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變幻莫測

他雖然說的豪氣凌雲,但舉動之間,卻是異常小心,橫劍護胸,緩步而進。
葛煒搖搖頭,道:「在下一直未離開過此地,怎會暗算諸位……」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是啦!或是我那兄弟葛煌。」
曹燕飛反口問道:「你和你那兄弟,是從小生長在這陰沉的山腹密洞之中麼?」
葛煒道:「我們兄弟年紀幼小,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自是難怪諸位不知道了。」他似是言未盡意,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雙目閃動著奇異的光輝,問道:「諸位怎麼會進入此地呢?」
這一次那黑衣人,似是用出了全力,劍勢若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把兩人籠罩在一片劍影之下。他的劍路,博雜的很,忽而正正大大,大開大闔,忽然詭異飄忽,無法捉摸,十合之後,兩人已被那黑衣人的劍勢逼的險象叢生。
曹燕飛一皺眉頭,道:「不知天星道兄,走的那個岔道?」
一腳踏入洞中,立時感到冷氣浸人,洞口外火漿熊熊,炎熱難耐,這岔道之中,卻是冷風森寒,侵人肌膚,咫尺之隔,竟然如兩個世界。
葛煒道:「在下亦正為此事訝然!」
那知天星道長這一去竟若投海沙石一般,群豪等了良久,仍然不聞一點回音。
曹燕飛略一猶豫,刷的一劍「玉女投梭」,當胸刺去。
石三公暗暗讚道:女人家,究是心細的很,這些事情,雖是瑣碎,但卻是一個人活命的必須之物。口中高聲讚道:「曹掌門思慮周到,問話中肯,實叫老朽佩服。」
石三公怕他閉上石門,疾步追了過去,剛到門口,忽覺一股無聲無息的拳風,撞擊在前胸之上,向前疾衝的身子,登時被震的向後退了三步,胸口之上,隱隱作痛。
曹燕飛道:「不錯。」
他心中明白,在利害衝突尖銳的環境之中,最重要的是保持實力,是以一句相謝之言,也未出口。
葛煒冷哼一聲,道:「縱然要搶,我們也不害怕。」
葛煒滿臉茫然的說道:「諸位請在此地稍候,在下進去瞧瞧!」大步直向那石門之中走去。
那黑衣矮小之人,不但拳勢變化精奇,而且似有無窮無盡的內力,連番激激鬥,竟然毫無疲累之情。
耳際間響起石三公的聲音,道:「曹掌門,那身軀矮小之人,可是和天星道長動手的黑衣人麼?」
葛煒搖頭說道:「不是,我們在山洞之中,居留的時間……」仰臉想了半天,接道:「大概只有半年左右,詳細的時日,我也計算不清楚了,因為這地方不見日月,無法計算時日。」
耿震暗暗罵道:「想不到以老夫的威名,竟然還要受這山洞中野人的閒氣……」他心中雖是不滿,口中卻高聲應道:「這位姑娘麼,乃當今點蒼派中掌門人……」
石三公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說道:「老禪師,可否把身背袈裟,借他一用?」原來諸人之中,除了大愚禪師多帶了一件袈裟之外,其他之人,都未多帶衣物。
葛煒道:「此處只有我們兩人,自然是我兄弟來了。」
石三公以鐵拳著稱武林,雙拳旋開,招招如鐵錘擊石一般,帶著破空嘯風。但那黑衣人出手詭異,劍招辛辣,七八個回合之後,竟然搶去主動。石三公手中沒有兵刃,無法硬行拆解對方的劍勢,逐漸被迫落處下風。
