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說:「休要饒舌,先吃我一刀!」
看罷義軍的陣勢,李存孝便躍馬請戰。李克用問他:
朝中,孟楷、蓋洪、林言都是勇將,但既會武藝,又懂韜略的卻只有尙讓。黃巢便傳旨,以尙讓為大將軍,率義軍十五萬,東去迎敵,務需將來犯唐軍擊潰於京畿之外。
尙讓立馬渭河岸察看地形。渭南縣依山傍水,渭水橫貫其中,將它劃為南北兩半。北岸是一望無垠的渭河平原,水渠交錯,良田萬頃,堪稱關中糧倉。可惜,近年戰事頻仍,許多農田已經荒蕪。南岸緊傍秦嶺,回首騁望,緩坡、低山、高山,層層叠叠,堪稱坡峰浪谷;一條東出潼關,西通長安的大道,順著秦嶺北麓,與渭水相伴,並肩逶迤。
那行人猛抬頭,見面前一匹前足血淋淋的高頭大馬,馱著一個面目兇惡的將軍,向他問話,連忙陪著笑臉回答:
李存孝從小在塞上放羊,從未到過通都大邑。左右士卒中雖有隨李國昌征過龐勛的,但也沒來過關中,所以,都認不得眼前的長安城,一個個搖頭說不知道。
「父親貴為都統,與他接戰,豈不有失身分?看孩兒取那賊頭來!」
李存孝在亂軍中尋找黃浩,只想捉了黃巢的御侄去領重賞。他舞著那根幾十斤重的渾鐵棒,東奔西突,忽然見前面有一員義軍小將,背影極似黃浩,已經騎馬踏冰過了渭河,正沿著那條寬闊的官道,鞭馬疾馳,向長安的方向逃跑。
眾將肅然,不敢再說。各自退下,依令行事。全軍踏冰過河,在渭北平疇忙碌三曰,紮起珠連三串的七十二座營寨,只等唐軍來攻。
李克用搖頭說:「嗯,打仗不知陣法,只憑蠻勇,豈能取勝?」
時人因李克用曾登臨此樓,以李克用諢號「鴉兒」,便又稱此樓為「鴉觀樓」。從此,此樓便有了「觀鶴樓」和「鴉觀樓」兩個名字。
想到這裡,尙讓只覺得肩上的擔子千斤沉,有不堪重負之感。要是在義軍攻占長安之前,如此重大的決戰,黃巢必然親自運籌,並且披掛上陣。如今成了一朝之主,當然不能輕易動皇帝的大駕,這統率運籌之責就理所當然地落到自己這個大齊宰相的肩上了。尙讓挺了挺腰,覺得此事是不可推諉的,天塌下來也只好硬把它頂住了。
「如何才能打破此陣?」
李存孝一催身下的座騎,也下了渭河。那馬走得太急,那冰被反覆踐踏,已開始碎裂、融化,一蹄踏空,馬陷前蹄,落入水中。冰水砭骨,那馬凍得咴咴嘶鳴。將軍失馬,如鳥折翅,而前面那員義軍小將眼看要逃得無影無踪了。李存孝一時情急,在馬背上猛抽一鞭,那馬畢竟是塞外來的好馬,一聲長嘶,奮力向上一跳,終於馱著李存孝,跳上了南岸。馬足卻被堅冰劃破,鮮血淋漓。
「存孝,你識得此陣嗎?」
「大丈夫生天地間,當堂堂而立,侃侃而談,為何卑恭伺候沙陀兒顏色?」
眾將大驚,回頭來看,原來是小將黃浩,黃浩是黃巢的侄兒,冤句起義時他才十二、三歲,現在已經弱冠,長得和他的幾個叔叔一樣英俊。這幾年,他跟在中軍,因為年幼,雖然也經過些戰陣,但沒有獨立率軍打過大仗。平時只在營中練習武藝,研讀兵書,倒也刻苦。這是他第一次獨立率軍參戰。
「這是天之歷數,有泰有否。樂極難免生悲,而否極也就泰來。將軍遠從代北,起沙陀之兵助王,必助唐運中興。」
