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大家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這可真是有趣。」
他將二百多名浪士集合在壬生新德寺的大殿之中,自己則背對本尊阿彌陀如來的佛像,席地而坐。
「清河希望幕府給予大赦。如此一來,他不僅重獲自由之身,就是牢裡的妻子,和以前的朋友也都可以得到開釋。」
佐佐木想,就趁這個機會,徹底解決掉清河。
「貓?」
佐佐木沒有料到,清河劍術如此精湛,沿著劍梢望去,清河的身體完全暴露在敵人攻擊範圍裡,然而愈是注視愈發現,他整個身體就像一座巍峨不動的大山,讓人喘不過氣來。
「提到蓮兒的事,真是教人難過惋惜(中略)。無論如何,請把她視為您老人家的兒媳婦,早晚為她誦經。希望您能將她視為己出。我就不再贅言了。」
正是清河八郎。
經過十六日的長途跋涉,一行人終於抵達京都,他們分別投宿在洛西壬生鄉幾間鄉士屋裡。
當時,由於英國人在武藏生麥被薩摩藩士所殺,隨著事件擴大,到處謠傳著英國艦隊就要在關東掀起戰火。這件事也讓朝廷自關白以下的大臣,個個心驚膽顫,手足無措。聖旨也寫著:「浪士團火速東下,粉身碎骨,為國盡忠。」
「就是此刻!」
「我也想見識清河先生的寶劍呢!正好練習場也空著。不過——」
那時候,佐佐木唯三郎受到提拔,被升為講武所教練。對江戶劍客來說,這是最高榮譽的職位。
「是的!」
「你雖然是板倉閣老的家臣,可是,我們都是將軍身邊的近臣,所謂的上頭,也應該是將軍而非板倉閣老吧!」
「這個人還在呼吸嗎?」
「若大家都沒有意見,明天一大早,我便上謁陛下,請陛下成全。」
那一瞬間,佐佐木像矛似地飛向清河,攻擊目標是他的手肘。透過窗戶照射在清河竹劍上的閃光,映在清河眼底,隨著那一線光:「看招!」
「雖然我們是奉了幕府的徵召才上京裡來,www.hetubook.com.com可是浪士終歸是浪士,既不能享有幕府賜封的祿位,自然也就不受幕府的管轄與限制。所以,我們不支持幕府,我們只奉尊王大義。」
按傳統規矩,一劍分勝負。
有一天,佐佐木練完了劍,正準備在講武所的休息室裡休息時,突然,從玄關前閃過一個人影,才一會兒功夫,人已到了練習場邊緣。
「就以目前通用的竹劍吧!」
這麼纖細柔弱的女子在牢裡熬上一年半載,十之八九,準死無疑。
「完了!」佐佐木慘叫一聲,向前晃了幾步,人蹲了下去,只覺眼前一片黑暗,無法站起。
「是個對手。」
「我現在要告訴各位,當初組織浪士團的本意。」清河說著。
得知蓮兒死訊的晚上,清河向山岡的老婆討了些燈油,一個人蹲在廚房的角落裡,直到深夜為止,寫了一封文情並茂的長信給他出羽莊內清川村的母親。山岡的老婆瞧見投影在紙門上清河的側臉,那是一張充滿真摯、孩子氣的臉。
這是清河溫柔多情的一面。他將筆含在嘴裡,想著該為蓮兒取什麼樣的法名才好。終於,他決定為蓮兒取名為:「清村院貞榮香花信女。」
佐佐木唯三郎從松平上總介那兒聽到一件難以置信的消息——清河通過松平上總介的引薦,向老中板倉周防守(伊賀守)勝靜提議:不妨由幕府組織一個浪士團。
雙方一站起來,立刻跳開約有幾尺遠。清河將木劍朝左方上空,高高舉起,佐佐木則平舉眼前,劍尖稍稍下沉。
「你知道?」
就在這天晚上,清河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舉動。
