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自殺的原因是走失的寵物嗎?」
「是氰酸鉀吧。爸爸服用了氰酸鉀自殺對吧。」
「老爺吃的是感冒藥跟降血壓葯。感冒藥是市售的藥粉,降血壓葯則是醫生開的膠囊。」
麗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不久,她閉著嘴巴從被窩中起身,「影山,把睡袍給我。」這樣乾咳著對管家下令。麗子套上遞過來的粉紅色睡袍,搖晃著身體在床邊坐下,緩緩地抓著枕頭高高舉起。
順帶一提,麗子自己也難以判斷桐山健作的死是自殺還是他殺。兒子夫妻對死者的冷漠態度實在不值得讚賞,可是那也有可能只是為了要自我保護而已。話雖如此,要斷定是自殺感覺也太單純了……
然後麗子代替警部向眼前的幫傭發問。
「是的。寶特瓶跟茶杯,還有墊被上的黃色毛巾、枕邊的收音機和手電筒一直放在原來的位置,我全都沒有碰過。」
「那麼,釐清事件的關鍵是什麼呢?」影山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然後突然提出了奇怪的問題。「話說回來,大小姐——您知道貓跟寶特瓶的共通點是什麼嗎?」
聽了這番毫無忌諱的言論,貴子吊起眼角尖聲叫道:
「說得也是。那麼為什麼會是熱水呢?」
「等一下,老公,你這是什麼意思嘛。」發出不滿叫聲的是妻子貴子。「只顧著主張自己的不在場證明,想藉此擺脫嫌疑不成?真是太狡猾了。這樣的話,上午剛過十點的時候,隔壁家的太太也來接我,一起出門練習茶道去了喔。之後我就一直跟大家還有茶道老師在一起了。」
「……」
「膠膠膠、膠囊!那那那、那個葯放放放、放在哪裡?」
「健作先生死亡後,犯人發現了他的屍體,並試圖將之偽裝成自殺。不過說的好像很難,其實也只是動點小手腳而已。犯人把裝氰酸鉀用的容器扔在現場,然後拾起掉在床邊的寶特瓶,將水倒進茶杯裡。只要這麼做,就能讓現場變成像是健作先生在寢室內自行服毒的樣子——說到這裡,您應該已經發現了吧。犯人的行動之中有個大失誤。」
麗子越想越覺得桐山健作的死令人費解。
是風祭警部。見到討厭的上司出現,麗子差點忍不住想掉頭就走。
「這……這個……」
「我找到了,寶生!」
麗子當真懊惱不已。她是個討厭認輸,玩猜謎時無論如何都想答對的女孩子。
「對了,這位老人的身分是?」
「啊啊,我正想說這個呢!」
接著警部慢吞吞地下了床,擺出匍匐姿勢,開始仔細地搜索地面及床底下。他大概是在尋找消失的容器吧。莫可奈何之下,麗子也效法起上司的動作。
「有沒有關係交由我們來判斷。無論什麼事情都請儘管說。」
麗子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感受到勝利的喜悅,露出了今天最燦爛的笑容。
膠囊具有讓藥效延遲發揮的功能。即便是吃下一個挖耳杓大小的分量就會即刻死亡的氰酸鉀,一旦包裹在膠囊裡,吃下去也不會馬上致死。就算健作先生於上午十點前在廚房吃下的葯,等到十點過後才在寢室床上發揮藥效,那也沒有什麼好感到不可思議的。只要利用這個膠囊,犯人便能輕易讓健作先生服下劇毒。面臨這意想不到的發展,麗子也不禁興奮地開口。
影山對僱主做出了略嫌欠缺敬意的發言:「話說回來,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大小姐。」
「大小姐的身體之所以會惡化,我想恐怕是今天的事件所致吧。既然如此,您不妨跟敝人影山談談如何?對大小姐而言,事件獲得解決應該是最好的特效藥才對。」
在那一瞬間,杏仁味竄進了麗子的鼻腔。氰酸性毒物會散發獨特的杏仁味,這點法醫學的教科書上一定都會教。照這麼看,難道這是氰酸——
「啊?您是說體溫從三十七點二度變成三十七點四度是我害的嗎?」
「您覺得如何呢?大小姐。希望這番推理有助於您的安眠。」
「等一下喔,影山。先不要講出正確答案……我一定要答對給你看!呃,貓跟寶特瓶,貓跟寶特瓶……」
風祭警部沉思似地將手按在下巴上,「寶生!」然後劈頭詢問身旁的麗子:「你明白這個膠囊具有什麼樣的意義嗎?」
「這也有關係吧。不過主因好像是和明不肯繼承桐山家的農業的關係。健作強烈希望和明能承襲自己的衣缽,為桐山家守住代代相傳的田地。可是,和明卻跑去經營餐廳。和明跟貴子之間並沒有生下兒子,至於女兒美穗似乎也無意繼承的樣子。」
「你倒是很開心的在四處懷疑他人嘛!」美穗以完全符合時下女大學生的語氣咒罵父親。「我才沒有什麼不在場證明呢。上午十點的時候,我一直待在家中自己房間裡。沒記錯的話,搭朋友的車一起去學校應該是十點半的事。之後我就一直跟別人一起待在大學裡了。」
喔喔,不愧是專業刑警!真有兩把刷子!這種與現實不符的錯誤氛圍一口氣在大廳裡蔓延開來。剛才那個在拉門後頭斷言「十之八九肯定是服用氰酸鉀自殺」的是哪一位啊?麗子暗自嘆了口氣。
老人死時消瘦的身軀彎成了「く」字型。在半開的嘴角周邊,遍布著他的嘔吐物。老人可能是在劇烈嘔吐之後才死亡的。
「是啊。的確,事情似乎跟影山說的一樣呢。」
「可以請您先說明一下發現屍體的經過嗎?」
在這些人的圍繞下,麗子開始了一天的工作。不過很理所當然地,她腦袋昏沉,身體慵懶,喉嚨乾渴,雙眼彷彿棄犬般水汪汪的。等到午休時間,她重新測量體溫,竟然高達三十七點三度!麗子開始認真地考慮請假早退事宜。
「原來如此。撇開很燙的茶不談,很燙的熱水絕不會被人當成飲用水。不過,會不會因此察覺那是熱水袋就很難說了。」
確認過自己的指頭沒有少掉一截,「……這、這貓真不可愛呢,哈哈哈。」警部露出僵硬的笑容瞪著小貓。
「這、這樣當然是不行啊……」不過,你說「跟國中生沒什麼兩樣」是什麼意思啊!
