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恐龍

雖然狄士蒙設法使它過得舒服些,在餅乾罐蓋上釘了幾個透氣的小洞,但那生物不習慣被人關起來,不停地向罐子四壁亂打亂撞,把鐵罐打得咚咚響。
生物實驗室有人探出頭來,看是誰在走廊大叫大喊,一看到是林老師,就立即縮了回去,但已經遲了,林老師已立即向這個新「罪犯」大喝一聲:「喂!你……實驗室助理,你在偷聽什麼?」
狄士蒙想把那張紙悄悄地掩在練習簿下邊。
狄士蒙建議道:「也許,我把蓋子打開來,然後在有人來前,把它送回池塘去。」
最初,他想用捕蝶網去網它,而且輕而易舉就一網將它網住,可是它却用像鋸齒一樣鋒利的牙齒,一口將網咬破,跳出網外。
「蠢貨!」林老師咆哮道,「你竟把它放走掉!」他一掌將助理員推到一邊,衝進走廊,邊叫喊着:「等會兒我才炮製你們兩個傻瓜!」
狄士蒙果眞設法去捕捉那怪物,要捉住它可費了他不少時間。
狄士蒙心裏覺得不平,他低聲地說:「可是,老師,那是……」
林老師喘着大氣,說:「好,你想盡辦法去把它捉來,無疑你已習慣把留堂當家常便飯了,我可一點也不覺得有趣,」他站在那兔屍前,欣賞着自己解剖的功夫,突然大喝一聲:「現在你給我滾出去!」
「老師,你說什麼?」狄士蒙問。
狄士蒙喃喃地說:「老師,這只是一幅畫罷了,我本準備下課後交給你看的。」
林老師的樣子長得很古怪,長臉高額,一對惡狠狠的眼睛,下顎很大,嘴巴露出太多牙齒,每當他要罰人的時候,這副怪臉上就露出奸笑。
林老師堅持要把大禮堂每一寸地方都搜索過,希望能找到被學生踩死的恐龍的殘骸,可是,什麼也沒找到。
狄士蒙不回答,只踢了他一脚。
「啊!還忘了問你,」林老師狠狠瞪住狄士蒙,喝問,「那兒還有多少恐龍?」
如果留下來,他還會想起這次驚人的發現,不過,如果有人看到這照片,他們會不會也像林老師那樣發狂呢?
「它躲藏了六千萬年,不讓人類見到,現在終於被我發現啦!」
林老師一走進實驗室,就大喝一聲:「你!又是你!」跟着跑到窗口,把窗戶關嚴,一邊喃喃地罵:「該死的修路工人,吵得人無法思考問題!」但隨即他發現響聲並非來自窗外,不是修路工人的機械工具發出的聲音,而是放在桌上的那個鐵餅乾罐裏傳出來的。
「當然,任何一個外行人都知道,暴龍早在六千萬年前已經絕種了的,而且暴龍的體積比一輛雙層巴士還要大得多。」校長點點頭道。
但林老師却不理睬,他喘着大氣,在興奮地自言自語:
「你,孩子!」林老師咬牙切齒地叫起來,「你竟敢收藏罪證!」
「我必須給它命名,叫林氏暴龍!對,林氏暴龍!這是六千萬年前的生物,雖然變成這麼細小,它的特徵完全沒有改變!」
他用一枝鉛筆去刺刺它,那小生物一口就把那支鉛筆咬掉了一寸,嚼了一下,吐出木屑,它嘗出那不是可吃的食物。
「說謊!」林老師像一隻一躍而起的野獸,怒叫聲震動全課室,他一把抓住狄士蒙的肩膀,使勁地搖晃他。
「如果我捉到它,把它帶來給你看,你會相信我嗎?」狄士蒙懇求道。
林老師哼了一下鼻子,狄士蒙以爲這表示同意,就把蓋子打開,同時往後一跳,幸好他跳得快,那生物隨即一躍而出,在幾秒鐘前狄士蒙站立的地方躍起猛咬,它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跟着跳落桌面。它跳到桌邊往下張望,要跳下去太高了,它發現被困在桌上,十分生氣,在桌上左衝右突,想找地方跳下去。最後它停在桌中央,向四周張望,找尋敵人。
「是一條恐龍,一條暴龍!」林老師回過頭來大叫,「小心恐龍,它不是好玩的!」
「當然嚴重啦,」狄士蒙說,「我已經因爲這條四脚蛇,被林老師留了兩次堂,還說要記過,我只不過把畫的一張四脚蛇的畫給他看看,m.hetubook.com.com他就硬說我侮慢師長,跟他開玩笑,但我那幅畫是花了好長時間觀察畫出來的,畫得很像是那麼回事的,後來,他就要我去捉活證據給他看,誰想到會演變成這樣?」
他對狄士蒙說:「你可以走了,不要再傳出去,記住。」
林老師喘着大氣說:「一定不能讓它逃走,得用哥羅仿把它麻醉掉,我去開藥櫃時你看好它,別讓它跑了。」
「這是變異,是生存下來的異種!」
「老師,對不起,」他才開始說,只聽見林老師探頭在藥櫃裏,隨聲應道:
狄士蒙跟着追出去,這時全校學生都在禮堂集合,所以林老師追趕那小恐龍,並沒有人擋路,過不了幾分鐘,走廊就會擠滿了人,但目前走廊還空空蕩蕩。
把它毁掉?還是保存起來?