李克用笑著說:「識得此陣,破也不難。我們沙陀軍雖勇,孤掌難鳴,只能攻其一處。如等各鎮大軍到齊,我和圖書們攻頭,其餘各鎮官軍分別擊腰、擊尾,三處俱擊,這陣也就破了。」
十幾萬人馬在開闊的渭河平原上短兵相接,直殺得屍橫遍野,天昏地暗。義軍雖然飢疲,但士氣高漲,又有「蛇腰」、「蛇尾」四十八營可恃,拚殺十分英勇。沙陀軍養精蓄銳,是一支剛剛投入戰場的生力軍,又兼祖祖輩輩在馬上奔馳慣了,也剽悍善戰。沙陀軍愈戰愈勇,而尙讓眼巴巴盼望的腰尾相應,卻遲遲不來。
北首蛇尾二十四營,由王璠率領。他正要領兵接應中軍,也被河中府節度使王重榮率部攔住廝殺。
李存孝和隨騎混雜在人流中,進得城來,只見街道寬闊,城闕高大,屋舍整齊,市上熙來攘往。走了一陣,漸生懷疑,似乎不像一座普通城池。他擋住一個行人問:
「吠,『全忠』,拆散開來,便是『人王中心』四個字。你身為人臣,卻稱『人王中心』,可見你賊性未改,莫非還想犯上作亂?!」
李克用大怒,拔劍直砍朱溫。朱溫側身躲過,搶刀大叫:
眾人商議,事不宜遲,走為上策。然而,長安街道縱橫,就像蛛網,他們已經認不得來路,東衝西撞,走了個把時辰,也沒有找到出城的城門。此刻,夜幕已經降臨,更不辨東南西北。胡亂撞至一處,只見一幢大屋牆高壁厚,四面少窗,屋裡闃無燈火。這房屋好生奇怪,李存孝左瞄瞄,右看看,見牆上掛著一塊油漆木匾,上寫著:
聽說是京都長安,李存孝吃了一驚,私下與左右商量:
「我等都懷報國之心,怎奈巢賊部下驍勇極多,流竄極快,一時措手不及,勤王來遲,致使長安失陷,君王播遷。」
「獨眼龍李克用帶領沙陀烏鴉,掠我邊境,侵入中原,罪該碎屍萬段,快快出來受刀!」
蒲州濱臨黃河,建有軒敞宏麗的觀鶴樓。河中蒲州,人稱長安後門,渡河西下長安,快馬半天就到,地當要衝,為古來兵家必爭之地。有前人題觀鶴樓壁,道其宏麗和古戰場的蒼凉:
李存孝不在意地笑著說:「管它什麼陣,孩兒舞起這根渾鐵棒,一路打去,就把它打平了。」
黃浩侃侃說罷,尙讓卻冷笑一聲,反唇相譏說:
而今,觀鶴樓上宰牛殺羊,由東北面行營都統李克用執牛耳主盟,先祭天地,然後眾節度使共同歃血為盟,誓師西征,討伐黃巢。
朝廷得知李克用起兵,大喜。又連忙追加一道敕旨,進封李克用為東北面行營都統,統率各鎮勤王大軍。
不等尙讓把話說完,帳下一員小將大聲叫道:
河中節度使 王重榮 (駐節蒲州)
那人冷笑地回答說:「本人貌醜但五官端正,不似你眼睛一大一小。要問姓名,姓朱名溫,更名全忠,現居同華節度使之職。」
李克用瞪起那雙一大一小的眼睛,詫異地看那口出狂言的漢子,只見他身長膀闊,臉如塗朱,鬚若金針。李克用吃了一驚,問道:
李存孝說:「管它什麼城市,廝殺一天,肚餓馬乏,且進去吃頓飯,歇歇馬再說。」
「醜漢何名?」
現在,冬末春初,黃河邊難見到成隊的鶴群,但仍能偶爾看見失群滯留的孤鶴。天寒地凍,孤影隻形,也許那鶴倍感凄涼,所以鳴聲也格外清厲。聲聲鶴唳,上干九霄,聲振九皋。此時登機,看孤鶴,聽鶴唳,又別有一番情致。
兩軍相近,為首一將好生面熟,只見他控住馬繮,在馬上拱手一揖說:
此時,義軍佈下的這條長蛇,首、腰、尾已不能相顧,被官軍先下手砍成了三截。