麗子以不帶感情的聲音表示贊同。把任誰都想得到的經過,當成好像自己專屬的獨特推理,還洋洋得意的宣告,此乃風祭警部慣用的絕技。
「上午十點!」還沒聽完警部所有的話,和明便放心地大叫:「太好了。這樣的話,事情就跟我無關了。我在上午九點離開國分寺的店,外出採買。在那之後我也一直留在店裡。員工們應該可以替我作證才對。」
若是被那男人看見自己失態的一面,到時候又免不了會招來一陣嘲弄了。
面對這樣的麗子,影山露出挖苦的笑容,行了一個禮。
「你看,影山——這全都是你害的——」
她完美地為警部打圓場。像這樣克盡部下的職責是很累人的。
「那麼你是說本次事件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囉?」
「這、順便請教一下。」和明語帶顫抖地說:「家父大概是幾點過世的呢?」
麗子對這些過於平庸的同僚們感到愕然。
大概因為是只白貓,才取名為小白吧。對了,桐山家的家庭成員之中,還包含了一隻貓,麗子回想起來了。不過之前都沒看到半點蹤影……
當麗子正準備提出問題時,「問題是容器!」警部打斷她的話大叫道:「氰酸鉀不是那種可以隨手拿來拿去的東西。假使健作先生在這間寢室內服下了自己準備的氰酸鉀,屍體旁邊沒留下容器就說不過去了。怎麼樣,寶生!」
「的確,我們連問都還沒問,他們就主動提出了不在場證明。所以說,真兇就在他們之中嗎?」
「今天我不是輪休,而是請了有薪假。其實我一早就發了高燒。以這種狀況實在是禁不起繁重的勤務。咦?你問幾度——三十七點二度喔。怎麼樣?確實是高燒對吧?」
「警部,閒聊就到此為止,可以趕快進行事件的調查嗎?」
「沒錯。所以我才會傷腦筋啊。」
嘶嘶——麗子才吸了幾下鼻子,隨即又補上錦上添花的一發。「嘿啾!」
「你—少—囉—唆。」麗子面對著影山噘起嘴唇說:「啊啊,是喔。看來你已經知道這起事件是自殺或他殺了吧。這下正好,說來聽聽啊。」
可是不管再怎麼窺視,床底下還是找不到任何東西。相反地,麗子在牆邊的地板上找到一條細長的棕色橡皮筋。「——警部,我找到了這個。」
「不,沒什麼。」影山以沉穩的語氣說:「只是,剛才走在走廊上時,我好像聽到哪裡傳來了彷彿中年大叔般的嘶吼聲,為了慎重起見,我必須提高警覺。」
簡而言之,現在這個時間點,和明與貴子殺害健作的可能性相當高。聽完麗子的回答,影山滿意地點了點頭。
影山鄭重地行了一禮,向麗子表示敬意。
影山無奈似地嘆了口氣,「遵命。」就這樣站著恭敬地行了一禮。接著,他緩緩地開口說了。
「這對兒子夫妻來說相當不利呢。分得的遺產可能因此大幅減少。原來如此……順便請教一下,和明先生餐廳的經營狀況如何?」
「是的。我想說反正他只是在睡覺,而且外子也吩咐過『不要吵他』了。」
「您說得是。可是犯人卻錯以為那是飲用水。換言之,犯人觸碰寶特瓶時,裡面的水已經不是熱水了。想必已經徹底冷卻,變成常溫的冷水了吧。」
麗子躺在「公主床」上把羽絨被拉到下巴處,發出軟弱無力的呻|吟。
嗯嗯,原來如此,影山適時地附和。
「自我了斷的行為,對本和圖書人來說應該是神聖無比的儀式才對。相較之下,熱水袋裡的熱水,最普遍的用途,充其量是在隔天早上順便拿來洗臉。雖說這是唾手可得的東西,但是健作先生卻把熱水袋的熱水倒入茶杯裡,用來吞服毒藥!以自殺者的心理來說,這是極不合理的事情。」
「不,您的答案跟我預想的不同。啊,還有裝水的寶特瓶可以用來驅趕電線桿旁的貓等等——這些也不是我想聽到的正確答案。慎重起見,請容我先聲明。」
「這樣啊。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風祭警部鄭重地低下頭,隨即轉向後方,在麗子的耳邊悄聲說:「那個現場有什麼黃色毛巾跟手電筒嗎?咦?有喔?這樣啊,不,那就好。」
影山露出滿意的笑容,看著這個模樣的麗子。
「嗚!」以臉接下枕頭的影山,伸手扶正被打歪的眼鏡,說道:「請、請您冷靜一點,大小姐。若是感冒繼續惡化下去的話,恐怕會影響到明天的工作……」
結果相川早苗並沒有問起橡皮筋的用途,就這樣目送著健作先生離去了。那就是她跟生前的健作先生最後一次見面的狀況。
「是,我想應該是同一瓶。老爺先拿著寶特瓶往起居室走去,然後好像隔著窗戶對院子裡的夫人說了兩、三句話的樣子。」
5
這麼告誡自己後,麗子搖響床邊的搖鈴,喚來那個男人。
「請您仔細想想,大小姐。假設健作先生窩回寢室之後,才突然決定自殺好了。自殺用的氰酸鉀也已經拿到手了。如果情況真的是這樣子,那麼,為什麼健作先生要用熱水袋的裡的熱水來吞下毒藥呢?」
聽完影山的問題,麗子馬上回答:
面對這樣的麗子,影山用討好的語調詢問:
「這、這個嘛,你這麼說的確也是。」
「嗯?」警部把臉湊近麗子手指捏著的物體,並將眼見的事實如實地說出來。「什麼啊,這不是斷掉的橡皮筋嗎?這種東西跟事件有什麼關係嗎?只是區區的垃圾吧。」
「不是還有另外一個人嗎?」警部把臉貼近拉門的縫隙問。
這麼說完,麗子連忙思考起來。橡皮筋嘛,嗯——……「對了!橡皮筋是拿來綁住包裹著寶特瓶的毛巾。只是把毛巾包起來的話,毛巾會在睡覺的時候鬆脫,所以必須用橡皮筋固定住。」
「錯不了的,這就是氰酸鉀的容器。健作先生自行服用了放在這個容器裡的氰酸鉀,然後丟掉盒子,喝下茶杯內的水。被丟棄的盒子滑過地板,藏進了這個電視櫃底下。這樣就說得通了。我說得沒錯吧?寶生。」
風祭警部右手撥起頭髮,自言自語似地低聲說。
原來如此,影山說得對,事件獲得解決似乎真的是最好的特效藥。
「是氰酸鉀!」風祭警部大叫一聲,馬上往後跳開,並且對麗子提出警告。「小心啊,寶生!最好不要隨便把臉湊過去。那個茶杯跟寶特瓶也不能碰。畢竟有誤觸氰酸鉀的危險性啊——嗯嗯,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我知道了,這個老人是被氰酸鉀毒殺的!」
2
「寢室的狀況跟您發現屍體時一樣嗎?您沒有碰過那張桌子上的寶特瓶或茶杯吧?」
「那只不過是每個人的體會不同吧?」
「嗯,是氰酸鉀喔。就結果來說,這點倒是和風祭警部的臆測不謀而合。」
默默看著一連串鬧劇的信子夫人,搖了搖頭說:「真是可悲啊……」
「只有這點絕對不能容許……我得小心才行。」
「大小姐,很遺憾,時間到了。」
在那之後,麗子也跟著風祭警部繼續進行搜查。她不怕惹人嫌地一再訊問關係人,同時執拗地觀察現場,幾乎到了快要將現場狀況烙印在腦海裡的程度。此外,還跟警部沒完沒了地反覆討論。桐山健作是遭到殺害?還是自殺?他在臨死之際要了一條橡皮筋的用意何在?在找不出答案的情況下,調查持續到了深夜。結果——
有了信心的麗子自行道出最後的結論:「犯人是信子夫人。」
「降血壓葯在那個冰箱裡。是的,老爺習慣把每天要吃的葯放在冰箱裡保存。您要看嗎?」
「可是,你也不用說成是『稅金小偷』吧?畢竟國立市繳最多稅的,就是寶生家呢……」
「健作先生吃完葯後做了什麼呢?」