林老師冷笑道:「孩子,我不是瞎的,我知道這張照片有假,我看得出那只是個自己粘製的塑料模型,呃?我警告你,你的愚行太過份了,要是再有這種事發生,我一定親自揪着你的耳朶,帶你去見校長。」
狄士蒙點點頭:「校長,我知道。」
狄士蒙望望那幅畫,再看看林老師,又把目光望回那幅畫,他開始明白爲什麼老師發這麼大脾氣了。
這種不公正不止使人心痛,而且還有好戲在後頭呢!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向桌面俯過身去,那微型恐龍立即把他當作攻擊的目標,一跳三尺,撲向他的胸口,一口咬住他的領帶。林老師驚叫一聲,往後一縮,那恐龍跟着撞向他的胸口,他往後倒退了一步,這時領帶鬆脫,那細小的恐龍叭的一聲跌回桌面去,在桌上滾了一個翻,很快又站立起來。
「不准出聲!否則我就加重處罰你,」林老師惡狠狠地將那幅畫撕碎,扔向字紙簍,可是沒有命中,於是坐在前排的高夫利從坐位上溜出來,把它扔進字紙簍去。課室裏鴉雀無聲,早先那種咭咭竊笑聲已經不再有了,誰也不想招惹發惡的林老師。
狄士蒙花了好長一段時間,由頭到尾,把從發現池塘邊的四脚蛇開始,一直講到放走暴龍止,原原本本,講給校長聽。
他還留有那張照片!怎樣處置這張照片好呢?
狄士蒙說:「不錯,我在圖書館查過百科全書,裏面說暴龍是在六千萬年就絕種了的,但這條却小得很,小得只有六寸長,不過樣子倒是跟百科全書上畫的史前怪物一模一樣,林老師說,他要命名它爲林氏暴龍呢。」
在林老師發狂的怒叫聲中,狄士蒙悻悻地離開了實驗室。
「爵士?哈哈,」校長喃喃自語道,「可憐的傢伙,這眞是異想天開了。不過,你得明白,狄士蒙,林老師這事你可不能傳出來,後果會十分嚴重的。」
「老師,我只見過一條,就是這一條,」狄士蒙老實地說,「我想它準是從岩石堆裏走出來的,它的牙齒這麼鋒利,一定能咬碎岩石爬出來,說不定岩石下面還有,不過這兒只有這一條罷了。」
「孩子!」林老師講話時很少完全把嘴張開,發出的聲音像咬牙切齒似的,活像從牙縫裏透出來,而且他很少叫人名字,只是大喝一聲「孩子!」就這一叫,已使無辜的受害者感到死罪滿身,而犯了錯誤的學生就更加害怕了。
林老師拖長聲調問道:「這畫上的東西代表什麼?」
「這算什麼話?」林老師回過身去,望向桌面,突然狂喊一聲,那恐龍不見了。
「老師,我肯定那是一條四脚蛇,」他口吃地說。
「哦,對,對,看來這事得擱置起來,不要再提了,林老師需要放長假好好休息……」
狄士蒙知道林老師是大發雷霆了,這已不只是維持班上紀律那種裝模作樣的大叫,而是大動肝火。
狄士蒙頓時臉紅耳赤,只好硬着頭皮把那張紙交到林老師的講桌去,他聽見背後同學們在竊竊偷笑。狄士蒙是個安靜的學生,他從來沒有用橡筋射沾了墨水的紙球,扔石頭進禁止去的地方,也沒有用粉筆在牆上塗寫。這次他終於犯m.hetubook.com.com規被林老師逮住,班裏同學就幸災樂禍了。
林老師望着它,這時上課鈴響了,但他還是望着它。邊喃喃地說:「暴龍!這是暴龍!」
安米達醫生和校長在他搜索結束之後,決定讓他放長假,送他去休養治療。林老師堅持說他並沒有精神崩潰,也沒有發瘋,但學校已作出了決定,醫生不容分說,把他立即帶走,等他離開了學校,校長才透了口大氣。
「不關你的事!」
「可它是我發現的啊!」狄士蒙提醒他道。
「孩子,你應該吸取教訓,開玩笑是最低級的幽默,再說你應該明白,我可不是個隨便能被捉弄的人,我要重重地罰你,使你能記住這教訓,以後學會敬重師長,師長是不能捉弄的!」
