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部署被日軍提前偵知,二次長沙會戰初戰失利;九戰區官兵殊死搏鬥,長沙失而復得。
身為政客,他身在戰中卻從未放棄談判這一儘早結束戰爭的「捷徑」;但身為軍人,他深知談判桌上的實力要靠戰場上的廝殺獲取,中日雙方必須以戰求和,中國也只有以戰求存之一途。中國戰場身繫世界和平,日軍獨霸中國稱霸世界的野心早已世人皆知,中國戰場遲早要和世界戰場相連。
在日軍看來,中條山戰役與二次長沙戰役同為「大本營擬於夏秋之際痛擊敵軍的對華戰略」,為保密起見,第十一軍將其命名為「加號作戰」。中條山戰役完勝,但在長沙,日軍卻再次敗給第九戰區的老對手。
於是,日軍中國派遣軍決定,在確立「對華長期戰指導計畫」的同時,「一九四一年度按照現行作戰任務,大致確保現有佔領區,特別是要在夏秋之際,發揮綜合作戰威力,對敵施加重大壓力,在華北要殲滅山西南部的中央軍。」日軍對此次攻勢非常重視,稱之為「中原作戰計畫」,一方面要求兵力要對衛立煌軍形成絕對優勢,調集包括七個兵團、二個飛行團在內的十萬大軍於中條山附近集結;另一方面部署情報科偵查中條山防務情況,特別是各據點守軍將領的個人情況,包括派系歸屬、從軍履歷、性格特徵、個人戰術風格、所轄部隊的士兵戰鬥力等等,事無巨細。
中條山蔣介石得知戰敗後大怒,速召衛立煌回重慶作戰敗檢討,軍事委員會也召集會議總結經驗教訓。其實,身為戰役直接指揮者的衛立煌執行的也是軍事委員會的「內線作戰」方略,只不過洛陽的兵力部署變化後,他只能在已見頹勢的戰局中進行些許補救工作。
一九四一年,日軍中國派遣軍司令部判斷:「中共進行了百團大戰以後,因幾次受到日軍的討伐,戰鬥力恢復很慢。另外,山西軍仍然無意與中央軍合作,戰鬥力也很低」;「擾亂治安的主要力量,仍然是盤踞在中條山的衛立煌軍,它牽制著日本軍三個師團,首先將其消滅,日軍即可自由行動。」
但是,蔣介石卻認為堅持華北抗戰,守衛中條山要消耗自己大量實力,正在猶豫放棄黃河以北陣地。況且蔣介石早已對衛立煌在第一戰區與八路軍的合作抗日的做法深惡痛絕,正值「皖南事變」結束,蔣盛怒之下召衛立煌赴重慶述職,就是為了向他強調「防共要務」m•hetubook•com.com,同時警告他中條山守軍中「左傾分子」已經坐實,必須速行清洗。
因此,這一戰區的使命除了抗日之外,更重要的是「防共」,額外「功用」則是消耗那些長期與蔣介石貌合神離的地方軍閥,特別是最難馴服的西北軍將領。但這一戰區的敵軍卻是長期佔據同蒲路、戰力較強的日第一軍,因此蔣介石也不能掉以輕心,特別增加了此戰區的駐軍數量,由自己的得意門生衛立煌率領包括中央軍、晉軍、西北軍在內的二十六個師扼守黃河北岸中條山地區,而衛立煌也確實不負眾望,在一九三八年日軍佔領同蒲路後,先後擋住了日軍十三次掃蕩,中條山的堅固陣線也久為日軍所忌。
衛立煌的總結中,有些是非常恰當的。中條山防務的拙劣確實與重慶方面的掣肘有極大關係,衛立煌的總攻計畫中也數次要求增加防衛力量但總不見答覆。然而,身為指揮官,他卻通篇不談自己的指揮失誤與消極避戰。
為了實現「以空間換時間」的既定戰略部署,他的將士在湘鄂贛地區連續激戰,「苦撐待變」。眼見魚米之鄉被日軍一點點蠶食,眼見黃河以北的國土淪陷敵手,蔣介石不禁悲從中來。