曹燕飛目睹石三公右手捧著前胸,默然不言,知他受傷不輕,急急的趕了過去,說道:「老前輩受傷很重麼?」
石三公道:「這麼看將起來,他們也是初入這山腹密洞不久了,不知是不是咱們追尋之人?」
只聽天星道長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人並未存傷害咱們之心。」
曹燕飛道:「有一件使人費解之事,不知諸位可曾發覺?」
石三公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此人在佔盡優勢之下,陡然而退,只怕心存陰謀。心念轉動之間,曹燕飛已直追而上,冷冷喝道:「亮出你佩帶的寶劍,我還要領教你幾招劍法。」
只聽那身披黃色袈裟之人,長長歎一口氣,道:「在下姓葛,單名一個煒字。」
大愚禪師道:「據老衲的看去,那人決不像刁詐之徒……」
天星道長低聲對大愚禪師說道:「貧道深覺拳勢不重,不是對方有意手下留情,就是功力不足。」
曹燕飛暗道:好滑頭的回話。口中卻繼續問道:「山腹中食用都不方便,兩位因何戀棧不去?」
曹燕飛道:「你的劍法,是我生平所遇最為龐雜混亂的劍法,忽東忽西,毫無章法。」
曹燕飛探手入懷,摸出一粒鐵菱角,接道:「本門中雖有暗器,但本座一向甚少施用,此時此地,不妨試用一下。」說話之間,已然暗用功力,玉腕一翻,手中鐵菱角嘯風而出。
曹燕飛一揮長劍,說道:「石老前輩,暫請小息片刻,讓本席再領教一下他的劍法。」
她自和那黑衣人動手數招之後,已知遇上了勁敵,單憑自和-圖-書身之力,決難勝過對方。
童叟耿震看出了大愚禪師為難之情,接口說道:「此時此情,宜應通權達變,老禪師,身背袈裟,反正又用他不著,暫時借他一用,又有何妨?」
良久之後,石三公才輕輕的咳了一聲,道:「老朽常聽人言,深山大澤之中,常常蟄伏著毒蛇怪獸,咱們入洞不久,似是已見過了一條毒蟒,難道……」
葛煒回頭冷冷說道:「我不進石門,只怕你們也難對付得我。」縱身一躍,疾快的衝入石門之中。
那門後少年長歎一聲,應道:「諸位請給我投來一件掩遮身體的衣物,好容在下出去相見。」
這是條陰暗寒冷的甬道,群豪雖有極好的目力,也難看出六七尺外的景物。
黑衣人一雙圓大的眼睛眨動了兩下,暴射出忿怒的光芒,顯然,他對曹燕飛罵他之言,大為不滿,但卻仍然默不作聲。
石三公一輪猛攻,全被那黑衣人化解之後,猛銳之氣,消減不少,拳指略一緩慢,被那黑衣人抵隙攻入了兩掌,搶回先機,著著迫攻過來。
石三公道:「時間不久,咱們退出去,還來得及追查兩人行……」話還未說完,突聽一陣輕微的隆隆之聲,起自一面石壁之中。
天星道長道:「不用了,一個人縱然遇上偷襲,閃避時也較容易一些。」一面說話,一面大步向前走去。
曹燕飛回過頭,道:「什麼事?」
曹燕飛道:「不是陰冷,就是烈焰,又無吃喝之物,你們能生活半年之久,叫人難以置信。」
他這奇形的外門兵刃,專以鎖拿刀劍之類的兵刃。金環一陣鏗鏘震響,幻起一片圈影,橫向那黑衣人手中長劍套去。
石三公施展千里傳音之術,低聲說道:「童兄請全力抵擋一陣,兄弟即刻出手相助。」說完話,微閉雙目,暗中運氣,凝聚畢生功力,霍然睜開雙目,正待揚手發拳,那黑衣人卻突然倒躍而退,隱入那森寒陰暗的洞中。
石三公借勢疾發兩拳,拳風呼呼的直擊過去,迫的那黑衣人連退兩步。
天星道長搖搖頭道:「這樣不太好吧?」
