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某首先向余洪斟茶道歉,兩位和事老也笑臉相陪,認為大家都是在澳門棲身揾食,朝夕相見,何必因小事而翻面成仇?再說,對方也給打到七零八落了,洪哥也應得饒人處且饒人,一切到此為止,杯酒釋嫌,重修和好了……。照說,任何稍具頭腦的江湖人物,到此也應趁好收場了!不料余洪等人是有備而來,倘若對方不接納「投降條件」,則絕不罷休。這一來,事情便成僵局了!
事態既成僵局,兩位「魯仲連」拂袖告退,不再理會此事。而余洪在行前竟大聲疾呼,聲稱今後繼續打殺,直到所有「八區仔」全部下跪叩頭為止。說畢便率眾揚長離去。
司打口並非僻靜地區,發生這場打殺,自然引起多人圍觀。但卻沒人上前勸解,而平時例必站在十二號碼頭(即當時「東山」輪碼頭)的那名崗警,這時也不知跑到那裏去了!
此人在黑社會大暴動中,被台灣派來指揮的特務,編入「第四行動組」,歸化名為「仙君」(詳見上文第七節)的特務指揮。參與搶掠青山道中建公司、嘉頓公司及圍攻香島中學等罪行。被警方拘捕時,猶與同黨十多人計議搶劫長沙灣道某銀行。當警隊掩至時,十多人拼命突圍,且有在三樓跳落街道中逃走者。余洪及同黨二人被拘,囚於漆咸營數月之久,然後遞解。原擬選擇赴台,不料台灣方面拒發入境證,於是轉而選擇來澳https://www•hetubook•com•com。
如是者三天過去,「八區仔」被打的人愈來愈多,甚至連三尺小童,也難避免。肇事的梁某逼得請出兩位頗有體面的黑幫叔父出面調停,約對方在皇宮酒家「講數」。
結果,梁某挺身投案,承認謀殺余洪。警方需要的是有個人送上法庭受審,其他自然不去理會。儘管余妻指出行兇者超過四個人,而且,承認殺人的梁某也無法交出兇器,但這都起不了什麽作用。警方將人送上法庭,法庭依例判決。過些時候,人們連這件轟動一時的血案,也忘記得一乾二淨了!至於來自香港的那幾名金牌殺手,據聞也是「十四K」人物(忠字堆)。鈔票才是真的,「自己人」?去見鬼罷!
但還有一個重要問題需待解決。那就是撲殺余洪之後,必須有人「孭飛」,否則澳門警方難以下台。因為殺手完成任務之後,便會即時離去,自不會承担此罪。如果沒有挺身認罪的人,則這個計劃也很難實行。
上文提過,澳門一地,除了黑社會組織之外,還有一種介乎「黑」、「白」兩道之間的所謂「地方勢力」。余洪在某種場合之中,跟上述的那種人物梁××發生口角,本屬雞毛蒜皮小事。但余洪當時認為自己的江湖地位,如日中天,門下十大弟子,全是胆正命平之輩,同時還可糾集「毅」字堆大批人馬,隨時為和_圖_書他賣命。這時給梁某頂撞,覺得「有失威儀」,也影響他今後在江湖上的聲譽,於是密謀報復。
屆時,余洪夫婦偕同一干馬仔,以「勝利者」姿態昂然抵達酒家,梁某及幾名「八區仔」早已恭候多時;作為「魯仲連」的兩位叔父(並不隸屬十四K ),自然也依時列席。
引起此次爭端的梁某,此時便挺身而出。認為解鈴還需繫鈴人,事情因他而起,「孭飛」之責,自然應由一己承担,只要有人代為照顧家屬生活便成。他又認為十年八載牢獄生涯,換來惡魔一條性命,並不十分吃虧。於是,問題便全部解決了!
上文曾經說過,「八區仔」是個有財有勢的集團,且還有官府力量參與其間。此次梁某委曲求全,斟茶道歉,無非是集團中老成持重之輩,認為「瓷器」不屑跟「缸瓦」硬碰而已,並非無反抗能力。談判結果一經傳開,全部八區人物不禁嘩然,便召集大會,準備强硬對付。
世事天心也兩難測,余洪仔的「大仇」,料不到已永無報復之日。原因是一年之後,便發生轟動中外的黑社會「雙十大暴動」,而余洪亦因此事而被警方遞解出境了!