狄士蒙提醒道:「老師,上課鈴響啦!」
「喂,你拿着的是什麼東西?」
「宰掉它?」狄士蒙叫起來,「但它根本不是你的,它是我捉回來的,你怎麼能決定宰掉它?」
「我想你會……可能會感興趣。」
「那張畫呢?你現在還保存着嗎?」
「喂,是總醫院的安米達醫生嗎?你能儘快趕到我們學校來嗎?是啊,林老師精神崩潰,瘋了,請趕快來吧!」
「恐龍來啦!逃啊!」學生們叫喊着,有些向大門衝出來,有些跳到椅子上去,更不少乘機大叫「恐龍」,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趁這機會大叫大鬧,好熱鬧一場。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一個頑皮的學生大叫一聲:「抓住那恐龍!」從椅子上跳下來,倒在林老師身上,幾秒鐘後,林老師已被幾十條手臂和大腿壓在最低層,被壓在下邊的學生掙扎着要爬出來,而壓在上面的也掙扎着要看看在搞什麼,禮堂裏亂成一團,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非叫聲喊聲罵聲打鬧聲……只有林老師壓在最底層動彈不得,差點沒被壓扁,他越掙扎,上面的學生就越壓得利害……
「它是屬於後世的,它將傳下去讓未來一代代人認爲是奇迹,它不是屬於你的。」林老師生氣地說着,把鑰匙插|進危險藥品的藥櫃鎖頭。
「孩子,別裝傻了,」林老師興奮地叫道,「難道你沒認出它是一條恐龍嗎?」
狄士蒙抬起頭來,只見林老師狠狠地盯住他。林老師是教生物學的,每年爲高年班學生解剖一次兔子,在枱上把兔子劏開,把內臟掏出來讓大家看,他尖細的手輕巧地拿看解剖刀,最喜歡把兔子切開八大塊。狄士蒙目前還是低年級學生,還得等上若干年,才能欣賞到林老師解剖兔子的看家本領呢;不過,現在他感覺自己就活像一隻要被林老師活活宰掉的小兔子了。林老師目露兇光,就像他伸手去拿解剖刀時那個模樣。
第二天一早,狄士蒙就捧了那裝着它的餅乾罐回學校去,路上碰見一羣修路工人,他們見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鐵罐,就開玩笑問他:
實驗室助理噓準這機會,一見林老師背轉身,連忙溜之大吉。
狄士蒙自那以後,對它有了一種新的敬意,任何生物這麼鋒利的牙齒是不能不小心對付的。
「找到了,抓住它!」林老師尖叫着,拿起一個字紙簍衝過去,把字紙簍罩住那條小恐龍,可惜這只是個籐織的字紙簍,幾秒鐘後那生物已咬破字紙簍,脫穎而出了。追捕繼續進行,這次林老師用的是個闊口鐘型的罩盅,要知道林老師並不是個很利落的人,追來趕去,倒把實驗室裏不少儀器撞碎了。
狄士蒙覺得驚奇,因爲他根本不知道這是恐龍。林老師於是講開來了:
林老師清了清嗓子,又問道:「畫得很像,沒有疑問,是根據活物畫的。」
校長最初莫名奇妙,最後總算是弄清了來龍去脈。他脫下眼鏡,揉揉眼睛,說道:「狄士蒙,照你說來,這一切是從一條四脚蛇,不,是蠑螈開始的囉。」
「這有什麼奇怪的?第一個發現它的人就可以用自己的姓氏命名它。」
「可是,校長,那兩次留堂和一次記過,會不會寫上我的家庭報告書?」
「這麼說,你眞https://m.hetubook.com.com的打算下課後給我看這東西嗎?」
校長搖搖頭,嘀咕着:「林老師怎麼搞的?他瘋了嗎?」