葛煒一雙大眼睛眨動了兩下,道:「當真是這樣簡單麼?」
曹燕飛一揮長劍道:「諸位在這石門外面相候,本座進去瞧瞧。」寶劍護胸,側身而入。
那人冷笑一聲,道:「喧賓不奪主,還是先報上你們的姓名吧!」
童叟耿震霍然轉過身去,目注石門,蓄勢戒備,低沉的喝道:「什麼人?」
天星道長長沉吟了一陣,道:「此事或有可能,但如那黑衣人先為對方迷|葯之類迷倒,然後才以索繩加身迫為所用,亦非絕無可能。」
拳勁指力,相互一觸,石三公立時覺出不對,只覺那點過來的一縷指風,銳厚異常,直似一把椎尖,裂破拳勁,直刺而出,心頭大為震動,左腳用力一旋,身子突然轉閃開去,避開正面。
葛煒回顧了耿震一眼,道:「攔阻了退路,又能怎樣?」
石三公凝目望去,果然發現耿震左肩之上,衣服裂了三四寸長短一道口子。
石三公道:「咱們同行六人,已然走失了兩個,如再分散,實力就越來越小,不如一齊走吧!」
石三公笑道:「可惜的是沒有食用之物,只怕要活活餓死!」
石三公高聲說道:「此時此地,生死難卜,大可不必再顧到什麼身份,老夫願助你一臂之力。」
曹燕飛等三人,知他在查看出路,六道眼神,一齊投注在他的身上。
那知事情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將行了二三丈遠,竟未再遇上暗襲,生似那剛才施襲之人,早已離去。
曹燕飛凝目望去,果見葛煒已呈現不支狀態,而那矮小的黑衣人,卻是愈戰愈勇,攻勢也愈變愈加凌厲,看樣子再打下去,二十合之內,葛煒勢必要傷在對方手下不可。
黑衣人反手兩劍,又把石三公迫退兩步,雙目中神光閃動,殺機隱隱,顯然這黑衣人已被兩人合手的迫攻激怒。
石三公道:「諸位既然同意,急不如快,隨便選一條岔道進去就是。」
曹燕飛道:「那位身上帶有火摺子?」
童叟耿震道:「石兄說的不錯,如其分散實力,被人個個擊破,倒不如走在一起,遇上敵人,也好全力一拚。」
一襲寬大的黃色袈裟,裹住了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個腦袋。石三公目光凝住在那少年臉上,打量了一陣,問道:「小兄弟貴姓?」
一縷暗勁,掠身而過。石三公暗道一聲:好險。借勢欺近兩步,揚手一拳,迎胸搗去。
葛煒目光緩緩由四人臉上掃過,冷漠的答道:「這山腹之中的食物、用水,只夠我們兄弟兩人食用,恕我不便相告諸位。」
生死危亡的險境中,石三公不願太耗真力,正待反擊兩招,借機而退,那黑衣人卻先他後退兩步。
耿震依言向旁側橫跨三步,隱入石門之後。
大愚禪師無可奈何的解下了背上的袈裟,投入和_圖_書那石門之中,為了趕路方便,他身上的袈裟,早已脫下背在身上。
忖思之間,忽然那黑衣人揚手一指,隔空點來。石三公左袖一拂,右手一拳,迎著那點來指風劈去。
那拳勢雖然不重,但因來的太過突然,無從運力抗拒,也覺心頭一震,中拳處隱隱作痛。
曹燕飛笑道:「好個倔強的人,我們追蹤一位朋友,無意闖入此地。」
天星道長道:「好一招『鐵樹銀花』。」
大愚禪師道:「言之有理。」手橫禪杖,急步追了上去。
大愚禪師道:「據老衲所知,會此無影神拳之人,只有一個。」
但覺那甬道愈來愈寬,百丈之後,突然成了一片廣闊的平地。這一塊山腹平地,足足有一畝方圓大小,不冷不暖,氣候十分溫和。
那人果然依言停了下來,反口問道:「你是什麼人?」口音清晰異常。