途中,一行人住進中山道馬籠旅館歇息。這時,佐佐木來到山岡鐵太郎的房間,確定除了山岡一人正在打坐別無他人後,佐佐木小心翼翼地走近山岡身旁,說道:「山岡君,我有話和你說。」
「各位有沒有意見?」
清河是貓,自己卻是老鼠,佐佐木伏在地板上,和_圖_書卻又害怕清河會像殘忍的貓般襲擊自己,他不自禁地將竹劍舉在頭上,盲目揮舞。
「鄰室沒有人嗎?」
兩人在練習場上換過衣服,選擇木劍,清河挑了一把三尺九寸,比較輕的木劍。佐佐木則選了一把既長又重的山城真竹的竹劍。
「好久不見了!」清河說著,口氣一點也沒變。身為浪人,面對講武所的教練,甚至將軍的近臣,清河仍是一副傲慢不遜的口吻。
「太好了!」
「關於這個細節,不便透露。只是事先知會你一聲,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他們抵達京都不久,便因浪士團奉旨回轉關東,而連喝杯茶水的時間也沒有,旋即又隨軍轉回江戶。
清河並未擔任任何職位。照理來說,他是這群浪人的招募者,更是創立人,本應擔任總隊長一職才是,可是,幕府方面因有所提防,而未給予他正式職稱。至於清河本人,也不喜歡與這群浪人為伍。所以,他反倒樂得站在超然獨立的地位。
翌日,清河仍是一動不動地端坐在大殿上,膝下則擱著那把劍,這是預防中途若有人動搖心志,以便立即格殺勿論。
這時,在座全體一陣嘩然。當初不是為了守護上洛的家茂將軍,以及鎮壓京都裡的浪人,才被徵召而來的嗎?但是清河繼續說道:「若是有違反皇命的人,就算是幕府大臣,也格殺勿論。」
「可是——」
清河的膝上擱著那把七星劍。他的心腹石阪周造、池田德太郎也都一副備戰的姿勢,準備萬一有隊員上前突襲時,可以立刻斬殺對方。
清河穿著龜甲花紋的外衣,露出裡面雪白的領子,一派瀟灑的迎面而立。
這時,本隊的浪士團(新徵組)也正準備前往京都。他們是幕府之命新成立的浪士團,其中有六名旗本是奉命到浪士團擔任隊長之職。頭一位便是佐佐木唯三郎,另外還包括速見又四郎、高久保二郎、永井寅之助、廣瀨六兵衛、依田哲二郎,每一位都是講武所的教
和圖書練,在旗本中堪稱一流的劍客。
「什麼事?」
這段時期,清河寄居於小石川傳通院的山岡家裡,他托人打聽傳馬町牢裡蓮兒的情況,才知道蓮兒早在一個月前已經病死牢中。
「回到江戶,每天無所事事,都快悶出病來了。所以,今天想來請天下第一的講武所教練指教一下。」
不久,聖旨頒下。
凡是違反君命的人,就算他是守護職、所司代也照斬不誤。換句話說,清河想成立一個比幕府還要高一層的新機構,以便達成他的野心。這時的清河無異成了實質上的新將軍。
「我和清河先生的北辰一刀流不同,是屬於舊派劍法,所以,比劍時不戴面具。」
「她是被折磨死的吧?」
那晚以後,又過了幾個月,也就是文久三年二月八日。清河帶領著藉由幕府在江戶招募而來的二百三十四人的浪士團,由中山道板橋宿前往京都。
清河本人也在隊伍編制之外。
「隨你怎麼想。總之,某位閣老認為清河八郎這個人太不可捉摸了。他若是進了江戶,可是稱得上歷代罕見的策士。不知道聖旨在他手中會玩出什麼花樣。就怕他在江戶、神奈川一帶要掀起攘夷的大風暴呢!甚至,他有心逐鹿天下也說不定。」
剩下來的,就是以浪士團的名義擁護天皇而已。這個手法過去如木曾義仲、織田信長、豐臣秀吉等幾位歷代的霸主都曾使用過。
「他手腕可真高明。」
清河的竹劍已劈向佐佐木撲過來的左邊肋骨上。
這群整日跳梁京都的浪士,難道不是受了清河的蠱惑,才上京裡來的嗎?如今,竟然得藉清河的劍來制壓他們,這又是何道理呢?
