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禪師雖受激諷,但卻毫無怒意,仍然滿臉笑意接道:「那時老衲年紀還輕,見識淺薄,心中確存有領教無影神拳之心,如今年已老邁,那一番雄心,早已隨著逝去的歲月消失,化作烏有。」
方兆南想不到她突然會有這一問,頓時怔了一怔,笑道:「我在九宮山中,和她有過數面之緣,因而相識。」
忽見那矮胖老人站起身來,說道:「我不能常守此地,你們幾時到冥嶽中去,老夫願最先向那自稱冥嶽嶽主之人討教幾招絕學,不過,老夫難在此地停留過久,如若在十天之內,仍難以動身,那就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只見她緩步走到大方禪師身側,緩緩由身上摸出一幅白絹,道:「這白絹上,是我親手繪製的圖形,把絕命谷中形勢,畫的十分清楚,你們按圖索驥,即可在端午前趕到谷中,赴會時間,愈早愈好。」
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東來心願,是希望能鬥鬥我們中原道上出類拔萃之人,是也不是?」
方兆南微一點頭,大步直向室中走去。走了五六步,到了一座側門和樓梯交接之處,不覺猶豫起來,暗道:這藏經樓乃寺院中甚為重要之處,我如擅自亂闖,走錯了地方,只怕不好。心中一生猶豫,停住腳步。
大方禪師暗暗忖道:這等拖延下去,終非了局,倒不如直接了當的說將出來再說。當下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如此,老衲就自作主張了,好在彼此之間,早已禍福同當,縱然有什麼不妥之處,不妨再作商榷。」
大方禪師道:「她要我們提前趕赴冥嶽,在那妖婦尚未部署完好之際,給她一個措手不及。」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躬身說道:「多謝女施主指點玄機,老衲等如能逃過絕命谷中一劫,女施主善功最大……」他乃不善頌揚別人之人,心中雖是對梅絳雪感激甚深,但卻不知說些什麼感謝之言。
陳玄霜正待接口,忽聽一聲重重咳嗽之聲。
正在忖思之間,那兩扇半掩半閉的黑漆大門突然大開,兩個三旬左右,背插戒刀的和尚,並肩而出,一齊合掌說道:「敝方丈已候駕多時了。」說完,各自向後退了一步,躬身讓客。
大方禪師修養工夫,雖然還未達到無嗔無念之境,但爭名嘔氣之心,早已消去,當下微微一笑,道:「老衲幼年之時,曾聽家師談過天下各門武功,有一脈最為奇奧之學,傷人於無聲無息之中,名叫無影神拳,老衲初聞師訓,心中已暗生敬慕,夢想有一日,能得一睹無影神拳的奇技。」
陳玄霜半閉星目,慢悠悠的抬起頭來,說道:「你真的不知道麼?」她此時情態,羞中帶喜,言來委婉忸怩,風韻嬌媚撩人。
大方禪師道:「老衲如能盡力,自是當全力以赴,姑娘但請吩咐。」
陳玄霜道:「是啊!咱們把幾件事情辦完之後,就找處景色宜人的地方住下,我這幾日來,都在想著這件事情……」
那矮胖老人縱聲長笑說道:「絕命谷中,倒是少聞未見之事,單是這點,已引起老夫趕趕熱鬧的興趣了。」
袖手樵隱道:「最好別替我留半點情面,縱然是罵我之言,也請據實相告!」
那曾被目為死亡標幟的「七巧梭」,雖已在武林中消失了數十年,但那可怕的往事,仍在江湖上留著奪人魂魄的陰影。這矮胖老人的武功,在群豪之中,也能算得數一數二的高手,如能得他臂助,實力增強不少,連大方禪師、蕭遙子、袖手樵隱那等身份高傲之人,也不肯出言反駁。
蕭遙子突然插口說道:「那自稱冥嶽嶽主的妖婦,可是姑娘的授業師父麼?」
方兆南又被她問得呆了呆,一時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答覆,愕在當地。
正在想的出神之際,忽聽一聲「阿彌陀佛」起自榻前。定神看去,只見一個小沙彌合掌站在兩尺之外,他只顧想著數月來經歷的諸般情事,竟然不知那小沙彌何時到了身側,當下挺身而起,說道:「小師父有事麼?」
但覺思緒如潮,他數月來所經歷的諸般怪事,一一從腦際閃過,一瀉千里,難以遏止。
他凝神思索了良久,突然回頭望著大方禪師說道:「江湖之上,公認你們少林派領袖武林,不知武林同道之中,對我史某人有過什麼批評?」
她忽然凄涼一笑,道:「但如你們不赴那絕命谷中之約,自是更難逃過個個被殺的劫難,我已經說給你們聽的太多了,唉!可是我知道,這些話對你們並無多大幫助。」