會議中議論紛紜,有認為用銀彈政策,招聘另一幫黑人物,跟余洪一夥拼個生死;有認為出動官府力量,給余洪等人一個下馬威,拘入衙門,毒打一頓……。一時意見紛紛,未能取得一致。最後由一名www•hetubook.com.com
深謀遠慮的×叔,力排眾議。認為上述兩種辦法,都要花一筆錢,但卻難以收「治本」之效。故而必須尋求一項徹底解決辦法,免卻日後麻煩;他又指出對方一夥,唯余洪馬首是瞻。余洪在,此事斷難了結,余洪不在,對方便蛇無頭而不行,再沒有惹事生非的力量。因此,他建議前往香港聘請金牌殺手,將余洪送上神枱。撲殺此獠之後,再出動官府力量,彈壓餘黨,這才是徹底的「治本」辦法。此語一出,全體贊成,並即席籌款,作為聘請殺手之用。
余洪,又名余洪仔,雖非「十四K」在穗時代的内外八堂「堂主」,也是追隨香主葛肇煌「遺難來港」的基本人馬之一。五十年代初期,便在香港石硤尾一帶招收「門生」,獨樹一幟。幹過的「好事」有字花檔、劏死牛、偷、搶及包庇深水埗區的下級妓|女等。一九五五年曾在福華村木屋(今已拆除)販賣海洛英,但給「和勝和」人物指為侵佔地盤,將其驅逐。余洪當時羽毛未豐,惟有忍氣吞聲,悄然離去。背後卻聲言即將培植勢力,把「勝和仔」趕盡殺絕,誓報此仇。大有宋江題反詩的「他年若遂凌雲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之槪!
余洪那夥人狂夠了!每天還照樣派出打手,到處找「八區仔」的晦氣,有如當年胡惠乾專打機坊一樣。那天午後,余洪夫婦偕同兩名手下,正在某酒樓吃喝完畢,駕駛自
hetubook.com•com用車返回司打口寓所。甫出車内,强有力的襲擊便來自四面八方。五名彪形大漢,以磨尖的水喉鐵作武器,瘋狂圍攻。余妻跟兩名手下,連呼救的機會也沒有,便已倒卧於血泊之中。當然殺手們要的是余洪的命,對受傷的二男一女不再理會,其中一名殺手,獰笑地對着驚至面無人色的余洪道:「你要所有八區仔向你低頭下跪,恐怕今生今世都辦不到了!你到五殿閻君那裏訴冤吧!」余洪知道這是生死關頭,便拿出最後一分力量,背靠車門,借力飛起左腳,企圖踢掉對方的奪命兇器;另方面把吃奶的氣力都凝聚到喉嚨之間,大呼救命。殺手豈是省油之燈?只見他向側一滑,避過飛來的一腳,然後吐氣開腔:「及早上道吧!」磨尖的水喉鐵帶着風聲向前一送,穿心過肺,將余洪活生生的釘在駕駛座位之旁!
當查悉對方是「八區仔」時,余洪有點猶豫了!他深知對方是一個有財有勢,團結力很强,甚至有官方人物參與其中的「地方勢力」。便想趁風駛𢃇(巾里),就此罷手。但他的妻子×氏,出身勾欄,見識淺薄。余洪成為大阿哥後,早就給一班手足大嫂前、大嫂後的叫昏了頭腦。這次丈夫被辱,如果吞氣忍聲,莫說丈夫的「聲威」受挫,自己做「大嫂」的也會面目無光。於是竭力慫恿余洪採取行動。再加上門下幾名愛好惹事生非的弟子,聲言非顯露點顏色不可。在此種
m•hetubook.com.com情形之下,便不得不跟「八區仔」硬幹一場了!
上文各節之中,曾不只一次提及「十四K」大頭目余洪,在澳門司打口寓所被殺一事。但只簡單提及,詳細過程,將於本段揭露。
抵達澳門後,起初也和其他被解黑人物一樣,一籌莫展。其後設下色情陷阱,大大的敲了某宗教人士一筆,便買車買樓,廣收徒眾。出則氣高趾昂,入則前呼後擁,成為「十四K」「毅」字堆的大阿哥。
首先,余洪將十大弟子分為五組,每組又擁有「毅」字堆的馬仔十名八名,出沒於「八區仔」慣常聚集的場所,不分青紅皂白,見人便打。至於跟他正面衝突的梁某就更不消說了,竟然一天之内被毆三次,逼得躲入醫院避難。在猝不及防之下,「八區仔」果然給「毅」字堆人馬打到雞飛狗走。荷蘭園及沙梨頭的兩户人家,且被破門而入;打人之外,還將房内傢俬雜物,砸個稀巴爛。被打的人自然事後向警方報案,但當時澳門的警察,十分無能,殖民地的作風,導致這些巡警老爺普遍存有「勤出糧、懶做事」的思想。藉口調查,便把事情擱下不管,使「八區仔」人馬有冤無路訴。
余洪提出的條件頗為「簡單」,除要梁某在大庭廣眾之中,向其夫婦下跪斟茶認錯之外,還需付出「毛詩」一封,數目為三萬六千元,作為獎賞弟兄之用。一經提出,不但梁某瞠目結舌,連列席的兩名叔父,亦不禁大為不悦,認為無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