「這是上頭的意思。」
「就算清河再怎麼能言善道,畢竟他是個倒幕論者。現在居然為了擁護幕權,招募劍客,這到底是何居心啊?」
石阪、池田等人,捧著提綱契領的奏章,極力遊說學習院的公卿們。正當他們四處奔走、交涉時,意外地傳來近https://m.hetubook.com.com衛關白的回話:「你們的心意,已經上達陛下,陛下本人非常高興。」
清河以漂亮的平假名寫給母親的信,至今還被保留著。
「一個人?」山岡露出可怕的表情。
「這你不用擔心,保密是我最大的優點。只是我也要把話說在前頭,清河,我是誓死保護。畢竟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只可惜缺乏背景。你、我還有將軍作靠山,就連薩、長的縱橫家們,也各自有其藩可倚,惟獨這個男人是孤軍奮戰。只憑一己之力,卻想完成天下大業,也只能四處走騙,玩弄伎倆了。希望你能高抬貴手,讓他再多活一陣子,讓他活得更像個英雄吧!」
從履歷來看,這三個人都是幕府的大臣,至於職名,也是沿用幕府的官制。只不過,雖名為取締,實際上卻不是戰鬥指揮官,而是類似於事務官的性質,相當於管理職位。
「呀!」佐佐木幾度挑撥,清河就是紋風不動,他慢慢挪動腳步,一步一步逼向佐佐木,這期間,佐佐木一再引誘清河出招,清河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最後,佐佐木被逼退到角落時,清河總算吐了一口氣,人看起來也變小了點。
浪士團共編成七隊,每隊不出三十人,由不屬於官制的「伍長」擔任各隊的指揮工作。「伍長」的人選由清河指定。後來隊上派系分裂,另創新選組的近藤勇,與土方歲三、沖田總司、原田左之助、藤堂平助、山南敬助、井上源三郎、永倉新八等近藤系的劍客,當時並未受到清河的特別注意,所以只是以尋常隊士的身份加入行列而已。
山岡欲言又止,最後只問了一句:「就憑你想殺清河?」
「糟了!」清河靜靜地瞧著佐佐木晃動的身體,再次舉起木劍,好強地說著:「太淺了,再來一次。」
「我也不太清楚。」上總介以平穩的口氣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清河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是,這對此刻的幕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在九州受到清河的慫恿,一窩和*圖*書蜂擁上京都的浪人,包括長州、土州,以及鄰近諸藩的浪士們,每天打架滋事,搞得京都到處都是刀光劍影,腥風血雨。這些人只要一碰到與自己意見相左的人,動不動便是『天誅』,或是不留餘地大開殺戒。前陣子,親幕派九條關白家的諸大夫島田左近的首級讓人丟棄在先斗町的瓦上。同樣的,宇鄉玄蕃的首級也教人掛在槍尖上,插在宮川町的川岸邊展示。有時,一天裡便有好幾人被殺。這些浪人都是被清河騙上京都的,由於是脫藩身份,得不到藩裡的援助,又沒有工作,經常餓肚子,日子久了,自然火氣上升,故鄉那兒又回不去,幾乎已快到瀕臨崩潰的狀態。所以,只有以暴制暴,才能壓得住他們。」
「可是,清河與奉行(譯註:猶今之分局、派出所)的交換條件是什麼呢?」
浪士掛頭取是鵜殿鳩翁,浪士取締則分別由山岡鐵太郎和松岡萬擔任。
「好啊!就照你的意思。劍身是否也要用布包著呢?」
該死的傢伙!佐佐木一躍而起,揮劍拚命攻擊。清河卻像四兩撥千斤般彈開竹劍,朝佐佐木的臉,一劈。下手並不重,但那卻是沒有任何護罩的一張臉。
也因此,清河所率領的浪士成了天下武士中唯一不受幕府管制的浪士團。
佐佐木一驚,他不是幕府要抓拿的人嗎?
「奉朝廷之命,下關東。」清河對停留京都不到二十天的浪士們,下令轉回關東。但是,隊上以芹澤鴨、近藤勇為首的十幾人,卻持反對意見,留守京都。這就是後來以壬生屋為根據地,聽命於會津守護職的新選組最初的雛形了。
「不!我不知道。可是,由你擔任浪士團取締一職看來,應該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幕後指揮人是板倉(伊賀守、老中)吧!」
「沒有。你想說的是暗殺清河一事吧!」
「有什麼問題嗎?」
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