原來是一個糧倉!李存孝大喜:斷敵糧草,如同扼敵咽hetubook.com.com喉,何不一把火燒它個精光,使黃巢絕糧,不戰自潰?主意已定,立刻叫隨騎點火燒倉。
哦,原來是朱溫叛賊,他這麼快就把名字都改了!林言咬牙切齒說:
朱溫回答說:「背叛朝廷才是叛賊,歸順朝廷是改邪歸正。坐守長安,不困死也要餓死,小將軍不如也歸順朝廷吧,朱某願做引薦人。」
尙讓一面看,一面想,籌劃已定,然後回營升帳,傳諸將聽令。他先講明沙陀蠻勇,必須智取的道理,然後說:
然而,義軍東出長安百餘里,走到渭南縣,便有探卒來報:官軍已經渡過黃河,現正順著同州大道,向西開拔。
第四天,李克用率領黑衣黑甲的八萬沙陀軍打頭陣,來到渭南。只見雪野上村村落落不見炊煙,不聞鷄嗚犬吠。原來大戰前夕,百姓們都聞風而逃了。但見平疇裡白旗招展,與雪光相映;刀槍劍戟,高高下下;七十二座營寨如珠綴屬,整整齊齊,鐵桶一般。
李克用此時才二十八歲,節度使中有許多比他年紀長,門閥高,閱歷深的。但見他眼睛一大一小,一副兇橫的模樣,又見數萬沙陀軍,一律黑衣鐵甲,精銳剽悍,都不敢得罪他,只得好言回答說:
「軍情緊急,不得逞辯,各營悉聽將令,違者軍法從事!」
一場爭端平息,一切又行禮如儀。李克用新到,與各藩鎮初次見面,還不相識。於是,各節度使魚貫上前,自報姓名官職,參見都統。
尙讓得旨,不敢遲延,立即誓師啓程。長安糧草匱乏,士卒飢疲。尙讓在軍中傳話:「打到河中府,糧草不計數。」以此互相激勵,士卒果然精神一振。義軍日夜兼程,尙讓想在唐軍渡河之前,趕到黃河西岸,憑藉黃河天塹,阻官軍於河東。
又過了一天,各路官軍都到渭南聚齊。李克用分派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率本部人馬擊「蛇腰」,同華節度使朱全忠率本部人馬擊「蛇尾」,自率沙陀人馬擊「蛇頭」。
「只顧追趕黃浩,不想誤入長安。眼下這裡是黃巢的巢穴,人馬眾多,而我們卻只有十來騎。萬一被他們識破,派遣一支人馬將我們團團圍住,弓弩亂射,我們這十幾騎人馬,豈不死在一圑?」
戰了幾個回合,黃浩突然賣個破綻,回馬拖刀就走。正在和官軍廝殺的義軍士卒也跟著回陣。李存孝暗想:也沒有傷著他什麼地方,還沒分勝負呢,他怎麼就敗走了?這大概就是義父說的,誘我入陣,然後讓蛇身、蛇尾來纏我吧?你這是打錯算盤了,義父早已佈下人馬擊蛇腰、蛇尾,他們自身難保,還能過來纏我?於是,放心大膽,拍馬追趕。
黃浩還想據理力爭:伐木紮寨,可避風寒。官軍大隊已過同州,兩軍交鋒,迫在眉睫,林中隱蔽不會時日難計,遷延日久。沙陀兵並非初出茅廬,十來年前,李克用就曾隨他父親朱邪赤心(後李唐天子賜名李國昌),出兵中原,滅過龐勛義軍,也懂陣法……
眾人聽了,直咋舌,原來此陣這樣厲害!忙問:
李克用指點著說:「這陣佈得有名目。居中佈著蛇頭,連珠二十四寨,像蛇頭昂揚。南首佈著蛇身,連珠二十四寨,像蛇身盤曲。北首佈著蛇尾,連珠二十四寨,像長尾逶迤。一名連珠三串,二名狡兔三窟,三名長蛇三折。若先擊頭,則腰尾相應;若先擊腰,則頭尾相應;若先擊尾,則頭腰相應。孤軍誤入此陣,必定被這條長蛇纏死、咬死……」
