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井,你想幹嘛?」社長問。
「原來如此。她說的沒錯,打開密室的鑰匙確實是單擺。小松崎律子的死,正好證明了這一點。她只是遭人陷害嫁禍的而已。她已經直搗進兇手的機關裡了,搞不好她甚至已經完全了解案情的真相了,所以兇手才會需要殺她滅口,也才會犯下昨天的那起殺人案。這就是兇手要殺小松崎律子的真正原因,絕對錯不了。」
但最關鍵的社長竟然擺出一副耍賴的態度,說:
話說回來,我還真的忘了這裡是學生會的辦公室。多摩川社長應該也跟我一樣,完全忘記這間教室是什麼地方了吧?社長面對目瞪口呆地站在門邊的櫻井梓,毫不畏懼,光明正大地說:
「喂,櫻井!」
我不太確定學校中庭那些松樹的正確高度。大概五公尺?還是再高一點?差不多這麼高吧。
櫻井梓從還沒坐穩的折疊椅上摔了下來……呼!屁股跌了個大跟斗的她,又受到反作用力的影響,後腦勺撞上了椅子的一角……鏗!她在桌子下抱著頭發出「哎呀……」的聲音。
「在推理小說當中,利用單擺的力量將物體從右邊移動到左邊去之類的,是很常見的手法,就像是種傳統藝術似的,是一種華麗的機關,如果能夠擅加運用的話,現在也都還能派得上用場吧。」
在天色轉暗的學校裡,太郎松斜斜地矗立在離組合屋校舍稍有一點距離的地方。從它的頂端附近,拉出了一條繩索。繩索往第一教學大樓的方向斜斜地延伸過去,另一端一直拉到了第一教學大樓的二樓窗戶裡。能夠想像到這種程度的我,還真是了不起。
「跟警方說一聲比較好吧?反正它本來就是我們無力承擔的案子。」
原來是這個意思。所以說,會想到「遭天譴的單擺」,也不是想到這件事的人在道德操守上的問題,而是案情本身的特性使然的囉?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因此平凡的音樂老師小松崎律子,也才會想自己動腦筋解開密室之謎。恰好這個時候久保老師口中說出「單擺」這個字眼,刺|激她靈光乍現,想到某些事情。接著,在她暗示我這件事之後,就立刻遭人殺害了——哎呀?
櫻井梓說出了一段話,動搖了社長的斬釘截鐵。
「對不起,剛才這段話,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光聽一次的話我沒有辦法理解。就多摩川同學的水準來看,我覺得這段話說得算是蠻有格調的。」
「例如用單擺式丟進去之類的。你覺得呢?」
很遺憾的是,通常社長同樣的話如果說了第二次,那第二次說的就會是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樣的內容,沒辦法叫他重複的。
「沒、沒什麼……我只是有點吃驚啦。」
「簡單來說,我們要思考的是怎m.hetubook.com.com麼樣在第一教學大樓殺人之後,再把屍體單獨丟進保健室的方法。」
說的也是。學生會長冷靜的頭腦,果然大勝偵探社社長。而社長也必然地陷入了難以為自己辯駁的窘境。
聽完之後,八橋學長像是很了然於心似地,點了兩三次頭。
八橋學長在一旁嘀咕。
櫻井梓「呼……」地大嘆了一口氣,便放棄再爭執下去了。
對,這一點很重要。小松崎老師有可能是因為發現了單擺的機關所在,所以才被兇手所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難保同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社長、八橋學長、我,還有櫻井梓身上。我們和小松崎律子一樣,都得到了「單擺」這把鑰匙了。這該不會也就表示,我們和小松崎律子陷入了同樣的危機了吧?我因為這一點而感到全身不寒而慄。
「你是說『把屍體丟進保健室的方法』嗎?誰在開玩笑呀,我們超認真的啊。」
「這真的是在認真討論啦,而且是攸關全案癥結的重要討論。錯不了啦,聽一下對你不會有損失的啦,我保證。」
櫻井梓做出在自己的腦海終不斷找尋合適字眼的動作,抬起頭來逗趣地斷言說:
櫻井梓也想把耳朵湊過來,結果社長用手把她的耳朵推了回去。
櫻井梓忿忿不平地走了進來。她還擺出了雙手插腰的強勢姿態,說:
「咦?啊?什麼?」
「好,那有什麼方法嗎?」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櫻井啊。嘿,你不用客氣,可以進來呀。現在剛好我們討論得正熱烈呢!」
「說什麼傻話?那棵是次郎松啦。在那棵松樹上吊自殺的太郎,其實真名叫做次郎。這就是這個傳說的巧妙之處啊。對吧,櫻井?」
「我記得這裡是……」我說。
「話說回來,剛才你們說的話,當然是開玩笑的吧,多摩川同學?」
「真的啦。不過,我醜話先說在前面喔,我們在討論本格推理的時候,你不准說我們的討論『不正經』、『沒營養』。你這樣一講的話,我們就沒辦法再討論下去了。」
「今晚在『河馬屋』集合。」
「叩、叩」
另一方面,多摩川社長露出很激動的神情,說:
發出怪怪尖叫聲的,是學生會長櫻井梓。
「沒錯。」
我終於把一直藏在心裡的這件事,也就是和小松崎老師談到「單擺」的這段過程,向兩位學長稟報了。
「那接下來是要怎麼辦?」
正當我覺得社長好像有難言之隱的時候,社長就像是突然下定決心似的,用很認真的表情看著社員們。
櫻井梓用原本插在腰上的那雙手去拉了一張剛好放在她身邊的折疊椅,一邊又問了社長一個問題。
接著,多摩川社長在我和八橋學長耳和圖書邊小聲說:
「老實說,保健室附近的環境條件,剛好很適合使用這種單擺機關。最大的關鍵,就在於保健室和第一教學大樓中間,比較靠近保健室的地方,有那四棵松樹。特別是有一棵松樹,從保健室的窗戶看出去的話,剛好幾乎是正對著窗戶的,也就是被稱為次郎松的那棵枝葉寒酸的松樹。它長得更是恰到好處。」
「先當作是太郎松吧。學生會已認定那棵松樹叫太郎松。然後呢?兇手怎麼運用那棵太郎?」
原來如此,話也可以這樣說。
「是學生會辦公室的咧。」八橋學長說。
「你想想看,說穿了,所謂的『密室』這件事情本身呢,本來就是一個在現實世界當中不可能存在的東西。既然要解開這個『在現實世界當中不可能存在的密室』之謎,那我們反倒要刻意去驗證『現實世界當中不可能存在的手法』是不是有可能發生才對。所以,乍看之下似乎是非現實的這些論述,它們在方向性上是絕對錯不了的。我可先把話講清楚,我們可沒有打算把這個案子往搞笑或惡搞的方向去思考。這個案子它原本就是隱涵著一種跳脫常軌的,甚至可以說是不正經特質。也就是說,看起來好像是我們在思考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但事實並非如此,而是案件把我們捲了進去,奪去了我們的思考……」
學生會長筆直地指向出口。
面對社長這番突如其來的演講,連櫻井梓也覺得驚慌失措了。
「哈哈……所以剛才石崎才會問我那個詭異的單擺問題呀?什麼嘛,要是我知道在問這個的話,就不會答什麼『鐘擺打法』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答案的啦。」
「接下來只要把手從屍體上放開就可以了。這時屍體就像是繩索向下垂下去似的,從第一教學大樓二樓的窗戶開始畫出了一個圓弧,穿過校園中庭,在空中滑翔。這時已有加速度的單擺,開始畫出向上升的圓弧軌道,單擺的端點來到了保健室開著的那扇窗。可是,單擺的軌道,這時也差不多畫到最頂了。因為保健室的窗框阻擋,使得單擺無法再向上劃完整個振幅;更重要的,是單擺本身的動能已開始變小了。不過,單擺的擺錘是一個掛勾,上面輕輕勾著一具屍體。而這具屍體已經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動能,結果,屍體和掛勾分離,飛進了保健室裡,落在窗邊的床鋪上。而單擺則循著和剛才相反的軌道,又回到了第一教學大樓去。這樣一來,窗外當然就不會留下任何人的腳印,密室也就此打造成功。怎麼樣?八橋,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櫻井梓呀,你到底是想做什麼咧?」