狄士蒙說:「它就在罐子裏,是一種四脚蛇,是你要我捉來給你看的嘛。」
他身邊的一個高年班的領袖生回答:「好像說什麼一條恐龍竄進大禮堂呢!」
「我是在池塘邊畫下它的。」
狄士蒙留意到桌邊有一張小板凳,那小恐龍一定是從桌上跳到板凳。然後由板凳跳落地板,對於這麼細小的一條爬蟲,這樣的跳躍是非常大距離的蹦跳了。看來它頗有勇氣呢。從實驗室另一頭的地板傳來一陣咚咚聲,活像是袋鼠跳時的聲響。
「你剛才說它叫什麼?」狄士蒙堅持追問。
「老師,我……」
在吃午飯的時候,狄士蒙發現校園外修路的工程停頓了。
那幅畫畫的是一隻動物,它有着長臉高額,兇狠的眼,有力的顎,鋒利的牙齒,……狄士蒙這時才意識到它同林老師的樣子竟然那麼相似。
狄士蒙才不在乎留堂,平日放學後他總是在圖書館泡上很久才回家的,不過想到將來家庭報告表上寫上一句不好的評語,心裏總是不甘。狄士蒙在夜裏也沒有一個好覺睡,他夢見林老師變成四十尺高,磨着利齒向他追撲,他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必須找林老師解釋一下,自己的確不是畫漫畫嘲弄他,而是認眞研究一條四脚蛇,不錯,它是一條四脚蛇,狄士蒙到圖書館查看過,恐龍是在幾千萬年前就絕種了的,而且站起來高達四十尺,在池塘邊的那生物只有六寸,很明顯不會是恐龍。他突然心裏一亮,想到一個好主意,明天去池塘邊給那東西拍一張照片,不就是個好證據嗎?他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最後,終算用罩盅將恐龍罩住了,但恐龍並不因被逮住而驚慌,它在罩盅內仍上蹦下跳,碰撞罩盅的玻璃壁,一點也不害怕,只是非常生氣,再說恐龍會怕什麼嗎?
「我想恐龍比它大得多呢。」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暴龍是一種恐龍中的暴君,由於它特別兇殘,所以在當時是很出名的,它個頭很大,一口可以把你吞掉,就像你吞掉一隻蒼蠅一樣,可惜它現在早已絕種了。」
「是一隻蠑螈。」
「哦,對,我叫它,不,命名它爲林氏暴龍。」
校長嘆了口氣說:「他眞的要命名它爲林氏暴龍嗎?爲什麼?」
「用哥羅仿?老師,那不會傷害它嗎?」狄士蒙問。
「只此一條。」
「不,小騙子!你根本沒有在池塘見到它,這是一條暴龍,學名是TYRANNOSAURUS REX,在六千萬年前早已絕種了的。」
正當林老師撲過來的一剎那,實驗室的門打了開來,助理員一邊喊着:「早安」一邊踱了進來。但他被什麼東西在膝蓋上咬了一口,不禁驚叫起來,幸好他穿着厚厚的過膝羊毛襪,咬得並不傷,只是像被叮了一下罷了,但他看了那咬他的東西,吃驚比被咬更令他驚震。可是,他得到的不是同情,而是林老師的喝罵。
第二天,他首先借一架攝影機,然後跑到池塘邊去,等那生物走進拍攝範圍,他得一動不動站很久,才能將它在恰到好處的光綫下拍攝下來。最後,那東西在吃完一隻田鼠後,狄士蒙拍下了照片。四脚蛇吃田鼠嗎?他可以把照片給林老師看,這不就可以消除誤會了嗎?可惜狄士蒙的攝影技術並不過關,田鼠沒有拍進鏡頭,但從那東西身邊的草的高度也可以判斷得出它的大小,它的樣子的確很像恐龍,到底它是什麼,那讓林老師自己來解釋好了。林老師並沒有解釋,相反,又大動肝火,再留了狄士蒙一次堂,而只發誓要向校長報告,以捉弄老師的罪名記他的過。