只聽童叟耿震悶哼一聲,罵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暗處,算得什麼人物?」顯然童叟耿震也中了一記無影神拳。
就在他金環點出的同時,那黑衣人同時疾衝而上,手腕一揮,幻起漫天劍影,直罩下來。
黑衣人忽然微微一笑,又向後退了兩步,劍光閃動中,見他一口整齊雪白的玉齒。
大愚禪師道:「老衲也是這般想法。」
但聞呼的一聲,擊在山石之上,似是這甬道再向前不遠,就為橫壁所阻,不是向一側彎去,就是已到盡頭。
但見那黑衣人目光一轉,冷冷的瞥了石三公一眼,左腕揚揮,拍出一掌,一股掌風應手而出。
那黑衣人詭奇的劍招,已使所有的人,都生出了強烈的戒備之心,手橫兵刃,運氣戒備。
黑衣人這一次未再硬接曹燕飛的劍勢,長劍斜斜翻起,奇招突出,幻起兩朵劍花,疾刺曹燕飛的「曲池穴」,這一劍變化大出劍學常規,逼的曹燕飛不得不收劍讓避,倒退一步。
曹燕飛橫劍護胸,緩步向前追去。
雙方相距,仍有著七八尺的距離,發掌出拳,全憑內力凝聚的暗勁傷人。
大愚禪師道:「這就奇怪了……」忽覺一股無聲無息的暗勁,撞在前胸之上,亦不禁退了一步。
曹燕飛等的不耐,低聲說道:「諸位請留此,我去替天星道長打個接應。」舉步向前奔去。
耿震一挫腕勢,撗掃的金環抖的筆直,點擊過去。
葛煒注目石門高聲叫道:「煌弟麼?快些出來……」他一連叫了數聲,仍不聞回答之聲。
四個人怕再走散,盡量縮短距離,又怕人暗中施襲,走的甚是緩慢。
石三公一面發拳拒敵,一面暗暗忖道:這一戰如不能勝得對方,勢必把一世英名斷送不可,看來只有施展險招求勝了。
石三公道:「咱們同行六人,已有兩人心生叛離,眼下只餘咱們四人了,如若再分頭追尋兩人行蹤,只怕實力更形分散,老朽之意,不如一起同行,縱然走錯了路,也可保存實力不分。」
大愚禪師接道:「那冥嶽妖婦手下有一位西域奇人,身具奇技,拳風發出時無聲無息。」
就這一瞬工夫,葛煒早已走的沒了影兒。
耿震走完一周,搖頭歎道:「除了那一片透入光亮的小孔之外、別無出路,咱們已進了絕地,四處無可通之路。」
曹燕飛道:「那就是和我們誠心合作,兩位告訴我們山腹之中的情形,我們帶兩位出此山腹石洞。」
曹燕飛沉吟了良久,道:「兩位老前輩說的不錯,張雁武功較差,突然被人點中穴道,活活擄去,尚有可說,但天星道兄武功過人,又在嚴密戒備之下,決然不會輕易受人暗算,突然消失形蹤,實是叫人生疑。」
葛煒望了曹燕飛一眼,道:「這山腹之中,岔道縱橫,到處充滿著兇險,想出此洞,談何容易。」
石三公歎道:「老朽不解天星道兄何以不肯出言招呼,除非他在突然之間死去,不論遇上何等強敵,總該有呼叫之聲,悄然不響,蹤蹤全無,和張雁如出一轍!」
石三公低聲對耿震說道:「這話倒是不錯,咱們向旁側讓讓吧!」
大愚禪師道:「這個……這個……」他身著袈裟代表著他在少林寺中的身份地位,此等莊嚴的法衣,豈能隨便借人,一時之間,猶豫難決。
耿震道:「曹掌門意下如何?」
原來他瞧了一陣之後,發覺對方年紀還很幼小,雖然滿臉污灰,仍然無法掩遮去本來清秀的面目。
那行動腳步,突然停止下來。石三公急步走近耿震身側,兩人相背而立,一個準備攔阻葛煒的去路,一個準備迎接山腹中來人的襲擊。
黑衣人仍是默然不言。曹燕飛怒道:「你耳朵聾了麼?」
曹燕飛道:「這山腹之中,除了你們兄弟之外,不知還有何人?」
耿震揚手揮掌,正待發出劈空掌力,卻被大愚禪師橫臂阻止,低聲說道:「老前輩不可造次。」
