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之悅假裝半開玩笑地說:「你們是造幹部的謠言吧?要為這個引起不團結,這個沉重可不小啊!」
馬之悅說:「算了吧,還是自己的前途要緊。你的道路長得很,只要我們把工作搞好了,有了地位,啥樣的老婆撈不到!」
愣頭青韓德大脾氣挺大,膽子很小,躺在炕上不敢動,也不吭氣。
馬立本立刻想起在地裡蒙受到的恥辱,咬牙切齒地說:「這個可惡的老混蛋!」
馬之悅又苦笑一下,沒吭聲。耳機裡是一片鑼鼓聲,大概是唱到風儀亭那一段了。他對馬立本這個要求是不以為然的。他有自己的想法,堅定不能移。簡單地說,他不贊成馬立本搞上這樣一個對象。
馬立本說:「能,我能征服她!」
馬之悅跑騰了一晚上,也有點餓了,喝碗熱乎乎的豆漿倒也不錯。
韓百旺被嚇了一跳。慌得他手裡端著一瓢子豆辦兒都不知往哪裡倒了。他摸摸這兒,摸摸那兒,故意掩蓋自己的慌張:「沒說什麼,沒說什麼,扯閒話兒。」
馬之悅心眼快,一下子明白了八九分。你說巧不巧,這個年輕人鬧情緒的原因,正跟耳機子裡唱的一個樣。看來,古往今來,男子漢全過不了美人關。就笑笑說:「我早對你說過,那個丫頭沾不得。怎麼樣,上她的當了吧?」
馬立本嘟囔著:「嫁走了一個,也消停不了。我看她怎麼也比蕭長春好辦的多。」
馬之悅疑心最大,只要讓他聽到一點不是味的話,就不肯放過去,一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馬之悅說:「我現在的方針是:剷除一個,消停一點。你的眼光不行啊,將來,焦淑紅不是個武則天,算我眼珠子沒水!」
還是這個辦公室,還是這個老地方,此時此景,跟剛才是多麼不同啊!他覺得一切都是灰暗的,像是越陰越重的天空一樣;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的,像這個越來越靜的黑夜一般。唉,人活著有什麼味兒呀!真是人生若夢啊!他感到委屈,也感到奇怪,為什麼自己的生活道路這麼不順利?沒遇上過一件隨心願的事兒,也碰不上一個好人。馬立本怎麼著焦振茂了?他為什麼對馬立本這麼大仇恨!焦淑紅對馬立本是有情有意的,為什麼要騙馬立本?是焦振茂的壓力太大,焦淑紅軟弱了,還是故意玩弄人?這個謎,馬立本解不開了,腦袋瓜子想脹了也想不通。
馬立本溫和地說:「您也不必太過慮。淑紅跟蕭長春完全是兩碼事兒。蕭長春是老手,是從根上訓練出來的,淑紅是個沒經風雨的小雛。」
馬之悅施加壓力:「他倆鬧不團結了?」
韓百旺想說到這兒就沒事了,這位主任偏偏要刨根。
馬立本更生氣了,心想:你那個臭娘們馬鳳蘭有什麼寶貝把你迷住了?一臉的橫肉,一雙白薯腳,一身的酸臭毛病,你為她差一點兒把黨籍丟了,每天恨不得放在嘴裡含著,頂在腦袋上擺著。他嘴上說:「您不承認焦淑紅最漂亮嗎?」
馬立本說:「不是她。唉,我也說不清了。馬主任,您這回一定得幫幫我。關鍵全在她爸爸身上。焦振茂聽您的,您要給我說上幾句好話,好事準能成;您不出力不行,不趕快把這件事情給我辦了,我實在受不了啦!」
馬立本沒有回到辦公www.hetubook.com•com室,也沒有回家,就像鬼使神差,身不由主地往溝南跑。
他心裡嘀嘀咕咕地來到焦振叢家後牆根。他要馬上叫起焦振叢問個究竟。
馬立本回想著傍晚在馬翠清家裡跟焦淑紅見面的情景。從焦淑紅當時的神態、語氣觀察,對馬立本都毫無厭棄的樣子,更沒有另得新遇的徵兆。馬立本相信焦淑紅的品質和性格,她絕不會故意耍人。一定是焦淑紅到地裡找馬立本,半路上碰見了蕭長春;蕭長春沒安好心,把她攔下了。也許焦振茂這個老傢伙早有安排,下了套圈。焦振茂對蕭長春是挺有好感的,他願意閨女嫁給對門這個有權位的黨支部書記,從中拉個皮條,也是可能的。蕭長春畢竟當了三年的「二茬子」光棍,有這樣一個美貌女人住在對門,又經常在眼皮底下晃,能不動凡心?蕭長春也畢竟是個能說善講、口齒伶俐的人,加上當著支部書記,攬著大權,征服一個嫩弱的黃花少女,比起馬立本來有許多的便利條件……有了個焦振茂中間作梗,再加上個蕭長春一邊撤勁,馬立本的好事成功,困難更大更多了。
他十分慶幸自己的聰明,施了一個小計策,免去一場禍。他怎麼也想不到,被他這番話引起的這場禍,比他怕發生的那場禍要大的多呀!