這次宴席,連經言陵甫、梅絳雪、和那矮胖老人擾亂,足足亂了二個時辰之久,群豪腹中,大都有了饑餓之感,大方禪師一讓,立時舉筷大吃起來。
心中忖思之間,人已到了竹几前面,隨手端起茶壺,倒在杯中喝了兩口,緩步登榻閉目而坐,運氣調息。
這時,在場群豪都已聽出了方兆南的話中用心,是想借那矮胖老人之力,抵擋冥嶽嶽主一陣,如是平時,在場所有之人,只怕無一人會同意方兆南這等示弱之言,但眼下情勢不同,群豪一番討論之後,一直認定現下自稱冥嶽嶽主之人,就是昔年以「七巧梭」造成江湖上無比恐怖的妖婦。
大方禪師道:「不錯,這一種手法乃我們少林派七十二種絕技之一,姑娘有興學習,老衲甚願盡吐胸中所知。」
方兆南本想推開她偎上身來的嬌軀,但見她慢慢的把雙目閉了起來,似是心中甚有把握,方兆南決然不會把她推開一般,心頭一動,暗暗忖道:她眼下孤苦伶仃,茫無所依,把我看成了她世上唯一的親近之人,我此刻如要把她推開,只怕要大傷她的芳心。
方兆南和陳玄霜被一位小沙彌帶到一座幽靜的院落之中,合掌說道:「這院中東西兩房,請二位各自選住一室。」
大方禪師點頭讚道:「史兄高論,聞所未聞,老衲極是佩服,不過,天下各派武功,大都經過數百年的演化,自成一格,脈脈相承,差不得半分半厘,武當派五行劍陣,和敝派中羅漢陣,承得各位武林同道謬讚,為聯手對付強敵的兩大奇陣,但據老衲所知,凡是膺選組陣之人,首得求
和_圖_書其武功路數統一,次須諳陣勢變化,才能彼此配合的得心應手。如史兄所說各派高手,以不同的武功路數,而且還要發揮他獨擅絕學威勢,只管攻敵,不慮還擊?老衲實有些難以想通,還得請史兄指點竅訣。」
大方禪師道:「走啦!」
梅絳雪聽得怔了一怔,笑道:「你怕羞麼?」
大方禪師暗念一聲「阿彌陀佛」,大聲接道:「老衲斗膽相請,葛施主,伍氏昆仲、和張兄、侯兄、天風道友和史兄七人,共研那『七星遁形』的變化,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方兆南看了一眼,不敢再瞧,慌忙別過頭去,說道:「我怎會知道你心中想的事呢?」
他微微一頓之後,爽朗的笑道:「可惜老樵子的父母早已亡故多時,孝心已然難盡,年近古稀,行將就木,這娶妻生子之事,也只好等待來生再說……」話至此處,臉色突然變的莊肅起來,接道:「只有對這最後一件事,老樵子可以全力以赴,給武林後輩留一點思慕懷念的事。」
陳玄霜婉然一笑,道:「你呀!你有時聰明過人,有時卻是很笨很笨,我在想我爺爺說的話!」
大方禪師接道:「不錯,這泰山大會之中,雖然未必盡集大江南北武林高手,但至少與會之人,都是武林中久負盛譽的人。但這次集會,一非以武會友,二非評論江湖是非,乃是我們中原武林同道,會商自救之策,試圖挽救一次臨頭浩劫,眼下我們自救還來不及,自是無心和施主比武爭名了!」
袖手樵隱微微一笑,道:「此等之學,很難說出一定時限,如想窮通變化,十年之功不多,但如只求配合克敵,七日工夫,大概可以勉強夠了。」
方兆南道:「那人武功高強,被目為我們中原武林中第一高手,豈是輕易能夠見得到他?眼下參與這泰山英雄大會之人,都是受他函邀,參與比武之人。那場盛會距今還有兩月時光,如果老前輩心中害怕,那就早些回轉西域,別再在中原停留,如是抱了必爭盛名之心而來,就請等上兩月時光,屆時一顯身手,只要能勝得那人,那天下武功第一的榮譽,就算得了大半。」
轉頭望去,只見兩個面目清秀的小沙彌,每人手中托著一個茶盤,分別送至兩座廂房中,退了出來。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咱們這幾日來,一直沒有好好的休息過,剛才又和人動手相搏,想來師妹定然很倦了。」伸出右手,扶住她偎來嬌軀,輕輕的移放在自己右肩之上。
他想起了風華絕代,但卻冷若冰霜的梅絳雪,對月締盟,東嶽濺血。想起了袖手樵隱史謀遁,行年八十,方悔悟了已往之錯。那可憐的一代俠醫言陵甫,無緣無故,身受牽累,只落得瘋瘋癲癲……
此言一出,在場群豪個個臉色大變,一齊把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不用回頭,已知那說話之人是誰,不禁一皺眉頭,說道:「你怎麼還沒有走?」
此人年紀雖已老邁,可是火氣卻是不小,不但不肯服輸,而且對打架之事,似是興致特濃。