曹燕飛接道:「聽!什麼聲音?」
原來他們又到了兩個和-圖-書岔口所在,迎面一堵石壁,攔住了去路,左右兩側卻各有一個岔口。
石三公一皺眉頭,探首向裏面望去。但見一片黑暗,難見數尺外景物,卻清晰的聽到搏鬥激蕩而起的拳風,顯然打鬥就在不遠之處。
片刻之後,石門之中,緩步走出那滿臉污灰、蓬頭散髮的少年。
走了半里路之遙,地勢突呈開闊,原來不過兩尺寬窄的甬道,突然間變成了一丈左右。曹燕飛加快了腳步,疾快的向前奔去。
天星道長點點頭,道:「大師言之有理,不論對方武功如何高強,這陰沉的岩洞之中,如何兇險,咱們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貧道替諸位開道。」一揮長劍,當先向前走去。
忽聽石三公哼了一聲,也向後退了一步,分明也中了暗算。
天星道長道:「童兄左肩衣服,被對方劍鋒挑破,如是他存了傷害咱們之心,當不致下手留情了。」
曹燕飛道:「我想仔細的查看一下兩處岔口,或可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黑衣人寶劍橫起,一式「閉門推月」,寒芒劃閃,噹的一聲,硬把曹燕飛劍勢封開,但人卻又向後退了一步。
曹燕飛道:「張雁受人暗算,情尚可說,天星道兄武功高強,又在小心戒備之下,決不致受暗算而不自知,縱然是變起倉促,應付不易,亦該有些示警的聲音,何至無聲無息。」
石三公雖然武功高強,名重武林,但自和那黑衣施劍矮人一戰之後,狂妄之氣,已然消減甚多,在這等神秘之地,膽氣更是小了甚多,眼看那人逼行過來,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兩步。
石三公一退,那黑衣人的劍招,盡都攻向童叟耿震,劍光流轉,寒芒電掣,登時把童叟耿震迫的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這黑衣人和天星道長、曹燕飛動手相搏甚久,但卻始終站在原地,未退一步,此刻被童叟耿震揮環一擊,竟然自行躍避開去。
曹燕飛一揮手中長劍,喝道:「有話停步再說。」
曹燕飛道:「不錯,那人的劍招,不在你我之下,講詭奇辛辣,似尤過之,看他劍招的變化,似是已兼通天下各家,但他身縛索繩,分明又暗中受人控制,想那幕後之人,定然更為辣手了。」
曹燕飛臉色一整,肅然說道:「這山腹的情景,我們雖然不熟,但出路我們都留下暗記,縱然迷失方向,也不愁找不出去,如若兩位懷念這山腹以外的世界,想離此地,只有一個辦法可想。」
石三公道:「這麼說將起來,這地腹密洞之中,已有冥嶽中人了。」
童叟耿震收了手中九節金環,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這人的劍招,乃老夫生平所遇最辛辣的一人。」他一向冷傲,此刻忽然說出此等之言,想是已全力拒敵,對那黑衣人的武功傾服不已。
大愚禪師目光一掠葛煒,說道:「既然是令弟來了,何不請出一見。」
童叟耿震喝道:「我們問你,你倒反問起我們來了。」
曹燕飛吁一口氣,道:「這地方倒是不錯,遁跡其間,與世隔絕。」
忽然間,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由那石門內傳了出來。
石三公摸出火摺隨手一晃,陰暗甬道中,登時亮起了一片熊熊的火光!
