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因河上

從荷蘭進德國並無任何儀式。關員揮揮手就過去了,可能是因為我們的車子掛著德國牌照吧!三百零三塊美金的簽證竟未發生任何作用。真虧!
德國的高速公路叫做「汽車路」。沒有速率限制,愛開多快就開多快。路上不准行人,我兩次在汽車路上下車,兩次被警伯干涉。不過警伯態度很好,見我言語不通,也不多話,把我帶上警車,送到方便攔車的汽車路入口處。
傍晚時分,到了來因河上的工業城杜塞多夫。

錢是英雄膽

舖位三馬克八。用找回來的二十分錢(一馬克等於一百分)到販賣機前買了兩包餅乾吃了,喝口冷水,摸進寢室倒頭就睡,為時已近子夜。(後來再查手冊,才知這家旅館開門到十一點半鐘。手冊上有個記號,我先沒看清楚。三馬克八的價錢就是因為關門晚、有熱水浴的關係。否則只要三馬克。)
第二天一早再上王家,敲了半天門才敲出個睡眼惺忪穿著背心短褲的人來,說王家沒人,不知去向。我只好把信和禮物留在信箱上。然後照地圖走到火車站。換了錢,趕快去鐵路餐廳吃一頓。當時已快到十一點,這一hetubook•com.com頓算是把昨天的晚飯、今天的早、中飯做一頓,三次革命,一次解決。
我來杜塞多夫是有任務的:德克薩斯大學的一位同學認得一位華僑王小姐,家住此地。他託我到德國時務必去看看她,並交我一封信和一件小禮物帶去。我按地址找到王府,卻無人應門。我心想也許他們全家出去了,晚點會回來。揹起背包回頭走。王府位於杜塞多夫的舊城,這時燈火輝煌,夜市正旺,儼然圓環光景;街上滿是人,路邊大店小攤吆喝著招徠顧客。店裡不住飄出鍋灶上白色的水汽,燒https://m.hetubook•com•com烤的肉香、和樂師的手風琴聲。吃客們在門裡把著大啤酒盅談笑,在門外擎著冰淇淋、香腸、邊走邊吃……我肚裡饞蟲不住蠢動。但是今天一直沿汽車路下來,連過境都沒有停。口袋裡裝著一疊美金旅行支票和一大把冰島的、比利時的、荷蘭的銅板,連半個德國馬克都沒有。小吃店想來不會收外國錢。今兒個星期天,又入夜了,想換錢是辦不到了。走著走著,穿過了鬧街,走到一個小小的方場,中間豎個騎馬的銅像,也不知道是誰。旁邊有一排石樁。我就卸下背包,坐在石樁上https://m.hetubook.com.com歇歇。心裡盤算著今晚的吃住如何解決,等一下是不是該再去王家看看,好不好抓個路人跟他換馬克……。不一會兒走過一個中年男人,在我面前稍停了一下,嘴裡咕噥著,塞給我兩個銅板。一看是兩個兩馬克的。噫!我又不是叫化子,怎麼能這樣拿人家的錢?站起來就要還給他。可是他跑得很快,不斷咕噥著,我半聽半猜,大概是說:「你是學生吧?去買點東西吃罷!」我大叫:「我有錢,有美金呢!」他也不理,只顧走去。我只好掂著兩個銅板回來坐下。四馬克足夠一頓小吃了,但是住呢?低頭研究手冊:杜https://m.hetubook.com.com塞多夫有青年旅館,但開門的時間已過。看來要睡街頭了,揹了幾天的睡袋,該可以派上用處了吧?甭管怎樣,應該先填飽肚子再說。
正要站起來,又走過來兩個西裝筆挺的大高個兒。帶著酒氣問我話。他們說德語我只懂一點點,說英語我也只僅一點點。我有點不耐煩,但他們大概吃飽了沒事幹,竟很耐心地研究為我找住處。等警察警察不來、找警察也找不到、問行人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我有點急了,一方面不大好意思叫人家這樣站在路邊陪我,一方面肚子餓得慌,但是抓著口袋裡的四馬克又不能丟下他們二位去吃東西。想請他們和-圖-書不必費心了,又說不通話。他們又似乎非常有空,毫無要走的意思。就這麼耗了半個多鐘頭,他們終於決定帶我坐他們的車去找青年旅館。(並不顧我告訴他們已經關門的話。)開了好一段路,問了好幾個人,總算找到了。旅館居然還開著,兩位先生跟我到櫃臺上問明了還有空舖才作別。
吃飽之後決定不在杜塞多夫逗留。再按地圖找到南下的汽車路入口處。不久就有兩個小女孩停車帶我,直放波昂。當晚在青年旅館吃晚飯,一大碗義大利麵條,份量可比「師大牛肉麵」的「中碗」。可能是今早「三次革命、一次解決」不夠徹底,所以這碗可觀的麵並沒有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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