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美麗的雙眉微皺了一下,用她那意外銳利的眼神看著我,說:
「那這樣就好解釋啦。中午我不是有稍微提過說我的晚輩在當刑警嗎?」
「剛才石崎大哥是這樣說的吧?『田所的屍體,在兇手犯案後馬上就被小松崎老師發現,這只不過是個偶然罷了。』可是,這說不定不是個偶然喔。兇手搞不好連這一點都計算到了。」
我指著站在牆邊的刑警小姐問。
石崎雖然是偵探社的指導老師,但並非和昨晚的兇殺案有直接關係的人物。我找不到她需要來拜訪石崎的任何理由。
千歲小姐信誓旦旦地反駁。看起來她好像很樂於這種討論。
「嗯?……嗯嗯,誰呀?」
「首先,小松崎律子先確定真田醫師確實已經鎖上了保健室的門,並且離開現場。接著小松崎律子再把田所健二帶到保健室裡來。不要問我她是怎麼把田所健二帶過來的喔,這種細節的事情現在我還無從得知。總之,就先當作她已經把人帶進來了。」
「我會這樣說也是沒辦法的事。實際上的確也沒有發生過密室殺人的前例。如果這種事情真的在現實世界發生的話,我倒也想親眼目睹一下呢。」
「動機?你是指殺害偷|拍狂的動機嗎……?有需要這種東西嗎?」
「妄下斷言?喔,有嗎?哪個地方?」
「啊啊,她就是老師說的那個當刑警的晚輩,很想請老師幫忙解開密室之謎,所以才提供消息給老師的那個人呀。什麼嘛,原來竟然是千歲小姐呀。」
「現在就發生啦!案發現場就在保健室,時間是昨天晚上。」
「換句話說,這樣的話,兇手就會是小松崎律子了。」
「等一下喔,我的事情好像被單方面地被說得很扭曲。什麼叫『很想請老師幫忙解開密室之謎』?再怎麼樣我這個刑警也不至於要去靠一個平民的智慧來辦案。把消息提供給你,也只不過是因為那些消息都是可以講的東西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再說,什麼密室……」
千歲小姐不時地發出「嗯!」的喃喃自語,一動也不動。看樣子她似乎是在腦海中整理用來反擊石崎的論點。半晌,她才終於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小聲「啊」了一聲,接著就和-圖-書突然拿出了強勢的態度來指著石崎,說:
「她嗎?她是烏山小姐,算是我的學妹。不過她可不是女老師喔。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她是……」
「啊,原來有打火機呀?不過,算了,頭都已經洗了,這一根就用這種方法,總會點著的……」
「這是刑警的直覺,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嗯嗯,」石崎應聲。「然後呢?」
我這句話一點也無法動搖她堅定的意志。
「那是有備份鑰匙的啦。」
千歲小姐雙手環抱在胸前說。但她的表情卻和說的話相反,流露出愉悅和溫柔。
「不就是想嫁禍給有鑰匙的真田醫師嗎?」
石崎看起來一副像是在說「講啦講啦」的樣子,細細地吐出一縷香煙的煙霧。
千歲小姐彷彿已經是勝券在握似的,帶著充滿自信的笑容。
「你看,果然是這樣吧?我早就想到會是她了。」
石崎點頭。
「沒有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想跟老師談一下那件案子的事情。那個……對了,她怎麼會……?」
石崎的理論奏效,讓千歲小姐陷入了深思。
另一方面,千歲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當胸有成竹,把整段話說得像是分享自己的經驗似地,行雲流水地娓娓道來。
話才說完,千歲小姐彷彿像是聽到了一番意料之外的話似的,擺出很不高興的姿勢。
「怎麼樣?是有哪裡不對了?」
「咦?可是,怎麼會這樣?」
專門偷|拍的狗仔攝影師遇害的地點是在成了密室的保健室裡;兩位像私鐵沿線站名的刑警大人好像正在找什麼東西;保健室的校醫有貧血;用實驗器材煮咖啡的生物老師,不知道是在什麼樣的因緣際會之下,成了偵探社的指導老師;美術老師大談機關,音樂老師則是留下了謎樣的一段話;我們社長在廣播視聽室裡高唱演歌,而隸屬廣播社的偵探社員則是用她的美聲暢談半年前發生的事情……