陳玄霜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得謝謝她啦!要不是她救了你,只怕咱們也遇不見了。」
陳玄霜初時冷眼旁觀,片刻之後,也出手幫助方兆南,替她把傷口包好。
方兆南一片好心,被她這反口一問,不覺怔在當地,呆了一呆,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要替你裹傷麼?」
方兆南笑道:「我在想該說些什麼才好!」
群豪彼此之間,相互望了一陣,仍是無人接口。
袖手樵隱歎道:「老樵子大半生來,一直冥頑不靈,斬情滅性,我行我素。適才目睹那小女娃兒,自傷肌體,大義凜然的舉動,忽然激蕩起大半生從未覺醒過的一點仁慈之心,唉!那女娃兒外貌冷漠,如冰如霜,和老樵子頗有相似之處,但她內心的仁慈善良,卻和老樵子不分是非的怪僻舉動,大相逕庭,想來實是叫人慚愧!」
氣血運行全身一周,精神已好轉甚多,和衣仰臥下去,細想數月之中的際遇,只覺如夢如幻,詭奇神秘,充滿了緊張。
梅絳雪搖頭說道:「不必啦!山下已有接迎我的人了……」她長長的喘口氣,又道:「我那圖案之中,裏層另藏一箋,老禪師閱讀之後,當可知冥嶽中的諸多機密、慘酷之事,我要去了。」說完,忽的轉身一躍,疾奔而去。
原來少林寺清規森嚴,嵩山本寺之中,當有不准婦人女子入寺的規矩。這東嶽明月嶂上分院,雖不如本院那等門禁森嚴,但也不准男女同室而宿,那小沙彌早已奉了令諭,把兩人帶入一座幽靜的院落中,特別要他們分室而居。
經過了這次變化,偏殿中所有的人,心情都似乎變得沉重起來,個個臉色,一片莊嚴肅穆,目注大方禪師。
那小沙彌臉一紅,道:「小僧口急失言,施主請勿放在心上,此處東嶽分院,並非嵩山本院,家師住這『藏經樓』上。」
方兆南疑念大動,暗道:難道他們對我仍有疑心,想把我和霜師妹分開,以減實力,然後分頭動手?
陳玄霜道:「爺爺說一個女孩子,常在江湖之上闖蕩,以清白女兒之身,混跡江湖之上,終非了局,當時我聽不入耳,現在想來,實是一點不錯。」
大方禪師突然站起身來,說道:「寺院之中,早已為諸位備好了宿歇之處,諸位遠道來此,想來已甚疲倦,先請歇宿一宵,明日再請各位,共商大事。」說完話,舉手向窗外一招,七八個眉目清秀的小沙彌應手入室,分頭帶路,把群豪送到宿歇之處。
陳玄霜點點頭,道:「你和那獨眼老頭拚劍術之時,耗消真力甚大,也該早些休息罷。」說著緩步向左邊一室走去。
矮胖老人冷冷說道:「可是老夫並未隨歲月失去爭名之念,今日咱們不妨拚個勝負出來!」
大方禪師道:「姑娘既知如此,又何必出此下策,多吃苦頭?」
那矮胖老人被方兆南激的豪氣大發,哼了一聲,道:「那人現在何處?我倒非得鬥他一鬥不可!」
梅絳雪不理會袖手樵隱之言,仰臉望著屋頂www•hetubook.com•com,思索了一陣,緩緩的說道:「也許你們把眼下各人的絕技,集於一人之身,或能和我師父對抗,不過,勝負的比數,還有一段甚大距離,以我看,你們取勝機會不大……」
袖手樵隱目光緩緩掃射了偏殿群豪一眼,道:「一個人終是血肉之軀,不管她武功何等高強,內功何等精深,也難博通天下各門各派的絕學。我們眼下之人,雖不敢說盡聚天下武林精英,但參與此會之人,不是稱霸一方的雄主,就是久享盛譽的豪客,單打獨鬥,咱們未必是她敵手,但如能就咱們眼下之人中,選出幾個武功路子不同,各擅一門絕學的高手,聯手對付她,決不致打她不過。」
袖手樵隱縱聲大笑道:「前八個字,那是老禪師有意捧我,這後八個字倒是一點不錯,斬情滅性,斷義絕親,老樵子幼未盡孝父母,老未娶妻育子接我史家香煙,只有好惡之念,沒有是非之心,獨來獨往,無親無友,從未為人間做一點令人懷念思慕之事。」
大方禪師合掌高宣了一聲佛號,道:「史兄心存此願,實我萬千武林同道之福。」
梅絳雪也不道謝,只對兩人微一點頭,轉過身,緩步向外走去。
方兆南看經樓兩扇黑漆大門,半掩半開,難見室中景物,微一猶豫,側臉望著那小沙彌笑道:「在下雖然不是佛門弟子,但還不致於對寺院中的清規一無所知,貴寺方丈室建在『藏經樓』中倒是未聞未見之事。」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輩言重了,晚輩適才不過一時僥倖,取巧得手,豈足為例?事實上晚輩這等功力,如何能擋得老前輩的一擊!」
方兆南道:「佛門之中,戒規素嚴,咱們在此地作客,自是應該守人家規矩,師妹請任擇一室宿歇,咱們也該休息一下,有話等會兒再談吧!」
大方禪師怔了一怔,沉忖良久,答不出話。