「因此健作先生並不是自殺,而是被某個人下毒殺害了。」
麗子把羽絨被子拉到睡衣的胸口前,「嗚嗚,好冷。」肩膀不禁顫抖了起來。
「從大小姐的描述聽來,健作先生跟兒子夫妻之間似乎處得不好的樣子。原因是什麼呢?因為和明先生是信子夫人的拖油瓶嗎?」
「的確,這也並非毫無可能……」
「……」什麼氰酸鉀氰酸鉀的,也不用像個笨蛋似的,老是同一句話一直說個不停吧…:
麗子懷著敗興的心情反駁說:「警部,氰酸性毒物不等於氰酸鉀喔。再說,就算真的是氰酸鉀致死的,那也未必是他殺吧?老人也很有可能是服毒自殺呢。」
「那我繼續問了。寶特瓶的種類是什麼呢?」
聽了麗子的問題,影山露出深感失望的表情。「啊啊,大小姐直到現在都還是誤會了呢。健作先生在寶特瓶內裝的並不是普通的水。」
「雖然當著大小姐的面這麼說,猶如關公面前耍大刀,不過,毒殺事件其實非常棘手。有別於刺殺或絞殺,毒殺這種情況,犯人無須於事件發生的那一刻出現在現場。犯人可以事先在食物或食器上下毒,或是將毒物交給想殺害的人,謊稱是藥物。像這樣自己吞下毒物而死,警方很難在事後判斷被害者是自行服毒、還是被他人下毒。」
「住在宅邸裡的有健作先生與其妻信子女士、兒子夫妻,還有就讀大學的孫女,是個五人家庭。此外,還有一名通勤的幫傭與一隻家貓。」
影山彷彿攤開最後王牌般道出了那句話。「是寶特瓶。」
「桐山健作先生過世了,可能是服用氰酸性毒物而死——」
於是,麗子忍受著「高燒」,今天也照常到國立市警署上班去了。
「那麼,根據剛才的解釋,健作先生把寶特瓶帶進寢室代替熱水袋使用就相當合理了。」
「嗯……對了,老爺拿著寶特瓶離開了廚房。」
「就在老爺回到寢室前不久,我曾在這個廚房裡見過他,那就是最後一次了。老爺是來吃藥的。」
仔細一想,過去只要風祭警部發表合理的假設,到最後多半會證明那是錯的。如果依據這個經驗法則的話,桐山健作的死就不是自殺了。這是一起偽裝成自殺的殺人事件……不,是我想太多了嗎……警部偶爾也會有猜中的時候吧……可是,之前都連續慘敗,這次八成也……
然後麗子撲通地一屁股坐在床上,翹起腳來,向管家挑釁說道。
被他當成戰利品高高舉起的東西,是個細長透明的筒狀容器。是藥盒。那原本是裝藥劑的容器,但也可以用來保管毒藥。裡頭是空的,不過盒子底部可以看到殘留有些許微粒。
「咦,所以我說中了嗎?」
「健作先生進入寢室的正確時間是幾點呢?」
影山這麼說著,同時以優雅的動作將盛在托盤上的早餐擺放到麗子桌前。
過了幾分鐘後,刑警們不惜像狗一樣在地上爬的執著,終於有了成果。
「——話說回來,我剛才的噴嚏也太不可愛了。」
「所以健作先生最後終於放棄了代代相傳的田地……」
「喔,舞台是在國分寺嗎?那是在國分寺的哪裡——」
今天一整天奮力工作的麗子一回到寶生邸,就因為高燒而昏倒了。
「我認為事情就像您所猜測的一樣。既然都知道這麼多了,大小姐應該已經想像出神祕橡皮筋的用途了吧?」
晚餐的邀請被回絕後,警部臉頰微微抽動著望向室內。麗子也從警部背後定睛凝視現場。
「那是因為,這個……我想大概跟事件無關吧……」
「如果是通勤的幫傭,她應該會把貓帶回自己家裡,再把牠丟得遠遠的才對。可是犯人卻沒有這麼做。說不定,她自己對小白也相當依依不捨,所以才會只把牠藏匿起來大約一個禮拜——」
「你說的某個東西是什麼啊?」
「咦,理由是這個嗎?」麗子一時之間愣住了,不過她越想越覺得影山說的沒錯。「的確,貓咪的身體很溫暖。尤其在冬天,或許更是方便。」
「寶特瓶的標籤似乎被撕掉了的樣子。這樣的話,就算裡頭裝的是水,寶特瓶也有可能本來是裝其他飲料的容器。比方說,把喝完的烏龍茶寶特瓶拿來裝自來水,重複利用,有很多人都會這麼做吧。桐山健作先生也有可能是這種人。」
不是水,而是熱水。雖然兩者在科學上是同一種物質,但熱水確實跟水不同。「不過,為什麼桐山健作要在寶特瓶裡裝熱水帶進寢室呢?是要喝嗎?」
然而,倒霉的事,總會在倒霉的時刻來臨。
「嗯,是啊。就像你所說的,對健作先生下毒的真兇就在他們之中。十之八九絕對是這樣沒錯。我的看法也跟你完全相同喔,寶生。」
警部歪頭思索。麗子也謹慎地將視線掃過屍體及其周圍。
這時,站在信子夫人背後的幫傭——相川早苗小姐輕聲叫道: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拖到下午才發現啊。那麼,你發現健作先生過世時做了什麼呢?」
床與桌子之間橫躺著一位身穿睡衣的男性。頭髮全部花白了,臉上佈滿深深的皺紋,是個年齡大約七十幾歲的老人。乍看之下沒有外傷。既沒有被刀械https://www•hetubook•com•com所刺,脖子上也沒有纏著繩子。不過從那化為蒼白的臉色看來,他顯然已經斷氣了。
3
「原來如此。的確,老爺是不折不扣的大叔了……」
「哎呀,請等一下。」警部裝模作樣地歪著頭反問。「我從來都沒有說過健作先生是自己服毒喔。他殺也是極有可能的。另外,雖然這是枝微末節的小事,但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得言明在先,氰酸性毒物可不等於氰酸鉀。」
警部雙手置於成對的門把上,啪一聲地將兩扇拉門迅速往左右拉開。麗子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如此招搖地強調自己的登場。
聽完警部的發問,信子夫人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以壓抑情感的語氣回答:
不過現階段麗子還無法解釋事件的全貌。畢竟桐山健作的死還不能確定是殺人事件。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影山再怎麼以卓越的推理實力為傲,也不可能釐清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既然如此,至少聽聽看他對於自殺或他殺的判斷也好。這是麗子最真實的心裡話。
「我想應該是上午十點左右。當時我正在院子裡晾衣服,外子隔著起居室的窗子說『我感冒了,要在寢室裡休息。不要吵我喔』。我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這樣在院子裡繼續做事。所以外子應該是在那之後就馬上回寢室了。」
「嗨,早啊,小姑娘。今天特別冷呢。」
只不過令麗子慶幸的是(另一方面也是警部的不幸),他的大腦似乎徹底遺漏了那段決定性場面的記憶。有些被害者遭受到強烈衝擊而陷入記憶障礙,這種情況屢見不鮮。警部大概也是其中一例吧。
「如同風祭警部所猜想的,犯人恐怕在膠囊上動過手腳,摻進了氰酸鉀吧。健作先生在廚房裡將那個膠囊當成感冒藥吞服下去。然後他帶著裝有熱水的寶特瓶與橡皮筋回到寢室。寢室裡大概原本就有毛巾吧。他拿毛巾包裹寶特瓶,並以橡皮筋固定住,就這樣完成了一個寶特瓶熱水袋。接著,他抱著寶特瓶熱水袋鑽進被窩裡。可是在那之後不久,膠囊在胃中溶解,毒素蔓延全身,殺死了他。在臨死前的痛苦掙扎中,他很可能抓著寶特瓶、用力拉扯著包覆在外的毛巾吧。所以橡皮筋才會斷掉飛到牆邊,毛巾與寶特瓶也才會散落分開——」
