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新娘身陷密室之中

「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是這樣沒錯。然後我記得佑介好像是說『笨蛋,不是琴江阿姨。是姊姊』。那又怎麼樣了嗎?」
「原來是這樣啊。美幸知道吉田先生說的『大小姐』指的就是琴江女士。所以她才會以為是不是琴江女士出了什麼事。」
說到這裡,影山突然重新面向麗子,並且壓低聲調開口詢問。
麗子順著影山所指的方向一看,那裡的確有個身穿和服的老婦人。她正帶著煩惱和苦悶的表情,一步一步地接近這裡。
非比尋常的氣氛,讓麗子不禁挺直了背脊。接著影山冒出了一個正經八百的問題。
琴江回過頭來。看了這突發的狀況,麗子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能保持沉默。不過影山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滔滔不絕接著說下去。
「我有停頓嗎?」影山這麼敷衍過去後,便重新將話題轉回密室之謎上頭。「雖然乍看之下像是密室,但實際上卻有祕密通道,這種事情時有所聞。尤其是像這座宅邸一樣古老的建築物,就算有這種機關、那也沒什麼好感到不可思議的。」
「那個情況變了。現在是密室喔,密室。」
「喔,就是那個啊。」影山明顯露出期望落空的表情。「那麼,陽臺隔壁的窗戶是?」
「的確,琴江女士是年過六十的女性。一般而言,已經到了不能稱呼她為『大小姐』的年紀了。可是稱謂這檔事,終究只是兩人之間約定好的規則。吉田先生在五十年前來到西園寺家服務的時候,琴江女士無疑是西園寺家的『大小姐』,所以吉田先生當年一定也是這麼稱呼她沒錯。而琴江女士又始終沒有跟任何人結婚,於是兩人的主僕關係從此之後就完全沒有改變過。因此,吉田先生會不會直到現在還是叫琴江女士『大小姐』呢?我一想到這點,就試著對琴江女士呼喚『大小姐』。結果,就如同您所看到的一樣了。」
「我倒覺得自己跟琴江女士的情況差很多喔。」
「這麼說來,是我把原本在密室裡的真兇、連同其他人一起趕出房門外囉?是我幫助犯人逃離密室的嗎?」
麗子把從三浦警部那邊聽來的情報告訴影山。陽臺下方沒有犯人的足跡。所以犯人只有可能是得到了麗子的協助,順利逃離現場。
「可是我不懂,為什麼我的證詞會害大小姐遭到懷疑呢?從現場情況看來,大小姐顯然不是犯人。而且還有吉田先生這位證人——」
「咦?什麼?你想到什麼了嗎?」麗子懷抱期待,注視著影山。
「咦?所以美幸小姐的房間沒有陽臺嗎?」
「哎呀,又有什麼事情要找我了嗎?」
「影山,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當然,……」影山回答道。「是站在大小姐這邊的。」
「不好意思,夫人。」然後她半強迫式的展開詢問。「恕我冒昧,請問這座宅邸裡有祕密通道或暗門之類的東西嗎?」
m.hetubook.com.com你看,那就是有里房間的陽臺。」
「重大的商議?」
「是嗎?既然夫人都這麼說了,那就一定是這樣沒錯了。謝謝,我只是有點在意而已。真是非常感謝您。」
拜託你,告訴我你的想法——麗子之所以無法坦率地懇求影山,是因為身為大小姐與現任刑警的自尊心在作祟。彷彿故意要吊麗子胃口般,影山用手指推了推眼鏡的鼻架。
「是這樣啊。原來如此,那可真是——」
「祝您的願望早日實現,大小姐。」
「啊……喔喔,這個啊……」原來是這件事情。的確,這是個值得好好考慮的問題也說不定。
「如果你知道些什麼的話,那就說說看吧。我姑且聽聽。」
「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我才沒有——」
琴江以優雅的姿態轉過身子。這時,影山突然使用跟平常截然不同的成熟嗓音,朝她的背影叫道。「請您留步,大小姐。」
拜託真的要實現啊,麗子迫切地這麼想著。
麗子總算察覺到自己在這起事件中完成的重要任務。
麗子這麼叮嚀過嘴巴惡毒的管家之後,便走向了西園寺琴江身邊。
「您看,大小姐。西園寺琴江女士正好走過來了。」
西園寺琴江像是認命般點了點頭,然後自行走到麗子面前,低下頭來。
「這麼看起來,好像真的是這樣呢。」有小陽臺的只有有里的房間,隔壁房間並沒有陽臺,只有窗戶而已。「那又怎麼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懷疑她呢?」