梅絳雪道:「那你就施展大力金剛掌法,打我一掌吧!最好能把我的肋骨打斷兩條。」
那矮胖老人,原甚狂傲自負,但自這兩拳打出之後,心中狂傲之氣突消,暗自忖道:人傳中原武林濟濟多才,看來傳言不虛,我這無影神拳,已到兩丈內碎石斷樹境界,不但難以傷得了他,反被強猛的反震之力,震得腳下紮樁不穩。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你們不肯信我之言,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方兆南卻被那小沙彌幾句話,說的滿臉通紅,有如火燒一般,心中暗暗想道:我和她雖然冰清玉潔,但少年男女,日夕廝守一起,難免不生情愫,這樣下去終非了局,但像她這般孤苦無依,天真無邪的人,雖有著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但也不宜在江湖之上走動,怎生安排她才好,倒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難題。
陳玄霜望著兩人背影出了跨院,笑道:「這和尚廟裏好多規矩。」
梅絳雪撩起自己的衣服,扯下一片衣襟,道:「用這個替我包吧!」
那矮胖老人沉吟了良久,道:「兩月時光,何等悠長,老夫如何能等得及?」
方兆南正待出言反駁,忽見梅絳雪右手一揚,迅快絕倫的把他背上的寶劍抽了出來,反手一劍,刺在自己左肩之上,一股鮮血,噴射出四、五尺遠,眨眼間,滿身白衣,大都被鮮血染成了殷紅之色。
大方禪師伸出雙手接過,放入懷中,想說幾句感謝之言,但卻不知從何說起。
陳玄霜突然睜開雙目,說道:「南哥哥,剛才那白衣少女,是你的什麼人?你好像認識很多女孩子?」
大方禪師回頭吩咐身側的小沙彌,撤去殘席,重整杯筷,招呼群豪落坐,盛宴再開,首先端起酒杯,目注袖手樵隱,說道:「史兄大變初衷,願為挽救這次武林浩劫獻身,老衲萬分感動,此杯水酒,略表我一片敬意。」
大方禪師聽他真的留了下來,心中甚是高興,袖手樵隱的突然轉變,使整個混亂的局勢,也有了甚大的變化,群豪之間,彼此存在的舊嫌,也都似消去了一般,這情景頓使群豪鬥志高張,回頭望著袖手樵隱說道:「剛才史兄談起聯手對付那妖婦之事,不知可否解說一遍,以開老衲茅塞。」
大方禪師怕群豪這等愕然相顧的神態,激怒了以冷僻著稱於世的袖手樵隱,趕忙提高了聲音說道:「老衲德鮮能薄,部署不周,致使各位挨受饑餓,快請就席,吃上幾杯水酒,還要恭聆諸位高見。」
梅絳雪道:「哼!這有什麼稀奇,把你們這般人都殺了,世間再也無人敢和她作對為敵,也不能再和她作對為敵,天下武林盡在我冥嶽統率之下,她要作皇帝,也無人敢阻止她了。」
那矮胖老人冷哼一聲,接道:「老夫現已在此,你不妨把少林派各種絕藝,盡量施展出來,給我見識見識。」
蕭遙子低聲問道:「那姑娘走了麼?」
梅絳雪突然笑道:「如你肯出手相救,不但可欺瞞過我兩位師姐,就是欺瞞過我師父,也不困難!」
陳玄霜一顆芳心,早屬情郎,而且對男女間事,還有些恍恍忽忽的不太瞭解,加上自幼在孤寂的環境中長大,俗凡之禮,羞怩之感,也較一般少女來的淡漠,聽完小沙彌的話,先是一怔,繼而嫣然一笑,瞧了方兆南一眼,道:「這小和尚多管閒事!」
陳玄霜突然橫跨一步,把嬌軀偎在方兆南身上,伸出右手,緊握在方兆南手腕之上,兩隻又圓又大的眼睛,怔怔的盯在梅絳雪的臉上,神情緊張中微帶驚愕之色,生怕梅絳雪會搶走方兆南似的。
群豪默然靜坐,既無響應的舉動,也無反對之人。
那矮胖老人勝人信念動搖,已不似先前那般狂傲,果然停下手來,說道:「什麼話快說出來?」
那矮胖老人略一沉吟,道:「你們中原武林道上自相殘殺之事,於我何干?」
矮胖老人怒道:「我來的那裏不對了,你們中原武林中人,正值泰山英雄大會,天下所有高手,盡集於此,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話也是不錯,傳聞「藏經樓」乃禪林寺院中極為重要的地方,嵩山本院的方丈,在少林一派中,身份最是尊崇,駐hetubook•com.com錫在「藏經樓」上,也不算什麼稀奇之事。
梅絳雪暗中運氣,封住左肩穴道,傷口鮮血,登時停了下來,嬌軀一轉,讓避開去,說道:「你要幹什麼?」
方兆南微感心頭一凜,道:「這幾日你在想什麼?」
大方禪師道:「史兄如是誠心相問,老衲就耳聞所得,直言奉告了!」
