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貪污分子對罪惡場所資料,自不能百分之百掌握;但「收租佬」則不然。他(她)們出身於罪惡圈子,區内的黄、賭、毒以至老千架步,巨細無遺。即使你今天東、明天西,也逃不過他(她)們的偵騎耳目。如果要做到「涓滴歸公」、「疏而不漏」的地步,非倚仗「收租佬」不可。此其三。
此外「收租佬」的存在,也使警、黑雙方的矛盾更為加深。「收租佬」除「收租」之外,自不會毫無其他活動。例如沙皮×長期在油麻地區開設二至三處賭檔;靚坤在西營盤半公開地販賣白粉;跛超在灣仔區經營黄色架步四處之多,以及𠹌(o能)林在九龍城寨開設鴉片烟窟及十三張局……等等,長期以來都是半公開地進行活動。由於後面有人撑腰,這些罪惡架步也就成為「鐵竇」了。
為了本身利益,貪汚分子不能不讓「收租佬」們進行罪惡活動;另外的部門也由於賣放交情,等閒不會「動」這些罪惡場所。這一來,真是「點只矛盾咁簡單」了!
二、受授之際,接納者自是多多益善,但奉獻者則分角必爭。萬一發生衝突,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撈家」的出身是「爛鬼」,說不定把心一横,來個兩敗俱傷,亦非奇事。有「收租佬」作為「緩衝」人物,萬事均可商量,此其二。
仔細研究黑社會人物的「三大志願」。第一:總算有點放下屠刀,改邪歸正的意念;第二:希望「廉記」撤消,回復罪惡行業遍地開花的思想
www.hetubook.com.com,當然有點妙想天開;第三:希望成為一個「成功」的走狗(或虎倀),替主子積歛不義之財,自己則乞其餘餕,憑此途徑以至發跡。此等想法,真是最、最、最要不得了!
矮仔吳被「炒」,自然心有不甘。於是教唆屈蛇集團的主持人,停付「片費」,或者以多報少。大探長發覺存數日少,便對奉獻者發出警告。無如奉獻者獲悉大探長已失掉「盲公竹」,便矢口否認有「撻片」之事。不知怎的矮仔吳竟然查悉那個銀行户口的號碼,以之作為威脅,聲明要爆其内幕。儘管那個户口並非大探長直接署名的,但也不能不投鼠忌器。卒之在另一名收租佬斡旋之下,矮仔吳又「官復原職」。因此可見,貪汚分子與收租佬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不可分離的產物。
何以見得?因為貪污分子是吃人的老虎,而此類「收租佬」則是引路的「虎倀」,沒有「虎倀」,「老虎」不見得兇到那裏去!還有一說,假如黑社會組織是社會組織的一個階層(或成員),則這個階層之内,具有第一、二兩項想法的人,還可以列入「自食其力」的「勞動者」;而「收租佬」即是十足地道的中間剝削人。既助長貪污風氣,又加重別人負担。且還狐假虎威,仗着主子的威風,去嚇唬弱小的同類,從而為非作歹,無所不幹。試想這類「人」是否最、最、最要不得呢?
除上述的五項原因之外,還有,缺少「收租佬」,貪汚分子往https://www.hetubook•com•com
往會得不償失。以下便是實例之一:
一九六二至一九六五年,筆者一位至親,經營由澳門至香港的「屈蛇」(偷渡)事業。當時「反偷渡組」(俗稱「打蛇部」)的華探長是鄧生(已被通緝),其後又由上海佬探長黄××接替。在此期間之内,每一名偷渡來港的「蛇客」,貪官照例收取一百元。蛇船由澳門開出,此間即行付款。當時替鄧大探長「收片」的是一名綽號「矮仔吳」的「和勇義」人物。這名「收租佬」胃口頗大,除在大探長的(每名蛇客的)一百元中收取三十元的酬勞之外,還向屈蛇集團索取每名二十元的「佣金」。這種「殺雞求蛋」的作風,很快便鬧出不愉快的結果。鄧大探長一怒之下,便炒其魷魚,同時,指定一個銀行户口號碼,由屈蛇集團直接將「片費」存入。於是,問題來了!