門口外邊突然有人喊一聲:「這是幹什麼,你發瘋了呀?」
走著走著,他停住了。他發覺自己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左邊是焦淑紅家後門,右邊是蕭長春家的前門。情人和仇敵,一邊一個,把他夾在了中間。喊情人?罵仇敵?他都沒有這種勇氣,他想哭。
兩個人走後,留下的三個人又沉默了。一場虛驚,害得他們閒談的興頭沒了,好久定不下神來。
韓德大又說:「蕭支書的本事哪兒去了?有一回他跟我說,別人背地裡幹了什麼事他都能知道;嘻嘻,這回他的耳朵裡塞上雞毛了吧!」
馬之悅使勁兒捅他一下,不讓他開口,又和悅地問韓百旺:「真是耳朵長,你怎麼知道的?」
韓德大說:「他就是那號人,除了他誰往那上想!」
韓百旺還在假笑著,可是心裡邊打主意,他想:不說出人名來準過不去,完不了,反正說出來,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說就說吧:「都是閒談亂扯,剛才焦振叢跟我說的。」
馬立本一愣,說:「這可不行,焦淑紅要嫁出去,我也不能活了。」
他把韓百安打發走以後,就到辦公室找馬立本。一個晚上,他到這兒找馬立本三次都沒有找到,把他氣得不得了。據他估計,今天晚上鄉裡不會來人了。不馬上來人,說明鄉裡把馬連福罵蕭長春和鬧糧食的事情看得嚴重,這會正開會研究措施,明天的戲很可能不好唱。
馬立本攥起拳頭,使勁往桌子上一捶:「我要跟焦淑紅算賬,她這樣耍我不行!」
馬之悅從後邊趕了上來,一句話沒說,拉著他就往前走。等到下了坎子,他扶著馬立本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立本,我告訴你吧,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千萬不要為小和*圖*書事毀了自己的前途。你就先忍下這口氣。沒別的路,你得跟我走!」
後邊這句話,正好讓走進來的馬之悅和馬立本聽到了。
他想用這問題敷衍一下,大概沒問題。人家是搞對象,又不是搞破鞋,正大光明;說出去了,大家一說一笑,全不得罪,也就完了。誰想到這一句話可惹了大禍。這位主任和會計,對這句話格外地感興趣,雖然他們估計不到是什麼問題,也急想知道;不管什麼事,對他們都是十分需要知道的。
馬立本一定得跟馬之悅走,不鏟掉這個仇敵,誓不甘休!