其作戰計畫主要內容有:「乘敵疲憊,無力進犯之國軍整訓完成之時,集中優勢兵力,採取全線攻擊,收復失地,總攻日期預計在四月開始」;「要求中央軍與晉西軍聯合行動,以恢復晉南三角地帶為第一作戰目的,然後攻略晉地,切斷白晉、晉博各敵之封結,以取豫北、晉東南,為第二作戰目標」,「希望能增派整訓軍二至三個軍及少數炮兵、獨立工兵、空軍配合作戰,增派部隊,除加強第五集團軍外,取留一部為預備隊。」同時,衛立煌還「鑒於中條山各守備地區之工事應整補以備使用」,乃於三月間下達了加強陣地構築計畫,加強了陣地防禦工事。
按照第十一軍司令官阿南惟畿的部署,日軍將主力集結於狹窄正面,以縱深突破的戰略進犯長沙。九月六日首先向大雲山游擊根據地進犯,以掩護其三個主力師在新牆河右岸集結。十八日,四個師團強渡中國軍隊正面防線新牆河,全部主力師團在新牆河北岸完成集結,準備發動對湘北的進攻。當晚,日軍乘汽艇於洞庭湖東岸湘江口之上青山登陸,十九日迅速佔領汨羅江南岸。
蔣介石對於衛的推諉非常不滿,在晉南作戰檢討會上,他對衛立煌的指揮失誤與準備不足作了尖銳指責,特別指出在垣曲失陷後其命主力部隊未戰先退的行為「殊為可恨,愧為軍人」。
薛岳急調王耀武第七十四軍從江西萬載增援,不料,日軍又早獲情報,於撈刀河兩岸設伏等待這「宿敵」王耀武軍趕來時即在春華山、永https://m.hetubook.com.com安市附近地區與日軍遭遇,展開激戰,又遭日機襲擊,損失甚重,被迫向南撤退。日軍逐於廿六日渡撈刀河直逼長沙。廿七日下午,日軍第四師團一部渡過瀏陽河,並於傍晚從長沙城東南角衝入市內,廿八日佔領長沙。廿九日,日軍第三師團攻抵株州附近。
中條山位於山西南部,橫亙黃河北岸,橫廣約一百七十公里,縱深約五十公里,瞰制豫北、晉南,屏障洛陽、潼關,與晉東之太行山、晉中之太岳山、晉西之呂梁山互為犄角,平漢、同蒲鐵路分通兩側,晉(城)博(愛)、晉(城)陽(城)、沁(水)翼(城)等公路縱橫環繞,山勢蔓延,層巒迭峰,戰略地位極為重要。特別是在華北淪陷、山西各大關口(雁門關、平型關、娘子關)失守之後,中條山更成為「關係國家安危之要地」,成為敵我雙方命運所繫之結。
與此同時,蔣介石特命第三、五、六戰區向其當面之敵發動進攻,策應第九戰區對日作第九戰區先以一部吸引日軍注意力,主力在其他戰區兵力的掩護下繞至日軍後方截斷其補給線,然後以優勢兵力逐次加入戰鬥行列,對日軍進行截擊追擊。長沙被圍之日軍與後方聯絡線已被切斷,補給十分困難,遂於十月一日傍晚向北退回原有防線。
五月七日晚,西線日軍突然向通向垣曲的要道橫皋公路發起進攻,防守的第四十三軍幾乎未加抵抗即潰散,致使日軍在第二天就迅速攻佔了垣曲。其實,日軍之所以選擇橫皋公路作為突破口,就是因為提前偵知此處的防禦工事並未進行特別加固,只是「任其自然」而已,而擔任守備任務的卻是收編雜牌部隊而成的戰力最差、人員構成最複雜、毫無鬥志的第四十三軍。攻佔垣曲後,日軍又迅速偵知衛立煌此時尚未歸營,各軍只是自行防守,故而採取分進包圍之策,以主力向東西掃蕩,直至各個擊破。
可是眼下歐洲戰事早已爆發,世界戰事早已連為一體,為何仍遲遲不見英美關注亞洲戰場?如果國際形勢再無變化,他多年苦拚積攢下來的軍隊恐怕就要被消耗殆盡,難道中國必須得「犧牲到底」嗎?
