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小路的死鬥

「三腳貓」的三樹三郎現在就走在泰之進不遠的前方,腳都站不穩了。
組頭討死組眾從死
三樹扯開嗓子叫了起來,他一下子拔出了腰間的刀。全京都的老百姓都知道新選組是到處惹事生非的,但是現在三樹這樣無理取鬧還是太過分了。
「夠了嗎?」

泰之進對當時流行的攘夷論者比較讚賞,但是他對思想問題的一點不執著,既不是佐幕派也不算尊王論者。他的思想就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痛痛快快的渡過這一生。對伊東的那些花花腸子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他們很快就受到了破格的待遇。近藤對這些「外來的和尚」禮遇有加,水平甚至超過了對他們對自己從江戶帶來的四十幾個隊員的待遇。
也就是從泰之進決定隱瞞受傷這件事開始,他就下定決心,準備造新選組的反了。
伊東是個漂亮小伙子,平常的眼神也是異常冷峻,可是這時泰之進看他的眼神卻異常詭異,要知道伊東是個徹徹底底的勤王論者。
雖然這是有一瞬,但泰之進還是捉住了這一機會,手起刀落砍了下去。
「這個。」泰之進指指肚子。


「怎麼啦?」
「你要我切腹?」
決鬥的時候,大小便失禁是常事。泰之進一點不驚訝,撩起褲(裙褲)就看。
(壞了!)
新選組的主流派,是指近藤道場的同門土方歲三、沖田總司等人。自從泰之進加入新選組之後,從來就沒有對土方歲三有過一絲好感。當然討厭土方刁鑽尖刻的人不止他一個,但是大多數人對近藤的豪俠之風都異常崇敬,所以新選組表面上還算團結。討厭近藤的人鳳毛麟角,泰之進就是其中之一。
如為了私事進行私鬥,自己受傷但不能擊斃對方,不管什麼理由,一律切腹。
泰之進大步走到水井邊上,勺水洗開了耳朵。一邊洗著耳朵,心裡也打定主意,要將受傷的事情永遠隱瞞下去。
比如說,古代日本的傳統是大將在討死(戰死)的情況下,部下可以撤退。但是新選組定了一條嚴厲的隊規:
「請報上名來,你不知道我是京都守護職會津中將麾下的新選組的(人)嗎?」

「西方極樂世界,什麼時候都能去。現在我還不會切腹。」
「全在我自己?」泰之進裝傻。

「要動腦子。」伊東看著泰之進那張毫無邪氣的臉,心想:「他倒是痛快。」
只見泰之進高喊一聲,就呆呆地跌坐在屋簷下。人是很簡單的動物,昨天晚上他滿腦子的切腹、切腹。可是只過了一晚上,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對自己的這種改變,泰之進震驚之外更多的是感動。
接著一腳甩掉了雪馱,就說:「拙者(我)是新選組的篠原泰之進,你們衝我來好了。」
鈴木是新選組的伍長,屬於下級幹部。但是下級幹部經常會出現在戰鬥的第一線,所以被選拔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說的是我的肚子。」
後來才知道,這天下午,篠原泰之進從屯所出來以後,就和鈴木三樹三郎到清水去看櫻花,看完花就準備到祗園老相識的茶屋裡去喝花酒。
之後泰之進在蛤御門事變中奮勇戰鬥,打出了自己的名氣。到了慶應元年他又接受命令,在搜捕大和、奈良的不法浪人時,更是殺人不眨眼。
「什麼什麼?」
泰之進看完了信,狂笑著把信紙往旁邊一扔,說hetubook•com•com
這類嚴厲的規則即使在戰國也極少見。
「砍得好!」
伊東自然知道他親弟弟那點本事,自從鈴木入隊以後就經常託付泰之進:「你就當三樹是自己的親弟弟,多照顧他一下。」他們是江戶時代以來的老朋友。
其實這些早就在阿京的算計之中了,看著一切都按預料發展,剛才還遮遮掩掩的笑容更燦爛了。泰之進看在眼裡,那副梨花帶雨的樣子,簡直比灑滿庭園的櫻花瓣都顯得美麗。

「切不切腹,全在你自己!」土方的語氣很平靜,但是意思很明白,如果再發生鬥毆不死人的事,就有你好看了。
他們還有一項空前絕後的隊規
阿京聽到這話,摀住嘴「嘿嘿」笑了笑,眼睛裡閃著淚光。
「我啊,在這個風雲際會的時代,只在江戶靠著開道場維持生活,實在有些大材小用。我一介浪人沒有攪亂天下的能力,但是我可以借助新選組的背景幹大事。怎麼樣?篠原君。」
「你這個人真是二愣子。」
「這是啥,你要拿肚子幹甚?」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三人就如同脫韁的野馬,衝開人群遁去。這時泰之進臉上才露出了少許酒意。
