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警部,就這麼做。」
「咳、咳、咳咳!」客廳角落響起全世界最生硬的咳嗽聲。「警部先生,您該不會忘記我們吧?」
砂川警部一把抱過鵜飼手中的三花貓,在自己懷裡仔細觀察那個部位,接著微冒汗水抬起頭。
「警、警部,因為柴魚塊和金幣、逗貓棒之類的東西擺在一起啊,既然貓可以配金幣,又可以配逗貓棒,那麼貓配上柴魚塊也完全不突兀。到頭來,那些小東西是遺族預先準備的,只要宣稱是用來悼念愛貓的豐藏先生,眾人大致都能接受……沒人想得到兇手居然偷偷拿來當成兇器。何況柴魚塊本來就是深黑色,沾血也看不出來。」
「這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當時從漁夫轉行進入餐飲界的豐藏先生,有一位體弱多病的太太叫作彌生女士,豐藏先生與彌生女士生了一個兒子,也就是真一。但豐藏先生遇見您這位知名美女並且相愛,持續一年的外遇關係之後和彌生女士離婚。
「警部先生,差不多該讓我們見識機關的真面目了吧?不過我自認不用看也大致明白。」
「雖然是奇妙的緣分,總之本次事件受各位照顧了。各位不只為了外子的任性委託而奔走,雖然和委託內容無關,但各位在這次的命案也協助解開疑點,我想由衷向各位致謝,謝謝你們。」
「話說回來,鵜飼先生,方便請教一件事嗎?其實我一直很在意。」流平抓準機會探出上半身詢問。「你發現三花子是公貓的契機是什麼?」
鵜飼害羞搔了搔頭,看來他其實不習慣被人稱讚。
3
昌代懷抱情感的話語成功說服鵜飼,他略顯躊躇開始說明。
「在門口前面只剩下一隻的招財貓,也就是面對大門左手邊那隻招財貓的底下。您知道這番話的意思嗎?請款單確實在案發之前從信箱掉出來,信箱在面對正門的左側門柱,所以自然掉在同一邊的招財貓腳邊。
「酷似三花子的貓。也就是說,真紀看見比普通貓大一點五倍的三花貓。三花貓並不是在她面前,而是在她視線遠方的出口附近,那她是用什麼基準判斷這隻三花貓很大?」
「難道你指的是高湯?」
接著,鵜飼也附和她的說法。
嘴能抽筋?名警部在相關人員面前嘴巴抽筋說不出話,這真是前所未聞的丟臉狀態,但還是有點想看。志木抱持這種輕率的想法,跟著警部離開。
「首先,我在二十公尺長的普通溫室裡,架設一間十公尺長,實際上越往深處越狹窄的溫室,接著把案發當晚一直擺在外側溫室出口的成人高招財貓搬到其他地方,改為從後門搬來小孩高招財貓,放在內側溫室出口處,準備工作只有這些。
「回到案發當晚的話題吧。真紀小姐在案發當時目擊的招財貓——正如剛才的說明,是小孩尺寸的招財貓——和放在『招財壽司』店門口的招財貓一樣,也就是舉左手的招財貓。真紀小姐,記得你是這麼說吧?」
「對,三花貓福爾摩斯是母貓,是結紮的母貓。作品裡經常出現『或許牠因而養成沉思的習慣』這種令人印象深刻的描寫。但流平難免有所誤解,連我都覺得三花貓福爾摩斯是公的。為什麼會這樣想?當然是因為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姓名。換句話說,三花貓福爾摩斯的名字像是男性,其實是女性。
警部引導相關人員前往溫室入口。首先是昌代夫人,再來依序是孩子們、食客、醫生、管家兼廚師兼園丁、偵探與另外兩人,眾人輪流觀察室內。
他說的「另外兩人」瞬間轉頭相視。
「這當然是愚蠢無聊的想法,我自己也這麼認為。然而神奇的是,只要把三花子當成公貓,至今好幾個無法理解的疑點都能輕易得到解釋。豐藏先生不惜花一百二十萬圓找三花子;豐藏先生不讓任何人碰三花子;原本是招財貓迷的豐藏先生,只破例寵愛三花子這隻真貓,只要把三花子當成公貓,就得以解釋這一切。因此我確定三花子正是『活生生的招財貓』。」
「話說警部先生,您看見這隻貓兩腿中間的奇妙隆起嗎?您知道這是什麼嗎?」
「什麼嘛,原來是這件事,這你肯定也知道。契機在於車上閒聊提到的《三花貓福爾摩斯》。」
「啊啊,差一點。但不是味噌,類似味噌的搭檔。」
過於奇妙的現象使得志木語塞。不只是志木,許多相關人員無法理解現在目睹的現象,明顯出現消化不良的反應。在這樣的狀況中,比任何人都面不改色的男性——鵜飼杜夫向砂川警部開口。
十幾人列隊抵達溫室出口。
緊繃的空氣之中,隨處發出「喔……」這樣的感嘆聲,看來所有人都認同警部的推理相當可信。砂川警部充分確認這股氣息之後,重新點出兇手。
警部滿意環視眾人。
「豐藏先生的不在場證明就此完成,之後只要抓準時間,在深夜獨自前往溫室,拆掉半圓錐形溫室放進農舍就好,再來只需要等隔天早上,有人發現矢島洋一郎先生遇害陳屍於溫室的中央區域。
「貓?又是貓?」
「對,就是這個,高湯。那麼高湯是什麼?警部先生,您知道嗎?」
「是的,我當然沒忘記。話說回來,各位,麻煩移駕前往溫室的出口,但是別穿過溫室,請從外面繞過去。」
「沒什麼,我只是盡到偵探應盡的責任,請不用多禮。啊,補充一下,話是這麼說,但我並不是要婉拒謝禮……啊,我也沒有特別想要求謝禮就是了。」
「怎麼回事……?你是說柴魚?」
不過,沒有才對。肯定是砂川警部為了表演這個魔術,預先搬到其他地方。
矢島醫生抓準岩村命案的話題告一段落時開口。
「換句話說,這張請款單證明舉右手的招財貓,在案發當晚移動過。」
美樹夫以感到無聊的語氣插嘴。
「你是說『MIKIO』嗎?哈哈哈,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豐藏先生為這隻三花貓,取了一個和自己二兒子『美樹夫』相同發音的名字?不可能有這種蠢事。」
「比對的量尺啊……原來如此,就是那隻成人高招財貓吧?」
最後輪到志木了。他在警部催促之下,從入口窺視室內。一切都和剛才相同。陰暗的室內、塑膠布隧道、另一側敞開的出口,而且成人高招財貓確實坐鎮在外面!
「哎呀,在哪裡找到的?」
如今,志木可以輕易在腦中組裝這些鋁管。既然這些半圓形鋁管半徑都不同,只要依照半徑大小依序排列,再蓋上半透明塑膠布,剛好就成為這種半圓錐形溫室。
二宮朱美低下頭。
劍崎京史郎接話說出早已確定的結論。
鵜飼以沉穩態度悠然搖手回應。
「試著親身體驗會比說明來得快。志木,你代表大家進去看看。」
「你說什麼?可惡!講得像是置身事外,真令人火大!」
「不過,用柴魚塊當作兇器有個問題。柴魚塊造成的傷口,很可能檢驗出柴魚特有的成分,也就是俗稱『鮮味成分』,包含谷氨酸在內的氨基酸。考量到現代科學辦案能力,這部分無法避免。如果沒能巧妙瞞騙這一點,就無法活用這種『美味兇器』的意外性。」
「不,並非如此。兇手雇用岩村的時候,並不是要求他成為殺人共犯,委託這種事肯定會被拒絕。
2
「對。」鵜飼忍笑般摀著嘴。「警部先生嘴好像抽筋了,哎,這也在所難免。」
5
「懷孕?哇哈哈哈哈!」這次輪到鵜飼捧腹大笑。「警部先生,這玩笑真的很好笑。三花子不可能懷孕。」
另一方面,昌代、真紀與二宮朱美的表情則是略微在意……應該說困惑。
「唔,這麼說來……原來如此,以尖端銳利的柴魚塊刺殺腹部,就會成為那種類似刀尖挖過的傷口。」
「那麼,我就當成不成功的紀念,大方收下了。」
「正是如此。不只是位於外側的真正出口,位於內側的假出口也還沒擺招財貓。晚間十一點這時候,完全沒有招財貓的身影。」
「感謝您告訴我。我聽到這番話確實不好受,但我不是在逞強,我真的有種心結解開的感覺。畢竟真一長年以來的疑惑,也是我結婚至今維持二十年的疑惑。」
「此外,生意人也同樣容易崇拜三花公貓。此時要提到一個關於三花貓與招財貓的通俗說法。警部先生,您知道招財貓之中,有一種造型特別廣為人知吧?就是二頭身比例、眼睛又大又圓、右手抱著金幣、左手舉起來的造型,酒館擺在櫃檯裝飾的那種招財貓。」
戶村流平轉頭張望,像是尋找能夠解答的人。
「是的,錯覺會引發錯覺。再來我只要引導各位前往溫室出口就好。那裡當然沒有招財貓,我以這種方式讓各位嚇一跳之後,再讓各位從入口看向內側,結果各位還是會看到不應該存在的成人高招財貓。總之,大致就是這麼回事。」
「一點都沒錯。所謂的透視感,應該可以形容為我們依照經驗的視物方式,簡單來說,遠處的東西看起來比較小,近處的東西比較大。近處的高尾山看起來比遠處的富土山大、近處的三層樓建築看起來比遠處的高樓大廈大,這是理所當然。同樣的,從長隧道的入口窺視,入口看起來比較大,而且越往出口看起來越狹小,最遠處的出口,在黑暗之中只像是一扇小窗,而且隧道越長,出口看起來肯定越小。
三花貓福爾摩斯?忽然出現的名偵探貓名字,使得朱美不禁蹙眉。這兩人在找三花貓的時候聊到這種事?