「我想,外子會不會是自殺的呢?不,我也想不到什麼導致外子自殺的線索,可是不知怎麼的,就是這麼覺得……」
「因為外子有點感冒,今天吃完早餐後不久,又窩回了自己的寢室裡。他好像吃過葯就睡了。為免打擾他的安眠,我刻意不接近寢室。可是過了下午一點之後,外子還是沒有起床。我擔心他中餐要怎麼解決,便在下午一點半過後去敲外子寢室的門。不過外子並沒有回答。我打開門往房裡看時,寢室就已經是那個狀態了……」
這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了,但是還是得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寶生集團」是一個從鋼鐵、電力、精密機械,到食品、藥品、釣魚用品,甚至是報章雜誌及本格推理小說等等,各種產業無不涉獵的巨型複合企業。而財團總裁寶生清太郎的城池,寶生邸,則是坐落東京西邊的國立市一隅,以佔地廣大到幾乎讓附近人家感到困擾而聞名。
「等一下,毒殺事件跟不在場證明無關吧。因為犯人可以事先在膠囊裡下毒……」
影山頓了一下,才開口說出答案。
「健作之妻信子您知道吧。在她身邊的中年男性是兒子和明。他在國分寺開了一家使用無農藥蔬菜的有機餐廳,簡單來說就是餐飲業者。順帶一提,和明是信子的拖油瓶,跟健作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
「什、什麼,你說橡皮筋!」警部拉高嗓門叫道。「說到這個,現場的地板上確實遺留著一條斷掉的橡皮筋……可是,那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呢?裝水的寶特瓶可以猜到是要喝水用的,可是為什麼要把橡皮筋帶進寢室裡呢?」
「正是如此。此外,今早突然變冷,氣溫降到了這一陣子的最低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今天健作先生好像有點感冒的樣子。所以用過早餐後,健作先生便吃了感冒藥獨自窩進寢室裡。不過,總是與他共寢的小白依舊下落不明。這時,他突然想到可以利用某個東西,於是付諸實行了。」
「沒錯。那麼妻子貴子呢?」
聽了麗子帶有嘲諷意味的一番話,風祭警部露出了美男子式的微笑。
「當然,我最喜歡了——那麼要上囉,寶生。」
「哎呀,這不是小白嗎!你跑到哪裡去了!」
「啊啊,相川小姐,這下正好——哎呀,小白也在啊。」
「自殺?」警部的眉毛抽動了一下。「當、當然。我是考量過這種可能性之後,才又提出了他殺的推論喔。難道你聽不出來嗎?」
被高聳圍牆所包圍的寬廣建地裡,矗立著風格獨具的西洋建築,有時髦的別館、詭異的倉庫、無用的噴水池;庭院裡還有兩隻雞、還有狗有馬有鹿,還有大象與長頸鹿悠然地吃草,還有獅子恣意地來回奔跑——種種謠言不斷的在國立市市民之間流傳。不過,這些當然都只是都會傳奇罷了。任誰也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又有什麼是插科打諢的閒話。對於大多數市民而言,寶生邸內部一直是個無法窺探的祕境。
麗子與風祭警部回到現場的寢室時,桐山健作的屍體已經被運走了。鑑識人員似乎把遍布屍體旁的嘔吐物全都帶走了,地板變得十分乾淨。寶特瓶跟茶杯也正在鑑識當中。
將目光移向床上時,可以看到枕邊有手電筒與收音機。被子凌亂地掀起了一半。黃色毛巾隨意放置在墊被上。床邊的桌上有一支五百毫升的寶特瓶及茶杯。寶特瓶內裝了八分滿的透明液體。雖然標籤被撕掉了,但內容物看起來好像是水。往茶杯內一看,裡頭也殘留著少許透明液體。
三月下旬的某個早晨,寶生邸庭院內的櫻花正開始綻放的時候。
麗子在心中吐槽著上司的發言——不,等等。我記得好像有方法可以讓人服下氰酸鉀卻不會當場死亡,麗子轉念一想。
麗子暗自讚嘆影山如常的敏銳。她心想,明天早上得要以關係人的身分重新審訊桐山信子了。
麗子帶著訝異的表情反問。
4
「桐山家的家庭成員是?」
「在現場的那支吧。可是,裝了水的寶特瓶要怎麼用呢?」
「那麼女兒美穗也一樣囉。她在上午十點半跟朋友一起去學校。因為之前都待在屋裡,這段期間內她是有辦法對現場動手腳。不過在十點半的時間點上,寶特瓶內的水不可能冷卻至常溫。」
「當然,這點鑑識組已經調查過了。寶特瓶的內容物和茶杯裡剩下的透明液體,全都是純水,錯不了的。」
「就是熱水袋的代用品。」
「不過,雖然我是有聽過基本原理,但寶特瓶真的能拿來代替熱水袋嗎?」
「方便告訴我,您看過現場後的印象嗎?看了健作先生那個樣子,您是怎麼想的?是他殺,還是自殺?」
「啊啊,你是說這個啊。的確,那個寶特瓶原本好像不是拿來裝水的。瓶裝水的寶特瓶多半是用柔軟的材質做的,可是現場的瓶子不一樣,是強度更高的硬質寶特瓶。那原本大概是裝茶的寶特瓶吧——我說啊,你這是什麼問題?寶特瓶的種類跟桐山健作的死無關吧。」
哇——我贏了!這次絕對是我贏!畢竟我沒有請假嘛!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警部顯得異常興奮,一把抓住了眼前的幫傭。
警部看著放在床邊的薄型小電視的電視櫃底下大叫。
不過影山卻對麗子投以冷靜——應該說是冷淡的視線。
面對麗子的提問,影山十分明快地回答:「是熱水。」
像這樣結束了事件的解謎後,影山靜靜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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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老爺還算是關心貓。」「所以是溺愛囉?」「不,只是關心的程度。」「意思就是溺愛嘛。」「不,老爺對貓並沒有特別溺愛。」「健作先生不愛貓嗎?」「不,老爺是關心貓的。」「你看,這不就是溺愛。」「不,老爺只是還算……」
「啊?影山,你在說什麼啊?寶特瓶裡面裝的是水喔。鑑識組調查過了,所以錯不了的。剛才我不是這麼說過了嗎?」
「原來如此,我清楚了。」警部將臉抽離拉門的縫隙,無聊似地喃喃自語,「可是啊,健作先生十之八九肯定是服用氰酸鉀自殺。就算對關係人進行訊問,感覺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不過請您相信我,刑警先生。我並沒有殺害爺爺。」
撇下嘆了一口氣的麗子,警部自顧自地詢問站在一旁的本地巡警。
過了一會兒,在寶生家的餐廳裡——
然後麗子與警部稍微蹙著眉頭,湊近一點端詳老人的屍體。