須臾之間,煙焰騰空,塵屑飛揚。此刻,寒風正緊,風助火勢,火仗風威,嗶嗶剝剝,燒得更旺。把那長安城上下,映得一片通紅。www.hetubook.com.com
同華節度使 朱溫 (駐節同州)
李克用當即在軍前換上「東北面行營都統 李」的大旗,浩浩蕩蕩向河中府駐節之地,山西西南角濱黃河的重鎮蒲州進發。
李存孝說著,催動座騎,舞起渾鐵棒,率領人馬出了陣。馬蹄達達,鐵棍呼呼生風,直取罵陣的義軍小將。正要交鋒,那罵陣的義軍小將喝道:
聚在李克用身邊那些義子,都說:「請父親教孩兒們陣法。」
南首蛇腰二十四營,由林言率領。高阜上的紅綠信號旗升起,林言正要起兵接應,包抄已被蛇頭咬住不放的沙陀鴉軍,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一股官軍,潮水般向義軍營寨湧來。林言顧不得去接應中軍蛇頭,連忙上前迎戰眼前這一股官軍。
李克用趾高氣揚,下馬便責問:「大唐藩鎮眾多,人馬盡有,不能保駕,使聖上遠奔西蜀,失其社稷,是何道理?」
一個使劍,一個搶刀,兩人正要交鋒。眾節度使慌忙上前,架開兩人的刀劍,勸解說:
此時渭水封凍,踏冰可渡,無險可憑。北岸平疇沃野,地勢開闊,而今田地休耕,正好擺陣廝殺。而且背水為陣,也表明義軍誓死一戰的決心。
尙讓立馬高阜,見沙陀兵鴉群一般湧入陣來,以為中計,暗暗高興,忙令左右就在高阜上升起紅綠兩面大旗。這是給「蛇腰」、「蛇尾」兩軍的信號,意思是官軍已經入彀,立即腰尾相應,舉兵包抄。尙讓自己則指揮中軍,向前掩殺。黃浩所帶的誘敵兵馬,此時也回馬迎戰。
李克用聽了,氣得大眼瞪得更大,小眼瞇得更小,正要親自出戰。身邊義子李存孝說:
「無耻叛賊,有何面目與我相見!」
李存孝哈哈笑道:「你猜得正著。李都統是我義父,他貴為官軍統帥,豈肯與你這小賊交鋒?我是他義子,打虎將李存孝。你也報個名來,打死你好往功勞簿上寫帳。」
永豐倉裡的糧食雖已不多,但此刻長安城裡粒粒糧食貴如珍珠,義軍聽說糧倉被燒,紛紛趕來救火。李存孝抓了一個活口押在馬上指路,乘著混亂,帶著十幾騎隨騎,直奔春明門。到了城門前,守門士卒都上城樓觀火去了,門前無人把守。李存孝手舞渾鐵棒,霍琅一聲,將鎖打落,然後大開城門,飛騎出城。等城樓上觀火的士卒發覺,李存孝的十幾騎已經去遠,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斗拱巍巍接畫梁,
俯臨往日古戰場。
干戈颯颯猶在耳,
鼓角聲聲助蒼凉。
夜掛一輪明月白,
山橫一帶陣雲黃。
憑攔翹首長吁嘆,
淚灑西風感思長。
黃巢得報,唐天子借沙陀鴉軍當先鋒,會同諸鎮勤王軍,號稱五十萬人馬,在河中府誓師,不日要進犯長安,心中大驚。朱溫駐同州的十幾萬人馬剛剛降唐,黃河已經不守,如不急速派兵前去迎敵,頃刻之間,幾十萬唐軍就要兵臨長安城下。
沙陀兵馬剛剛接近義軍營寨,早有一支兵馬迎出陣來,為首一員小將拍馬舞刀,甚是英武。只聽他高聲罵戰:
尙讓只好傳令三軍:就地紮寨,準備迎敵。
「呔,這城是什麼府郡?!」