「就是那種小孩高的招財貓吧?」
「我對這個謎題有個想法。我沒辦法一次解答兩個問題,但我自認至少能完美說明十年前命案的動機。您意下如何?」
「哎呀,各位還不知道?兇器就是柴魚。話說在前面,並不是柴魚片,是那種像是木頭,又黑又硬的柴魚塊,而且不只是硬,無論任何柴魚塊,經過刨刀每天削片,尖端肯定變得尖銳,外觀有點像是厚實刀刃吧?」
「難以置信。不過,這是怎麼回事?」
「啊啊!」昌代發出虛弱的嘆息聲。「果然……果然是這樣。」
「這、這是怎樣,你想侮辱我?」
砂川警部點頭回應矢島醫生這番話。
「這方面姑且是我的本行,但我不太擅長就是了。」
「兇手變成不能讓岩村見到警方。岩村遇見警方,應該會說出當晚的狀況,畢竟這對他來說完全不是虧心事。這麼一來,警方應該會將岩村帶到豪德寺家正門前面,詳細詢問當天晚上的狀況。即使是左右不分的岩村,看到正門前面的光景肯定也會察覺異狀。
「所以也可能在凌晨之前行兇,例如晚間十一點半。唔——這麼一來,我也沒有不在場證明了。」
昌代這種單方面下定論的說法,使得鵜飼困惑的撫摸下顎。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這隻貓是公貓,意思是牠不是三花子?」
志木總算理解警部拖到這個時間才說明案情的理由。警部想重現案發當晚。
接著,人們陸續發出驚訝的聲音,遲一步在最後目睹出口光景的志木,總算得知他們騷動的原因。
接著志木回想起來了。他們昨天白天在農舍發現奇妙的鋁管。依照大小與形狀,只像是搭建溫室的骨架,半徑卻全部不同。他們昨天沒查出這些半圓形鋁管的用途。
「你為什麼會知道?」
「是的,肯定沒錯,我親眼確認過。」
已經離開騷動人群走到這裡的鵜飼,點頭回應朱美這番話。
「……」
鵜飼得意洋洋分享知識。
戶村流平感到納悶,此時劍崎京史郎發出感嘆的聲音。
這幅光景,和案發溫室的出口幾乎相同。
記得她說「有種暈眩的感覺」。這是巧合嗎?
「用男性化的名字叫牠。聽說豐藏先生遇刺身亡之前,留下一句『死前留言』,聽起來是男性的名字。」
「這、這是,難道是……睪、睪!」
「老實說,我暗自期待本次犯下兇殺案的兇手,就是十年前殺害家父的兇手,期待本次命案真相大白的同時,也能揪出十年前殺害家父的兇手,但真相似乎並非如此。刑警先生也認為真一不是十年前命案的真兇吧?」
「我能理解。」矢島醫生出言回應。「視線越低,越難看見地面,因而難以正確認知空間廣度,也就是容易引發錯覺。」
「仔細想想也是理所當然。三花貓福爾摩斯是公貓就不得了,不可能成為四處亂跑的偵探,轉眼就有許多人找上門要求割愛,飼主片山刑警非得把牠關進籠子完全禁止外出,以免這隻罕見的貓被偷。名字也不能取為令人聯想到公貓的『福爾摩斯』,必須是更加中性的名字,或是聽起來像母貓的名字才行。我想到這裡就冒出靈感了。」
「我說啊,流平。」朱美仔細向他說明。「看來你還沒理解。剛才不是說過嗎?三花貓都是母貓,三花貓福爾摩斯當然也是母貓,對吧,鵜飼先生?」
「警部先生,沒怎麼回事。」相較於激動的砂川警部,鵜飼冷靜道出隱藏真相。「您在雙腿中間看見的東西無疑是睪丸,也就是雄性生殖器官。換句話說,這隻三花貓是公的。警部先生,您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也就是說,棺材就這麼再度蓋上,送進火葬場?」
「嗯,我不知道你聽誰說的,但確實從當時就有這樣的疑問。」
「找到了嗎?」
「啊啊,了不起……不愧是刑警先生,您居然和圖書察覺了。如您所說,那兩隻有著明確的左右之分,差別在於舉起來的手。面對正門右手邊的貓舉左手,左手邊的貓則是舉右手。將兩種招財貓成對放在兩側,會浮現一種左右對稱的完整美感,這是經過縝密考量的構圖,是醉心於招財貓神祕性暨藝術性的豐藏先生,為了將福氣招入家門,特別製造正門用與後門用的兩組招財貓,絕對不是隨便拿兩隻『招財壽司』店門口代替招牌的招財貓放門口。到頭來,招財貓舉哪隻手才正確,堪稱是我們招財貓信徒永恆研究的主題,做為根據的數個傳說……」
「真一為什麼要將外子……也就是將他的親生父親殺害?想請您做個說明。」
志木伸手觸碰頂部,淺顯示意這裡的頂部變得很低。入口人們見狀驚呼。
「從事我這樣的工作,經常會碰到這種狀況。這樣的家族在世間或許有點稀奇,卻不會特別突兀。不過有一件事令人在意,就是豐藏先生和您結婚之後,刻意拋棄自己的姓氏,改為您的姓氏——『豪德寺』。這件事當然沒有特別奇怪,依照法律,夫妻必須冠上相同姓氏,即使夫冠妻姓也不成任何問題,然而……」
「就是這個……抱歉,三花子借我一下。」
出口和入口同樣是拉門,而且完全打開。此外,出口處放著大型招財貓,幾乎擋住整個出口。
昌代暫時低頭不語,但片刻之後堅強抬頭,面帶微笑注視鵜飼。
「意思是味噌湯可以隱藏兇器?」
入口頂部是兩公尺高,左右四公尺寬,所以走到這裡時,半徑縮小七十五公分。
朱美終於得知昨晚的部分狀況而認同。難怪她昨晚送宵夜過去時完全找不到人。
「哇,一隻三花貓就兩百萬圓啊,真了不起。」
「呃,好的,那我進去了。」
4
「是的。豐藏先生立刻試著協商,但矢島洋一郎先生拒絕割愛,兩人應該是在這時候,產生關於招財貓的摩擦。他們確實在爭奪招財貓,然而爭奪的不是擺飾,是活生生的三花貓。
「完全不知道。」
「啊啊!果然……」昌代發出類似哀號的嘆息。「您果然察覺這件事了。」
「其實我也沒有實際看過,但我知道『斯帕達宮的柱廊』是知名的錯覺建築,這間溫室就是應用之後的成果。警部先生,沒錯吧?」
「他就是這種人。總之,即使說百分之五十太誇張,他也很有可能搞錯方向,流平也知道這件事。」
昌代終於說出預先藏在心裡的疑問。
砂川警部淡然說出這個人的名字。
正如砂川警部的期待,現場周邊完全受到黑暗統治。和豐藏遇害深夜的不同點,只有空氣依然明顯洋溢著白天的餘韻,重現案發當晚的環境堪稱布置完成。
「兇手在凌晨兩點半親自搬運成人高招財貓。不過招財貓體積很大,應該要車子才搬得動,他使用的是哪一種車?」
面對這個詢問,鵜飼以完全面不改色的態度回應。
「不,沒有被風吹走。」砂川警部說完,從西裝口袋取出請款單。「遺失的請款單在這裡。」
「……」
「實際上明明只有小孩高,看起來卻像是成人高的巨大招財貓!」
「至於第二種可能性相當扭曲。或許很罕見,但我覺得正因如此,非常符合本次命案的背景。我的想法是這樣,事情的開端是在上個月,豐藏先生長年看管,不准任何人碰的三花子,找到機會逃走了。反過來說,豪德寺家的人們終於有機會直接接觸三花子,真一恐怕是趁著這個機會,第一次把三花子抱在懷裡,因而得知豐藏先生隱瞞至今的祕密,也就是三花子是公貓的事實。知道這個祕密的瞬間,他不斷壓抑至今的疑惑,或許再度浮上心頭吧?」
時間是晚間七點。
「是的,我認為豐藏先生實際上,會在沒有外人的時候,用另一個名字叫牠。」
志木為一無所知的昌代解答。
志木聆聽砂川警部的說明,思考十年前某個白領族對於命案的奇妙證詞。
「只能這麼認定了。換句話說,豐藏先生十年前就以這種雙重溫室犯下兇殺案,真一這次只不過是改編父親的做法。」
警部在溫室前方數公尺處停下腳步。
「剛才各位看到的半圓錐形溫室,其實設計得非常好。用不到的時候可以分解成半圓形鋁管與塑膠布存放,必要時可以輕易組裝完成。雖說輕易,要組裝這種體積的東西,當然要花點時間與勞力。
「是的,警部,我完全懂了。換句話說,二十公尺長的溫室裡,藏了一間十公尺長的半圓錐形溫室。」
「是,警部。」
「看來實驗成功了。雖然有兩個例外,但他們非常特殊,不算普通人。」
「不,飼主不肯交出三花貓,不只是單純的價格問題。三花公貓受到珍惜,不只是因為珍貴,最重要的是能帶來福氣,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討海人。討海人原本就重視貓,但他們尤其珍惜三花公貓,認為這是保佑航海安全的船隻守護神。實際上,每次發現三花公貓,大多是討海人前來要求割愛。」
志木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斯帕達宮的柱廊」到底是什麼?
無論豐藏先生的信念為何,招財貓招來的福氣為何,這種嗜好還是難以理解。
「真紀小姐,這是當然的。」矢島醫生這麼說。「因為這間溫室,一直維持著案發當晚的狀況,別說很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刑警先生,沒錯吧?」
「唔!總之,我並不是沒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認為聽在夫人耳裡肯定不是滋味,這樣也可以嗎?」
「……」
志木停步抬頭一看,溫室頂部就在自己仰望的眼前。志木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有?有柴魚塊?為什麼?棺材裡為什麼有柴魚塊?你看到不會覺得奇怪嗎?你眼睛是裝飾品?」
「也就是說……」矢島醫生發言了。「真紀小姐目擊招財貓的時間,不一定是凌晨以後?」
「嗯,我也是第一次講這麼多話,揭開謎底的途中,我的嘴差點抽筋。」
「是的,我記得是這樣。」
「從什麼東西熬煮出來的?」
志木在緊繃氣氛中,感受著坐立不安的緊張情緒,源頭當然是豪德寺家的遺族。一家之主豐藏遇害,下手的大兒子真一又被逮捕,這些事實使得豪德寺家看似化為沉重的陰影壓在頭頂。即使室內空氣很涼快,志木依然反覆擦拭脖子的汗水。
砂川警部應該是為了進行這場實驗而組裝骨架,志木自己現在就在其中。
「我還有一個工作,就是向委託人領取報酬。要不要等等一起舉杯慶祝?我很樂意請客。」
昌代反覆強調「巧合」,如同要說服自己。
「要用錢雇用共犯沒這麼簡單吧?如果輕易找得到人,到頭來根本就不需要那種溫室機關啊?」
「這是什麼意思?」
後來,兩人在志木開車之下離開豪德寺家。穿過後門時,左右對稱的招財貓目送他們離去。志木以後照鏡看著兩隻招財貓,再度冒出這個想法。
「基於上述推論,兇手在案發當晚,肯定曾經親自更換招財貓,也確定是在凌晨兩點半前後進行這項工作。那麼,接下來就要重新審視嫌犯們的不在場證明了。誰能在凌晨兩點半自由搬動招財貓?