「慎重起見,請容我提醒您,寶特瓶終究不是暖氣設備。寶特瓶熱水袋並非原本的使用方式,所以絕不推薦您這麼做。如果大小姐執意要試的話,後果請自行負責。」
「這麼說來,現場的床上有條黃色毛巾。那會不會是拿來包裹寶特瓶熱水袋的套子呢?」
「各位似乎誤會了什麼的樣子。在本次事件中,就算再怎麼主張自己有不在場證明也毫無意義喔。畢竟健作先生是和_圖_書服毒而死的。假使是他殺的話,犯人只消事先在健作先生可能食用的東西裡下毒就行了,並不需要在推測死亡時間的上午十點多出現在現場。下毒的時間可以是早上七點或八點,也可以是前一天晚上。不,搞不好在一周前就已經下毒了呢。比方說摻在健作先生平時服用的藥物、維他命,或者是感冒藥裡……」
聽了風祭警部所說的話,桐山家的人們頓時緊張起來。另一方面,警部捨棄了剛才的「自殺說」,改口斷定這是一起毒殺事件。他大概是認定這樣會比較有趣吧。
「你說沒有一絲一毫的進步!開什麼玩笑。別看我這樣子,跟以前相比,好歹我也進步了五公釐或是十公釐吧!」
「辨別真兇的關鍵在於消失的白貓。這次事件是他殺,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了。這樣的話,大約一周前下落不明的白貓,應該就是犯人預先準備好的『自殺的藉口』。失去重要的家貓而意志消沉的老人突然尋死——為了讓眾人相信這種平凡無奇的故事,犯人把貓藏了起來。然後在事件爆發後,犯人立刻放走藏起來的貓。也就是說,大家以為行蹤不明的貓,其實還躲在桐山邸的某個地方。照這樣說的話,把貓藏在宅邸裡的會是誰呢?」
「——那麼,你認為如何?影山。」麗子把事件從頭到尾說完後,坐在床上詢問影山的見解。「桐山健作是自殺?還是被殺的呢?」
另一方面,警部嘗試從不同的方向刺探。
——現在才放馬後炮批評是不太厚道啦,但是,這些人居然還能當上刑警啊。
看來今天頂多只能適度地假裝整理文件(意思是不必認真的整理文件),然後趕快回家了。麗子一心等待著傍晚的到來。
或許又是臨時起意也說不定,這樣的風祭警部帶著麗子前往桐山邸的廚房。這時幫傭相川早苗正好在餵白貓吃貓食罐頭。小白專心地大口吞嚥著罐頭飼料,看來是餓得飢腸轆轆的樣子。
「是,這正是接下來才要進行的推理。」
不過,在所有關係人的注目下走向大廳中央的風祭警部,無疑的心情很好。他宛如歌舞伎演員般瞪視著一千人等,然後開口這麼說:
「……」這是風祭警部特有的自戀風格。這男人真的絲毫沒有改變。
「也就是說,這一個禮拜以來,桐山健作並沒有抱著貓睡覺囉。」
在掛著帳幔且綴飾著華麗蕾絲的床——也就是所謂的「公主床」上醒來後,寶生麗子突然「哈啾!」地打了一個很沒有大小姐風範的誇張噴嚏。
那個男人——其實指的是侍奉寶生家的年輕管家,影山。搖鈴才響不到五秒,身材高瘦、戴著知性的銀框眼鏡、搭配西裝打扮的管家,已經來到麗子寢室的門口,敲了敲門。
麗子只好鞭策著熱烘烘的身體,衝出辦公室。
「健作先生把醫生開的膠囊以這種形式保存,並每天固定服用。可是這種保存方式太草率了,反而可說是讓犯人更好下手……」
「通勤的幫傭辦不到吧。」
麗子不滿地鼓起臉頰。這樣的她,職業正是警察。而且還是任職於警視廳國立市警署、貨真價實的現任刑警。的確,只因為低燒就曠職,這不是值得讚賞的行為。
「關於推測死亡時間,據法醫的看法是上午十點前後。由於信子夫人正好於上午十點與生前的健作先生交談過,健作先生的實際死亡時間應該在十點過後不久……」
「正確答案,大小姐。」
「這樣啊。對不起,讓你感到寂寞了。」
「我才不會這麼做呢!為什麼我非得抱著寶特瓶睡覺不可啊!」
「是的——」幫傭先點了點頭,隨即又像取消似地左右搖了搖頭。「不,在回到寢室之前,老爺又一次來到了廚房。」
「您是說穿著圍裙的年輕女性吧。她叫相川早苗,如您所見是個幫傭。」
「……」欠缺觀察力的刑警,這裡就有一位……
然後影山輕輕以指尖推了推銀框眼鏡,彷彿慫恿麗子似地開口。
「恕我冒昧,大小姐。只因為三十七度出頭的發燒就想請假,這簡直跟討厭上學的國中生沒什麼兩樣。再怎麼說,大小姐也是身為公僕的警察。若是因為這點程度的小事就請假的話,市民們會在背地裡指責您為『稅金小偷』喔。這樣好嗎?」
警部看了麗子的反應之後心情大悅,重新轉頭面向相川早苗。
「就是這裡。」巡警指向半開的門。
「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吧,大小姐。」
麗子身穿黑色褲裝,配上黑框的裝飾眼鏡,一頭長髮綁在後腦杓,打扮得十分樸素。外觀活脫脫就是個平凡的新人女刑警。誰也猜不到她會是寶生家的千金大小姐。況且,聚集在國立市警署辦公室內的男刑警們個個粗枝大葉,完全缺乏觀察力與服裝品味,所以誰也沒有察覺到麗子的真面目。在他們眼裡看來,Burberry的褲裝與Armani的眼鏡,看起來全都像是在「丸井國分寺店一帶買來的東西」。
「這麼說起來,高齡者自殺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報紙上也常看到呢。」
相川早苗的視線投向剛才警部打開的拉門後方。麗子轉頭往那邊一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那裡出現了一隻全身雪白的貓。
「唔。這麼一想,原來如此,健作先生自殺也並非毫無可能。雖然沒發現遺書,但是自殺時沒留下遺書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你說是吧?寶生。」
「不,我說的不在場證明,並不是關於毒殺的不在場證明。而是犯人將寶特瓶裡的水倒進茶杯時的不在場證明。請您仔細想想,大小姐。犯人在現場拾起寶特瓶之際,如果裡頭是很燙的熱水,犯人會誤以為那是飲用水嗎?」
事件現場為一棟日式住宅,巨大的瓦片屋頂令人印象深刻。幾名制服巡警正在保存跡證時,麗子與同僚們乘著巡邏車趕到了現場。確認過寫著「桐山」的門牌,麗子便穿過氣派的檜木大門進入玄關,在巡警的帶領下,往宅邸深處前進。
「感冒?」麗子突然想起來似地將自己的掌心貼在額頭上。「這麼說起來,好像好了呢!」
「今天早上健作先生說有點感冒,於是進了寢室。不過,其實他心裡正考慮要自殺。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後,他把寶特瓶的水倒進茶杯。然後將事先準備好的毒物放入嘴裡,配著茶杯的水服下,終於如願以償地死了——」
「就是說啊,美穗。不要隨便懷疑家人。」和明也告誡女兒。「話說回來,上午十點的時候,美穗人在哪裡做什麼呢?」
風祭警部露出困惑的表情看著和明、貴子及美穗三人的臉。
最新浮現出來的神祕證物是「橡皮筋」。麗子與風祭警部無法確實掌握個中意涵,只能露出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覷。