阿京聽完,微微點點頭說:「我曉得了。」
「我在祗園上台階的時候,摔了一跤。」
「我決定和您一塊去京都。不過你說的那些複雜的事情,和我不對路。我跟你去,就是準備拿扶持(工資)。」
他很快就集中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
「無理者(沒禮貌的人)!」
新選組的隊規與其說嚴格不如說殘酷。
他是久留米藩足輕(低級步兵)家的出身,其他人可以靠內職(零活)養活家裡,他父親因病很早失明,根本沒法養活一家人。在這個貧窮的家裡,泰之進幼年時代的食物除了粥還是粥。等到大哥繼承了父親的職位以後,家裡靠大哥畫加留多(畫片)貼補家計,總算緩了口氣。他到神田的於玉池附近的玄武館學習劍道,他進步很快、不久就升進到大目錄(優等生)。後來他又向鄰居請教會良移心頭流柔術,不久水平就超過了他的老師。
泰之進為了裝的更像,特意用手扶住了腰,像老太婆一樣。阿京也被他的樣子逗笑了。
「現在事情都到了這樣了,除了切腹就沒其他出路了。何況我又是隊裡的非違監察役(監察委員),只有漂亮地切腹才算個爺們。」
很巧的是,他的同門前輩常陸志津久脫藩浪人伊東甲子太郎,正好在深川佐賀町開了一家教授北辰一刀流的道場。伊東能文能武,長於舌辯,在江戶府內攘夷論者和志士之間有些小小的名氣。他自比潛伏在深淵的蛟龍,一旦時機成熟就要衝上雲霄,所以自詡別號「蛟龍」。伊東的道場規模不大,但是集結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志,一直等待時機。泰之進正好經常到這裡來玩,所以也被熏陶著有了攘夷之類新思想。
「不是,我聽副長的口氣,好像說著說著就要讓我切腹啦。」
「你要做甚?」
阿京表面上順從的點點頭,但是肚子裡盤算了其他主意。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她這個舉動,後來會釀成了新選組規模最大的內部鬥爭。
近藤和土方知道人性中有天生的畏死心理,他們對在日本武士社會已經消失的傳統武士道非常崇拜,並且妄想以這種武士道來統治手下這幫亡命之徒。如果隊員在戰鬥中出現了一絲膽怯,不管什麼理由,一律處以砍頭、暗殺、切腹等酷刑。自從新選組成立以和圖書來被處決的不下二十餘人。
夕陽西下,靄氣漂浮在橋下的河原上。這天京都的落日異常鮮紅,橋上的行人的臉都被染得紅紅的。泰之進已經有些微醺,不過鈴木三樹醉得更厲害,鈴木本身就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現在更是腳都站不穩了。
「我想吃豬肉了,今天中午我本來越好和伊東一塊去喝豚汁(豬肉湯)的。現在趕快找人到隊裡去通知一下,就說我偶感風寒,不能出席。哈哈,剛重新投胎,耳朵就癢了。」
「我是個粗人,複雜的事不懂。」
正是因為有這次死裡逃生的經驗,泰之進知道這次三條大橋上發生的事,可能是很難逃過的一劫了。
「過來談談如何?」
這批人就是後來被稱為新選組中的伊東派,他們在新選組裡屬於一個非常有特色的集團。在他們離開江戶是在元治元年深秋的一個夜晚,伊東和泰之進為首,加上伊東的親弟弟鈴木三樹三郎,加納道之助、中西升、佐野七五三介、服部武雄、內海八郎,一共八個人。這些人都是超凡拔群的劍客,但是幾年以後,這裡一半人都成了故人。
可是不管他武藝多麼精熟,足輕家庭出身的他,只能寄居在大哥家裡吃閒飯。吃飯尚且如此,就更別說娶妻生子了。泰之進很早就下定決心要脫藩了。
眼前的情況是敵眾我寡。
瘦高個使出吃奶的勁從正面殺來,泰之進賣了個破綻,順勢扯助了這個人的右手腕。使了使巧勁,就掰折了對方的小指。接下來順勢使了個背跨,讓瘦高個來了個嘴啃泥,一腳踢飛了對手的刀,趁著對手沒有反應過來又拔下了瘦高個的短刀。失去了所有武器的對手只能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這樣的話,你會變成清川八郎的。」
兩人走了不遠,來到寺町誓願寺前時泰之進感到右腿有些濕漉漉的。
等到他醒過來,已經夕陽西下了。居停的庭院內種著十幾棵松樹,樹間種著的櫻花樹枝頭上花開正旺。只見陽光從松枝之間落下來,照在花瓣上、一陣涼風拂過,花瓣飄蕩蕩落在地塵埃。這在泰之進眼裡就是一幅極樂世界的風景畫。
「什麼東西。」