「不過,外子殺害矢島洋一郎先生的動機是什麼?不,不只如此,真一殺害父親的動機又是什麼?刑警先生至今只說明殺人方法,完全沒有提到動機。再怎麼窮兇惡極的人,也不會莫名其妙殺害他人,何況外子與真一都不是窮兇惡極的人,肯定是基於某種理由。」
「消失了。」
「神奇的是,矢島醫院從當時到現在都沒擺過招財貓。兩人明明因為招財貓爭吵,最重要的招財貓卻不存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警部先生,這就是主要的問題吧?」
「鵜飼先生,可以嗎?出洋相我可不管啊。」
相關人員們像是螞蟻部隊,紛紛前往案發現場。
豪德寺豐藏臨死時,喊出愛貓真正的名字。
「嗯,我也覺得有點不對勁,莫名覺得眼花,是個某方面不太正常的空間……流平有感覺嗎?」
溫室長度原本應該約二十公尺,然而正如預料,假的出口距離入口只有十公尺,志木總算明白砂川警部這個魔術的祕訣了。
鵜飼一副決定作壁上觀的樣子。看來他知道這個魔術的祕訣,但志木毫無頭緒。
「說、說得也是……那麼味噌湯之謎究竟是怎樣?」
「啊,您是指那張照片?」
「沒有局限於配料的話還有什麼……啊,味噌?」
戶村流平如同代替志木,向在場眾人發問。
「矢島洋一郎先生把這隻貓取名為MAO也是相同的意義。MAO在中文是『貓』的意思,換句話說,這隻擁有雄性生殖器官的三花貓,矢島洋一郎先生刻意沒有取男性化或女性化的名字,只將牠稱為『貓』。」
「那麼,以這筆金額做為不成功的報酬如何?」
「您懂了嗎?」
「……」
相關人員幾乎都以摸不著頭緒的樣子點頭,就像是質疑為何要做這種早已知道的事情。志木同樣抱持這種想法。
「終於輪到我表現了。總之,你就看著吧。」鵜飼老神在在,一語謝絕二宮朱美的擔心。「先簡單重述案情。殺害岩村敬一的兇器,推測是刀刃約二十公分的利器,但案發現場沒找到菜刀或刀子。另一方面,兇手——應該可以斷定是真一——沒有離開案發的葬禮會場半步,因此無法將兇器帶離現場,那麼兇手以何種方法處理兇器?警部先生,這就是問題所在吧?」
「話說回來,抱歉在您嘴巴快抽筋的時候提出要求,方便請教一下嗎?」
「這樣啊,那兇手應該也受到打擊吧,特地打造的不在場證明搞砸了。」
「農舍裡有一台板車,應該是使用那台車吧。成人高招財貓放在板車上剛剛好,而且搬運時不會發出聲音。」
「朱美小姐,你、你有聽到嗎?我們是『另外兩人』。」
「真令人驚訝。既然這樣,就沒有我表現的餘地,請警部先生繼續說明吧,感覺挺有趣的。」
相關人員們以質疑視線看向警部,但他們當然沒有拒絕。
他說的似乎是「我嘴抽筋了,解謎到此為止」。
難以置信。會笑的人頭還比較能夠接受。
然而這份威嚴到此為止。來到走廊沒人注視之後,砂川警部按著腰部與下巴,難受地說出真心話。
「以上共六人加兩隻貓,成員都到齊了。」
「我想也是,畢竟我也沒空對你這個局外人說明清楚。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能夠說明這件命案的動機?動機是命案之中最深入的部分,我實在不認為你能理解。」
「您……您調查過了?連棺材都看過了?」
「這就是繪畫使用的透視法吧?這種事用不著在這時候由刑警先生說明。」
美樹夫不滿回應。
「原來如此,確實是這樣沒錯。」
「喂,志木!雖然我覺得不可能,但棺材裡應該沒有柴魚塊吧?」
「然而,這是錯誤的根源。到頭來,放在案發現場的成人高招財貓,是兇手預先準備的東西。不,應該說真紀小姐這位目擊者,是兇手預先準備的要素。這麼一來,由這些線索推論的行兇時間,也是兇手預先準備的誤導。我們只不過是按照兇手規劃的推理方向通往錯誤的結論。這番話說來實在丟臉。」
「容我樂意拒絕吧。你們尋找三花貓的任務或許至此結束,但我們偵辦的招財貓命案還沒結束。我們還不知道真一的犯案動機,這是很重要的部分,所以明天要開始對他進行偵訊。希望他肯老實招供,但結果還不得而知。真是的,我忙到快受不了,你們也別破壞市區和平勞煩警方出馬啊。那我們就此告辭。喂,志木,走吧。」
兩隻三花貓穩穩抱在桂木懷裡。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沒想到你會問我招財貓的花色。嗯,實際上如何呢?身體幾乎是白色,手腳有黑色斑點,斑點周圍是金色,所以真要說的話,應該是三花貓。」
鵜飼冷靜呼籲激動的兩人。
「對,柴魚。最適合藏柴魚的地方是味噌湯。」
「事實上,岩村從隔天報紙得知命案之後,還特地前往葬禮會場。即使不知情,自己似乎成為豐藏先生遇害的原因之一。如此心想的他,應該是想對警方與遺族表明自己當晚的行逕。這原本也是兇手所編寫劇本的一部分,但因為岩村當晚出錯,兇手又親自更正,使得狀況有所改變。」
「差不多了,我也不忍心讓各位繼續等下去。首先我應該感謝各位抽空前來。昌代夫人、美樹夫先生、真紀小姐、劍崎京史郎先生、矢島醫生以及桂木先生。啊,還有三花子與艾爾莎。」
「是的,是一隻真正的野貓,還沒完全長大的瘦小三花貓。矢島洋一郎先生將牠取名為MAO,不算是愛貓人士的他,不知為何細心治療這隻貓。同一時間,矢島洋一郎先生和豐藏先生為了招財貓產生摩擦,後來在溫室離奇死亡,MAO至此也下落不明。另一方面,豐藏先生開始溺愛一隻叫作三花子的三花貓。這樣您明白了吧?」
「啊!」首先目睹出口光景的是美樹夫。「沒、沒有!不見了!」
「這麼說來,外子曾經是漁夫。」
「具體形容的話則是這樣:首先,只有十公尺的長度,看起來會像是二十公尺。從兩公尺高逐漸降到一二五公分的頂端,看起來像是兩公尺高的頂端和地面平行延伸到深處。位於最後和圖書方的出口,實際上是高約一公尺,沒什麼用處的出口,看起來卻像是位於遠方二十公尺處,和入口一樣大的出口。至於放在出口外面的招財貓,在各位眼中會成為什麼樣子……各位應該知道吧?」
明明就是在要求吧?朱美佩服鵜飼這種雜草般的厚臉皮態度。
「這樣啊。」鵜飼一語拋棄不成材的徒弟。「我不該問。」
「那麼,既然各位都理解溫室機關,再來就依序說明兇手案發當晚的行動吧。」
「溫室表面看起來毫無變化,如此心想的真紀小姐踏入溫室。兇手抓準這一瞬間襲擊,以藥物將她迷昏。——其實在這個時候,溫室裡已經架好那間半圓錐形溫室,成為雙重溫室。兇手必須在真紀小姐一走進入口就迷昏她,以免真相被發現。要是真紀小姐繼續走,將會察覺溫室是半圓錐形。
昌代這次露出甜美的微笑,像是總算想起偵探的名字稱呼他。
「我覺得在這裡說明,各位可能聽不太懂,所以預先在案發現場作好準備,請各位跟我來。」接著,警部看向窗外進行補充。「現在剛好日落,溫室周邊也完全籠罩夜幕,和案發當晚相同。」
「不可原諒,我、我居然和流平相提並論……」
「兩位剛才的敘述,使得本次兩件命案的過程水落石出,兇手應該是真一無誤。不過這麼一來,十年前家父遇害的命案代表什麼意思?