八橋學長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就昨天祖師之谷警部和烏山刑警hetubook.com.com的狀況看來,很難想像他們會把我們所說的話當一回事。因為他們的偵辦方向,都是朝向「小松崎律子自殺論」的。
「簡單來說,他想表達的意思是說:就算是再怎麼樣天馬行空的幻想,也不會遭到天譴的啦。因為這件案子本身就是帶有那種特質的案子嘛。」
「也不能說『沒營養』,對吧?」
「不過,真的是這樣嗎?」
「問題的關鍵應該在於太郎松它是一棵斜著長的松樹。正因為它斜著長,所以大家才說它最適合拿來上吊自殺的啦。這也就是說呢,它也很適合拿來設這種單擺機關,因為綁在擺錘端的屍體,不會有撞到樹幹的問題。再加上它的枝葉長得很寒酸,所以不會有亂長出來的枝椏擾亂單擺繩索的運動方向。」
「有人在呀?……啊!」
社長就像是事前已經預期到會有這種責難聲出現似的,當下就立刻反駁。
「怎樣啦?」
這時,八橋學長用比較簡單的說法補充說明。
「嘿啊,那棵是太郎松咧。」
「嘿,等一下嘛,櫻井。」社長跳出來安撫學生會長。
「……我才不想被你這個全校最不正經的人說這種話呢。」
「原來如此,這還真的有點不妙了。」
此時,我的背脊突然一陣冰涼。糟了!我竟然到現在還沒把重要的事情告訴兩位學長。
「嗯,談到『把屍體丟進保健室裡的方法』。」
當然,給我帶來衝擊的是社長口中說出的那個字——「單擺」。這跟昨天小松崎律子所說的關鍵字一模一樣。小松崎老師說「單擺」是解開密室之謎的鑰匙。然而,現在我們社長也打算要大談「單擺」。這只是偶然嗎?還是……
「當然囉,我們會自己隨便。」
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我們回答「是哪位?」之後,拉門就被拉開了一個小縫,縫裡出現的是一個長頭髮的女同學,臉上帶著很訝異的表情。
「有是有,……但不能說『不正經』對吧?」
「嗯,我想的確早晚也都是要跟石崎說。可是……」
「那我們會不會怎麼樣咧?我們已經破解了單擺的機關了咧!這樣該不會惹上什麼衰事吧?」
「喂,別把我當白癡好嗎?」社長雙手抱胸,一臉不悅地轉過頭去。「好話不說第二遍。你當我是政客在演講呀?」
「這個呀,即便是一個乍看之下不可能存在的機關,也有可能碰觸到了一部份的真相,而兇手認為這是不能放過的。解開密室之謎的鑰匙,還是在單擺上面。我們也只能這樣想了。」
「只要有空教室和本格的討論,那個地方就會是我們的社辦。學生會辦公室也不例外。對了,你來得正好,櫻井,你也來參加我們的討論吧。多少可以加深你對本格推理的理解喔https://www.hetubook.com.com。」
「哼!」櫻井梓把臉轉了過去,背向我們,相當不悅地說:「隨便你們。」
「好呀。反正是要談那件案子的事情吧?那件案子的話,多少跟我也有點關係,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興趣。如果你們是要認真討論的話,倒是可以稍微聽你們講一下囉。」
「不對嗎?我們現在遇到的案子可是貨真價實的兇殺案喔。狗仔攝影師田所這個男子,在現實世界當中被殺了,成為貨真價實的被害者。不是在故事裡面,是在現實世界當中喔。所以,殺害他的手法,也應該是在現實世界當中有可能執行的方法。對吧?」
就這樣,社長取得了櫻井梓的同意,終於進入了正題。
這時,在場的另一個人說:
接著,社長進入更具體的說明。
「怎麼樣呢,櫻井?你有沒有什麼感想?」
「對,能勾在屍體的皮帶上之類的話,就最理想的了。不過,也不能勾得太深,要勾得像是可以輕鬆拿下來的那種稍微勾到的程度。這樣就做好單擺了。你們應該可以想像吧?」
「啊,各位,請等一下。其實,我有一件和單擺有關的事情,一定要向各位報告一下。是這樣的,昨天我和小松崎老師交談的時候……」