這個傳統自從新選組成立以來就沒變動過,所有人在加入新選組時,要在近藤勇,土方歲三的監視下進行武術考試。然後按照武術考試的成績,決定應試人員的入隊與否,和入隊後的官職。鈴木屬於特例,是因為他靠著伊東甲子太郎的親弟弟的牌頭。他使的北辰一刀流比普通隊員都臭。
「你別跑!」泰之進趕了上去。
清川這個背景複雜,思想奇怪的謀士,在文久三年四月十三在江戶赤羽橋附近,被見迴組的佐佐木唯三郎暗殺了。
三樹三郎跌跌衝衝地迎了上去,正好和左面的一個武士撞了個正著。
泰之進一點不怕,準備正面對抗近藤、土方的無理的隊規。他「孤膽英雄」的故事在隊裡早就傳開了,現在他有土方不敢對他動手的自信。
「有辦法,我就不這麼幹了。」
嚇綠了臉的三樹三郎,看了看傷口,說:「看上去傷口不是致命的。」
「哎呀!」
伊東一到京都,就讓其他人找房住下,自己親自到新選組的壬生本營,去和近藤和土方辦交涉。
「你為人爽直,但是只是匹夫之勇,擔當不了國家的重任。」
大個子男人刀交左手,雖然泰之進的刀傷著了他的右臂,傷口不深、流下了幾滴血灑在橋上。
泰之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等她手忙腳亂地準備好乾布和熱水,泰之進已經走進了房間,在動手術和-圖-書時也不讓阿京進房間幫忙。
「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想進入新選組,利用那個集團的力量,集結朋黨,為攘夷和王室盡忠。」
是血,小腿上全是血。
這就是讓所有的隊員明白,如果不把對手整死自己也是不能活下去的。這樣就逼著隊員不得不變得彪悍。泰之進發現自己的傷口以後,顯得如此驚慌失措就是因為這條隊規。對手跑了,比這更糟糕的是自己的傷口在背上,他知道這次自己絕對死定了。
泰之進將瘦高個的兩把刀撿了起來,順著他的背影就扔了過去。然後一轉身就朝著久米部剛才格鬥的地方跑了過去,跑到那裡才知道圍攻久米部的三個人全嚇跑了。
阿京馬上搬上了準備好的味噌(大醬)和干魚,泰之進就大嚼了起來,酒入愁腸,話就多了起來,「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阿京你就唱歌跳舞,讓我樂一樂。」喝到興頭上,他背上傷口又開始滲血了,把剛包上的乾布都染紅了。但泰之進還是不肯放下杯子,只喝到東方報曉,才被酒勁和劇痛給弄昏了過去。
又如針對組員在戰鬥中保護犧牲的戰友撤退的行為
伊東雖然知道泰之進生活有些異樣,但是壓根不知道他背上傷口的事。假設他知道泰之進背上傷口的事,也不會聯想到這次受傷帶給泰之進的是什麼。
「我,算是重新投胎了。」
「既然這樣,切腹也不是趕早不趕晚。你既然要做好漢了,那也要喝點酒,吃點飯,做個飽死鬼。」
這件事在隊裡成了新聞,但是副長土方歲三聽到消息後,卻板起了臉。
現在他完全變了個人,至於是什麼理由,他自己說不清楚。說實話,這就是人性中貪生怕死的本性而已,但是要這個平日裡很陽光的大男人,承認自己的貪生怕死,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種尷尬逐漸變成了壓抑,壓抑總要找個發洩的對象。很巧,眼前就有個對象,那就是新選組中的主流派。
「噢,當然要幹!」
「您又要洗耳朵?」
「什麼人?」
到了十字路口,就見前面路燈突然滅了。後來才知道共有五個浪人埋伏在路燈附近,商量好以燈滅為號,準備一起動手,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泰之進開始尋找傷口,摸到了裙褲的腰部上時,他的手指摸到了一個洞。傷口只有一處,不過深有一寸。處於興奮狀態的泰之進,根本不感覺痛。
「是。」
泰之進突然想起了什麼。
「喝酒,也好。」泰之進顯得很開心,對這個喜歡杯中物的男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提議了。
新選組在日本歷史上享有「最強殺戮團體」這一「美名」的原因,有人說是因為他們的隊伍裡有幕末最強的劍客群,但是也有人說是因為那近乎秋霜般殘酷的隊規。
泰之進嘴上不答應,但是心裡已經決定好了,他和伊東一樣,認為在江戶實在是「龍困淺灘」。如果能夠靠自己一身本事,堂堂正正的像武士一樣生活,實在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泰之進還是光棍,他狠狠地往旁啐了啐,他向阿京敘述了自己的身世。