「首先,兇手寫信給真紀小姐,要她晚間十一點前往溫室。只要在信裡暗示要告訴她十年前案件的真相,她一定會赴約。事實上,真紀小姐即使覺得可疑,依然在指定時間前往溫室。是吧,真紀小姐?」
「什麼嘛,原來您想問行兇動機,這方面交給那兩位刑警先生就好。他們充滿幹勁,明天開始進行的偵訊,肯定能讓真相大白,這樣不就好了?」
「這種說法聽起來很玄,很難從現實層面解釋,但如果兇手正如警部所說,在那個時候更換招財貓,就能順利解釋案發現場的招財貓為何暫時消失。警部,沒錯吧?」
「那麼真紀小姐,你覺得呢?」
「沒怎麼樣。就只是一間溫室,裡頭是一片什麼都沒種的地面,最深處是出口,成人高招財貓一直放在那裡。是的,如刑警先生所說,是至今看過無數次的溫室。」
10
此時,鵜飼像是等待已久般插嘴。
「後來屍體被發現,警方開始搜查,推測死亡時間是晚間八點到十一點的三小時;不過立刻縮短為晚間十點到十一點的一小時。原因在於有人證實溫室在晚間十點毫無異狀,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死者的妻子。豐藏先生在這個時段的不在場證明當然很完美,他以這種方式,巧妙置身於十年前命案的搜查範圍之外。」
「不愧是刑警先生。看來關於至今沒找到的兇器之謎,您也已經準備好答案了。請問兇手使用什麼兇器,又把兇器藏在哪裡?」
警部說完之後,繼續回顧兇手當晚的行動。
矢島醫生確認砂川警部說到一個段落時舉手。
「照片裡的三花子含著牙刷吧?」
鵜飼以制式化語氣平淡述說。
志木依照命令,提心吊膽進入溫室。其他相關人員從入口探頭注視志木。志木感受著身後眾人的好奇視線,一步步慎重走進溫室深處。
「喂,你說誰『特殊』啊?」
「我哪知道這種事?既然母貓叫作三花子,公貓頂多叫作三花太郎或三花男……唔!三花男的發音是MI-KE-O!」
警部以點燃香煙的前端指向後門。
「不然是什麼原因?」砂川警部這麼問。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緊急前往矢島醫院確認。」
不是放在正門,是放在後門的兩隻招財貓之一。
再往前走,頂端最後的高度約一二五公分,兩側寬約兩公尺半。志木回想起來,昨天發現的半圓形鋁管之中,半徑最小的剛好是這個尺寸。
「想請教警部先生,這隻招財貓是三花貓吧?」
「是啊,但我感覺還說得不夠過癮。」
在會客室裡,昌代夫人將支票簿放在身旁,等待偵探他們前來。
「嗯,我懂。」流平挺胸。
「不是搞錯。三花子能夠回來,都是多虧各位的努力。」
「換句話說,這是類似緊急避難的處置。原來如此,應該是這樣沒錯。不過刑警先生,雖然這麼說不太對,但您點名真一是兇手的根據,很難形容為鐵證。您說凌晨兩點半沒有不在場證據的人就是兇手,說服力過於薄弱。
「我們單手拿著照片比對艾爾莎的時候,照片裡的三花子和眼前的艾爾莎很像,不過讓艾爾莎含牙刷之後,兩者體型差距就一目了然,艾爾莎的臉只有三花子約三分之二。我在這時候忽然心想,我們是以什麼基準衡量大小?沒有基準就無法比較。我們比對眼前的艾爾莎與照片裡的三花子時,使用的是什麼基準?答案是牙刷。牙刷是我們熟悉的日用品,因此能正確比較兩者的差距。」
這個刑警提出的這項要求真奇怪——相關人員們露出這樣的表情,依照警部指揮,從溫室外側繞到另一頭。
「我並不是在挑釁……唔!」
終於,豪德寺美樹夫像是按捺不住漫長的沉默而發聲。
「是透視感的錯覺吧?」
警部稱讚醫生的理解能力。
鵜飼指著客廳電視旁邊撲滿大小的招財貓,這確實是鵜飼所說的常見招財貓。
砂川警部咄咄逼人像是隨時會撲過來,志木拚命試著為自己辯護。
「那叫作常滑型,堪稱最普遍的招財貓基本款。啊,這個房間也有擺。」
「但無論是何種狀況,各位嫌犯都有凌晨整的不在場證明。這麼一來,是誰在凌晨以何種方法,把成人高招財貓搬到那間溫室前面?這就是問題。因為成人高招財貓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裡是事實,不是錯覺。這個問題的答案簡單過頭,其實兇手預先雇用了共犯,也就是萬事通岩村,名為岩村敬一的男性。」
「海帶芽。」美樹夫這麼說。
鵜飼臉色大變抓住警部。
眾人反應各有不同。率先起反應的是劍崎京史郎,接著是矢島醫生。不只是砂川警部,桂木也同樣出現激動情緒。
「喔——檢查棺材的是志木刑警啊,這樣啊這樣啊,不過恕我失禮,我認為志木刑警應該很難發現那個兇器。」
昌代的細語,使得眾人恍然相視。
「看書知道的。」
「那個……我還是聽不懂。」
「所以我想知道偵探推測的動機。方便告訴我嗎?」
「不見了。」
得知原因就覺得很單純,魔術大多是如此。一切只不過是預先設計的錯覺。
「不,還沒找到。後來我如同對刑警先生說過的那樣,問過家裡的每一個人,但沒人知道這件事。肯定是如同刑警先生所說,從信箱掉出來被風吹走吧。」
「咦?」
12
「當然。西歐還有好幾座類似這樣利用錯覺的機關建築物。」
「哎呀,刑警先生,我好驚訝。」矢島醫生說得佩服至極。「不過老實說,我現在都難以置信。我當然明白這個理論,實際上,也只能承認我們被刑警先生騙了,但我還是難以置信。真的有人能夠蓄意造成他人的錯覺嗎……」
砂川警部就這麼坐著恭敬行禮致意,接著再度看向窗外確認某些事情,把沒抽完的煙按在煙灰缸起身。
「哎呀,是嗎?」二宮朱美如同造反般提出異議。「剛才的溫室怪怪的,但我不太能形容。」
戶村流平制止激動的鵜飼收場。志木無法理解鵜飼為何暴怒,不過這個偵探的行動都不太容易理解,志木決定不深究,回到原本的話題。
「我說過什麼嗎?」
當然不可能長高。志木的身高在昨天或今天,都是日本人的平均身高。這麼一來就只有一種可能。
這是美樹夫的質詢。
「原來如此,以這種方式搬運很合理,但我覺得問題在於順序。兇手要將正門前面和溫室門口的招財貓互換時,我認為合理的順序,應該是先把正門前面舉左手的招財貓以板車運到溫室,再以板車把舉右手的招財貓搬回正門前面,這樣就不會導致案發現場的招財貓暫時消失,也不會讓刑警先生起疑。」
砂川警部答案似乎終於命中紅心。
「那我就請教了,我該怎麼做?」
「沒什麼,只是靈機一動。我當時忽然在意起三花貓福爾摩斯的性別。」
「話說回來,雖然完全不重要,但你額頭的傷是怎麼回事?有人拿石頭砸你?」
不,不只是頂部。志木重新想到這裡是溫室。簡單來說,溫室是半圓形的隧道,既然頂部變低,無疑證實半圓形的半徑也變小。所以除了頂端,包括左右以及斜向,這一百八十度的半圓形各處,都是越往深處越狹窄,剛才感受到的壓迫感就是來自於此。並非走到某處忽然縮短半徑,而是一步步越往前進,半圓隧道的半徑就越小。
「柴魚塊是兇器。既然這樣,這個柴魚塊跑去哪裡了……啊!」
「那麼,這到底是幾點發生的事?法醫驗屍之後,推測受害者的死亡時間是晚間十一點到凌晨兩點這兩個小時,我們警方則是斷定兇手在凌晨之後犯行。為什麼?因為依照路人證詞,成人高招財貓肯定是在凌晨出現在案發現場,而且目擊犯行的真紀小姐,供稱案發現場在行兇時就已經有成人高招財貓。我們綜合這些因素推論,認定行兇時間是凌晨到一點的這一個小時。」
「就是說啊,『特殊』的只有鵜飼先生!」
志木不由得大喊。
「難道您尚未查明?」
砂川警部舉起食指吸引眾人注意。
美樹夫發出佩服的讚嘆聲。
這時候,砂川警部就像是看到稀奇的東西,將視線落在鵜飼臉上,並且指著自己的額頭。
警部得意洋洋環視眾人。
是鵜飼杜夫。砂川警部不發一語,只露出無奈至極的表情。
「啊——受不了,今天有夠累的!」
「不過醫生,這是有可能的,有其他的實際案例。」
「唔——與其說是荒唐的想法……我覺得更像是愚蠢的想法。」
看到胖三花貓白色腹部的砂川警部,以不是滋味的表情詢問。
「我認為是豐藏先生。」
「這是什麼意思?」
「話說回來,雖然和我們沒有直接關聯,但那個叫作岩村的萬事通,為什麼會在葬禮會場被殺?兇手想制裁這個犯下重大疏失的共犯?還是一開始就打算下毒手?」
他親眼確認,入口處的人們臉孔大得令他驚訝。接著志木計算步伐寬度與步數,再度回到半圓錐形的溫室入口。
「原因在於我們很熟悉溫室的構造,可以形容為自以為是或先入為主。簡單來說,我們認定溫室的形狀是將圓柱切成兩半而成的魚板形,絕對不會越來越狹小。」
「根據是嗎?其實也是基於不在場證明。」
8
「是的,其實正是如此……總之,只要真一招供,真相遲早水落石出,但我現在還無法斷言。」
烏賊川市確實沒有星巴克咖啡店,今後應該也不會有。
鵜飼撫摸自己的臉頰,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志木繼續前進,接著頭部完全碰到頂部,因而確認頂部越往深處越低。
「警部,您今晚一直站著說話,當然會累囉,剛才幾乎是砂川警部的獨角戲。」
砂川警部終於開始解說豪德寺豐藏命案。
「你的意思是說,這隻叫作MAO的三花貓,就是後來的三花子?」
「我認為您不要太在意比較好。」
奇怪,自己幾時長高到足以碰到頂端?溫室內部高度不是兩公尺嗎?