麗子把西園寺琴江帶到三浦警部身邊後,事件急轉直下解決了。可是從頭到尾麗子還是完全不了解這起事件的真相。在前往停放豪華禮車的停車場途中,麗子在前庭要求影山說明清楚。結果影山說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話。「其實我原本還在懷疑美幸小姐。」
突襲失敗的麗子用言語代替拳頭洩憤。「影山!你這傢伙居然敢把我出賣給警察!說什麼我忌妒有里的婚事。託你的福,我已經完全被當成嫌犯了。一切都是你的錯,你這個叛徒!」
這時,西園寺琴江才恍然大悟似地瞪大了眼睛。琴江似乎察覺到了飄散在現場的尷尬氣氛、以及朝自己投來的懷疑眼光。她彷彿試圖掩飾自己的失策一般,慌慌張張地顫抖著嘴唇。
「可是我們又沒辦法知道屋內有沒有什麼祕密通道。」
「據我猜想,兩人之間恐怕有什麼糾葛,而且跟這次的婚禮有關吧。大小姐沒有什麼線索嗎?」
不過敏銳察覺到背後有股殺氣的他,轉過身子,並且風度翩翩地低下頭說:「哎呀,這不是大小姐嗎?」輕易地閃過了麗子渾身解數的一擊。麗子的拳頭毫無用武之地揮過眼前的空氣。
「啊啊,或許真是這樣。不過照你這麼說,又該怎麼稱呼她才好呢?」
「那是美幸房間的窗戶。」
密室之謎,以及真兇的身和_圖_書分,一切全都解開了。剩下的謎題只有一個。
「我的印象中也是如此。換句話說,吉田先生分別稱呼澤村家的兩位千金為『有里小姐』與『美幸小姐』,另一方面,則繼續稱呼過了花甲之年的西園寺琴江女士為『大小姐』。」
「不,沒有這種事。這座宅邸一直都跟以前一樣。」
麗子說完之後,一直默默聽著的影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已經十分明白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想要看看引起爭議的陽臺。」
「您說得是。所以美幸小姐並不是犯人。這下子又回到了一開始的疑問。為什麼美幸小姐會誤認為琴江女士發生了什麼事呢?在那個當下,有什麼會讓美幸小姐產生這樣的誤解嗎?那時,我的腦海裡靈光一閃。而給予我靈感的不是別的,正是大小姐所說的話。」
「雖然要進入現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我想從庭院看看還不成問題。我們走吧!」
「簡而言之,這起事件是西園寺家的老婦人刺傷了有親戚關係的澤村家長女。也就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們引發的醜聞。對澤村家的孝子女士來說,她應該不會希望身為親戚的琴江女士遭到逮捕才對。畢竟這是有損門風的醜聞。於是,西園寺家與澤村家連忙討論該如何串供。而最後編造出來的,就是琴江女士、孝子女士、以及佑介先生幾乎同時趕到現場這樣的故事。」
「我很明白大小姐不願承認自己有所疏失的心情。不過,在那種情況下,大小姐不可能先觀察過房間的每個角落之後,才踏進現場。像是書架和衣櫥的陰影處、書桌底下,或者房間的角落等等,如果只是要暫時躲藏起來的話,能夠選擇的地方可說到處都是。
「是的,假使美幸小姐是犯人的話,她在犯案之後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呢?只有一種可能了。也就是在有里小姐的房間內犯案之後,美幸小姐從房間的窗戶走到陽臺,跳到就在隔壁的自己房間的陽臺,接著,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從自己房內現身——這是非常有可能的狀況。這樣一來,美幸小姐比大家晚一點出現在現場,這點就說得通了。而且陽臺底下找不到犯人的足跡,這個證據也和我的推測相符。我原本已經確信這就是真相了,然而,剛才來到庭院眺望現場時,我才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如此。那麼三浦警部的調查不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嗎。畢竟那些證詞都是為了包庇真兇而捏造出來的。」
「這麼說起來……好像沒聽他這麼說……」
「那一瞬間的停頓是什麼意思?」原本感人肺腑的台詞全被他給蹧蹋了。
「是的。大小姐在詢問西園寺琴江女士時,稱呼她為『夫人』。聽了這句話後,我偷偷捏了把冷汗。這是因為琴江女士直到過了花甲之年,至今都還沒有結過婚。她並不是誰的『夫人』。從某種角度來說,我認為稱呼她為『和*圖*書夫人』是件非常失禮的事情。」
「沒有,我在這座宅邸裡生活了六十年以上,從來沒有見過那種像是忍者之屋的機關。這座宅邸只是一座普通的老舊洋房啊。」