「伊東兄,像清川那樣不行,天天想著搞這些小動作,不可能得到天下!」泰之進對面前和清川一樣,才高八斗的伊東,只能這樣勸解。
泰之進第二招更是空前絕後,他的刀不偏不倚地砍在大個子男人手臂,剛才還淺淺的傷口,這次連腕骨都砍斷了。泰之進的刀又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那只右臂如同天邊的孤雁,忽忽悠悠地飄向空中,然後搖搖晃晃地落在旁邊看熱鬧的人群中。
和-圖-書持了一會兒,對手躥了過來。
以前「尊王攘夷」的伊東甲子太郎當著他面批評新選組時,他總是聽完算數。他這麼想:「既然進了新選組,那只有老老實實服從這個隊規了。」
沉默了一會兒,泰之進開口了:
「你忘記東西啦!」
「小家子氣,我只要不死就要洗。」
「快跑。」
「不必,你看了再說,不必著急,——這個——」
「我啊——」
「對了。」
對面三個人一聽到新選組,臉上馬上變色。他們知道自己惹了「喪門星」了,腳下也向後退了三四步。泰之進是有名的劍術家千葉的門下高足,那裡教的不是花拳繡腿,都是戰場上的真傢伙。對方一看泰之進的呼吸就知道了,那種有控制的呼吸,就是要在調整自己、尋找對方的破綻,然後趁虛而入、一舉突進,取得勝利。
此人的政治理想是以京都為中心確定一個新政權,並以這個政權推行攘夷理論。但是在實際中他採取的行動是,他向幕府建議,為了鎮壓流入京都的諸國脫藩浪人,必須成立一個新徵組(新選組的前身)。新選組成立後,他又悄悄進入京都,向有先進思想的公卿意圖把這個組織轉化為革命組織。
「這,我義不容辭,但是幹大事需要幫手,特別是像你這樣的高手。說實話,這次如果你不和我一塊加入新選組,我就放棄這次行動。」
「你看見啦?」
這天是慶應三年三月三十日,事件是這樣發生的,這時篠原和三樹三郎正走上三條大橋。
「別逼我動手,只要你說名字和藩名就可以啦。」
「不好意思,請問是哪位好心人救了我?」
到了元治元年六月五日,新選組局長以下全體隊員,突襲京都的三條小橋池田屋旅館裡,將在裡面的各個藩的浪人一網打盡。這個事件轟動京都,江戶也為之震動。幕府對新選組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並且決定增招隊員。江戶風傳局長近藤勇一直逗留在江戶招募隊員,這件事泰之進也知道了。
泰之進聽見這個話就坐不住了,他是個喜歡思想論理的不服輸的人,屬於那類比較容易被煽動的男人。不過泰之進頭腦簡單,活得更簡單。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容得泰之進緩過神來,這幫人躥了幾下就到了泰之進面前,泰之進下意識的將身子彎了彎。這些動作都是長期練習得到的成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知道緩過神來的時候,對手已經被他一個背跨扔進了地溝裡去了。
「這麼說,您是決定要切腹啦?」
三樹三郎用力地的搖搖頭,不過泰之進看見他異常興奮,兩個捏緊的拳頭,不停在抖。
首先,伊東甲子太郎被任命為參謀,級別上和副組長土方歲三一樣,並兼「文學師範頭」。泰之進官拜「諸士取調監察役」,兼「柔術師範頭」。鈴木、加納、中西成了伍長,剩下的佐野七五三之介,服部武雄,內海二郎才當了普通隊員。
「你把眼睛閉上,別動,一會兒就沒事了。」
「您過慮了,我絕對不會做清川第二,我會忠實地為這個組織服務。然後我會徹底改變近藤、土方的思想的,你瞧好了!」
「你身為隊裡的監察,做這樣的事太有失體統了。你要是耍空手入白刃,乾脆去當賣藝的好了!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是的,你要是再這樣幹,再發生這樣有失體統的事,那我只好要求你自裁以謝天下。」
請他到後房,伊東身為道場的館主,不過年紀三十剛出頭。泰之進比他還大五歲,伊東對他非常尊重。
伊東顯得非常高興和-圖-書
「篠原君,你甭開玩笑了!」
「阿京——」
「欸?傷口不是在背上嗎?」
泰之進說話時的口氣顯得斬釘截鐵。
泰之進知道和這個愛惹事生非的膽小鬼說什麼都是白費。他順手叫了乘駕籠(轎子)回到了九條村的家,馬上叫阿京請個外科醫生來。
「到底是性情中人。」
「但是,那我要問問老爺,你要是死了,我應該把你的遺髮送往哪裡?您太太的貴處在哪裡?」
(我尿褲子了?)