當時號稱二十八鎮諸侯,五十萬番漢人馬。
李存孝也暗忖:我赤手空拳,三拳兩腳便打死了一隻猛虎。現在手裡捏著渾鐵棒,豎打橫掃,還傷不著他一根毫毛。他那口刀神出鬼沒,使得真好。
小將說:「你坐穩了和圖書,通了名,別把你嚇得栽下馬來。小將軍乃大齊皇帝的御侄黃浩!」
李存孝說:「原來你是黃巢的侄兒,正要擒了你去報功!」
河中府旗幡招展,耀鼓喧天,各路節度使列於道旁,迎接李克用。
祭祀、盟誓已畢,酒宴開始。眾節度素知李克用善飮,酒饌備辦格外豐盛,更有佳人奉菜,美女進酒。席間,眾人一面飲酒,一面憑欄觀河灘葦叢間的幾隻失群孤鶴,聽聲聲清厲的鶴唳,一時觥籌交錯,歡聲不息。
義軍人馬總共十五萬,分成三處,每處只有五萬。而襲陣的三支官軍,每支人馬都近十萬,是義軍人馬的一倍。後續各鎮二十來萬人馬,見前面的三支官軍得手,士氣陡增,也蜂擁而前。義軍雖然英勇,無奈陣勢已破,首先失了銳氣,加上長久飢疲,又寡不敵眾,終於潰敗。
「此陣為何不可用?」
天色漸晚,遠遠見前面有一座城池。李存孝看看前後,跟在身邊的只有十幾騎人馬,他問左右:「前面是什麼城池?」
鶴性機警,八月,白露降,流在草葉,滴滴有聲,即高鳴相警,徙所遷處,因稱「鶴警」。秋天,鶴群南徙,春天,鶴群北飛;常常棲息於黃河水濱、沙灘,食水草、魚蝦,是觀鶴的好季節。
「弟兄們,殺呀!仗打完了,憑人頭領賞,割下一個人頭賞銀十兩!」
「將軍初來不識,這裡是京都長安。」
「你敢當著眾節度之面,侮辱本都統!」
朱溫戲謔地說:「你初諱克用,次號鴉兒,三號碧眼鶘,四號獨眼龍,這些名字太雅了!」
「此陣更不可用。此陣雖好,卻沒有顧及眼下的天時。現在天寒地凍,山林積雪,長久隱蔽其中,等待官軍來攻,時日難計,遷延日久,豈不把人馬都凍死了?我那長蛇三折陣,雖無隱蔽,但沙陀人不諳陣法,未必能識。只要他誤入陣中,一樣束手就擒。」
「我欲將三軍在渭河北岸平疇沃野,築起七十二座營寨,七十二寨連珠三串,每串二十四營。這陣名連珠三串,又名狡兔三窟,還叫長蛇三折。先遣一將出陣誘戰,只許敗不許勝,將沙陀兵誘入陣內,然後長蛇盤曲,首尾相應,將沙陀兵纏死、咬死陣內。只要沙陀兵一滅……」
兩軍交戰,兵對兵,將對將,殺聲震野。李存孝掄起渾鐵棒劈頭攔腰,亂打亂掃,黃浩揮刀架擋,只見刀口冒火光,只覺虎口震得發麻。心想:聽說李克用新收了一名義子,曾赤手空拳打死一頭猛虎,有一身蠻力,果然不差。
「此陣不可用!」
李克用暗忖:聽說黃巢部下有一員大將,名叫朱溫,最近歸順了唐朝,原來就是他!此人桀驁不馴,得給他一個下馬威,不然,以後如何駕馭?李克用喝斥說:
永豐倉
平盧節度使 王敬武 (駐節青州)
眾節度使如何敢直言唐天子童昏失政的事?只好敷衍回答:
天平節度使 朱瑄 (駐節鄆州)
「林將軍,別來無恙?朱全忠馬上有禮了。」
此時,李存孝一心追趕西逃的黃浩,也顧不得愛惜馬匹,仍舊加鞭疾馳。馳過驪山,馳過灞橋,馬足畢竟受了傷,終於未能追趕上前面的義軍小將。
