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萩殉情

如此一來,事情會是如何?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說過待在故鄉的是養父,生父已亡故。」
「他的生父是怎樣的人?」
「不是的。老爺是薩摩人,所以薩摩的方言我都知道。」
但馬雖在新橋找到夕與慎之介,卻瞞著兩人偷偷乘上同一班火車,一直跟蹤到芒草原。大約兩、三小時後,他再從芒草原回到村子,裝作一副剛從東京抵達的神色,前去敲地主家的門。
彷彿要迴避話題,阿豔說聲「請看看這個」,從後面拿來一個桐木盒,取出一隻舊茶碗。我原以為是她店裡經手的骨董,沒想到那是慎之介繼承自父親的珍貴茶碗。出發踏上赴死之旅的前一晚,他向阿豔表示自己近期內便必須離開但馬家,和*圖*書將茶碗留給阿豔。
「那不是薩摩的方言嗎?」
為追趕兩人,但馬步入芒草原長達兩小時。但馬究竟在芒草茂密的原野中做了什麼?
「不曉得,」阿豔搖搖頭,「應該不是薩摩當地人。慎之介先生出生時,一家人似乎早移居薩摩,因為他清掃庭院時,常喊著『達拉系』。」
十月六日,但馬憲文喚醒阿豔,問她:「夕不見人影,上哪去了?」當時剛過六點,若兩人依《夕萩記》的敘述行動,於六點離家,那麼相差也不到十分鐘。阿豔自然一無所知。但馬進慎之介房間,發現日記,略加翻閱,便立刻叫車趕往新橋火車站。離家前,他曾交代阿豔「我有事要去夕的故鄉一趟,今晚多半不www.hetubook.com.com會回來。若有急事,就聯絡夕的娘家」
我對茶碗一無所知,但那碗形狀優雅,淺灰底上處處點綴著青苔般的碧綠。只不過,杯緣有好幾道黑痕,如溢出的茶般滴落,令碗顯得分外陰鬱。這多半就是《夕萩記》裡記載的,慎之介用來試探夕決心的茶碗吧。我一面想,一面在阿豔的話中發現值得注意之處。
話說回來……我雙手環胸,陷入沉思。但馬憲文為何會在芒草原追趕兩人,又為何要加以掩飾,假裝是搭乘末班火車在深夜抵達村子?
我向阿豔提起此事。只見她臉色大變,欲言又止,嘴唇略微發白地開口:
我對慎之介的親生父母是怎樣的人感到好奇,恰巧有親友在鹿兒島hetubook•com.com,一回住處便寫了封信,問對方能不能幫忙調查御萩慎之介的背景。
「我也不清楚……」
「慎之介告訴我,這是他亡父的遺物,希望我好好愛惜。那時,我就該警覺到他死意已決……」
「御萩慎之介的父親當時已不在人世嗎?」
不,根據我的記憶,但馬也是傍晚就到達村子。因為我親眼目睹,但馬在芒草原中小跑步急追那兩人。
事發不久,阿豔便離開但馬家,嫁入日本橋的骨董鋪。我尋上門時,她已是三十好幾的堂堂老闆娘。阿豔最初也閉口不談,不過,我一提到但馬夕赴死途中曾給我燈籠,她便露出懷念的眼神,甚至主動向我打聽夕最後的情形,對我十分親切。
晚間十點,但馬到我誕生的https://m.hetubook.com.com村莊的地主家,也就是夕的娘家敲門。十點前不久,有一班來自東京的火車。但馬向夕娘家的人表示自己是搭那班火車趕至,隨即全村出動,搜索的燈火在黑暗中點點飛舞,可是當晚並未找到兩人。翌日,但馬收到阿豔的緊急通知,先行返回東京。兩天後尋獲兩人遺體,但馬卻只聯絡表示希望在村中火化,讓夕的骨灰葬入娘家家墓,自己則未參與任何法事。頭七還沒過,他便將柳橋的小妾迎進門扶為正室,草草將事件了結。
日記裡曾提到,慎之介的父親在故鄉鹿兒島某公所出任要職。
那是「好累」的意思。阿豔問過慎之介,似乎是去世的雙親常說,他也就不知不覺掛在嘴上。
對照父親與阿豔的話,當天但馬憲文的行動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現一個矛盾。
據說慎之介不願多提,但阿豔大致猜想得到。慎之介的父母是在明治十多年時,從別處移居鹿兒島,生下慎之介。而後於慎之介六、七歲時,雙雙往生,獨留人世的慎之介被御萩家收養,長大成人後,經養父介紹前往東京,成為但馬府的書生。
夕與慎之介一離開,但馬即刻叫車追趕,應該也搭上兩人乘坐的火車,並與兩人同樣於傍晚抵達村子。然而,但馬敲岳家門時,卻聲稱是搭乘十點的末班車從東京抵達。
這是綜合《夕萩記》中提到的女傭阿豔及我父親的話,整理出但馬憲文於兩人殉情前後的行動。身為佃農的父親與其他村民一樣,不願談論地主家長女夕的是非,經我表示此案在東京相當有名,已了解事情始末,父親才總算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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