櫻井梓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好不容易臨門一腳踩住煞車。接著她低聲地說:
「剛才多摩川同學所說的單擺機關,到底有什麼地方會讓兇手覺得不妙啦?不就只是天馬行空的虛構而已嗎?我很難想像只為了這種區區的機關,就要逼得兇手不能縱放小松崎老師活命。」
學生會長的表情隨即一變。我一直提心吊膽,擔心她的口中會不會衝出「你們很不正經耶!」的這個禁句。
社長完全沒有發現我內心的惶恐,繼續說明「單擺式」。
她的動作和表情,是以往很少在學生會長身上看到的一種屬於女孩子的羞赧。這也難怪,在別人面前跌了個大跟斗,頭又各撞上了椅子和桌子一次,大部份的女生都會覺得很不好意思吧。
「那……你們談到哪?」
「也對。那就跟祖師之谷警部說說看社長剛才講的單擺機關吧?」
「哦!社長,你說的這段是安東尼奧豬木引退的告別辭耶。」
「你們應該知道這裡是哪裡吧?」
「單擺式?」此時,櫻井梓給了社長一記嘲諷的重擊:「咦?移動屍體的方式有分單擺式、發條式和石英式呀?好有趣喔。」
「說這種話是會遭到天譴的。」
「你們想像一下:兇手先爬到太郎松樹幹的最上方,在那裡綁上了繩子。」
過了一分鐘之後……
哎?是這樣嗎?以一段拿來讓我等平凡人燃起鬥志的辭來說,社長這段引用算是相當出色的急中生智。
「嗯,喔,還算是可以吧。」
「嘿,多摩川同和*圖*書學,你聽過『做賊的喊抓賊』這句話嗎?」
「真的?」
「對,這也是你答應過不講的。」
「那我該說什麼才好呢?」
「我要回去了。」
「櫻井學姐,你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不准不正經!」
「喔,這可說不定喔。」
「不能被學生會長聽到。再怎麼說這也是我們偵探社的機密。你可別誤會囉,櫻井。」
「什麼叫做『你可以進來呀』?還『可以進來』呢,你也太得意忘形了吧。」
「正是如此。」
多摩川社長的態度異常冷靜,和他所說的話完全背道而馳。
「我們還可以用更直接的手段……喂,你們耳朵靠過來一下。」
「那當然。那,你們趕快滾出去呀。」
「可是仔細想想,從兇手的角度來看,只要偵探越接近真相一步,對兇手絕對是不妙的。或許我們確實是知道了一件不妙的事情,但反過來說,這也證明了我們正在一步步地朝真相邁進。我們不能怕。我們在前進的這條道路,正是通往真相之路呀!我們不能害怕這條路走下去會怎麼樣,怕了就沒路走了。只要走下去,我們跨的每一步都將會成為坦途;只要走下去,我們跨的每一步都將會成為坦途。不要猶豫,向前衝吧!向前衝就對啦!」
社長很心滿意足似地點頭。我呢,則是覺得社長說的這種「單擺機關」太過異想天開,驚訝不已,不知道該怎麼判斷是非對錯才好。
「它已經成了我們的一種期盼了咧。」八橋學長苦笑著說。
「用掛勾勾住屍體?」櫻井皺著眉頭問。
「你要回去哪裡?這裡是學生會辦公室,是你們的社辦吧?」
「豬頭,不是豬木啦!朗誦過這段辭的,是一休和尚啦!」
「呒通呒通,跟那種刑警大人講什麼攏無效啦。最後一定會被說是『推理小說看太多』之類的,然後就不了了之啦。」
「怎麼啦?我們沒有做賊,也沒有喊抓賊。」
櫻井梓口中說著「什麼東西嘛,真是的」,一邊整理著裙襬,才好不容易站起身來。
「繩子的長度頂多與樹高一樣,另一端上面有掛勾。兇手先讓繩子上有掛勾的那一端弄進第一教學大樓二樓的窗戶裡,接著兇手再用那個掛勾,勾住屍體。」
「次郎松?」我不禁開口問。「那棵不是叫太郎松嗎?」
匆匆忙忙急著站起身來的櫻井梓,這下又被桌角撞到頭頂……叩哆!學生會長邊說「哎……」,然後按著頭趴在地上。
「你幹嘛?」
我和八橋學長照著社長的指示,把耳朵湊了過去。
社長面不改色地回答:
學生會長「咳」地咳了一聲,說:
「那總之就先跟石崎說說看吧?怎麼樣,社長?」
學生會長臉上出現了瞠目結舌的表情。在她的身邊,我正由於不為人知極度緊張而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