裡聽聽音樂或看看書。由於在電影院工作,朋友們也不邀她去看電影。
「大概在羽代電影院工作。出事時,是在晚場電影散場後不久的回家路上。」
「是啊!用同樣的茄子幹那種喪盡天良事的傢伙,不會到處都有的。」
「可不是麼!那是在九月二號的晚上。報紙也報導了。那時,丟在她身邊的茄子很有可能,不,肯定是從這兒拿去的。」
「是不能斷定,不過,可能性極大。聽塑膠溫室的主人講。罪犯把那個溫室當成了他們幹壞事的場所。把同一塑膠溫室作為窩巢來為非作歹的人,理應是不會有很多的。縱然不是一個人,起碼也會是一個集團。可以認為,用那個塑膠溫室裡的茄子來侮辱、殺害婦女的罪犯,很可能和襲擊你的那個罪犯同是一個人或者是同一個集團。」
「啊!那件事……」
「報告警察豈不是等於聲張自己的姑娘被人給姦汙了!」
農民越來越盛氣凌人。
「可是,那……」
山田道子的家在靠近市區的羽代河外堤的堤外新區。從市區到她家最近的一條捷徑就是通過那片蓋有那座塑膠溫室的蘋果地。然而,自從事情發生後,雖說稍微繞點兒遠,可她一直是兜了個圈兒,從接壤的住宅區回家。
山田道子隔一週上一次晚班。味澤想,要是罪犯靠近她的話。很有可能就是在她下班回家的路上。於是,他打定主意,等道子換成晚班的下一週,在她回家的路上尾隨她。
可是,他雖然尾隨了一個星期,並沒有發現有人接近她。
道子緊咬嘴唇,似乎她又重新想起自己那純潔的身子所遭受的野蠻的暴行,恐怖和屈辱的回憶已經被喚醒,似乎還交織著一股無明怒火。
看到農民真的怒沖沖的樣子,味澤終於明白這是農民對自己產生了誤解。然而,使農民動怒的真正的對象,也許和自己追查的人是一夥。
「我真的不知道。我很想把這件事趕快忘掉。你的未婚妻真可憐,不過,這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羽代市按各行業劃分區域的這種封建主義的經營方式。封住了一般人的好奇心,保護了被害的女性,說來這倒有諷刺的意味。
由於味澤的解釋,農民的疑惑似乎打消了大半。
「啊!沒什麼事兒。」
「很對不起。因為有件事要調查一下。」
如若這樣,也許山田道子會把味澤來過這件事告訴罪犯。他可以設想正因為這樣,罪犯才小心提防,對道子避而遠之。
「難道是我估計錯了不成?」
「是關於令妹的事,我有幾句忠告。」
「我倒想抓住他,狠狠地整他一下子,但一直也沒有碰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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