她慎重回應警部。
「不,我不年輕了。」
砂川警部頻頻打量這個部位,不到十秒就臉色大變。
因為這個出口只有一百多公分高,低年級小學生才走得過去。位於出口外面的招財貓,即使絕對不算是很小的招財貓,卻完全不到成人高度。
「不懂。三花子的肚子怎麼了?」
「因此,兇手任憑現場維持原狀,著手製造不在場證明。兇手可能是在即將凌晨時前往酒吧『田園』,在那裡待到兩點;也可能是在即將凌晨之前和電影同好會合,就這麼以客廳電視看電影,暢談電影到凌晨三點;或者是在即將凌晨時前往牌友家,就這樣通宵打牌到天亮。」
案發之後一直擺在這裡,而且剛才從入口窺視時也確實擺在這裡的招財貓,如今無影無蹤。
「但如果只是掉下去,不會壓在招財貓底下。只可能是掉到招財貓腳邊之後,岩村敬一把招財貓搬到溫室前面,後來兇手又把招財貓搬回原位時壓在底下。兇手一時疏失沒察覺這件事。」
「啊,原來如此!警部,是凌晨兩點半吧?」
時鐘指針已經走到晚間九點。
「是的,這我知道。」
「刑警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您剛才說真紀的證詞源自於錯覺,這一點我完全聽懂了。可是確認這一點之後,就代表所有男性都可能涉嫌,那麼刑警先生為何要逮捕真一?到底是基於什麼根據?」
「???」警部不明就裡。
「她當時不良於行,也就是坐在輪椅上。在這次的詭計裡,視線高度較低對於兇手來說非常有利。豐藏先生推著她的輪椅,假裝在尋找矢島洋一郎先生,巧妙將她帶到豪德寺家,並且以抄捷徑為理由,選擇橫越農田的路線,這麼一來必然會通過溫室旁邊。然後,豐藏先生讓一無所知的她觀察溫室內部。
「嗯,我知道。『招財壽司』店門口擺的就是這一種,擺在案發現場的也和-圖-書是。」
昌代夫人立刻訓誡兒子。
「您說的是星巴克,不過這座城市沒分店。」
「警部,這是怎麼回事?」
「岩村敬一在這項簡單至極的工作中,犯下一個兇手也沒預料到的天大錯誤。他居然把正門前面兩隻成人高招財貓的左右搞反了。」
「接下來我要向各位說明的,是推理作品所謂的不在場證明詭計。不過別擔心,雖說是詭計,其實就像是魔術戲法,和硬幣在手心消失又出現的那種魔術相同。既然這樣,在變魔術之前,得先讓各位看看手心。」
「嗯,你的意思是這隻貓懷孕了?」
「夫人對我們的工作表現給予高度評價,我感激不盡。不過……老實說,這樣有點多吧?所謂的不成功就是沒有成功,我們確實只差一步就抓到,差點抓到卻讓貓逃掉,逃走的貓跑回宅邸,由桂木先生抓到,很難斷言百分之百是我們的功勞。您開出這樣的金額是不是……?」
「真一先由彌生女士收養,但她一年後病逝,因此真一再度由父親豐藏先生收養,也就是在這個豪德寺家長大,您也欣然歡迎真一加入。結果,包含您與豐藏先生生下的美樹夫與真紀,成為現在的一家五口。是吧?」
首先是一種不明就裡的壓迫感,這種感覺越走越強烈。
「很抱歉,完全沒有手電筒之類的照明。不過各位請看,溫室旁邊有路燈,即使光線朦朧,依然透過塑膠布照進室內,所以溫室裡並非完全漆黑,光靠肉眼肯定也能清楚看見裡面的狀況。那麼請各位排成一列,依序從入口觀察室內。」
「就是剛才提到的『斯帕達宮』吧?那到底是什麼?」
「不,我完全沒感覺,就我看來只是普通的溫室。」
「是的,恕我冒昧,但我私底下稍微調查了豪德寺家的事情。」
「用什麼名字叫牠?」
「清醒的真紀小姐,目擊豐藏先生與戴著貓面具的兇手,同時溫室出口不知為何擺著成人高招財貓,令她留下強烈的印象。不對,應該說是兇手讓她留下這樣的記憶。等到布局完成,兇手就在真紀小姐面前殺害豐藏先生,下手之後又以藥物迷昏真紀小姐,完成這場如同公開處刑的殘忍犯行。」
「既然這樣,反過來也能成立。我們在畫隧道的時候,要是把半圓形黑暗另一頭的出口畫得像是小窗一樣小,隧道看起來就很長。相對的,把出口畫大一點,可以把隧道詮釋得短一點。在山的另一頭畫一座小山,會令人覺得是遠方的山;在海的另一頭畫一座大島,看起來就像是近處的島。」
「那麼,再請教一下,這隻招財貓看起來是公貓還是母貓?」
話說回來,原來嘴真的會抽筋。志木忍住笑意,砂川警部不悅的將香煙塞進攜帶式煙灰缸。
「您查得真詳細。」
不過,志木聽到偵探「莫名覺得眼花」這句話就想到一件事。案發隔天早上偵訊時,真紀回答案發當晚現場狀況的時候,使用過類似的話語。
「換句話說,兇手利用的是後門兩隻小孩高招財貓之中,面對門口右手邊那隻。這麼一來,凌晨出現在溫室前面的招財貓,也非得是舉左手的成人高招財貓。舉的手必須相同,真紀小姐與我們才會把兩隻大小不同的招財貓,誤認為同樣是成人高招財貓。要是察覺舉的手不一樣,兩隻招財貓不同的事實就會敗露。所以兇手當然委託岩村『把面對正門右手邊,舉左手的成人高招財貓搬運過來』。」
「你該不會推測是利用棺材吧?」
「我說的是『斯帕達宮』。所謂的『斯帕達宮的柱廊』是……咦,警部先生,您不知道卻製作出這個機關?」
此外,不曉得該怎麼形容,該說加速感嗎?明明前進的速度不快,志木卻覺得身體迅速往前。剛開始以為是錯覺,不過從入口前進幾步之後,這種感覺化為確信。
「您剛才說我是局外人吧?在整個案件之中,我在某些部分確實是局外人,但是這種說法同樣能套用在警部先生身上。您只從一個方向……更正,只從招財貓的方向觀看這整個案件。」
「……偶尾歐因了,也移奧此為止。」
「然後兇手在溫室裡,以刀子指著豐藏先生。但他當然沒有立刻下手,而是一邊以刀子威脅豐藏先生,一邊讓昏迷的真紀小姐清醒,大概也是使用藥物吧。
「刑警先生,怎麼了?除了過世的家父以及落網的老哥,相關人員都到齊了,請您開始說明案情吧?何況老哥昨晚被逮捕至今快一整天了,為什麼非得等這麼久?」
「啊,兩位,麻煩看場合節制一下,這時候得忍耐,不能被挑釁。」
「然後小岩按照吩咐搬運過去了。不過他搬運的是面對正門左手邊,舉右手的招財貓。」
走進這間溫室的志木,在這時候首度轉身向後。
入口處的相關人員們也接連發出騷動聲。看來他們同樣看出溫室內部不正常。
砂川警部以沉默扼殺「兩個例外」的抗議。
「不過,只有一個方法,能將兇器悄悄帶離現場。」
「你因而猜測三花貓三花子的狀況,和三花貓福爾摩斯相反。」
「豐藏先生殺害矢島洋一郎先生的過程,比本次命案單純許多。
「哼,並不是忘記。」砂川警部冷冷看向他們。「私家偵探鵜飼杜夫與另外兩人是吧……但我不記得有找你們過來。」
「我並不是在侮辱。」鵜飼聳肩回應。「不過,提到出乎意料的兇器,志木刑警只想得到冰刀,以這樣的推理天分,要找到兇器實在有難度。」
「只能認同了。」
砂川警部沒有回答矢島醫生,只說聲「很好」點頭回應。
「你、你說什麼!真的嗎!」
砂川警部出乎意料沉默下來,使得矢島醫生臉色一沉。
「我也一樣。」劍崎京史郎如此回應。「我在十一點那時候,幾乎都是獨自待在倉庫。不對,不只是我,被逮捕的真一也一樣吧?記得他說過,他晚間十一點是在自己臥室聽廣播。」
「警部——您難得展現高超推理,總覺得這樣虎頭蛇尾耶。」
「油豆皮。」劍崎京史郎這麼說。
「小魚乾或昆布吧?」
「如各位所知,三花貓基本上都是母貓,原因似乎是決定貓花色的基因和決定貓性別的基因有關,但詳細的說明就省略吧,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並不是完全沒有公的三花貓,偶爾會因為基因突變而誕生,基於這種偶然誕生的三花公貓,因為罕見而非常值錢。
昌代這麼說,美樹夫接著提出理所當然的疑問。
「高湯就是高湯啊,美味的來源。」
換句話說,這間溫室是半圓錐形隧道。
鵜飼豎起食指抵在嘴唇,偷聽門後的動靜。
砂川警部認定時間差不多了,用力離席起身。
「我認為擺飾沒有公母之分……」
「肯定是這樣。那麼,在這間宅邸裡,有沒有將成人高招財貓等比例縮小為三分之二的招財貓?有。就是後門的招財貓。」
「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接下來,我想讓各位看看這間溫室的內部。這是我為求謹慎,想請各位確認那間溫室完全沒動過手腳,是各位這幾天看過好幾次的溫室。不過,請各位不要進入,只在入口處觀察就好。沒問題吧?」
「沒錯。」
「居然是假的!」
「咳咳!」
「是的。而且只有兇手知道舉右手的招財貓在案發當晚移動過。因此兇手要是知道請款單在案發當晚遺失,肯定會坐立不安。或許請款單壓在招財貓底下,要是自己以外的某人發現這件事……兇手肯定會這麼想,也絕對會忍不住想確認招財貓底下的狀況。
「什麼事?」
砂川警部再度看向真紀,低著頭的她似乎微微點頭回應。
「是的。豐藏先生為了得到MAO而殺害矢島洋一郎先生,這就是十年前命案背後的動機。」
「鵜飼先生,冷靜一點,不能被挑釁!」
「不,這肯定是三花子,三花子是公貓!」
9
砂川警部這一咳,中斷劍崎京史郎這段似乎會永遠持續的招財貓講座。
「咦,警部,您怎麼了,被煙嗆到?」
房間角落再度發出聲音,又是那個偵探。
「我完全聽懂刑警先生的說明了,不過為求謹慎,方便我問幾個問題嗎?」
「依照外子和您的合約,成功找到三花貓的報酬是一百二十萬圓。話說回來,偵探先生認為您這次的任務是成功?還是失敗?」
各人只花幾秒鐘觀察,沒有做出明顯反應就離開入口。志木是最後一個觀察室內的人,而且同樣幾秒鐘之後就離開。
「是的。兇手帶著柴魚塊與味噌湯,並引誘岩村進入廁所隔間。柴魚塊應該是放在口袋,味噌湯則是裝進塑膠袋。兇手以前端尖銳的柴魚塊刺殺岩村腹部之後,朝屍體潑灑味噌湯。這麼一來,即使傷口檢驗出柴魚成分,也只會解釋成是味噌湯內含的鯉魚高湯,不會有人察覺柴魚塊是兇器。」
「應該是某人察覺出錯並且更正吧。不過這個人不是岩村本人,他毫不懷疑自己的工作會出錯,完工之後跑去找朋友喝酒,並且愉快返家。既然這個人不是岩村,就是兇手自己。兇手在夜間察覺岩村的疏失,因此把舉右手的招財貓再放回正門前面,重新把舉左手的招財貓搬到案發現場。凌晨搬運成人高招財貓的是岩村敬一,但更正錯誤的不是岩村,是兇手自己。那麼,這個工作是在什麼時候進行的?」
然而,鵜飼像是要取回威嚴般咳了幾聲。
志木姑且裝作鎮靜,內心卻滿是不明就裡的念頭。三花子是公的?這是怎樣?會造成什麼問題?