風祭警部乃是國立市警署中首屈一指的精英刑警,年紀輕輕才三十幾歲就擁有警部的頭銜。他的真實身分其實是「速度快,但缺點卻是容易壞」的汽車製造商——「風祭汽車」創業家的少爺。簡而言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當上了精英警官。俗話說不知人間疾苦,就是像他那樣子吧?麗子這麼心想,完全無視於自己的出身。
「老人因為家貓走失而自殺,這的確是有可能的事情。難道真是自殺嗎……」
面對咄咄逼人的警部,相川早苗僵住了臉,腳邊的貓則是白毛倒豎。
麗子說出乍聽之下似乎很有說服力,但實際上卻又狗屁不通的辯駁,「我知道啦,我去上班總行了吧。」然後怨嘆了一聲,拿起湯匙。「哼!今天一整天我要勤奮工作,如果回家之後突然因為高燒而倒下的話,那全都是你害的!」
「才不會影響呢!區區三十七度出頭的熱度根本算不了什麼!」
說到這裡,信子夫人突然為之語塞,同時以有些做作的動作掩住了嘴。
麗子瞥了警部一個白眼後,便主動開口詢問夫人。
「如果要飲用的話,應該會選冷水或溫茶吧?」
「……」麗子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搭霸王車的計程車司機。可是這個國家沒有法條可以取締竊占部下發言的上司。麗子只能苦笑了。
「是的。我聽說,實際上還滿多人拿裝有熱水的寶特瓶代替熱水袋,抱著睡覺。以柔軟的材質做成的寶特瓶裝入熱水時會受熱變形,導致熱水溢出。不過裝茶飲的寶特瓶耐熱性佳,就算裝進熱水也不易變形——只是!」
「不,這可大有關係了。哎呀,您還不明白嗎?既然如此,請容我再問大小姐一個問題。」
警部好像很滿意自己的假設般用力點了一下頭。
「不在場證明?」
警部以指尖彈開扣在本體上的蓋子,將鼻頭湊近盒子。
「你說的寶特瓶是放在寢室桌上的那瓶吧。」
麗子前往的地方是國分寺西區。被稱為戀窪的這一帶,是保留著武藏野風貌的寧靜住宅區。附近有座被取了「X山」這種神祕昵稱的雜樹林,而且到處還殘存著以前的菜田。
身為富豪千金之人,即便是突然打個噴嚏,也得講究氣質。可不能跟那些口沫橫飛噪音驚人的中年男子等同而論。再說——
影山說著肉麻的奉承話,臉上露出微笑。
「是,確實如此。」麗子姑且表示贊成,但同時卻也產生了一個疑問。
根據中年巡警的說明,桐山家是家世悠久的農家,祖先代代都在戀窪從事農業。聽說他們在宅邸周邊持有耕地,桐山健作本人也從事農耕。順帶一提,農業是國分寺不為人知的地方產業。特產是土當歸,麗子沒有吃過。
「影山——!」
「不對。的確,健作引退不再務農了,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賣掉田地的樣子。聽說健作的遠親之中,有個今年剛從農業大學畢業的男性,健作似乎考慮讓那個人繼承自己的田產喔。比方說,透過收為養子之類的方法。」
「才沒這回事呢。就算事件解決了,我的感冒也不會痊癒。感冒跟事件又沒有關係。畢竟我人在國立,事件卻發生在國分寺嘛。」
「恐怕就是如此。信子夫人殺害了不肯脫手農地的丈夫,試圖用這筆遺產重振兒子的餐廳。」
「喔,這情報可不能置之不理呢。」
「葯?」警部雙眼閃閃發光。「那是什麼葯呢?是感冒藥?還是其他常備藥品?又或者是氰酸鉀呢?」
麗子總算明白了。「桐山健作為了取暖而抱著貓睡覺。那隻貓失蹤後,這回他打算拿裝了熱水的寶特瓶代替貓抱著睡覺。這下我終於懂了。『貓跟寶特瓶的共通點是什麼?』,剛才那道謎題的答案是『兩者都可以當成熱水袋的替代品』吧。」
「……」雖然警部面露得意地這麼問她,但由於麗子的想法也完全相同,她並不覺得特別欽佩。麗子面無表情地回答:「您說得是,警部。」
「這個嘛,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又覺得這種事情不值得刻意過問……」
「為什麼經歷了這麼多起重大事件之後,大小姐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進步呢?難不成,您是故意的嗎?」
「三十七點……哇,三十七點二度!」麗子睜大眼睛,得意似地將體溫計拿給身旁的管家看。「你看,影山。我猜得沒錯,果然發高燒了。這下子,今天是不可能去上班了。畢竟,燒到三十七點二度了呢!」
「嫌犯縮小至兩人了呢。那麼真兇是誰呢?」
聽了麗子簡潔的回答,「原來如此。」影山好像被殺得措手不及似地,發出讚嘆的呼聲。
然後呼喚著叛徒管家的名字,同時將枕頭隨著怒火一同扔出。
6
於是之前還十分重視不在場證明的三人,態度突然急轉直下。
「這個嘛……」相川早苗一瞬間答不上話。「不,這我也不曉得。」
「唔,我聽說是殺人事件才趕過來的,不過看起來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死因是什麼呢?」
聽說最先發現屍體的是妻子信子。既然如此,應該先找她來問話吧。於是麗子與警部把桐山信子叫到了其他房間。
面對屏住呼吸的麗子,影山接著解釋:
「的確,或許真是你所說的這樣——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影山。」
對警部這段發書迅速反應過來的是和明。
「是。這位老人名叫桐山健作,是這個桐山家的當家——」
麗子與風祭警部從微微打開的拉門後方窺探著桐山家大廳的情況。五名男女各自以不拘小節的姿勢坐在寬敞的榻榻米房間內。麗子輕聲對警部說明之前收集到的情報。
「不過遺憾的是,桐山家的小白大約一周前失蹤了。」
「喔,是這樣啊。不過,從剛才在大廳裡的對話聽來,感覺健作先生非常疼愛這隻白貓。甚至到了每天晚上要一起睡的地步。」
麗子默默點了點頭。影山的推理總算漸入佳境。
「我是這麼認為的。雖然和明少爺他們都說是自殺,但小白失蹤這點事情不可能對老爺的精神上帶來多大打擊。就算多少有些失落,也不可能走上自殺一途。」
「嗨,你回來啦,小白。」和明抱起白貓向刑警們說明。「其實小白這傢伙大概從一個禮拜前就失蹤了。爸爸找了牠好久,可是卻哪兒都找不到——你說是吧?貴子。」
「不要胡說八道了。如果不是水的話,那到底是什麼?」
面對麗子無心的提問,風祭警部就這樣順勢借題發揮。
這個嘛,要說垃圾確實也只是垃圾啦。麗子把撿到的橡皮筋放在桌上,視線再度落向地面。
銀框眼鏡底下,影山的眼眸變得更閃亮了。
警部照例一身刺眼的白色西裝,此外還套著黑色大衣,繫上紅色圍巾。這正是他今年冬季的典型穿著。
「讓我們換個話題吧。關係人的證詞有兩派,包括健作先生最喜歡家貓小白,還有不怎麼喜歡小白。您知道這部分證詞的分歧,代表什麼意義嗎?大小姐。」
「當然,就是有事才會叫你啊。」麗子故意可愛地輕咳幾聲。「我好像感冒了,早餐就吃粥好了。還有,把體溫計拿來。我一定發燒了……咳,今天工作要不要請假呢……」
「裝了熱水的寶特瓶,有個相當知名的使用方法。」