「我可完全沒有想到,」狄士蒙喃喃着想解釋,但他又如何能講得清爲什麼那生物竟和林老師的長相這般相似呢,「我只不過把看到的畫下來,我是在池塘邊看到它的……」
狄士蒙心裏想,這事從一開頭就搞錯了,一切都不按他設https://m.hetubook.com.com想那樣,盡出些意想不到的事,他既不能使自己免於記過,而且令這生物死掉,這太不上算了。不過他肯定一點,他不會有什麼損失。
它還不只把網咬破,還要咬狄士蒙的手,幸好狄士蒙及時把手縮開,才逃過它的利齒。
他相信那東西是不會再回到池塘去的了,這倒是件遺憾的事,不過,顯然它已逃了出來,管它逃到哪兒去,反正還活着,不至死在林老師的解剖桌上了。
當他要餵它時,不敢把蓋子打開,只掀起一道小縫,把肉放在縫邊,那肉就被它猛扯,扯進餅乾罐裏去了。
「多少?」
林老師眼看着無價的標本,在五百雙學生的脚下,隨時會被踩死踩爛,他急不及待,立即伏下身,四肢着地,向四處尋找那小生物。
「也許會,」林老師喃喃道,「只有一條讓它活着有什麼用處?它遲早也會死的,要不就逃掉,不能讓它跑了,沒有了恐龍光有空罩盅是不會封我爵位的,最好還是現在把它宰了,製成標本。」
「老師……」狄士蒙還想建議老師跟他到池塘邊去看看,就準能看出那照片是眞的。
林老師驀的轉過身來,大聲喝道:「你這低班生有什麼資格進這實驗室?還得等四年你才有權踏進這兒來,如果到那時你還分不清恐龍和四脚蛇的區別,那就誰也幫不了你忙啦!」
「小孩,是你的午餐嗎?爲什麼會響的?燒豆子會跳舞嗎?」
禮堂裏的學生聽到林老師的叫聲,都大叫奔逃,亂成一片。
狄士蒙一邊吹着口哨,一邊回家去。
狄士蒙向校長行了個禮,走出校長室,他聽見校長在講電話:
這生物教師忘其所以,在大發議論,根本忘記狄士蒙的存在:「我將會受封爲爵士,林爵士,由於對科學的貢獻名留史册啦!」
「走呀!」狄士蒙悄悄地說,「啊,快逃,別讓他抓住你!快逃!」他在一段距離後跟隨着追出來。在走廊拐彎處他聽見一聲勝利的狂叫,但過了一陣,他又看到暴龍向大禮堂的門口衝去。它在門口停了一停,向四周張望逃走的出路,林老師撲過去,正要用罩盅把它罩住,這時,禮堂的門打開來了,集會已經結束,學生正在從禮堂裏列隊而出。走在最前邊的是校長。林老師愣了一愣,小恐龍立即跳進大禮堂去,林老師也不再顧什麼禮節,撲上去追趕它。
他講的是實話,但現在聽來却像是遁辭。只好乖乖地把那張圖畫放在林老師面前。幾乎立即他就聽見林老師從牙縫倒吸一口氣的噝噝聲。
有好一陣,狄士蒙心驚肉跳地站在那兒,那生物瞪着怒目凝視着他,使他渾身不舒服。他用那破捕蝶網去嚇它,拿着竹柄,向它捅過去,但那東西一口就把竹柄咬斷,網摔在地上。那生物停在那兒有好幾秒鐘,就像勝利地環視打了勝仗的戰場一樣,然後一蹦一跳,很快走進長草叢裏去了。
「我是說,在池塘邊還有多少這東西,你數過嗎?」
但被咬的人堅持說是靑蛙,不是青蛙也是蛤蚧,反正不是老鼠。别人說他是喝醉了,但這受傷的人被送進醫院去治療,工程因此也就停頓下來。
狄士蒙問:「老師,那不是一條四脚蛇嗎?」
「別開玩笑,孩子!一定不只一條的,這不可能是唯一的最後的一條暴龍,上天保佑,別說這是最後一條啊!」
「當我背轉身在黑板寫字時,有多少個人在偷偷摸摸看課外書,搞自己的私貨呢?把你那張紙拿出來!」
「什麼?你什麼?」林老師突然回過頭來,樣子活像一條暴龍似的,眞像要一口把狄士蒙吞掉。
其他學生望着往禮堂竄的林老師,不覺大笑起來,他眞像條恐龍啊!