群豪一齊轉臉望去,只見那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女,又緩步走了進來,淡然答道:「我為什麼要走?你們個個死意堅決,我就索性作點好事,早些把你們帶到絕命谷去,也是一件莫大功德。」這等冷酷之言,出諸一個美麗絕倫的少女之口,雖然目睹耳聞,也叫人難以置信。
陳玄霜道:「那你為什麼不講話呢?」
大方禪師略一沉吟,道:「一代怪傑,淡泊自甘,斬情滅性,斷義絕親。」
方兆南暗暗忖道:那老人待我情義如山,半月時光,把我培養成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單憑此點,我也不能虧待他留在這人世間的唯一骨肉。當下說道:「你想到陳老前輩說的什麼話了?」
那白衣少女冷冷答道:「是與不是,無關宏旨,你們眼下要緊之事是如何尋求出一條求生之路……」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你們在五月五日端陽之前,趕去赴會,對你們利多害少,我已替你們想過啦!想逃過這場劫難,既非可能,只有盡量把你們本身的武功,傳授給門下弟子,或是把它筆錄下來,傳給後人,免得你們全都死了之後,使得數十百種的絕技武功,同時失傳。」
方兆南被他當面點破胸中隱密,反覺有些不好意思,暗道:江湖之上,少林派威名甚盛,他以少林方丈之尊,諒也不致施用這等下流手段來暗算我們,縱然明知暗藏埋伏,我也不能示弱於他。當下舉步向外走去。
一陣山風吹來,拂起她垂在額前的秀髮,但見她臉上泛現著從未有過的羞喜,緩緩的低下頭去。
忽聽一個脆若銀鈴,但卻冷冰冰的聲音,接道:「你如想早一點死,那也不是什麼難事,絕命谷中,早已備好了招魂之宴,諸位有興,盡可早些赴會。」
大方禪師提出深陷在地下的雙足,向前走了幾步,道:「施主萬里迢迢,由西域來到中原,可是為了與中原武林同道爭名而來的麼?」
方兆南不容他多想,繼續說道:「眼下之人,雖都是我們中原武林道上盛名卓著一時的高手,但如嚴格說來,都不是出類拔萃的頂尖人物。」
梅絳雪道:「久聞你們少林派中,有一種大力金剛掌,是麼?」
轉過了兩座屋角,到了一處高聳的經樓前面,那小沙彌一合掌,退到旁側說道:「家師在室內等候,小僧無命不能擅自入內,施主一人請吧!」
大方禪師卻是毫無嗔怪之念,哈哈大笑道:「施主挾絕技東來,準備逐鹿中原,爭霸江湖,使西域奇技,和中原武學交流,不管用心如何,但總是一件十分難得之事,如在平常之日,老衲定全力贊助其事,邀請天下豪俠,共襄盛舉,當可造成一場哄動江湖的大事,可惜施主來的時機不對,致負一片雄心!」
袖手樵隱道:「不知那十六字?」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指名請我一個人麼?」
方兆南道:「有勞小師父去叫陳姑娘一聲……」
大方禪師轉臉望了伍氏兄弟一眼,神色間滿是焦慮之情。
方兆南輕輕的哦了一聲,道:「江湖上奸詐無比,風險重重,女兒之身,實不宜在江湖之上闖蕩。」
蕭遙子道:「令師和我們無冤無仇,為什麼卻要設下招魂宴,為難天下英雄?」
蕭遙子似已看出了大方禪師為難之情,站起身來說道:「咱們眼下所處境遇,不但是福禍與共,而且成敗關係著武林中正邪消長大局,如能勝得冥嶽妖婦,從此而後,江湖上或可平靜無波,退上幾步來說,這場大劫大難過後,至少可給晚一輩的弟子們,留一點警惕之心,也可以減去日後不少紛爭……」他轉彎抹角的說了半天,仍然沒有說到正題,頓了一頓,又道:「史兄『七星遁形』身法,早已揚名宇內,在場中人,大概都願一學此等奇技,但擇選之間,甚是為難,老朽主張此事應由史兄和大方禪師相商選擇,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陳玄霜看他臉上滿泛紅暈,呆呆出神,也不知他心中是怒是喜,伸出手來,抓住他左腕問道:「南哥哥,你在想什麼?」
小沙彌人甚機敏,似是早已看出方兆南心中的憂慮,微微一笑,道:「小僧今年虛渡一十五歲。施主但請放心,家師胸懷仁慈,做事光明正大,施主只管請去,決不會有什麼不利施主的行動。」
她由群豪之敵,陡然間變成了個個敬重之人,全場中人,都對她另眼相看。
方兆南聽她自解自|慰之言,心中既覺感動,又生畏懼,暗自想道:此女幼隨祖父長大,老人家雖然武功絕世,但生性卻極冷僻,只怕難以兼顧教養。看她近日的言行舉動,愛恨之念,十分強烈,大有非友即敵之勢,似是甚少中庸之道。