「早安,大小姐。」一踏進寢室內,管家首先對床上的麗子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後,他面露警戒的環顧床鋪周遭。「……」
面對麗子過於直爽的問題,信子夫人嚇一跳似地瞪大眼睛。
「抱著貓睡覺很暖和很舒服。既不用花電費,而且把身體弄暖入睡又不會感冒。健作先生抱著貓睡覺的理由恐怕就是這個。」
「不過,既然有重大事件發生,當然就不能繼續請假了。所以我才取消了有薪假,趕來現場。好了,閒聊就到此為止——如何?寶生。今晚下班後,要不要跟我在能欣賞夜景的高級餐廳共進道地的法式料理……」
容器不見了。裝有毒物的容器消失到哪裡去了呢?「那個,警部……」
然後美穗一改粗魯的口吻,轉而面向警部。
影山無情地這麼說完,便暫時打斷這個話題,轉而提出其他疑點。
影山在麗子眼前豎起一根手指,恐嚇似地提出重大將告。
這麼說完,影山面對著躺在床上的麗子,以恭敬的口吻提出重大的問題:
桐山信子今年六十九歲,是個身材消瘦的老婦人。面臨丈夫的驟逝,她並未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只是帶著僵硬的表情出現在刑警們面前。
披著睡袍的麗子,氣勢洶洶地從床邊起身,對管家下令:「影山,去準備宵夜。我今晚沒吃晚餐,肚子都餓扁了。對了,就吃寶生家特製的芡汁炒飯好了。」
國分寺發生事件的第一手通報傳到國立市警署,是下午兩點的時候。
「是,那麼。」相川早苗下定決心似地抬起頭。「老爺問我說『有沒有橡皮筋?』,於是我把圍裙口袋裡的橡皮筋抽出一條交給老爺。老爺應聲說『嗯,這個好』,就這樣帶著橡皮筋和寶特瓶往寢室去了。」
「原來如此,接著是下一個問題。現場的桌上放了寶特瓶跟茶杯,裡頭裝的確實是水沒錯嗎?就算外觀是透明的,那也未必會是純水吧。」
白貓喵地叫了一聲——然後喀吱地咬了警部一口。看來牠似乎把警部的手指誤認成小熱狗還是其他什麼東西似的。警部瞬間漲紅了臉。
「很棒的回答。大小姐豐富的想像力,令敝人影山欽佩之至。」
「嗯,這是有可能的。」和明一邊點頭,一邊撫摸著貓的頭。「高齡者失去寵物後失魂落魄,突然走上自殺一途——這種事情常發生吧?刑警先生。」
「您說得是。」影山用力點了點頭,「而從這點便能找出殺害健作先生的真兇身分。」他隨即大膽地宣告:「此時應當注意的是嫌犯們的不在場證明。」
影山神情自若地看著手上體溫計的刻度,一點都沒有擔心的意思。
強詞奪理的同時,麗子機械式地把早餐的粥吞進肚子裡。
「啊?你問我貓跟寶特瓶的共通點……兩者都是『PET』嗎?」
麗子注視著冒出蒸氣的中式鹹粥,表情依舊無精打采。聽到「嗶」一聲的電子音後,麗子將手伸進懷裡,掏出體溫計,隨即口氣平板地念出液晶螢幕上的數字。
「……三十七點二度。」麗子皺起眉頭,然後露出得意的微笑。「——嘿嘿。」
影山緩慢地搖搖頭,然後以平靜的語氣道出結論。
「熱水?」出乎意料的答案讓麗子一瞬間目瞪口呆。
「是啊。如此一來,毛巾跟橡皮筋的用意也就很明白了。不過等一下,寶特瓶熱水袋要怎麼跟桐山健作的死亡之謎串起來呢?」
「不,無論鑑識組的調查結果為何,健作先生帶進寢室的寶特瓶,裡面裝的並不是普通的水。」
麗子抱著自己的熱水袋大叫。順帶一提,麗子懷裡的是寶生家祖先代代相傳的白鐵製熱水龜。外頭被套上了布套,還加上了頭、腳及尾巴,整體造型看來就像只小綠龜。看著這個熱水袋,麗子總算發現了。
結束大廳的訊問後,兩名刑警坦誠地交換起彼此得到的印象。
「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大小姐——」
「如果你不懂的話,就讓我來告訴你吧,寶生!犯人把毒藥裝進了這個膠囊裡。不知情的健作先生以為是平常的降血壓葯,就直接吃了下去,然後回到寢室裡。不久,膠囊在胃中溶解,毒藥便蔓延健作先生全身——就是這麼一回事。怎麼樣啊?寶生。我的推理之中有任何疑點嗎?」
面對影山的問題,麗子壓低聲音回答:「聽說已經火燒屁股了。」
影山豎起一根手指,堂堂正正地道出結論。
「……」吃下那種東西的話,人可是會當場死亡喔,警部。
無論什麼都請儘管問,信子夫人擺出毅然決然的態度說。風祭警部以多疑的眼神注視著這樣的她。凡事都很單純的他,是那種會老實相信「第一發現者就是頭號嫌犯」的人。
「媽媽,那能夠算是不在場證明嗎?」女兒美穗指摘說。「爺爺就是在上午剛過十點的時候死掉的喔。就算媽媽先餵爺爺吃下毒藥,然後再出門練習茶道,那也一點都不奇怪啊。」
實際上好像也真的不怎麼好吃的樣子。hetubook.com.com小白嘔嗚地吐出警部的手指。
「你最後一次看到生前的健作先生,是在什麼時候呢?」
「時間都這麼晚了……那個,您身體還好吧?我記得您不是感冒了嗎?」
影山不改沉著本色,開始發問。
「就、就是說嘛,爸爸最近老是碎碎念說身體不好。」
「犯人誤以為掉在現場的寶特瓶是拿來裝飲用水的,所以才會將水倒進茶杯裡。這就是犯人的失誤。」
「仔、仔細一想,不在場證明什麼的根本就不重要。因為爸爸是自殺死的啊。」
「那麼請容我再問下去。關於毒物的種類,確實是氰酸鉀沒錯嗎?氰酸性毒物還有其他種類呢。」
「您說他殺?這是不可能的。難道您的意思是誰殺了外子嗎?這麼可怕的事情,我根本無法想像。」
「好了,快說。要是你的推理說服不了我,我可饒不了你。」
拜此所賜,麗子與風祭警部的關係至今始終沒有絲毫的改變。
「唉,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問題啊……」
「啊?什麼寶特瓶的種類,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這、當然,那還用說。」
「每晚抱著貓睡覺的理由,這才是重點。以健作先生的情況來說,理由不是對貓抱有深厚的愛情。他對貓並不怎麼眷戀。然而這樣的健作先生卻刻意每晚抱著貓睡覺。此舉最合理且最現實的理由,我幾乎只想得到一個。也就是說——」
「不愧是大小姐,果然慧眼獨具。」
「這個嘛,誰知道呢?」出乎意料地,相川早苗一臉難以認同的表情。「我是每天通勤上班的幫傭,所以對晚上的情況不太清楚。可是就我所見,老爺感覺起來並沒有那麼疼愛小白。畢竟是共同生活的貓,老爺對小白是有一定程度的關愛,不過看越來並不像是特別喜歡的樣子。」
「……」原來如此,這樣的確是說得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麗子突然不安起來。
「我也有同感。這麼一想,有可能產生這樣的誤會的人物,只有健作先生死亡後數小時,仍舊留在桐山邸內的兩名女性。也就是桐山信子夫人或幫傭相川早苗兩者之一。」
「……」雖然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如此,但麗子還是說:「原來如此,警部說得是,這起事件似乎有必要朝自殺及他殺兩個方向進行調查呢。」