「照這麼說來是有點奇怪。」
「那、那是因為!」琴江雖然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眼神卻飄忽不定,只能保持沉默。「……」
佑介確實說過。新郎細山照也原本是靠著討好琴江才當上了西園寺家的顧問律師。當時細山或許曾在琴江耳邊說了不少甜言蜜語。就算他沒有這麼做,琴江也很有可能對充滿成熟魅力的美男子律師產生好感。不過,細山最後卻選擇了和年輕的有里結婚。這大概就是琴江對有里心生怨恨的動機吧。雖然麗子這麼想,但卻沒有說出口。這些話,只要由出面自首的琴江親口說出來就夠了。
被管家呼喚「大小姐」的西園寺琴江,非常自然地回頭了。
「正是如此。」影山靜靜地點了點頭。
「刺傷有里小姐的人是我。真是非常抱歉。」
「如果是這座宅邸的事情,我想最好還是請教她吧。畢竟琴江女士是唯一在這座宅邸裡出生長大的人。也就是所謂西園寺家活生生的見證人。」
「你、你怎麼突然這麼說啊?到底有什麼事?」
「大小姐沒有發現躲起來的琴江女士,就這樣直接衝向了床邊。另一方面,吉田先生發現躲起來的琴江女士而嚇了一跳,才會發自內心地大喊:『大小姐,您怎麼了!』不過,大小姐卻被有里小姐的傷勢奪走了注意力,所以沒有注意到犯人也許就在自己的背後。等到大小姐您總算回頭張望自己的背後時,那裡已經趕來了許多家人了。因此,在大小姐看來,琴江女士只不過是聽聞騷動而趕來的其中一人罷了。然後,這時美幸小姐出現,她說:『琴江阿姨怎麼了嗎?』」
面對亂了手腳的琴江,影山冷靜地道出那一切都已經無法挽救的事實。
「什麼叫『這不是大小姐嗎』!」
雖然這個名叫影山的男人是個很不稱職的管家,但是他卻擁有能夠將事件化繁為簡的特殊能力,所以有時從刑警的角度來看,是個值得器重的人物。
「於是我開始想像。會不會是美幸小姐動手刺傷了有里小姐呢?然後她為了故弄玄虛,假裝自己毫不知情,才刻意說出那段牛頭不對馬嘴的發言。」
「大小姐,您真的沒有放犯人逃走嗎?請您一定要告訴我實話……」
「啊啊,這麼說來……」
「沒能幫上妳的忙,真是不好意思。」西園寺琴江靜靜低下了頭。「那麼我就此告辭了——」
「那麼,是不是只有有里小姐的房間特別經過維修或改造呢?」
「很遺憾,正是如此。當大小姐喝令人家離開房間時,吉田先生大概也察覺到大小姐您有所誤會了吧。吉田先生在這其中找到了一絲微薄的機會。那就是拯救琴江女士免於蒙受罪犯污名的機會。吉https://m.hetubook.com.com田先生說『請照寶生小姐所說的話做吧』,裝出一副聽從刑警指示的模樣,實際上,卻在走廊上和澤村家的人進行重大的商議。」
「為什麼美幸小姐會誤以為是琴江女士出了什麼事呢?那個房間是有里小姐的房間。雖然琴江女士確實也在那裡,不過孝子女士和佑介先生也在,加上我也在場。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美幸小姐會脫口說出『琴江阿姨怎麼了嗎?』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呢?」
於是密室之謎又再度靠著影山的智慧解開了。麗子與影山坐上豪華禮車踏上歸途。車子開了一會兒之後,駕駛座上的影山用十分嚴肅的語氣開口問道。
「看來我似乎是猜錯了。原來如此,如果犯人從那座陽臺跳下來的話,地面上絕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也就是說,犯人果然不是從那座陽臺跳下來的。不過,要爬上屋頂就更不可能了,這樣一來,逃亡的路徑只剩下房門的入口而已……」
透過後照鏡,彷彿可以看見影山的嘴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對了,大小姐。趁這個好機會,我有件事情想跟您確認一下——」
看到麗子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影山一時間像是搞不清楚狀況似的歪著腦袋,過了一會兒,他敲著手心喃喃說著「啊啊,原來是那件事情啊」。看來他心裡似乎已經有個底了。
「簡單的說——」影山把手放在西園寺琴江顫抖的肩膀上。「西園寺琴江女士下定決心,要向身為刑警的寶生麗子小姐自首了。是這樣沒錯吧?大小姐。」
「不過,大小姐您也還記得吧。剛來到這座宅邸時,有里小姐從階梯上摔下來的場面。當時吉田先生雖然馬上衝到了有里小姐的身邊,但他當時有稱呼有里小姐為『大小姐』嗎?」