校長鎮定下來,他發覺狄士蒙站在門口一聲不響,臉露愁容,跟其他學生完全不同,於是他問道:
他花了好久時間才下決心把它保存起來,作個紀念。
「我們該走了吧?」
這次狄士蒙成了他的捕獲物了。
林老師並不是個運動員,但他一邊追,一邊發出野蠻人的狂叫,拿着那玻璃罩盅,狂追不捨https://www.hetubook.com.com。儘管那小生物蹦跳着逃得頂快,但它畢竟個子細小,很快就被林老師追近了,距離慢慢在縮短。
他一邊追一邊大叫:「一條恐龍!一條恐龍竄進大禮堂啦!」
林老師氣得臉發靑了:「那不是蠑螈,孩子,你知道你畫的是什麼,快講老實話!」
狄士蒙去一打聽,聽人說,有一個工人被一隻靑蛙咬了一口,那靑蛙即跳進下水道,消失不見了。
「考慮到情况太特殊,我相信我可以安排一下,你放心吧,我不會讓它們出現在你的家庭報告書上面的。」
「校長,林老師把它撕掉扔進字紙簍去了。」
「林氏暴龍?林氏?那不是你的姓氏嗎?」
那生物不停在罐裏亂蹦亂跳,狄士蒙知道是不能偷偷把它帶進課室去的,於是他就在林老師回來前幾分鐘,帶着它溜進生物實驗室去。
林老師的怒吼在走廊上像雷鳴般廻響着,狄士蒙想不到自己好心想向他證明,效果却適得其反,林老師連聽也不聽,口咬定狄士蒙侮辱老師。
只有在餵它東西吃時,它才稍爲安靜點兒,狄士蒙關了它幾個小時,可花去了他一個禮拜的零用錢,得買新鮮的肉類餵它。
「哈哈,對於一個野蠻人,一粒鑽石只不過是一塊岩石而已,只有受過專業訓練的目光,才能認識它的價值。對,一點不錯,那鑽石是屬於識別出它的人的。林氏暴龍,我將永垂不朽,名留靑史!這些年來,我在這兒對着你們這些不聽話的孩子,浪費了不少靑春,現在我總算出頭了,至少我的名字將會永遠留在人間,林氏,就是重新發現暴龍的人!」
他怒目一瞪,說道:「孩子!這次又耍什麼鬼花樣了?」
校長搖搖頭,拿起電話,撥了號碼,一邊喃喃自語:「林氏暴龍,天啊,怎麼竟想得出這種餿主意呢!」
「我嗎?老師,」狄士蒙驚叫了一聲,他感到自己喉嚨發乾。
「那就太感激你了,校長。」
「我根本沒要你做這類事,再說上課鈴快要響了,要上課啦!」
「滾!」
「現在,我們繼續研究亞米巴變形蟲吧!」林老師毫無幽默感地微笑了一下,露出他所有尖長的牙齒。狄士蒙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一切都弄糟了,他是很用心畫那幅畫的,在仔細的觀察下將那東西十分細緻地畫出來,林老師完全弄錯了,那東西是一條蠑螈,一條四脚蛇,只有六寸長,就生活在池塘邊。不錯,它樣子跟普通的四脚蛇不完全相同,正因此狄士蒙才那麼費神去觀察和紀錄它嘛。林老師應該高興才對,應該拍拍他的頭,說他總有一天會成爲一個著名的生物學家,給他鼓勵,可現在却罰他留堂,這是多麼不公平啊!當然,誰知道那東西的樣子同林老師竟那麼相像呢?但也不必大動肝火嘛……這時狄士蒙隔壁座位上的史帕特悄悄問道:「它眞的像他?可惜他撕掉了,你會再畫一幅嗎?」
校長扶正了眼鏡,愕然地問:「他說什麼?」
「對,校長,我以爲它是一條四脚蛇……也就是所謂蠑螈,」狄士蒙回答道,「可是林老師不這麼看,只有他堅持說它是恐龍,不,他說是暴龍,我不敢同他爭論,他兇得不得了。」
大衛.甘普敦
狄士蒙隨着林老師走進生物實驗室,這是他事在必行的舉動,因爲他深感絕望了。在實驗室李有一股令人不愉快的氣味,那是林老師一年一度解剖的兔屍上發出來的,那兔屍被攤開釘在解剖桌上。狄上蒙等林老師熄掉怒火,然後進一步解釋。
狄士蒙說:「我剛把罩盅打翻了,」對,這是個好主意。
「你到我的辦公室來,」校長說。
林老師突然怒吼一聲:「胡說!你這是罪上加罪!」
狄士蒙說:「他認爲這是他對科學的偉大貢獻,並將會因此獲封爲爵士。」
最後,他終於將它逮住,當然不是用它咬得碎的捕蝶網,而是用一條血淋淋的鷄腿作餌,將它誘進一個鐵的餅乾罐裏去。
有人說,那不是靑蛙,是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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