一九四一年八月中旬,日軍開始向臨湘、岳陽一帶集結重兵,以絕對優勢兵力發起長沙攻勢,總共調動了包括四十五個步兵大隊,二十六個炮兵大隊,並配有軍艦二十餘艘,汽艇二百餘艘,飛機一百餘架,總兵力達十二萬餘人的作戰部隊。
就敵方說,占之,則佔領了繼續南進的「橋頭堡」,大可問津隴海、侵奪洛陽,進而威脅第五戰區側背;棄之,則不僅失去了由此南進之可能,而且失去了「征服」晉南的制高點。就我方說,守之,則守住了華北最後一塊國土;失之,則失去了在黃河北岸國https://m•hetubook•com.com軍反攻華北的唯一作戰基地,同時在氣勢上還可能助長日寇南進的氣焰。
按照軍事委員會此前在洛陽制定的作戰計畫,中條山戰役實施的其實是較為保守的「內線作戰」方式,只以一部出外游擊牽制敵軍,其他主力部隊扼守堅固工事以「保守要地」,核心地區垣曲更是重兵集結,嚴防死守。可是,一字排開的第八十、三、十七、十三、九十八等諸軍在垣曲淪陷後被截為兩段,只能退入尚未整修完畢的工事死守待援。在前臨強敵,後背深水,進被截擊,退被阻擊的窘境中,只得全軍潰退。
但眼前的形勢仍然使他焦慮不已:自一九三八年十月武漢、廣州相繼淪陷後,正面戰場已經歷了南昌會戰、第一次長沙會戰、隨棗會戰、桂南會戰、棗宜會戰、豫南會戰、上高會戰、晉南會戰和第二次長沙會戰等九次大規模戰役,他的部隊早已疲憊不堪。
在這年十月第三次南嶽軍事會議上,蔣介石已早無前次會議大講「敵我短長」之亢奮,而是一再表示「我處處不如敵,但吾人猶存制勝之把握者何在?此為我數千年之正氣在民間。此正氣何所言?曰禮義仁智信是也。」堂堂軍事統帥大講「精神勝利以制敵」,蔣介石此時的灰心沮喪亦不必多言。
第九戰區原來的部署是誘敵至汨羅江以南、撈刀河兩岸地區後尋機殲敵,但是這一部署卻為日軍提前偵知。日軍不僅提前佔領汨羅江南岸,而且以兩個師團從東部山區迂迴,從東側對中國守軍進行反包圍。
在蔣介石主持的歷次作戰會議中,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強調軍事情報工作的重要性。但縱觀整個抗戰時期,蔣介石始終難以將全部精力集中於對日情報,中共的動向總是牽動著他敏感的神經。尤其是與中共兵力交錯的第一戰區,蔣介石指示軍統嚴密監視軍中的「左傾」分子,嚴防中共對國民黨軍隊進行「滲透」,絕不容許守軍與八路軍「合作抗日」。第一戰區雖然扼守國民政府在華北最後一塊抗日根據地,然而在蔣介石心中,黃河以北陣地始終是難以保住的,遲早都得放棄。
但蔣同樣也避而不談自己對於非嫡系部隊的歧視與懷疑,更不提自己嚴令胡宗南等部專注圍攻陝甘寧邊區,而不就近救援深陷苦戰的衛立煌軍。早在戰前的洛陽軍事會議上,何應欽也在大講「嚴防陝北匪軍趁機謀攻西安」,軍委會的注意力似乎總在中共而不在抗日,所制定的作戰計畫不也是「消極避戰,欠缺靈活」麼!其實,日軍正是因為看到皖南事變後國共雙方劍拔弩張、自相殘殺的局面,才下決心趁虛而入的,戰役結束後,日軍對中共太行、太岳根據地也成功地進行了大規模掃蕩。
蔣介石對長沙的安危深感憂慮。長沙是重慶的門戶和*圖*書,這是萬萬不能讓日軍佔領的。第九戰區的作戰部署電文竟被日軍破譯,這是蔣介石所不能容忍的,立即電令薛岳進行檢討。雖然日軍最後還是撤退了,但第九戰區的兵力卻受到嚴重損失,而且還遠沒有解除湘北、湘西、贛北日軍對長沙的威脅,雙方對峙情形依然嚴重。心高氣傲的薛岳經過此次挫折開始變得沉穩起來,呈報了詳細的作戰檢討。第九戰區能夠頂住壓力應戰至最後勝利,這讓蔣介石感到欣慰。
晉南作戰前,蔣介石反覆叮囑衛立煌「防共」而疏忽中條山防務;防禦遭錐形突破,中條山輕陷敵手,蔣介石怒斥衛立煌無能。
衛立煌在戰事爆發後星夜兼程趕回洛陽收拾殘局。得知垣曲失守後,衛立煌決定放棄死守之策。為保存實力,他命參謀長郭寄嶠迅速率領第九軍主力「星夜南渡」,同時命令各部「避免與敵決戰」、「誘其深入」,其實就是默許撤退。