那邊久米部已經和另外三個人交上了手,忙得手忙腳亂。站在泰之進面前的是個身材瘦削的高個子,一看就是個頭頭。這人手裡拿著把長刀,一寸一寸朝他逼過來。
「這個對我來說太複雜了。你要捨生取義,還是做佐幕派的走狗,就這麼簡單,旁人說什麼都沒用。男人對自己的人生就要義無反顧的賭一把。」
對面的三個浪人倒是不聲不響的拔出了腰間的刀,內行一看就知道這幫人不簡單。泰之進一看形勢不妙,想趕上去勸架。可是等他跑到跟前,對方三個人的刀尖已經快砍到鈴木三樹的頭頂了,他一閃身扯開了鈴木。
有一天,泰之進到伊東的道場玩,正好遇見甲子太郎。
他們以伊東甲子太郎為首的五個人組成了特別搜查隊,每天在城市中巡邏。有天夜裡泰之進和久米部正親(隊員)兩個人單獨巡邏,他們帶了一個僕人,讓他手持寫著「新選組」的燈籠。一行人先從旅館著手,一間一間查,不知不覺就到了游女町(紅燈區)。
他邊說邊脫下了外套。
事實上,泰之進連刀都沒拔,他和那些濫殺無辜的隊員不一樣。這大概是受伊東甲子太郎的影響,加上泰之進本來也是個好脾氣。
泰之進知道普通的蟊賊草寇,聽見這個名號十之八九就會嚇得抱頭鼠竄,可是這次對手卻與眾不同,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虎口求生不能以護衛遺骸為名撤退哪怕是組頭
等阿京送走醫生,回房撩開臥房的門簾,她嚇了一大跳。泰之進靠在房柱上,正準備拿把短刀往肚子上捅,阿京看過切腹自殺的戲,不過親眼看見大活人這麼幹,出娘胎還是頭一遭。
「你有這個自信最好,自己一個人去幹好了。」
橋上的行人都駐足觀望,三樹這下更起勁了,嘴巴裡一邊發出「啊、啊」的怪聲,一邊挺直了腰。這幅架勢只能嚇嚇老百姓,練家子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雛」。
伊東拿出一封書信,發信人是新選組的近藤勇。後來才知道信是伊東千葉門下的同門師弟,新選組的副長助勤藤堂平助親自送來的。
這時對面走過來三個武士打扮的人,看上去好像是日本西部的脫藩武士。人沒到,滿身的酒氣就飄了過來,看樣子剛賞花回來,喝得不少。
泰之進的變化逃不過伊東的那對「光棍眼」,有天,他和泰之進一塊喝豚汁的時候,就故作驚訝的說:「你總算明白我說的道理了。」
「我老婆——靠!」
「你就當近藤先生好了,他對你這次的表現非常滿意。」
泰之進先盯上了三個人中個子最大的那位,只見他手中刀光一閃,朝前衝了過去。後面有人偷襲他,刀已經劃到了他的背上,但泰之進不躲不閃,還是義無反顧將刀砍了下去,那個大個子右手往上一擋,胳膊上露出了破綻。
「鈴木,別賣呆了。」
「喂!」泰之進說話時腮幫子都痙攣了,「今天看來老子要歸位,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啦。」
如果阿京接下去掉頭一跑,可能泰之進就真的要自我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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