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具有獨特國際地位的晚清小說
——老殘遊記

「黃瑞和」指黃河;「古千乘」卽今山東青城至濟南以東一帶,爲黃河最易氾濫之處;「每年總要潰幾個窟窿」,謂黃河決口;「只有此病是大禹」云云,作者自負通治河的絕學,王景是東漢治河名臣,自漢明帝永平,下逮宋仁宗慶曆,黃河安流順軌,歷時九百餘年。以下第三回後半,以及第十三、十四回,皆可歸入這一部分。
我很同意夏志清的看法,書中第十二回至十六回,寫得趣味盎然,夏志清說:
由於老殘遊記的結構鬆散,因此,我們不妨拆開來作局部的欣賞。全書——僅以「初編」而言,至少可以拆作三個部分:
至第十五回「嚴刑無度逼孤孀」起,描寫另一名酷和圖書吏剛弼。玉剛二人,草菅民命,都用誣良爲盜,偽造證據的手法。玉賢本名毓賢,剛弼則影射剛毅,兩人是釀成義和拳之亂的罪魁禍首。尤其是剛毅,其酷雖不如毓賢,但他是刑部司官出身,深諳律例,所以製造假證據的手法,比毓賢更爲高明;戊戌政變殺「六君子」,就是他的「傑作」。
「老殘遊記」的結構比較鬆散,但正如「儒林外史」一樣,無礙其爲文學名著,胡適之先生「會把這書開列在爲學習西洋文學的中國學生的必讀書目之中」;而研讀中國文學的西洋學生,同樣地也不能不讀這本書。夏志清在他的「老殘遊記新論」的附注中指出,此書有三種www.hetubook.com.com英文全譯或節譯本,續篇首六章亦曾譯成英文;又被譯爲俄文、捷克文及日文。國內外的批評及研究文獻,計有十七種之多。在晚清小說中,具有獨特的國際地位。
第一、寫黃河爲患之烈,及治河的見解。作者假託爲一個搖串鈴的走方郎中,爲山東大戶黃瑞和治病說:
從第十二回老殘與黃人瑞在一傍晚邂逅時起,至第十六回他倆於翌晨入睡時止,我們讀到接近四十頁的敍述,生動活潑地道出二人在翠花翠環陪同下的言談舉止。這場面連綿不斷,無疑地記述了傳統中國文學中最長的一夜。就小說技巧而言,也是描摹最爲逼眞的一夜。四個角色全部栩栩如生,尤以黄人瑞至爲特出,可說是中國小說中最可愛的癮君子。和_圖_書

這年剛剛走到山東古千乘地方,有個大戶,姓黃,名叫瑞和,害了一個奇病,渾身潰爛,每年總要潰幾個窟窿,今年治好這個,明年別處又潰幾個窟窿,經歷多年,沒有人能治得這病,每發都在夏天,一過秋分就不要緊了。
黃人瑞實際上是作者自擬,寫他待人處世的原則與作風,明快通達,不獨可愛,亦很可敬。純就文學的觀點來看,作者是散文的高手,如第八回寫桃花山的雪景;第十二回寫黃河的冬夜,因景生情;鎔情入境,非常深刻。當然,最令人激賞的和_圖_書是第二回寫黑妞說書,華爾德狄斯耐的卡通,是音樂的形象化;而寫黑妞說書,則是音樂的文字化。我寫「荊軻」,描寫夷姞鼓琴,借鏡於此。我亦疑心程硯秋創造獨具一格的「游絲腔」,可能正是得自老殘的啟發。

那年春天,剛剛老殘走到此地,黃大戶家管事的問他可有法子治這個病。他說:「法子儘有只是你們未必依我去做。今年權且略施小技,試試我的手段。若要此病永遠不發,也沒有什麼難處,只須依着古人方法,那是百發百中的。別的病是神農、黃帝傳下來的方法。只有此病是大禹傳下來的方法;後來漢朝有個王景得了這個傳授,以後就沒有人知道此方法了。今日hetubook•com•com奇緣,在下倒也懂得些個。」
第三、宣揚他的哲學思想。卽是第九回至十一回,申子平遇黃龍子那一段。二編中的「赤龍子」,爲劉鶚自喩;他生於咸豐丁已,干支喩象,已爲蛇;丁則南方丙丁火色紅,紅蛇一轉而爲赤龍。關於這一部分,非短短數百字可以說得清楚的,讀者如果有興趣,請細看聯經版老殘遊記附錄,劉大紳所著「關於老殘遊記」第三節;及蔣逸雪所著「老殘遊記考證」第五節「太谷敎」。劉大紳爲劉鶚第四子,是羅振玉的弟子,亦是女婿。


第二、抨擊苛吏。自第三回前半,批評玉賢開始,第四、五、六回,正面描寫他的「寃埋城闕暗、血染頂珠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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