心念一動,只覺千百事端紛至沓來。他想到那死去的駝背老人,自己身負絕世武功,為什麼難療治自身的傷勢,使老邁之軀,忍受數十年的痛苦?他既不願自己的孫女學習武功,卻又把一身絕技傾囊相授,但又近乎慘酷的要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監視他的至親骨肉練習武功,如果陳玄霜不能在他死前打通生死玄關,就要挑斷她腕上經脈,要她落個終身殘廢,以他那傷病老邁之人,為什麼還要千辛萬苦的去九宮山中,尋找那「血池圖」的下落?他似是身負著血海深仇,但又怕人發現了隱身之處,為什麼不肯把家世,告訴他唯一的骨血?但卻又替她安排了很多奇怪的後事,要她憑藉一枚斷梭,到黑龍潭畔,討還舊物龍舌劍,為什麼又把日期限定在八月仲秋,而他自己卻又不肯早去把原物討回,難道那代為守劍之人,年年仲秋之夜,都要到黑龍潭畔,去等待討劍之人不成?陳玄霜的父母何在?縱然是死了,也該將葬身之處,告訴他們的女兒啊!
但見梅絳雪的嬌軀,應和_圖_書手飛了起來,摔出去八九尺遠跌在地上。原來她存心受傷,沒有運氣抗拒。
袖手樵隱微微一笑,說道:「說來也不是什麼真實本領,老樵子之意,就眼下高手之中,選出六人,連同老樵子,共為七人,由我先把『七星遁形』身法,傳給六位,然後以『七星遁形』的變化,和那冥嶽嶽主動手。」
袖手樵隱冷冷說道:「任何一種武功,都有它的優異之點,如果在聯合對敵之時,不能各依優劣,取長補短,配合的天衣無縫,不但不能發揮威力,反將彼此牽制,形成人多手亂之局,譬如陽剛之力,配上陰柔之勁,運用適時,配合得宜,威勢倍增,如果稍有差錯,被敵人引為己用,不但威力消減,反將增敵氣勢,因為武功一道,博廣無際,有以力勝,有以巧取,有以凌厲猛擊求勝,有以善守耐戰克敵,外勁,內力,各有所長,陽剛、陰柔各具威勢,如能陽剛、陰柔、外勁、內力,揉合於一爐之中,以己之長,補人之短,綿綿相生,各把獨擅絕技威力發出,只管攻敵,不慮還擊,試問諸位,那一個能自信,擋得住三種以上的獨門武功強攻之勢?」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們真的都要送命在那招魂宴上,女施主這辦法倒是十分高明。」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施主但請放心,大概不需十日,就要請施主赴宴絕命谷中了。」
陳玄霜忽然轉過臉來,眨了眨眼睛,問道:「她為什麼要救你?」
方兆南道:「沒有!」
陳玄霜道:「唉!現在我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學這一身武功了,如果我不會武功,和一般女孩子一樣,就可以安心在家庭中,相夫教子,洗衣煮飯了。」
蕭遙子道:「昔年四大門派高手,何嘗不是聯手對敵,但卻仍然被連傷數人後突圍而逃。」
那矮胖老人雖然專橫,但因久居西域,日常接觸之人,都是彪悍、純樸的蒙回二族,心思不若漢族中人機敏,被方兆南連捧帶激,說的啞口無言,冷哼一聲,答不出話。
心中雖然懷疑,但外形卻仍然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道:「你今年幾歲了?」
那小沙彌欠身答道:「家師請小施主方丈室中相見,有事請教!」
大方禪師略一沉吟,已瞭然她心中之意,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這等捨己為人,大仁大義,將在武林中留千秋百世英名,老衲恭敬不如從命了。」舉起右手,一掌擊在梅絳雪右肋之處。
袖手樵隱突然站起身子,仰臉望著屋頂,自言自語說道:「老夫一生,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欠恩還報,欠債亦必索還,我不欠人,人不欠我,難道這做法不對麼……」忽見他雙目之中,閃動著聖潔的光輝,嘴角泛現出仁慈的笑意,夢囈似的接道:「我已活了近古稀之年了,再活二十年,總該死了吧,但我在人間留了些什麼?我一生之中未受過人敬人愛,也未愛過任何之人……」忽然想到那舉劍自傷左肩的白衣少女,暗暗忖道:她那落落寡合的神情,冷若冰霜的臉色,看來和我平時待人的態度大致一樣,可是她為什麼要自傷身體,忍受無比的痛苦,自己折磨自己呢?