衛立煌早在一九四一年初,衛立煌就已經向蔣介石提出了總攻作戰指導方案,因為這時的日軍與中條山守軍尙處於相持局面,無力大舉進攻。
第六戰區緊急抽調湘西兵力進行增援,並奉最高統帥部電會轉移攻勢,將日軍包圍於撈刀河、瀏陽河之間。援軍一面與日軍在瀏陽河、撈刀河沿岸激戰,一面派兵爭奪長沙,三十日援軍主力攻入長沙,美軍志願航空隊配合攻擊長沙日軍。
最後,第十四集團軍各自突圍,陷入大亂。然而,突圍的兩個集團軍仍然難逃被圍殲的厄運,部隊被壓縮於黃河北岸苦戰,既無法渡河以脫,又無後續補給,更無援軍來助,大軍絕食三日奮力突圍,戰況慘烈。結果,第三軍軍長自戕殉國,第九十八軍傷亡殆盡,第七十軍新二十七師師長、副師長、參謀長均壯烈犧牲。日軍自五月十二日起封鎖山口、渡口,對中條山內剩餘守軍進行梳篦式清剿。直至五月二十七日戰役結束,日軍統計數據是:殲滅中國軍隊四萬二千餘人,俘虜三萬五千餘人,日軍只陣亡六七三人,傷二二九二人。懸殊如此,日軍引此次戰役為「事變以來罕見戰果」
於是,第九軍兩師主力於五月九日放棄了豫北作戰,匆忙於十、十一兩日從官陽渡過黃河。五月十日,第五集團軍西部防線被突破後,主力受命從官陽南渡。這樣,中條山西面第十四集團軍立即深陷三面夾擊之中,遂請求長官部指示。衛立煌即令第十四集團軍「暫避決戰」「分m•hetubook•com.com區疏散游擊」,並批准其放棄陣地請求。
辛苦擬具的「中條山總攻作戰指導方案」被軍委會束之高閣,增兵無望,而且中央還趁自己不在洛陽之際任意改變原來部署,調走了部分主力部隊和中央炮兵團,衛立煌不禁心生忿忿。蔣介石命他暫住重慶待命,衛立煌就藉故跑到峨嵋山療養,眼不見為淨罷了就在群龍無首、準備全無的狀態下突然爆發了,戰局已可想而知。
而中條山此時「危機四伏」的防務也確實能給日軍提供「絕佳」的偵查環境:因日軍久戰疲憊,自一九三九年冬季攻勢後,中條山守軍就沒有經歷過較大的攻勢,軍紀已見鬆散;衛立煌赴重慶述職,新的作戰部署遲遲未被批准,大規模部署無從展開;因為修築防禦工事抽調了青壯年兵力,負責把守中條山主要進山公路的部隊,幾乎全是戰鬥力薄弱的雜牌軍,軍紀更是無從談起,平時雜役進出人聲鼎沸,絲毫沒有軍營陣地的嚴密整肅;軍内派系複雜,對內嚴防他派侵犯領地,對外鎮守推諉敷衍。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此時中條山兵力已見明顯不足,援軍卻遲遲不見蹤影。
自五月三日起,中條山東路劉恩茂集團軍就與日軍陷入苦戰,北路武士敏防線被迅速突破,劉恩茂軍後方補給線被截斷。隨後,東西兩路日軍完成集結,向中條山核心區域垣曲進犯。
在向軍事委員會呈遞的作戰檢討報告中,衛立煌總結了十一條戰敗原因:會戰前地域條件太缺;因兵力與特種兵缺乏,對敵人對山口之封鎖,雖屢經突破,終難長期掌握;作戰之重要因素,兵力過於懸殊;會戰之地域內政治經濟情形特殊,作戰軍編制待遇未能一律之影響;部隊雜項組織太多,戰鬥力因之削弱,往往戰鬥兵不及編制之二分之一;官兵驕怠,警戒疏忽;白刃戰術及體力一般,不能與敵抗衡;武器不足難以維持戰鬥;感受日空軍威脅較大;通信較差。
廿四日,日軍強渡汨羅江,企圖圍殲右翼守軍。廿一日至廿三日,第五十八軍在洪橋,第二十軍在關王橋,第四軍在洪源洞以南,與日軍展開激戰,第三十七軍和第十軍與日軍激戰於神鼎山、密岩山、班召廟一帶;第二軍與日軍激戰於甕江、蒲塘地區。我軍正面主力第三十七軍陣地被突破,被迫向安沙地區撤退。第二十六軍被日軍包圍於蒲塘地區。廿四日晨前來增援第十軍,遭日軍攻擊,苦戰至午,陷於混亂。
中條山戰役是正面戰場抗戰以來遭受的最慘重的失敗,戰後國民黨正面戰場華北陣地全失,日軍立即佔據中條山區以及黃河渡口,威脅西安洛陽,留守沁河以北的武士敏軍遭遇滅頂之災。此後,國民黨正面戰場被壓縮於長江中游湘鄂赣地區,第九、五、六戰區的壓力進一步增大。緊接著,日軍發動了二次長沙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