大愚禪師接道:「是啦,諸位遇到的可能是無影神拳。」
只聽蓬的一聲大震,發聲的石壁之處,突然裂開了一座石門,緩步走出一個衣不掩體,滿臉黑灰的人來。
童叟耿震經一次挫敗之後,心中已生出戒懼之心,狂傲之氣,也隨著消滅甚多,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有人隱身在暗處,用暗器暗襲咱們,那可是防不勝防!」
他兵刃沉重,一杖劈下,虎虎生風。
大愚禪師道:「果然是不太重。」
曹燕飛回顧了天星道長一眼,道:「目下時機,不宜拖延,此人的武功,龐雜異常,太難對付,咱們不如聯手出戰,先把他除去再說。」
葛煒道:「好吧!不論你說的是否實話,我也無意追問了,這座山腹密洞之中,或有他人,但我見到的只有我們兄弟兩個。」
石三公緩緩吁一口氣,道:「還好,這小子就是剛才在那陰暗甬道之中,施發無影神拳,暗算咱們之人,我剛中了他無聲無息的一擊……」他微微一停頓,又道:「不過,他發的拳勁,比剛才重了許多,幸我及時運氣調息,未受內傷。」
耿震怔了一怔,怒道:「你可知老夫已攔阻了你的退路麼?」
石三公道:「要進就一起進吧!」緊隨曹燕飛身後而行。
黑衣人手中長劍一閃,斜斜由下面翻了上來,橫削右腕。
這兩人對他們雖然是一般的陌生,但在利害的衡量之下,必需保得葛煒性命。石三公首先發難,對曹燕飛道:「老朽去助他一臂。」欺上兩步,呼的發出一掌,向矮黑衣人劈去。
葛煒道:「什麼辦法?」
激鬥了二十餘合,曹燕飛的勝算愈來愈少,心中的懷疑卻是愈來和圖書愈大,陡然攻出兩劍,迫的對方劍勢一緩,疾退三步,橫劍當胸,冷然喝道:「住手,我有話問你?」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知諸位跑到這山洞之中,有何貴幹?」
曹燕飛看那石門,尚未關閉,正待衝上前去,忽聽那石門之中,傳出話聲,道:「四人如若不先行報上姓名,可別怪我不講交情了。」
葛煒歎息一聲,失望的說道:「既是沒有那就算了……」
童叟耿震望著蜂巢般的一面牆壁,說道:「這光亮不知由何處透入。」一面說話,一面沿著石壁走了一周。
那黑衣人果然停手不攻,橫劍而立。
石三公一擊得手,立時全力攻上,掌拍指點,連攻了十四五招。
那人似是也發覺了自己衣服破爛太多,大是不雅,回身一躍,退入門內。
天星道長道:「怎麼?大師也中了一拳?」
說完話揚手發出一拳,一股激盪的暗勁,挾帶著呼嘯之聲,直向那黑衣人撞了過去。
石門裏面的甬道雖然黑暗異常,但卻極是寬敞,地勢也極平坦,幾人內功深厚,目力大異常人,走了兩丈後,已能適應黑暗,目力已可見三四尺外景物。
童叟耿震接道:「此情此景,自是難免叫人心生疑竇。」
洞中黑暗,天星道長走不過十幾步遠,已然消失不見,只聞步履之聲,逐漸遠去。
石三公道:「似是劈空掌,百步神拳之類的武功。」
葛煒低頭沉吟,良久不言,顯然,他正在考慮曹燕飛的相誘之言。
葛煒接道:「你們先答覆了我的問話,再問我不遲。」
石三公旋身移步,避開一劍,雙拳連環揮擊出手,拳風呼呼,威勢驚人。那黑衣人揮劍反擊,打在一起。
天星道長停下腳步,道:「還好……」突然提高聲音接道:「什麼人?躲躲藏藏暗施算計,豈是英雄行徑?」
黑衣人手腕一震,幻起朵朵劍花,疾向金環點去。
曹燕飛急急叫道:「道兄,沒受傷麼?」
童叟耿震橫跨一步,低聲問道:「石兄可是受了暗算?」
石三公一皺眉頭,低聲對曹燕飛道:「他如進這座石門,咱們就無法對付他了。」
曹燕飛道:「奇怪的是天星道兄和青城門下的張雁,行蹤全杳,不知那裏去了?」