應該是主角的砂川警部,卻不知為何坐在室內一角的椅子吞雲吐霧;心不在焉眺望窗外,完全不像是要說明的樣子。
「所以才用到味噌湯?」
「是的。兇手必須在岩村接觸警方或遺族之前滅口。」
「也就是她認為成人高的招財貓,其實並不是成人高?」
「是在葬禮會場遇害的那一位吧?」
「話說,刑警先生。」豪德寺昌代如同作好準備般詢問砂川警部。「至今討論的都是刑警先生的魔術手法,可以請您開始說明外子的命案嗎?」
「原來如此,『不成功』是吧,這種講法不錯,我很欣賞。」
「您說得沒錯。以結果來看,這種順序正確得多。不過請站在兇手的立場考量。對於兇手而言,最重要的應該是先把擺錯的舉右手招財貓藏起來。目擊舉右手招財貓的路人越多,犯行敗露的機率就越高,因此兇手採用的順序,是先把舉右手的招財貓放回正門,再把舉左手的招財貓搬到案發現場。」
流平一下子就誤會了。
「是的,經常有人這麼說。」
「畢竟他整晚都在說話。」
「總之,他們的事情放在一旁,警部,快說明案情吧。」
矢島醫生搶先回應。
「我想問一下當作參考,警部為什麼會察覺那間溫室的機關?我認為您應該不是莫名就靈機一動。」
昌代詫異詢問。
看來偵探並非胡謅。
以美樹夫這番話為契機,話題終於轉移到第二件命案。
砂川警部看向志木,志木感覺冰冷液體從背脊滴落。
「就是這麼回事,不愧是醫生。」
「聽說十年前的那場命案,豐藏先生曾經和矢島洋一郎先生發生某些摩擦。聽過兩人交談的某人證實,爭執的原因在於『矢島醫院的招財貓』,兩人為了是否能割愛招財貓的事情起口角。那時候當然是招財貓迷豐藏先生,想請矢島洋一郎先生割愛。
「是的,『招財貓以三花公貓為原型』這種通俗說法由此誕生。招財貓這個吉祥物,和三花公貓這個吉祥物,至此出現關聯,使得招財貓成為『三花公貓的塑像』,那麼反過來也能成立。換個角度來看,三花公貓等於『活生生的招財貓』,生意人崇拜三花公貓,堪稱是以此為根據。」
鵜飼開始說明。
不是身高變高,是頂部變低。
「是的,不是真一。到頭來,那種雙重構造的溫室,到底是誰設計製作的?是真一為了本次命案訂製的嗎?不,並非如此。因為那間半圓錐形溫室的骨架,從很久以前就存放在農舍深處。那些設備應該是十年前製作的,目的是殺害矢島醫生的父親矢島洋一郎先生,至於製作者……」
「其實,兇手是把味噌湯冰凍成刀狀物體刺殺遇害者。在這種盛夏酷暑,味噌湯冰刀立刻融化還原為味噌湯,並且被我們發現。」
鵜飼充滿自信的表情,反而令志木覺得滑稽。不只是志木,在場眾人都忍不住對鵜飼突如其來的推論露出苦笑。
招財貓的左右?那是什麼?陌生的字句令志木不禁納悶。
鵜飼行禮致意,再度拿起桌上的支票。
「請儘管發問。」
「豐藏先生命案看似計劃周詳,岩村命案卻像是臨時起意,原來是這個原因。」
「那麼警部先生,您認為是什麼名字?既然三花子這個名字是欺瞞世人的假名,這隻三花公貓的真正名字叫什麼?」
「但是,如今明顯看得出來哪裡出錯。真紀小姐看見的成人高招財貓,其實並不是成人高,是放在後門的小孩尺寸招財貓,而且不是放在溫室出口外面,是放在溫室裡另一間溫室的假出口外面。真紀小姐把位於近處的小孩高招財貓,誤認為遠處的成人高招財貓。」
「這種招財貓怎麼了?」
志木繼續走向深處。頂端如今低到必須彎腰前進,這裡的高度大概一六〇公分。
「我接下來就會說明。」
「動機嗎……這確實https://m•hetubook.com.com是問題。如夫人所說,現在只知道岩村命案的動機。豐藏先生為何殺害矢島洋一郎先生?真一為何殺害豐藏先生?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或許只能等待真一招供吧。」
「難怪找不到兇器!」
志木抱持自信斷言。不過鵜飼聽到志木這番話,眼神再度增加光輝。
昌代面露微笑,將支票簿拿到面前。
「不,如果是小岩就很有可能。」沒什麼機會發言的鵜飼,像是抓準機會插話。「他左右不分的症狀很嚴重,不是最近才發生的問題。如果兇手不曉得他左右不分的問題——哎,肯定不會知道吧——口頭吩咐他『把面對正門位於右手邊的招財貓搬過來』,以小岩的狀況,幾乎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會搬左邊的招財貓。」
「牙刷?」
「夫人要找各位,請到會客室。」
最沒反應的是美樹夫與戶村流平。
鵜飼等待這陣混亂平息之後,再度補充說明。
「接著,兇手將昏迷的她綁在入口。兇手不只是要剝奪她的行動自由,更重要的是必須讓她的視線位於入口低處,原因在於從較低的位置看那間半圓錐溫室,最像是普通溫室,如果從較高的位置觀察,很容易看穿那個空間的怪異之處。」
「那個,警部,這是怎麼回事?」
桂木輕摸三花子的頭,一副感動的神情,劍崎京史郎則是已經表情恍惚,像是隨時會哭出來。
朱美忽然想到,話說回來,在那個時候,一邊是追捕三花貓的偵探,一邊是追捕兇手的刑警。在兩者之間慌張嘗試做出最適當處置的自己,不就滑稽到可悲?仔細想想,自己完全沒必要為偵探抓三花貓,也完全沒必要為刑警抓兇手,當時卻奮戰到那種程度,她不禁覺得自己不能形容為滑稽,得形容為可憐。
「出發……?」矢島醫生以不滿的表情發言。「不是要在這裡說明?」
「就是矢島醫院的MAO吧?」
「是的,完全沒有頭緒……哎,或許是要表達某種意境吧。」
「哇哈哈哈!你說這是什麼傻話!」砂川警部超越苦笑的程度,而是捧腹大笑。「你認為一隻貓就能成為殺人動機?何況豐藏先生想要的是招財貓,不是三花貓。」
「對,在豐藏先生心目中,招財貓超越吉祥物的範疇,成為一種神、一種宗教,因此他當然非常想要。但三花公貓並非想要就能得到。如果是價值一億圓的馬,帶一億圓到賽馬市場就買得到,不過三花公貓沒這麼簡單。可能忽然出現在眼前而免費獲得,也可能一億圓都買不到。然而豐藏先生朝思暮想的『活生生的招財貓』,出乎意料出現在身邊。」
相關人員們再度回到客廳,聆聽砂川警部的說明。
「嗯,也對,那麼話題回到溫室吧。溫室當然也是一種隧道,從入口看出口,會覺得越往深處越狹小,二十公尺遠的出口看起來肯定很小。不過就算這樣,不會有人認為溫室真的越往深處越小,而且出口真的比入口小。
「我不是說過這是魔術嗎?沒什麼,接下來才更驚奇……那麼各位,麻煩再度移駕回到入口,但是別穿過溫室。」
「謝謝。」
「警部先生,您說得一點都沒錯。比方說,剛才提到十年前命案的行兇過程,我完全聽不懂意思。因為我不知道原本是什麼樣的案件,不知道哪裡是謎題,就像是還沒看問題就直接看答案,感覺實在不太對。」
本次命案的相關人員,已經聚集在豪德寺家的客廳。
矢島醫生關心真紀的身體狀況之後回到醫院,劍崎京史郎返回幾千隻招財貓等待的倉庫,美樹夫打呵欠回房,桂木表示還要洗碗盤而前往廚房。至今熱鬧的客廳,變得如同宴會結束般冷清。昌代帶著三花貓離開之後,留在這裡的只有兩名刑警、偵探與另外兩人。
「原來如此,應該會這樣沒錯。」
這隻招財貓約一百公分高,如同將正門前面的成人高招財貓縮小而成。志木對這隻招財貓有印象。
「沒錯。為了證明這件事,必須從目擊者口中得到新的證詞。因此我再度向案發凌晨兩點經過現場附近的粉領族問話。她深思之後回想起來,她在凌晨兩點看到的成人高招財貓確實是舉右手。」
「既然這樣,豐藏先生遇害的時間,也不一定是凌晨以後?」
美樹夫也點頭附和。
「我們已經知道,豐藏先生是罕見的『招財貓狂』,而且『豪德寺』正是知名的招財貓傳說發祥地,這真的是巧合嗎?」
這是非常耐人尋味的問題。偵探究竟會如何回答?朱美也緊張等待他的回應。
「不過,組裝過程是在真正的溫室裡進行,再怎麼樣也不會引人注目,只要在天色變暗之後慢慢組裝就好。這種半圓錐形溫室,最大特徵當然在於越走越狹窄的形狀,這種形狀會讓看見的人產生錯覺。」
「……」
這個白領族在凌晨多,曾經進入案發溫室小解,並且供稱溫室裡沒有屍體。當時聽起來矛盾的這段證詞,只要以雙重溫室來解釋就輕易說得通。白領族只看到內側的半圓錐形溫室,不知道外側還有另一個空間,屍體一直在那裡。
「劍崎京史郎先生正在通宵打麻將,不可能;美樹夫先生與矢島醫生還在聊電影,所以也不可能。那麼真一呢?他就有可能。他直到凌晨兩點都在酒吧,卻沒有後續的不在場證明,畢竟在他的計劃之中,原本不需要後續的不在場證明。這就是我點名豪德寺真一是兇手的根據。」
「怎樣改變?」美樹夫這麼問。
「是的,這部分我懂,但為什麼會造成這麼大的騷動?不就只是公貓嗎?」
「差一點,再猜一個。」
「看來不懂。」朱美聳肩。「那我就告訴你吧。聽好囉?三花貓基本上只會是母貓,沒有三花公貓。鵜飼先生,沒錯吧?」
「我也這麼認為。這種巧合偶爾會發生。」
「原來如此,名叫『貓』的貓啊,這是很聰明的稱呼方式。看來我們完全被三花子這個女性名字騙了,這隻貓原本不應該叫作三花子,而是取個男性化的名字。」
「兇手只是委託岩村搬運成人高招財貓,而且當然隱瞞自己的身分,也沒提及這是犯罪計劃的一部分,單純委託這項搬運工作。岩村內心應該也覺得不對勁。不過只要將一個擺飾搬動一小段距離就能賺幾十萬圓,他不可能拒絕。
「嗯,也對。」警部像是重整心情般抬頭環視眾人一圈。「那麼各位,該出發了。」
「是的,我不會在意。何況無論真一怎麼想,或是偵探先生怎麼推論,我還是會永遠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我不想把自己當成那個人的眾多收藏品之一。我的姓氏湊巧是『豪德寺』,他湊巧是『招財貓迷』,僅止於此。偵探先生,對吧?」
鵜飼注視昌代雙眼深處。
「『斯帕達宮』是建築師波洛里尼打造的庭園,內部有一條著名的柱廊名為『斯帕達宮的柱廊』。以半圓形屋頂加上柱子與外牆形成的小道,套用現在的說法就像是昏暗的拱廊。從入口看這條柱廊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漫長,而且出口有一座巨大擺飾,看起來遠超過一般人的身高,看到的人會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這其實是錯覺。實際穿越這條柱廊,會發現柱廊長度只有幾公尺,出口的擺飾只有人偶那麼大。引發這種錯覺的原因,就是警部先生剛才說明的機制,簡單來說,這條柱廊整體是半圓錐形,只要往深處走,屋頂就會越來越低、柱子越來越細、小道越來越窄。」
「啊,原來是那件事。」
「對。換句話說,三花子或許只是名字像母貓,其實是公貓。」
「嗯,看起來確實像是公貓,感覺是個調皮的男生。原來如此,也就是說……」
「左右?」美樹夫也詫異詢問。「意思是分不清左右?都幾歲了怎麼可能……」