黃浩和-圖-書朗聲回答:「此陣雖好,卻沒有利用渭南地利,而且容易為敵軍識破。依小將之見,不如就在渭水南岸紮營。以小量義軍紮營示形於外,像長蛇露一個尾巴尖在草叢外面,將義軍主力隱蔽在南面山林裡,像長蛇將頭身藏在草叢中。沙陀兵見義軍人少,必然不以為意,而且前有渭河天塹,踏冰而過,動作遲緩。等沙陀兵踩上蛇尾,隱藏在草叢中的蛇頭突然呼嘯而出,反噬一口,致敵於死命。這種陣法兵書上有名,叫做『驚蛇反噬』,一定能克敵制勝。」
李克用見李存孝得手,在馬上把鞭梢向前一指,數百面戰鼓咚咚擂動,沙陀兵馬聽到進軍的鼓聲,一齊鞭馬向前。一個個黑衣黑甲,快馬如飛,真像是一群鋪天蓋地的烏鴉,哇哇叫喚著,直向義軍陣地撲去。
此時,唐僖宗早已行詔天下,令諸道兵皆會關中討黃巢。就是窮僻遠阻的閩地,那裡的唐軍也命將遣兵,不顧崎嶇萬里,趕到了河中會集。這些上前參見的節度使,較聞名的有:
「未曾討賊,先殺自家人,恐於軍不利。」
李克用率領數萬沙陀騎兵,來到雁門關。守關官軍知道他奉了御旨,去長安討伐黃巢,哪敢阻攔?連忙大開城門,迎接入關。
尙讓見一個剛剛參戰的小將,貿然當著眾將的面,說他精心運籌的陣法不可用,心中不悅,問:
然而,黃浩剛要開口辯理,尙讓便揮手制止:
朱溫仰天大笑說:「這是唐天子所賜御名,非朱某自取,如何有犯上作亂之意?你不要自作聰明,妄加猜測,嚇唬人了吧。本將軍之名,比你的雅多了。」
鶴壽長,相傳鶴生百年而紅,五百年而黃,又五百年而蒼,又五百年為白。也就是說,白鶴壽都在三千歲以上。傳說不足為憑,三千歲也許誇大其辭,但鶴壽長則不謬。人們常以「龜齡鶴年」作為祝壽之詞。因此,鶴一向是人們尊崇喜愛的禽鳥,以一睹為幸為快。
「且慢,你是誰人?!看你嘴上無毛,身不滿七尺,骨瘦如柴,臉似病夫,不像李克用,倒像沙磧裡的牧羊兒。」
林言搶刀就砍,朱溫連忙舉刀相迎,同時大聲鼓動部下士卒:
這是義軍與官軍關鍵的一戰。此戰如勝,擊潰了面前的五十萬官軍,唐天子不可能在短期內重新組織起如此浩蕩的勤王大軍,長安將轉危為安,大齊王朝滅唐有望。此戰不勝,義軍主力已潰,齊都長安再無屏障,京邑只好棄守……
「你能使劍,偏我不會使刀?」
眾藩鎮力勸,兩人怒氣才息,各自收了刀劍。然而,這兩個各懷野心的梟雄,從此互不相容。起初明爭暗鬥,唐以後公開交兵,拉開了五代十國長期混戰的序幕。這是後話,這裡不贅述。
李克用又問:「高祖、太宗太原起兵時,南征北討,剿滅六十四處煙塵,創立大唐三百年基業,英雄一世。今子孫如此懦弱,被一介鹽虜,數十萬餓夫,奪了京城,失了宗廟,趕到西蜀,是何原因?」
潰敗的義軍士卒有的落荒而逃,有的踏冰過南岸。人馬雜沓,爭先恐後,踏冰過河的冰破紛紛落水。十五萬義軍,死傷八九,潰不成軍。
李存孝這才不逞勇力了,心悅誠服地說:「父親高見,孩兒折服。」
感化節度使 時溥 (駐節徐州)
眾節度正在貌恭辭卑地奉承李克用,其中忽有一人大聲嚷道:
唐朝搬來沙陀兵做主力,沙陀本是遊牧部族,精於騎術,作戰蠻勇,不可力敵,只宜智取。沙陀蠻野之人,一定不諸陣法,不如巧佈一陣,誘他來攻,然後將他困在陣裡,聚而殲之。
李克用問:「本將軍名諱,如何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