方兆南已成竹在胸,淡淡一笑,又道:「那真正被我們中原武林同道目為武功第一之人,並未參與這次泰山英雄大會。老前輩如想在中原武林中,留下英名,只須勝得他一個人,就強似勝過我們眼下在場的所有之人!」
偏殿中少林僧侶,聽那矮胖老人連番頂撞掌門方丈,個個臉上現出怒容,大有躍躍欲動之意。
要知這般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素不注重俗凡之禮,只管自己大吃大喝,從不舉杯互敬,只有大方禪師,以主人的身份,頻頻舉杯邀飲。
大方禪師道:「多蒙賜點玄機,老衲自當盡力一試,眼下武林高手群集,令師縱然身懷絕世武功,也未必真能把我們一鼓盡殲,姑娘傷勢不輕,是否要老衲派人護送一程?」
陳玄霜看他一直低頭沉思,不言不語,心中忽生不安之感,低聲問道:「南哥哥,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麼?」
九星追魂侯振方,接口說道:「葛兄說的不錯,兄弟亦願為我武林臨頭大劫一盡心力。」
大方禪師說道:「事關武林劫運,千百人生死存亡,史兄雖然破例多言,但這字字句句,都是後代武林傳誦不絕的佳話。」
矮胖老人略一沉忖,道:「雖非為爭名而來,但會會中原武林高手,也是老夫此次東來心願之一。」
那小沙彌恭恭敬敬的答道:「施主放心,小僧已追隨師父身側四易寒暑,從未聽錯過一句話。」
大方禪師目睹那半身鮮血的窈窕背影消失之後,才惘然歎息一聲,轉身回到偏殿。
大方禪師道:「願聞高見。」
蕭遙子亦看得暗生敬佩,暗自讚道:數百年少林派一直被推譽武林領袖,看將起來,實要比我們武當派高明不少,論年齡修為,這大方禪師只怕要晚我十年以上,但看他的內功、武學,只怕還強過於我。
袖手樵隱輕輕一拂顎下的鬍鬚,笑道:「當今武林之世,雖然大都知道老樵子這『七星遁形』的身法,是以閃避敵人襲擊之學,卻不知除了避敵襲擊,還可攻敵。只要熟悉身法變化,七人輪番強攻,前後兩側,互相救應掩護,攻敵之人,只管猛攻,不必分心於防敵還擊,膺選六人之中,最好能各具威勢奇大的獨特武功,七人一體,各用所長,縱然強敵武功過人,也不足懼……」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過這人手方面,要請老禪師選擇決定了。」
這一舉動,大出群豪意外,四周高手雲集,但卻無一人及時搶下她手中寶劍。
道雖是一件簡簡單單的事,但如做將起來,卻是十分困擾,因為眼下之人,可以說無一弱手,要從這些高手之中,選出六個人來,應選那個,甚難決擇,是以,一時間沉吟難答。
梅絳雪臉色蒼白,淡然一笑,答非所問的說道:「言陵甫神志如果清醒過來,可追問他『血池圖』的下落,只有那『血池圖』中藏寶,才足以克制我師父武功。」
大方禪師道:「蕭老前輩說的也是,害人之hetubook.com.com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梅絳雪臉上仍是一片冷漠,目光緩緩轉動,掃視了群豪一眼,直向方兆南走了過去。
那矮胖老人道:「這個恕難奉告。」
一餐酒飯匆匆用畢,話題又轉到對付冥嶽嶽主之事。
一掌鎮三湘伍宗漢,追風鵰伍宗義相互瞧了一眼,雙雙起身道:「我們兄弟,恭領大師之命。」
方兆南正覺情愁幽幽,難以排遣,聽她一問,不禁歎息一聲,說道:「咱們這等相處下去,實在也非了局。」
那小沙彌低聲答道:「家師只請施主一人。」
大庭廣眾之間,眾目睽睽之下,這等玩笑之言,她竟說來像若無其事一般。
方兆南道:「她對我有過救命之恩!」
她說話神情之中,仍是冷冷漠漠,在眾目相注之下,方兆南頗有難以自處之感,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她手中衣物,替她包紮傷口。
袖手樵隱,端了酒杯,起身說道:「老禪師言重了,老樵子生平之中,沒有作過一件足以使人口誦道傳之事,眼下行年八十,離死已是不遠,以我這老邁之軀,替人間做點有益的事,只能算是迴光反照,略贖前咎,如何敢當大師這等稱獎?」舉起手中酒,一飲而盡。
梅絳雪道:「別說我師父啦,就是連我兩位師姐,只怕也瞞不過她們!」
他想到適才和蕭遙子比劍時所用的那一招「巧奪造化」,硬被蕭遙子指為昔年以「七巧梭」作標識,縱橫江湖的妖婦的獨門絕學。那威力不可思議的一劍,似乎使蕭遙子的豪壯性格,有了甚大的轉變,如果他說的不錯,那可憐的老人定然有著不可告人的苦衷,此中的情事,實叫人百思難解……