黑衣人向後疾退三步,避開一擊。
那黑衣人被震的向後退了兩步,但那強大的反彈之力,竟然使石三公心胸為之一震。
石三公道:「據老朽的想法,可能是受了人的暗算,已然橫屍這山腹密洞中了!」
天星道長輕輕咳了一聲,道:「目下處境,的確兇險異常,諸位之中,如若帶有暗器,不妨取出來備用……」餘音未住,突然冷哼一聲,向後退了一步。
又向前走了丈餘,果然到了盡處,四人打量了一下形勢,不禁猶豫起來。
童叟耿震一皺眉頭,道:「想不到這山腹密洞之中竟然遇上了這麼一個棘手人物,看樣子如不把他早些殺死,決難過得此關。」他口中自說自話,右手已從腰間抖出一條九節金環,隨手一抖,金環畢直的掃擊過去。
耿震九節金環一招「神龍擺尾」,挾著一片叮叮咚咚之聲,橫掃過去。
童叟耿震也被剛才那黑衣施劍的矮小之人,殺了甚多火氣,脾氣不似過去那等暴急,當下說道:「老夫耿震,這位老禪師乃少林寺的大愚禪師。」
石三公道:「葛煒、葛煌,好生的名字。」
那人微一猶豫,不再退避,反而緩步走了過來。
耿震喜道:「這麼說將起來,此地是有可食之物,可飲之水了?」他自入這山腹密洞之後,一直擔心著食物、飲水二事,一聽葛煒說出此地飲水、食物兩皆兼有,不自禁的追問下去。
天星道長道:「曹道友可是說那黑衣人身上縛了一條柔細的軟索之事麼?」
大愚禪師、童叟耿震,魚貫相隨身後,緩步向前走去。
曹燕飛接過火摺子,在兩處岔口處仔細查看了一陣,歎道:「石地堅硬,毫無蹤跡可尋……」忽然間由左面岔口中吹出一陣陰寒之氣,火摺子登時被那股陰風吹熄,甬道中又恢復了原有的黑暗。
大愚禪師說道:「老衲等一行,雖無武當派中之人,但老衲卻和神鐘道兄相交甚久,小施主提出武當派來,想必和武當一門有什麼淵源了?」
石三公冷笑一聲,說道:「看來令弟是不會答理你了。」
大愚禪師正待答話,曹燕飛已搶先說道:「這山腹之中只有你們兩個人?……」
右面壁間,一片蜂巢般的小巢洞,透射入甚多光線,雖然不夠明亮,但在四個內功精深,目力異常之人看來,早已是景物清晰,可辨全貌了。
石三公接道:「老夫乃雪山派石三公。」
天星道長提聚真氣,滿佈全身,道:「諸位請留在此地,貧道到前面瞧瞧去。」
只聽一陣金鐵相擊之聲,耿震手中的金環盡被劍花彈震開去。
那黑衣人不知是心懷陰謀,還有意相讓,目注曹燕飛退出丈和-圖-書餘,伸腕拔出長劍,凝立不動。
葛煒不答曹燕飛的問話,卻反口問道:「你四人之中,可有武當派中的人麼?」
他蓄勢出手,這一掌力道奇大,那黑衣人在驟不及防之下,揮手接了一掌,竟被震的向後退了兩步。
葛煒雙眉聳動,沉吟了一陣,道:「此地如無食用之物,飲用之水,我們兄弟早已死去多時,也不會見到幾位了。」
耿震收了掌勢,滿臉不愉之色說道:「此時此情,大師還要動慈悲心腸,未免太過怯弱了,需知多讓人一分生機,咱們就多了一分死亡。」
耿震冷笑一聲接道:「只怕……」話剛出口,忽聽那幽暗的石門之內,響起了一聲厲喝,緊接著拳風呼呼,石門內展開了激烈的拚搏。
石三公低聲說道:「葛煒……」哦吟良久,始終想不出此人是誰。
心念一轉,左拳突發一招「飛鈸擊鐘」,人卻疾快向後退了一步,避出戰圈。
表面上看去,石三公拳風威猛,幾乎使對方招架不住,但石三公本人卻是心中有數,暗自震驚不已,忖道:這小子,好雄渾的內力,單是我一人和他相搏,只怕難以討好……
曹燕飛道:「間或有待說明之處,但事情大體如此,你不信那就沒有法子了!」
曹燕飛笑道:「我們怎的會安然而入?」
一直沒有出手的大愚禪師,此刻忽然急步衝了上來,低聲說道:「曹掌門請休息一下,待老衲試他幾招。」也不待曹燕飛答話,迎頭一杖「泰山壓頂」直劈下去。