假使這是在國立署管轄範圍內發生的事件,風祭警部現在大概早就意氣風發的把現場的地板與天花板都翻過來仔細調查了吧。不過這裡是白金臺。風祭警部人並不在這裡,麗子也沒有參與調查的許可權。當麗子不耐煩地盤起雙手時,影山突然大聲說道。
影山流露出些許氣餒的神色,然後重新望向問題所在的陽臺。
在那一瞬間,琴江的腳倏地停了下來。
「那是因為美幸小姐的發言裡,有些地方很不自然。大小姐您也還記得吧。事件爆發後,從自己房間出來的美幸小姐她所說的話。她是這麼說的——『琴江阿姨怎麼了嗎?』。」
「原來如此。你以為那是她拙劣的演技啊。」
「這也就是說——」
「恕我冒昧,您難道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們說,所以才來到這裡的嗎?如果您有話想說的話,無論是什麼,都請您儘管說,大小姐。」
在走廊上發現目標,看到那個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後,麗子悄悄握緊了拳頭,一直線地對著他猛衝。這個叛徒管家!看我用憎恨的鐵拳打爛你那張佯裝效忠的臉!
「剛才我叫琴江女士『大小姐』和圖書的時候,您很自然地回過頭來。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疑問,就像這一切都很理所當然的樣子回應了我。不是嗎?」
「是的。他並沒有叫有里小姐『大小姐』。基本上,吉田先生要是稱呼有里小姐為『大小姐』,會衍生出一些問題,因為澤村家裡存在有里小姐與美幸小姐兩位千金。如果吉田先生想用『大小姐』這個詞來稱呼兩人的話,當時就應該分別稱呼她們為『有里大小姐』與『美幸大小姐』才對。不過,實際上吉田先生並沒有這樣稱呼她們。」
麗子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的確,麗子也看到影山叫了西園寺琴江兩次「大小姐」,而琴江也毫不抗拒回應了兩次。就像是她早已經習慣被人稱呼為「大小姐」一樣。
「我也有同樣的疑問。而且我也很在意目前仍擔任管家,服侍琴江女士的吉田先生,他平常又是怎麼稱呼她的。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吉田先生該不會還是稱呼西園寺琴江女士『大小姐』吧?就像我叫寶生麗子小姐為『大小姐』一樣。」
「啊啊,這個嘛……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我只是看到你們在庭院裡,不知不覺就走過來了……」
「到大小姐幾歲之前,我還可以用『大小姐』來稱呼您呢?」
「你在擔心什麼啊?影山。你以為我過了六十歲還是個『大小姐』嗎?放心啦。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叫我『夫人』的。」
「啊啊,原來如此啊。」麗子總算明白了。「美幸的房間沒有陽臺。如果美幸是犯人的話,她就只能從有里房間的陽臺直接跳進自己房間的窗戶了。這樣的特技,美幸絕不可能辦得到。」
「琴江女士為什麼要刺傷有里呢?」
「是啊。不過影山,拜託你別在她的面前說什麼『活生生的見證人』喔。」
「是這樣啊……琴江女士是犯人……而且原本就躲在密室裡……」
兩人馬上走出宅邸,繞到了庭院。站在能夠眺望有里房間的位置,麗子指向陽臺。
「對了,我想起來了。看到有里從階梯上摔下來,吉田先生是喊著『有里小姐』。」
「我嗎?我說了什麼重要的話嗎?」
「是的。您已經察覺到了吧。重點在於吉田先生闖進有里小姐房間後所說的那句話。踏進房間之後,他喊道:『大小姐,您怎麼了!』我一直以為,大小姐這句話是對遇刺的有里小姐說的。不過,實際上卻是對琴江女士說的。換言之,那個密室裡除了遇刺的有里小姐以外,原本還存在著另一個人,也就是西園寺琴江女士。當然,如果其中一方是被害人的話,另一方必然就是犯人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質問,西園寺琴江顯得有些驚慌失措,不過她卻斷然地搖了搖頭。
麗子認真地煩惱了一會兒。是三十歲、還是四十歲、五十……?然後,就像是要抹去腦海中的煩惱一般,麗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就跟你說沒有了!你到底是站在誰那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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