大方禪師暗念一聲:阿彌陀佛,僧袍一拂,躍落梅絳雪身側,扶她起來,低聲問道:「傷的重麼?」
陳玄霜笑道:「我怎麼了,還不是和別的女孩子一般模樣麼?」緩緩向方兆南身上偎去,眉角眼梢之間,嬌羞盈盈,似喜非喜。
蕭遙子首先對大方禪師說道:「老朽適才暗中忖思了良久,覺得那白衣少女來的太過突然,咱們雖然不把她當敵人看,但也不可毫無防她之心。」
梅絳雪自傷左肩之後,緩緩把手中寶劍遞了過去。
方兆南心頭微微一凜,笑道:「一個人的際遇不同,此等之事,就不能一概而論了!師妹不是平常之人,生活遭遇,都非平常之人可比。」
陳玄霜道:「她待你很好麼?」
一筆翻天葛天鵬,和大方禪師有過數面之緣,心中暗道:我如不肯挺身而出,替老和尚解圍,只怕這僵局甚難打開。當先站起身來,道:「老禪師以佛門清修之身,為我武林同道千百生靈奔忙,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梅絳雪目睹陳玄霜緊張神情,突然綻唇一笑,道:「你要好好的看著他呀,別讓他被人搶跑了!」
那矮胖老人被他拿話一扣,一時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怔了一怔,突然怒道:「剛才老夫不過一時失神,被你搶了先機,而且我已答允了你一件請求之事,早已恩怨兩清,你如不服,咱們不妨再鬥上一陣試試!」
一向冷僻難測的袖手樵隱,此刻竟似陡然有了甚大改變,接口說道:「如那冥嶽嶽主,果真是昔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婦,在我看來,實不足畏!」
被人目為江湖上性格最冷僻的袖手樵隱,突然之間,性格大變,群豪雖都是親目所睹,親耳所聞,但卻仍然不敢相信,個個瞪著眼睛,凝神相注。
大方禪師暗暗鬆一口氣,回頭對袖手樵隱說道:「不知史兄的『七星遁形』陣勢,幾時可以演練純熟?」
這次梅絳雪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點點頭,道:「不錯……」
一向不願說話的袖手樵隱,突然插了一句說道:「武學一道,廣博無邊,你師父武功再好,也不能兼通天下所有武功,想一網打盡天下英雄,豈非夢想之事?」
方兆南接過寶劍,目睹她半身鮮血,心中甚是不忍,撩起了衣角,嚓的一聲,撕下一片衣服,走了過去,說道:「你這又何苦呢?」舉起手來,要替她包紮傷勢。
大方禪師道:「老衲久聞『七星遁形』身法,乃武林之中一大奧密之學,史兄肯於破例相授,實在難得。」
袖手樵隱緩緩就坐,斟滿了一杯酒,喝了下去,慢吞吞的說道:「我生平之中,以今日說話最多,看來我這袖手樵隱之名,實該拱手送人了。」
那矮胖老人突然插嘴說道:「她和你說什麼?」這矮胖老人已似和群豪消解了仇視之心。
大方禪師道:「老衲斗膽相問,除了爭名之外,不知施主另一樁心願為何?」
只覺萬般事端,齊湧心頭,這些事又都是他平時從未想到,也不願去想的事。
大方禪師合掌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既自認是冥嶽中人,不知可否見告那冥嶽嶽主,是否就是數十年前施用『七巧梭』的那位……」他本想說那位妖婦,但話將出口之時,突然覺得此言不妥,倏而住口不言。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道:「我佛有靈,相佑女施主傷勢早癒。」慢步隨她身後,直送出偏殿,低聲說道:「女施主這苦肉計,自信能瞞過令師麼?」
大方禪師道:「綜合老衲所聞,一般武林同道對史兄的評論,老衲可以一十六字相括。」
方兆南目注她步入室內,才轉身進了右面一座靜室,但見明窗淨几,佈設十分簡雅,靠壁一座松木榻上,早已放好被褥,窗前竹几上放著一把磁壺,一個茶杯,不覺啞然一笑,暗道:這些和尚們,也未免太小心了,不准男女同室,講一聲也就是了,連茶杯,也只送來一個,如是有人相訪,連個敬客的茶杯也沒有。
那小沙彌搶前一步,走在方兆南前邊帶路,出了跨院,沿著一條白石舖成的通道,直向前面走去。
天風道長和三劍一筆張鳳閣,也同時站起來,道:「史兄的『七星遁形』身法,早已名傾天下,我等得學奇技,甚感榮寵。」
大方禪師暗暗忖道:此人武功,超群拔萃,尤以無影神拳,乃見所未見的絕技,最適宜在暗中對付敵人,無論如何,也得想法子把他留下。
方兆南微微皺眉,道:「姑娘別說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