只聽門內傳出那少年的聲音,道:「還有那中我無影神拳的老頭子,和那位姑娘呢?」
天星道長低聲說道:「兩位要當心了。」
曹燕飛只覺手腕一麻,心頭吃了一驚,暗暗忖道:此人分明有充沛的耐戰之力,不知何以節節後退。心中疑惑不定,人卻跟蹤追上,又是一劍刺去。
葛煒大概已到了筋疲力盡之境,石三公出手之後,立時退到一側運氣調息。
曹燕飛道:「左面岔道中,陰寒逼人,咱們從右面岔道中走吧!」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葛煒冷笑一聲,道:「兩位如若想讓我兄弟出來,那就向後面退開一丈。」
那人看到四人之後,不禁呆了一呆,正待退回,石三公已飛身躍了過去,厲聲喝道:「站住。」
石三公接道:「我等並無搶食物及用水之意,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小兄弟不要誤會。」
曹燕飛道:「此處幽靜如死,如是劈空掌,百步神拳之類,定可聽到一些聲息。」
石三公道:「曹掌門快請留步。」
石三公道:「何以見得了?」
童叟耿震身子一轉,橫攔石門之前,冷冷說道:「適才在那陰暗石洞之中,暗算我們的可是你麼?」
曹燕飛奇道:「無影神拳,從未聽說過這門武功。」
那黑衣人口齒啟動,欲言又止。曹燕飛道:「你是那一門派中的人物?」
那黑衣人仍然是閉口不言,未置可否,但身子卻緩緩向後退去。
曹燕飛道:「本座亦覺有理。」
石三公道:「老朽身上尚餘一支,想到必要之時再用,曹掌門如覺此時必要,不妨點燃。」
曹燕飛聽他說話甚是斯文,不禁心神一暢,說道:「聽你說話,好像是讀過幾年詩書。」忽然發現他全身衣服,無處不破,趕忙別過頭去。
只見兩條人影,正在動手相搏,雙方拳來腳住,打的激烈異常。
石三公、大愚禪師、童叟耿震,魚貫相隨身後,向前走去。
石三公冷冷的望了葛煒一眼,低聲對耿震道:「耿兄,咱們就再向後面退退吧!」當先向後退去。耿震緊隨石三公身後,退了一丈多遠。
大愚禪師突然插口,接道:「這使老衲想起了青雲道兄,或亦被人強迫收用了。」
兩股激盪的暗勁,相撞一起,渦旋成風,吹拂起幾人衣袂。
葛煒雙目神凝,盯著石三公、耿震說道:「那石門之內,小徑曲彎,而且黑暗如漆,兩個這如臨大敵的戒備,勢必引起他的疑心不可,需知一明一暗,你們的任何舉動,都難逃得過我那兄弟的雙目。」
童叟耿震插口說道:「那小子已經招架不住了,咱們要不要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曹燕飛揮動手中百鍊精鋼的寒鋒,借寶劍閃動的微光,看出了兩個動手之人,其中一人正是剛進石門的葛煒,另一個身軀矮小,似是剛才和天星道長動手的黑衣人。葛煒的拳法雜博異常,忽拳忽掌,變化難測,而且變化大出拳路常規,似是他的武功,也盡兼天下之長,看的心中大覺奇怪。暗暗的忖道:二千年來,武林道上門戶分立,彼此各自隱技自珍,除了門下弟子之外,決不傳藝他人,但這月來目睹身試的年輕人,似是都已兼得了甚多各大門戶中的不傳之密。
曹燕飛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四人凝神聽了一陣,仍然無法確定是什麼聲音,個個默然不語。
耿震似是早已知曉對方劍下留情之事,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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