「不過——」巡警接著解釋。「健作先生也不敵歲月的摧殘,在去年就已經不再務農的樣子。畢竟兒子夫妻無意繼承農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健作先生進寢室後,您都沒有去看過情況嗎?」
「那麼,做出這種誤判的犯人是誰呢?這時就要看嫌犯們的不在場證明了。首先,桐山和明在上午九點前往國分寺的餐廳上工,然後外出採買。如果他在那之後也一直待在店裡的話,要對現場動手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是犯人。」
「在戀窪住宅區的一角喔。沒錯,還有農田呢。被害者以前也從事農業。不過,現在還不確定能不能說是被害者。畢竟也有可能是自殺……」
在管家這般誘導之下,最後麗子道出了今天事件的詳情。影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認真地聽她說話。
「怎麼了?影山。有哪裡不對勁嗎?」
「是,刑警先生說得沒錯,小白這隻貓實在不太可愛。」
「是啊。爸爸很疼愛小白,每晚都抱著牠睡覺。所以牠不見之後,爸爸好像很落寞的樣子。是這樣沒錯吧?美穗。」
「若是大小姐真的如您所想的感冒了,那恐怕是因為今天早上氣溫驟降的關係吧。這正是人家常說的花冷。昨天之前,還是帶有春意的宜人氣候,到了今天突然變得像是回到隆冬一般的寒冷。」
這麼說完,她打開置於廚房角落的冰箱的門,取出塑膠製的藥盒。收放在半透明容器內的是黃色膠囊。
麗子很有氣勢地打開那扇門進入房內,結果眼前出現的並非渾身是血的屍體——
在激動到連感冒病毒都會逃走的狀態下,麗子一步步逼近影山。
順帶一提,在僅僅一個月前的事件中,將麗子從窮途末路的大危機之中拯救出來的就是這位風祭警部。就這層意義上而言,他無疑是麗子的「救命恩人」。然而在麗子心中,這個事實卻是充滿恥辱的記憶。那正是她想要抹消的過去——也就是所謂的「黑歷史」。
「『我感冒了,要在寢室裡休息。不要吵我喔』,是這段對話吧。信子夫人之前作證過了。健作先生是在這之後回寢室的吧?」
然後信子夫人以說服自己般的語氣接著說:
這樣的她,今晚以感冒藥取代豪華晚餐,並以葛根湯代酒佐餐。捨棄布偶改抱著熱水袋鑽進被窩後,麗子將發高燒的責任強推給身旁的管家。
過了不久之後——
「……不,警部所言甚是。」
「喔,那是為什麼呢?」
「不,不光是這樣而已。重點在於健作先生『每晚都抱著小白睡覺』這一部分。因為每晚都抱著睡覺,家人才會覺得健作先生十分溺愛家貓。相對地,在每天通勤上班而不知此事的幫傭眼裡,健作先生卻不像是有多麼愛貓的樣子。是這樣沒錯吧?」
這麼說道,麗子斜眼確認一下管家的反應。可是影山的側臉只看得到一如往常的冷靜表情。
「美穗,你說那什麼話!媽媽怎麼可能餵爺爺吃毒藥呢?」
「健作先生對小白並沒有投注太多的關愛。所以說,小白一個禮拜前行蹤不明的事,跟健作先生的死無關嗎?」
她搖了搖頭。麗子研判繼續追問下去也沒意義,於是結束了問話。
「話說回來,警部,您今天不是輪休嗎?因為從早上開始就沒看到您,我覺得好清靜——不,是覺得好像少了什麼呢。」
嘴巴上這麼說的相川早苗,似乎也是個不怎麼可愛的幫傭。她的用字遣辭太辛辣了。
警部大概是受內心的衝動驅使,而意圖扮演「愛好動物又和藹可親的刑警」吧。明明也沒多喜歡,他卻一邊說「嗨,可愛的小貓咪」,一邊蹲在白貓面前逗弄似地伸出手指。
「在和明身邊,妝化得很誇張的女性是他的妻子,名叫貴子。她雖然是專業主婦,但家事大多丟給信子夫人處理,自己日復一日沉迷於個人嗜好與才藝練習。後面那個無聊的撥弄著頭髮的年輕女孩是獨生女美穗。聽說她今年才剛進女子大學,現在每天都忙著參加社團活動跟聯誼的樣子。」
說不定會被誤認成黑道老大,因而成為火拚子彈下的犧牲品喔——差點脫口提出多餘的忠告的麗子,還是恭敬的低頭行禮說:「您、您辛苦了,警部。」
面對這名為殺人嫌疑的驚濤駭浪,原本四分五裂的家族突然提升了凝聚力。
「都是因為你說什麼稅金小偷的,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不過經過訊問之後,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情。就是風祭警部針對本次事件,內心並沒有明確的見解,只是一味地見風轉舵罷了。不過,要說他一如往常,也確實是一如往常。
「唔。也就是說,健作先生對貓的愛只有普通程度。他不愛貓是吧?」
「你說安眠?哪裡的話。」
那是男性的寢室。木質地板上擺放了一張結實的木床。旁邊有張小桌子。房間角落有台薄型小電視。顯眼的傢具就只有這些,房間整體給人一種簡陋的印象。在這之中——
警部帶著冷漠的表情,向信子夫人進一步地詢問詳情。
「桐山貴子於上午十點跟鄰居太太一起出門練習茶道。如果她要對現場動手腳的話,那就是在健作先生死亡後不久,也就是在十點過後鄰居太太過來接人之前動手。可是,那時候寶特瓶裡應該還是熱水才對。貴子並不是犯人。」
「那是上午十點過後發生的事情吧。然後犯人怎麼了?」
「妄下結論是偵辦的大忌喔,警部。而且,警部應該很喜歡這種情況不是嗎?」
「當然是衝向倒臥地上的外子,然後搖晃他的身體呼喊他的名字。可是外子卻毫無反應。而且外子的身體冰冷得嚇人……所以我忍不住大聲慘叫……聽到我的叫聲後,幫傭的相川小姐也來到了寢室。相川小姐代我檢查外子的脈搏。不過依舊是回天乏術。她默默地搖了搖頭,然後扶著我走出寢室。幫忙報警的也是相川小姐。」
「不過和明與貴子夫妻,還有女兒美穗,這三人的反應又該怎麼解釋呢?他們非但不為桐山健作的死感到哀痛,還拚了命地強調自己是無辜的。這樣反而可疑啊。」
「警部原本就說是自殺了。而且現場還遺留著毒物用的容器。」
「不行喔,小白。」相川早苗斥責白貓。「那種東西就算吃了也不好吃喔。」
「嗯,爺爺曾說小白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好像已經放棄的樣子——啊,說不定小白失蹤也是爺爺自殺的原因之一呢。」
風祭警部在床緣坐下,擺出一副好像非常認真思考的姿勢。
「在回答您的問題之前,我想先請教幾點。」
「喔、喔喔……」討厭啦,那個「大叔般的嘶吼聲」難不成是在說我嗎?我打噴嚏很像大叔嗎?麗子內心受到嚴重的創傷。「這、這裡可沒有什麼老頭子或大叔喔。一定是爸爸在他房裡打噴嚏的聲音啦。」
「警部!」麗子不耐煩地插嘴說。「『溺愛』這個字眼可以用在貓以外的話題嗎?這樣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而已。」
「警部!犯人把毒藥裝進這個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