相關人員們各自沉思,再度回到入口,並且以相同方式,逐一從入口窺視,接著他們陸續發出近乎慘叫的驚呼聲。
「是的,那當然。我好歹也知道,斯帕達宮的柱廊。」
接著,美樹夫再度提出理所當然的疑問。
鵜飼逕自點頭認同,眾人就這麼不明就裡而愣住。鶉飼繼續說明。
「哎呀,那該怎麼形容?」
此時,客廳的門開啟了。桂木露出頗具特徵的圓臉,向眾人告知用意。
鵜飼離席走到桂木身旁,接過桂木懷裡的胖三花貓,抱在懷裡走向警部。接著他忽然讓這隻三花貓舉起前腳,高舉在警部面前。
「是巧合。我認為是巧合。」
「嗯,是的。」
接著他咧嘴一笑,像是終於放心般離開門口,回到朱美他們所在的客廳中央。
不是MIKIO,是MIKEO。
昌代說完羞澀低頭的樣子,看起來確實年輕又迷人,朱美認為鵜飼這個論點的可能性很高。
砂川警部開始述說十年前的命案。
兩人挺直背脊,充滿威嚴大步離開客廳。
「剛才不就說牠是公貓了嗎?」
「看吧,警部先生,就是這樣。」鵜飼指著砂川警部的胸口。「警部先生將招財貓與三花貓當成兩回事,並且只注意到招財貓,所以還沒察覺近在眼前的真相。」
「唔——我這個問題並沒有局限於配料……」
這條半圓錐形隧道在這裡結束,也就是抵達出口。
「不是一開始就打算下毒手。到頭來,兇手認為岩村肯定會積極提到凌晨搬運招財貓到案發現場這件事,這樣可以誤導警方推測行兇時間在凌晨之後。
「不,您肯定有某些想法,而且故意瞞著眾人,對吧?」
鵜飼像是煮熟的蛤蜊張大嘴,啞口無言好一陣子。
「對。如果她看到的招財貓只有成人的三分之二高,而且只有三花子三分之二大的艾爾莎出現在旁邊……」
「你說什麼東西不見……哇!真的耶,不見了。」
「呃……有。」
「那麼,屍體身上潑灑味噌湯的原因也還不知道?」
二宮朱美投以質疑的視線。
「怎麼樣?」朱美低聲詢問。「刑警先生他們真的回去了?」
「溫室裡的狀況怎麼樣?」
砂川警部摸著眼前胖嘟嘟的肚皮。
砂川警部眉毛微微一顫。
流平說得毫不客氣,但鵜飼也沒否定。
「就是『父親或許是為了姓氏而拋棄親生母親』的疑惑。」
「……」
流平說得像是深刻回想起警部的辛苦。
鵜飼這番話,使得美樹夫在沙發上往後仰。
「沒錯。那麼,真紀為何會認定小孩高招財貓是成人高?真紀這時候的量尺是什麼?是溫室的出口與頂部。換句話說,整間溫室都是她的量尺。既然這樣,除非這一切都出問題,否則不會產生這種錯覺。有可能發生這種事嗎?想到這裡,我總算察覺農舍裡那些半圓形鋁管的用途了,咳咳!」
出口沒有成人高招財貓的身影。
「我不知道。真一弒父的原因,還在百里霧中……」
砂川警部隨著這番自省低下頭。
「關於動機,我想到兩種可能性,我也不知道哪一種正確。首先,第一種可能性其實很簡單,堪稱弒父動機的典型。愛慕母親,想要獨佔母親的心情,化為對父親的憎恨,最後激烈到想要排除父親,也就是所謂的伊底帕斯情結。套用在這個狀況,母親指的就是昌代夫人。不知道該說幸或不幸,昌代夫人是真一的繼母,兩人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只要除掉豐藏先生,就可能得到母親。真一抱持這種想法並不奇怪,畢竟夫人實際上確實很年輕。」
砂川警部環視眾人,像是在觀察反應。
「正確的行兇時間,推測是在晚間十一點二十分或三十分這個時段。兇手行兇結束之後,立刻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1
「應該得形容為『不成功』吧。」
「咳咳!」
「還是應該認定兇器消失之謎和味噌湯之謎有關。兇手想要隱藏兇器,因此對屍體潑灑味噌湯。」
然而,這裡是出口卻不是出口,是假的出口。
入口附近看不到疑點,是普通的溫室。但隨著一步步走向前,志木感覺不對勁。
二宮朱美的回答,使得鵜飼扭動身體。
「那麼,警部先生……」在房間角落保持沉默的男性忽然出聲。「我來幫您解開兇器與味噌湯之謎吧。」
「喔,聽起來真有趣。不過這是真實存在的地方?」
這一瞬間,志木也終於明白豐藏那句「死前留言」的意思了。
「首先,必須把假出口的小孩高招財貓放回後門。接下來,兇手應該要拆除半圓錐狀溫室,不過這個工作比較耗時,所以應該是之後才進行。畢竟只要在天亮之前收拾完畢,無論何時去拆除都無妨。
這個問題是由桂木回答。
「果然是這樣。畢竟鵜飼先生當時神色忽然大變……不過,這是為什麼?三花貓福爾摩斯,為什麼成為你知道三花子真相的契機?」
「比方說,您為何能斷言不是我與美樹夫共同犯案?通宵打牌的劍崎先生,真的不可能在凌晨兩點半暫時離席,瞞著牌友做出這件事嗎?到頭來,您能斷言絕對不是外人犯案嗎?」
鵜飼接過支票,兩眼直盯金額欄位確認。鵜飼的表情瞬間變得像是鬆弛的橡膠,接著恢復嚴肅。鵜飼巧妙阻擋朱美的視線,將支票拿給旁邊的流平看,流平瀏覽上面的數字之後,臉頰同樣放鬆。朱美投以「也讓我看啦」的視線,但鵜飼壞心眼將支票翻面,以兩根手指放在桌上。
「你、你為什麼知道這件事!」
「當然,真要懷疑的話,什麼事情都能懷疑。」
警部繼續說明。
「你說的那和_圖_書
個,斯帕達啥的。是什麼東西?咖啡店?」
「兇手以這種方式,確保一名最合適的目擊者之後,將豐藏先生帶進溫室。我不清楚兇手實際上怎麼做,或許和真紀小姐一樣,是以十年前的祕密為把柄,寫信要求豐藏先生過來,或者是打電話說『想救女兒就獨自來溫室』。總之,兇手順利將豐藏先生帶到現場。
「不斷壓抑至今的疑惑?」
「什麼樣的不在場證明?」
「不過,刑警先生,隔天早上位於溫室前面的成人高招財貓,確實是舉左手的那隻,這件事要怎麼說明?」
三人進房之後,昌代起身賢淑行禮致意,邀他們坐在皮沙發。三人各自以緊張的模樣就座,接著昌代以坐姿再度緩緩向他們低頭。
「後來,飼主還是不肯以兩百萬圓割愛。」
劍崎京史郎出言感嘆。
偵探講得非常坦然。
11
「到最後,矢島洋一郎先生不想割愛三花貓,應該是打算自己飼養,但豐藏先生不死心。要是放過這次機會,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再遇見三花公貓,如此心想的他終於動用最後手段,就是殺害矢島洋一郎先生搶奪過來。警部先生,怎麼樣?一隻貓還不夠成為殺人動機嗎?」
二宮朱美聽到鵜飼這番話,出言同情兇手。
「兇手當然是在晚上行動,因此我們昨晚一直在正門前面埋伏。後來正門在深夜打開了,現身的果然是真一。他把招財貓搬到旁邊,這個行動是在確認請款單是否壓在招財貓底下。當我們質疑這個場面,要求他說明時,他將招財貓扔向我們逃走,這等於是承認自己是兇手。——所以各位應該可以理解,我們具備充足的證據逮捕他。」
「我也和美樹夫一樣。」矢島先生這麼說。「凌晨之後,我和美樹夫一起看電視,所以有不在場證明,但如果是晚間十一點就沒有。」
「警部先生,等一下!」
「你知道?這麼說不太對,但你在本次的一連串案件之中,只和岩村敬一命案有點關聯,除此之外幾乎毫無關聯才對,不是嗎?」
「性別?三花貓福爾摩斯的性別?當然是公的吧?」
「她看見的光景,和各位剛才的體驗相同。在她眼中,從入口到出口都是一無所有的空間,她肯定做夢都想不到這個空間外面有另一片空間,而且丈夫就陳屍在那裡。豐藏先生讓她仔細看過之後,直到深夜都和她與昌代夫人一起度過。
「那麼,鵜飼先生,請收下這張支票吧。您有這個資格。」
「你所說近在眼前的真相是什麼?」
「然而,真一得知三花子的真相之後,終究無法把這一切解釋為『巧合』。後來他應該是祕密調查十年前的命案,並且如同我或砂川警部得出的結論,終於確定殺害矢島洋一郎的兇手是父親。
「岩村肯定會察覺,自己搬運的招財貓位於門前,沒搬運的招財貓卻不見,這對於兇手來說極為致命,因此才會緊急在葬禮會場下毒手。」
「我只是剛才一瞬間覺得不無可能。但是仔細想想,兇手是臨時起意殺害岩村,不可能預先花心思準備這種兇器,冰刀論點也是這樣被推翻的。」
「另一個根據是牙刷。」
矢島醫生佩服回應。警部繼續說明。
「沒什麼。咦,您還不懂?」
「好了,各位別著急,行兇當晚的敘述還沒結束,我會依序說明。」
鵜飼得意洋洋繼續述說。
「有這種分別?」
看來,昌代出示的不成功報酬,超乎他們的想像。
「她說得沒錯。三花公貓是例外中的例外,據說機率是萬分之一,大家難免嚇一跳。所以流平,你也嚇一跳吧,我們尋找的三花子,是機率萬分之一的貓!」
「離婚的責任當然在豐藏先生這邊,但彌生女士認為豐藏先生外遇是自己體弱多病的責任,因此刻意沒有計較,也就是主動抽身而退。離婚協議在雙方同意之下簽訂,豐藏先生和您結為連理。這是距今二十二年前的事,當時夫人二十一歲,真一六歲。
「接著我又忽然想到豪德寺真紀的證詞。她目擊父親遇刺的場面,同時在溫室出口發現酷似三花子的貓。」
「百分之五十?」二宮朱美露出無奈的表情。「這是怎樣?不就等於閉上眼睛亂猜了?」
「假的。」
「喔,你懂了?」
砂川警部輕輕舉起右手,向鵜飼等人道別。
「那麼,我們也走吧。喂,志木。」
「凌晨兩點半?這到底是什麼時間?」
「嗯,當然不是直覺或靈機一動,是基於相當的根據。第一個根據,是在農舍深處發現半圓錐形溫室的骨架。」
「您說得一點都沒錯。我確信豪德寺真一是兇手,實際卻也覺得事證稍嫌不足,最好的方法是由他自己招供。這番話的意思並不是要對他逼供,只要在他身為真兇必須採取某種行動的那一瞬間逮捕他,就可以將他逼入絕境。話說回來,我從昌代夫人那裡聽到一件耐人尋味的事。」
6
朱美無奈雙手抱胸,重複鵜飼的話語。
「當然不夠……我很想這麼說,但我從豐藏先生堪稱『招財貓狂』的個性得知,如果是他就有可能,恐怕正是如此。不過……我萬萬沒想到貓是動機。」
「無妨,請告訴我吧。」
「好了,美樹夫,注意分寸,不准對刑警先生這麼任性,刑警先生們是基於某些隱情。對吧,刑警先生?」
「是的,沒人認為豐藏先生居然會為一隻三花貓殺害矢島洋一郎先生,何況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就這樣,他如願以償得到『活生生的招財貓』,後來絕對不准別人碰這隻貓。這應該是基於想呵護的意義,但他更想隱瞞這隻貓是公貓的事實,因此他即使知道這隻貓是公貓,依然叫這隻貓是三花子。
「這是當然的。而且只要利用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以及剛才的半圓錐形溫室,就能輕鬆變出今晚的魔術。」
砂川警部沒面子般搔了搔腦袋。
警部依序看向美樹夫、矢島醫生與劍崎京史郎,刻意列出三種可能性。
隊列最後面的志木,有種在夏日廟會排隊看鬼屋的奇妙亢奮感。難道他們看到會笑的人頭?