貪官污吏沒有「收租佬」,能否順利地進行貪污活動呢?答案肯定是「不」!原因是:
四、「收租佬」為了鞏固本身地位,區内所能榨取油水的架步,往往成為「不傳之秘」。萬一被主子「秋扇見捐」,被「遺棄」者如不交出「秘笈」,則新上任的「收租佬」自難順利進行工作;而且,奉獻者對新面孔不能沒有一點顧慮。有關此類情形,在法庭審判尖沙咀集體貪污案時,早已和盤托出。因此,「收租佬」不能不用,更不能炒其魷魚。此其四。
二、希望恢復「廉記」未成立之前那種「百花齊放」的局面,黄、賭、和-圖-書毒事業如日中天,自己能在各種罪惡事業中佔一重要席位;
「收租佬」自然也分若干等級。那些代替主子策劃找錢門路,手下還有一班「馬仔」供其驅策,幹什麽也不必他(她)們出頭露面,平時挾着尾巴,跟隨主子出入風月場所,孽錢來了便坐地分贓,恍如「二太爺」的架子,這是「收租佬」的「最高境界」。其次則是直接向罪惡行業收取「片費」,駕到時恍如「欽差大臣」,受盡阿諛奉承,動輒把主子抬出來欺凌同類,片費略有拖欠,則板起面孔、拍着桌子大叫鎖人封屋,那只能算是次一級的人物。再其次的是兢兢業業,辛辛苦苦的向市場攤檔、街道小販收集「片費」,雙手奉獻於主子之前,搏取幾文打賞的第三級人物。至於那於跟着軍裝警員後邊,到大牌檔端碗燒鵝麵,士多店取瓶啤酒,替主子們踢踢阻街的貨物,收取多少臨時「鬼錢」的小跑腿,則已是等而下之,不屑細論了!
俗語所謂「行行有狀元」。如果黑社會人物也算是一種「行業」(嚴格說來,並無不當。而且這個「行業」的「從業員」人數還十分龐大),然則這一行的「泰山北斗」是些什麽人,撈到什麽「境界」才算是「狀元」呢?
上文各節,對「收租佬」這一名稱,曾經不只一次提及。本段則專門報道「收租佬」的「苦」與「樂」,以及他(她)們與主子(貪污分子)存在的矛盾。
一、希望從非法途徑中取得一筆資本,進而改營工商業。倘若如願以償,憑藉一己的社會www.hetubook•com•com經驗及基本勢力,相信會「事半功倍」,「大展鴻圖」!
一、「廉記」成立之前,貪污問題雖然幾乎公開存在,但警務處之下畢竟還有一個「反貪污部」。這個部門的政績如何,我們且撇開不談。但職位有優劣之分,地區有肥瘦之別。即使官官相衛,但你吃的是參鮑翅肚,別人吃的是殘羹賸飯,看在眼裏,妒在心頭,自難免有「煮豆燃萁」之事發生。雖說例子很少很少,但也不能不提防……。直接受授,那是最危險不過的事。雖云「半公開」,惟是法律上尚無容許貪污之條。假手於「收租佬」便「安全」得多了。此其一。
三、能交結一個「有良心」、「有義氣」的「老闆」(指警方有權有勢的人物),自己則鞠躬盡瘁,為他策劃找錢門路,成為他唯一的代表,也就是說成為一名「成功」的「收租佬」。
上面所提的「三大志願」,「在黑言黑」,倒也無可厚非。如此的社會,產生如此人物,自是不足為奇。但做人總應有個願望、有個目的。儘管這些願望都「邪而不正」,但總比「以爛仔終此一生」,略勝一籌罷!
具有上述「鴻圖壯志」的多數是見過世面,捱過風霜雨雪的中年黑人物。老的一輩,有的早已金盆洗手,面團團作富家翁;有的身歷戰前、戰時、戰後三大階段的風風雨雨,人生哲學已臻「化」境,只求安渡餘年,再不提當年之勇了!至於年青一代,暴戾之氣頗重,初生之犢不畏虎,視監獄為第二家庭,不斷地打打殺殺,偷偷搶搶。犯罪和-圖-書—坐牢—出獄三部曲,週而復始地成為他(她)們的「生活方式」,自然也談不上什麽「抱負」了!
筆者接觸過不少老、中、青三輩的黑人物,也廣泛地跟他(她)們討論過上述問題。所得結論是:
五、萬一「東窗事發」時,「收租佬」又可變成「替死鬼」。如此這般,「收租佬」便成為「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此其五。
二十年來,圈内最有「名氣」的「收租佬」計有:沙皮× (勝和)、豬油×(勝和)、孰哥(同新和)、馬×士(十四)、靚坤(同新和)、肥球(勝和)、跛超(利和)、沙塵超(安樂)、草皮(十四)、盲毛×(洪聖)、高佬祥(義堂)、𠹌(o能)林(福義興)、大眼雞(單義)、金牙連(合圖)……等,都算得上「收租佬」中的「箇中翹楚」。其中尤以豬油×、沙皮×兄弟二人為典型人物。此兩人長期在油麻地區(九龍著名的「油水區」)活動,由於八面玲瓏,手段圓滑,警司、探長迭經更調,仍能「安坐釣魚船」,成為「收租佬」中的「不倒翁」。這二人擁有的不動產,據估計達千萬元以上;經營的「×雲閣」夜總會,單是裝修設備,便超過五百萬元。開幕之日,警界名宿、社會名流,紛紛踵賀。試想「收租佬」的風光尚且如此,那些貪官污吏的宦囊如何,更不必細說了!
俱往矣!「廉記」成立後,這些牛鬼蛇神,入獄的入獄,逃亡的逃亡,幸運的還可跑到台北做其寓公;不幸的只有和貪官們共嘗鐵窗風味,「相看惟淚眼、相對斷愁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