「那只不過是校醫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任誰都不願意有人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偷打備份鑰匙吧。」
「什麼密室的,根本就不可能成立。更何況絕對沒有一個殺人犯會透過打造密室這個方法,來設計一宗完美的https://m•hetubook.com•com犯罪。這就是刑警實事求是的精神。」
千歲小姐帶著一抹微笑回答說:
「什麼嘛,你已經知道啦?」
「是呀,可以想得到的,大概就只有這種可能吧。」
千歲小姐像是想要尋求讚美似的,連說了好幾聲「你說呀」。
石崎打斷了千歲小姐的發言。
午休時和石崎討論這起案件,到現在也才經過了不到幾個小時。然而,在這幾小時當中,出現了好幾個新的發現。我想把這些新發現拿去問問石崎,看他有什麼想法。
「那個,老師愛用的那個打火機,掉在那邊了。」
「的確,第一個發現窗外沒有腳印,而且向大家強調這一點的,是小松崎老師沒錯。」
「哎呀,這倒是沒有那個必要。」
她用若無其事的表情,說著很驚人的一段話。烏山千歲刑警,還真是位了不起的刑警啊。看來我問問題的方式好像有點不對。
千歲小姐毫不避諱地說。
嘴角帶著微笑,從長度稍短的窄裙下面,可以隱約看得到一雙美|腿的美女,佇立在牆邊——不知道為什麼,那位女刑警又出現在這裡。我不自覺地開始在她身邊找尋祖師之谷警部,但卻遞尋不著中年刑警的身影。好像只有刑警小姐單獨一個人造訪這間教室。
「可是,就算兇手有備份鑰匙,那也還是有疑點。」
原來如此,謎團終於完全解開了。
石崎把放大鏡的焦點對著嘴上那根香煙的煙頭,一邊斜眼瞥了我這邊一眼。
「……我是赤坂通啦。」我自己開口回答。
「窗外的地面上是濕的,而且上面沒有留下任何人的腳印,這可以解釋為碰巧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起兇殺案。田所健二的屍體,在兇手犯案後馬上就被小松崎老師發現,這只不過是個偶然罷了。他的屍體呢,本來應該要到隔天早上真田醫師來上班,打開保健室門鎖的時候才會被發現。不對嗎?」
我話一說完,千歲小姐就把手環抱在胸前,一邊說:
「原來如此。這一個可能性我倒是沒想到。」
生物教室裡沒有人。我打開了隔壁實驗器材室的門,找到了石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非常出人意料的人物在場。
「如果是有備份鑰匙存在的和*圖*書話,兇手就是用備份鑰匙打開上了鎖的保健室大門,與田所健二一起潛了進去,然後在窗邊的床鋪上殺了田所,最後又用鑰匙上所逃走。但是,兇手為什麼要費這番工夫打一份備份鑰匙,只為了要在保健室犯案呢?在其他地方殺人也都可以呀!這個校園裡面應該還有很多更適合殺人的地點才對。」
「嗯?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不過,如果小松崎老師是兇手的話,那她犯案的動機是什麼呢?」
「那,小松崎老師要陷害真田醫師的動機是什麼?」
石崎像是要問我意見似地面向我。沒發現問題所在的我,說了句「誰知道」,一邊聳肩搖頭。
「嘿嘿嘿,你們看看,這就是『有志者事竟成』的最佳典範啊!對了,赤坂同學,讓你久等啦。有什麼事嗎?」
「你還真是個愛找麻煩的人呢!」
「也就是說……這樣會怎樣?」
「保健室的門口雖然上了鎖,但小松崎律子用備份鑰匙開了門。順利進到保健室裡的她,在床鋪上殺了田所。犯案後,剩下的就只有再用備份鑰匙把門鎖上,然後離開現場而已。這樣小松崎律子就可以把罪名嫁禍給真田醫師了。因為保健室的出入口只有一個,而且能夠自由使用門鎖鑰匙的,也只有真田醫師而已。然而,因為真田醫師不巧忘記關窗就離開了,所以狀況也隨之改變。如果窗戶是開著的話,那麼任誰都有可能會是兇殺案的嫌犯。『這樣不行。』想到這一點的小松崎律子,本來是像石崎大哥說的,想要把自己動手把窗戶關上。但是,她看到了窗外地面上毫無一絲混亂的狀態,就當場想到了其他的策略。」
石崎對我擺出了一副「你看吧」的表情。原來如此,警察——應該說是千歲小姐——看來是打算把密室之謎當作很單純的案子來收拾掉。
「這幾個小時內,我已經和她見過好幾次了。」
我用手指著掉在桌子下面的那個現代打火石,告訴老師。
千歲小姐用一種聽起來像是被惹毛了的說話方式:
如果按照剛才千歲小姐的說法,確實是可以解開密室之謎沒錯。應該是說,等於是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密室之謎」。它在某種層面上,可以說是就像和-圖-書「可倫坡的蛋」的一個論述,是一個很難扳倒的論點。
突然被指名回答的石崎先回答了一聲「嗯」,接著又像是裝傻裝得慢半拍似的說了一聲「不,也不盡然喔。」然後就像是突然湧上一股怒氣似的,對著牆出氣地說「那種事情,隨便怎樣都可以啦。」後來他雖然是有點尷尬地抓了抓頭,不過他旋即又像是發現了什麼事情似的抬起頭,望著在牆邊微笑著的千歲小姐說:
「耶,成功成功。」
「我知道。策略就是假裝成第一個發現案發現場的人。」
石崎興奮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他和香煙的煙霧一起,飄上了驕傲的顛峰。
喂喂喂,真的假的呀?我心裡七上八下,一邊仔細聽著千歲小姐的邏輯。
「可是,即便是這樣好了,床鋪旁邊的窗戶昨晚不是完全沒關上嗎?為什麼兇手沒有把它關起來呢?所以那一定是因為兇手從窗戶進來才會這樣。這麼一來,要嫁禍給真田醫師的這個論點就不成立了。如果是要嫁禍給真田醫師的話,我覺得兇手應該要把窗戶關上,還要從保健室裡上鎖才對呀。」
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情又增加了,所以我想總之先去生物教室一趟。
生物老師還是堅持要用原始的手法來點。晴朗的五月天,正中午,太陽光燦爛地灑進教室裡。他的努力應該是快要有回報了吧。真是個愛找麻煩的老師。
「剛才石崎大哥的論調,有一個小地方是你自己妄下斷言的。」
「嗯……你覺得怎麼樣?赤坂同學?」
「這樣不合理,」石崎很迅速地否定了她的說法。
「石崎大哥,有學生來了喔!」
「保健室的真田醫師說,應該是沒有備份鑰匙的呀。」
石崎輕易地就承認了自己的疏忽。還沒搞懂這段對話是什麼意思的我,輪流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一邊說:
「刑警小姐對吧?」
至於石崎人在哪裡做什麼呢?他連看都沒看刑警小姐一眼,自己拿著大型放大鏡站在窗邊,用很專注的表情觀察著某樣東西——至少看起來是在觀察,但實際上卻不是。他正在用放大鏡聚太陽光,想藉此讓香煙點上火。總而言之,他應該是想抽煙。
「假設屍體要到隔天早上才被發現的話,那這時窗外的地面hetubook.com.com上會是什麼狀態呢?這一點兇手應該是沒有辦法預期才對。有可能已經被學生們踩踏得亂七八糟,也有可能已經完全乾掉了,也說不定夜裡又下了一場雨,把地面弄得更泥濘不堪。如果屍體是在這樣的前提之下被發現的話,想必警方應該還是會把開著的窗戶列為兇手潛入的途徑來思考吧。這樣的話,涉有嫌疑的對象範圍就會無限擴大,兇手便無法嫁禍給真田醫師了。如果兇手真的有意要嫁禍給真田醫師,那他還是應該要把開著的窗戶關上才對。」
石崎就像是在說「糟啦」似地詢問我的意見。我也只能就我所知的部份盡量講講看。
「這點就簡單囉。動機就是嫉妒、是嫉妒。小松崎律子是一個給人感覺不太幹練,又很不起眼的音樂老師吧?她既不是美女,也不是說有多年輕。另一方面,真田仁美卻是既年輕又可愛又是個美女,是個充滿魅力的人。身為同事的老師們,還有學生們,一定會很喜歡這樣的人。你說對吧,石崎大哥?」
從昨天到今天,好像有很多事、很多人從我眼前飛閃過去似的,我腦海裡一片混亂,無法把思緒整理清楚。
「窗外濕漉漉的地面上,沒有留下任何一個腳印。所以,即使讓窗戶就這樣開著,也不會有人認為窗戶就是兇手闖入保健室的途徑。所以,兇手反倒應該要讓窗戶就這樣開著不關才正確。」
我搞不清楚狀況。應該說,我無從搞清楚狀況。
石崎顯得有些失望。他好像以為我會更吃驚一點。
「是……沒錯。這個可能性應該頗高。」
我離開了廣播視聽室。
「沒錯。她讓窗戶維持原樣,自己則先離開保健室,到門口去用備份鑰匙上鎖。隨後,她又自己發出尖叫聲,讓附近還留在學校的人趕到保健室前面來。接著,她又和大家一起進到保健室裡,假裝出一副因為過分驚恐而不斷顫抖的樣子,一邊巧妙地來到這扇有問題的窗邊。接著,她就像是偶然發現似地,故意向在場的人強調窗外的地面上沒有腳印。結果就成功使得窗戶不再被認為是兇手闖入保健室的途徑,並且讓所有的嫌疑集中到握有鑰匙的真田醫師身上。這個邏輯,怎麼樣?你說,是不是很完美的推理?你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