「這是當然的。」劍崎京史郎出言附和。「像我直到今天,也沒想過這個世界上有那種形狀奇妙的溫室,那簡直是世界唯一的珍品。」
「怎麼樣,志木,懂了嗎?」
兩人走出玄關,緩緩走在通往停車場的石礫小道。砂川警部邊走邊點煙,朝明月高掛的天空舒暢呼出一口煙。
「當然調查過了,無懈可擊。」砂川警部像是誇耀勝利般挺胸。「兇手有可能將刺殺岩村的兇器偷偷藏進棺材,一起運到火葬場焚毀。哼,這是很可能發生的狀況,以為我們警方不會察覺這種事?出殯之前,我們當然再度打開棺材檢查一次,裡面裝滿各種小東西,簡直就是玩具箱,但是沒有找到兇器。志木刑警,對吧?」
「話說回來,刑警先生……」昌代夫人出言催促。「您剛才提到這是『實驗』,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記得您剛才說過,要讓我們見識某種『魔術』……」
「在這個時間點,招財貓當然還沒放在出口吧?」
7
「我知道。」戶村流平點頭回應。「他當時在葬禮會場也搞錯方向。我告訴他廁所在右邊,他卻完全往左邊走。不過警部先生,把正門前面兩隻成人高招財貓的左右搞反,是這麼嚴重的事情嗎?兩隻招財貓一樣大,搬運哪一隻都沒差吧?」
「首先,豐藏先生在溫室裡搭設半圓錐形溫室,接著在半圓錐形溫室假出口附近,殺害矢島洋一郎先生。行兇位置從半圓錐形溫室看來是出口外面,從外側的溫室看來大約在正中央。再來只要適度利用目擊者即可。當時有一位最合適的目擊者,就是矢島洋一郎先生的妻子。
「對。出口有一隻看似成人高的招財貓。她肯定是以此為依據,判斷這隻三花貓很大。不過,這隻貓真的是大隻的三花貓——三花子嗎?失蹤的三花子在豐藏遇害瞬間忽然出現在現場,這種事聽起來很玄。出現在案發現場的三花貓,如果是出沒於豪德寺家周邊的艾爾莎,聽起來比較像是真的。真紀看到的或許是艾爾莎,但她認定是酷似三花子的貓,這種事真的有可能嗎?有可能。如果她當成基準的量尺是錯的就有可能。」
「岩村依照委託內容,在案發當晚來到豪德寺家正門,將門前的成人高招財貓搬到借來的車子貨斗,運送到溫室出口。這時候是凌晨整。然而……」
接著,志木從這隻招財貓與假出口的些微縫隙看向另一頭,是同樣以塑膠布圍成的空曠空間,遠方有另一個出口。那是真正的出口,而且真正的出口外面沒有成人高招財貓。
「我曾經聽說,某個商人養的三花貓是公貓,後來有一位富豪聽到傳聞前來造訪,出了兩百萬圓請商人割愛。」
「正是如此。俗話說,最適合藏樹木的地方是森林,套用在這次的案件,兇器是樹木,味噌湯是森林。名為味噌湯的森林包含的某種東西,隱藏了名為兇器的樹木。話說回來,味噌湯包含哪些東西?」
這個偵探的可取之處只有粗魯、冒失與厚臉皮,但朱美覺得他這次做得很貼心。只為了姓氏而離婚並再婚,這種事不只是對於被拋棄的彌生女士,對於被選上的昌代也……不,對昌代而言更是莫大的屈辱。
「流平,你錯了。這不是普通的公貓,是三花公貓。懂嗎?」
「我也這麼認為。但是沒人能保證在偵訊室問到的動機就是真正動機吧?」
「不,這你就錯了。門口的招財貓,並不是單純把兩隻同樣的招財貓擺在兩側,那兩隻確實有左右之分。」
昌代拿起筆打開支票簿,稍微思索之後,以流利筆跡在金額欄位寫下一筆數字,撕下這張支票。
「真一應該也這麼認為。不可能有人只以姓氏選擇自己的伴侶,即使父親是『招財貓狂』,終究不可能脫離常軌到這種程度。父親只是湊巧愛上母親以外的女性而移情別戀,只是這名女性的姓氏湊巧是『豪德寺』,一切都是巧合。他至今肯定如此認為……不對,應該說肯定希望如此。」
「話說回來,十年前的矢島醫院有一隻受傷的貓,並且由矢島洋一郎先生治療,警部先生知道這件事嗎?」
「我的話……我只覺得……剛才看到的溫室,和我案發當晚看到的光景很像。」
「真一開始心想,既然父親不惜為了一隻三花貓殺人,要他為了得到『豪德寺』這個姓氏而拋棄母親移情別戀,他會感到絲毫猶豫嗎?就這樣,他心中長年的疑惑成為確信,終於化為對豐藏先生的殺意爆發……我認為,這或許是他殺害豐藏先生的幕後動機。這種推理肯定會壞了夫人心情,所以我一直沒說出來。」
豪德寺真一落網隔天,砂川警部親口述說命案細節。
「跑去哪裡了?」
「看吧,我不是說了嗎?」
「夫人,您說過案發之前應該放在信箱裡的請款單不見了,對吧?」
劍崎京史郎接著他的驚呼聲發言。
「接著,我邀請一無所知的各位從入口看向溫室,這樣會看見什麼?各位當然會看見十公尺長的半圓錐形溫室,不過實際長度在這時候不成問題,重點在於從入口觀察時的解釋。那間半圓錐形溫室越往深處越狹小,雙眼透視感會受到影響,使得溫室看起來比實際更長,末端的出口由於比較小,看起來像是『遠方的出口』。」
看來溫室內部有某種機關。警部阻止所有人進入溫室,應該是想繼續隱藏機關,但志木無法想像是何種機關。
真紀默默點頭,警部繼續說下去。
「難以置信。既然這樣,三花公貓市價到底多少?」
「為什麼?」
「豆腐。」矢島醫生這麼說。
「我不認為任務失敗。」鵜飼正經回應,接著露出微笑。「但也稱不上成功。」
「不會吧!連兩百萬圓都不賣!」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這就是、這就是豐藏先生尋找的極致收藏品。但這麼一想,就能理解他的態度了。他絕對不讓別人碰三花子,連我都不行……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第一印象就好。警部先生,怎麼樣,看起來像是公貓嗎?」
「您真是一位名偵探。」
「某個廚師作證指出,他案發當晚的凌晨兩點半經過案發現場,卻沒看見溫室前面擺著成人高招財貓。換句話說,那天凌晨出現的成人高招財貓,看起來直到天亮都擺在那裡,其實曾經在凌晨兩點半前後消失一次。
「剛才明明還在啊?」
「對喔,這麼一來,艾爾莎在她眼中就像是三花子。」
「沒什麼,只是湊巧聽說的。回到味噌湯的話題吧。在遇害者身上潑味噌湯,究竟代表何種意義?話說在前面,那不是要表達某種意境。」
「夫人,感謝您的體諒。」
「是的。」
昌代如同代表眾人,向警部提出質詢。
「那麼各位,我們失陪了,你們還不回去?」
鵜飼等人尋找三花貓的任務至此結束。
「原來如此。豐藏先生從討海人轉行做生意,又對招財貓投注非比尋常的熱情,難怪會想得到『活生生的招財貓』。」
這樣還說得不夠過癮?朱美無言以對。鵜飼即使比不上砂川警部,卻也說了很多話。不曉得他從哪裡學來的,像是外國建築物、三花貓與招財貓相關的學識,這個人偏頗的知識就是特別豐富,不由得令人心想,要是他稍微多點常識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