韓百旺這才舒了口氣,還覺著馬之悅倒是很有點心計,很照顧別的幹部的影響,就連忙地點頭:「當然,當然,要不是馬主任,我對誰也不說。」
馬之悅摘下耳機子,又坐到馬立本對面的椅子上,鄭重地說:「立本呵,我還是那句話,不贊成你搞她。」
韓百旺說:「剛才在麥地裡,蕭支書和焦淑紅……」
進來的人是馬之悅。
馬立本聽到這裡,就像天塌地陷一樣,魂都沒了,哪裡還顧得上喝水,轉回身就搖搖晃晃地朝外跑。
馬之悅一聲冷笑:「哎呀,天下真是無奇不有哇!立本,你也是走過南闖過北,見過世面的人,這麼一個莊稼丫頭怎麼就把你迷成這個樣子呀!」
屋裡人沒有看見他,連馬之悅都沒留神。
他一步邁進屋裡,劈口就問:「百旺,你們說什麼哪?」
馬立本說:「不信您看著,結婚以後,我讓她完全聽我的,也變成您的助手……」
韓百旺笑著說:「主任聽不得,我們胡說八道哪!」
馬立本點頭說:「這倒對。」他仍然往自己有利的這一邊想,「退一步講,我就是不跟焦淑紅結婚,她不是往蕭長春他們那邊鑽的更快點,更會成了他們的人呀!」
馬之悅繼續說:「說起這事兒,真是奇怪極啦,也可怕極啦!車把式焦振叢、放牛的韓德大這些主兒,入社那會兒,磨破嘴皮子都不幹,眼下你拿鞭子趕他都不出來。年輕一輩的更數不過來。焦克禮那小子,機關鎗一樣,哪點都像他爸爸,你看他多會出風頭。再看韓白安那個小子,先頭多老實,八桿子達不出個屁來,也學會了鬥爭,今天下午跟他爸爸吵翻了天。這些傢伙要是都起來,我的老兄,東山塢連我們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啦!」
馬立本被他笑的更難過了,拍著桌子說:「哎呀,您光拿這個當笑話。說痛快的,到底是幫不幫忙吧?」
裡邊,焦振叢的女人答聲了:「誰呀?」
馬之悅胸有成竹地笑笑:「這你不用愁,二十多歲了,過一年半載還不嫁出去。」
馬立本在麥子地裡挨了焦振茂的打和罵,一肚子怨氣沒處消。他從野外回來,就像發了瘋病一樣,到處尋找焦淑紅,東撲西撞,就是沒敢到她家去,連門口都沒敢過,在遠遠的地方站了一會兒,望望那個黑咕隆咚的院子,便垂頭喪氣地回到農業社辦公室裡來了。
馬之悅說:「小雛跟老手差多遠呢?我可不能再上這個當了。你瞧瞧,這二、三年的工夫,東山塢表面還是那個東山塢,你細看看,人心大變了。小雛呀,老手呀,就像下過雨之後,從地裡鑽出來的蘑菇,一下子一層。從老的m•hetubook.com.com說吧,焦振茂過去跟韓百安是一路貨,你現在跟他聊上幾句試試,滿嘴的政策條文,他比那群急進派還要厲害呀!」
馬立本本來很不想多說話,只想找點水喝,回去再求求馬之悅,只要馬之悅吐口幫忙,事情就成了八九。他看著韓百旺張口結舌,也覺得事關緊要,就一旁幫腔說:「這兒不好說,咱們到辦公室去好不好?」
慌亂之中,韓百旺簡直不知怎麼好了。他要是照直說了,就得把焦振叢拉出來,馬之悅一定不依,一定要人證物證,焦振叢又沒看得很清楚,哪摸物證去!就是找出物證,事情兜出來了,馬之悅門子多,神通大,頂多挨一頓批評,回頭他照舊是主任。這個人心毒手狠,過後一定要來個報復,誰惹得起他呀!不說吧,準是混不過去,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這個小伙子有一次發脾氣,在河溝子裡偷偷打牛,被蕭長春批評一頓,還記著仇。
韓百旺頭頂上冒汗了,幸虧屋子裡霧氣騰騰,人家看不清他的臉色。
馬之悅的心情還是沒有緩和。他想起今天中午的幹部會,在會上,焦淑紅對蕭長春是多麼忠實!馬立本對馬之悅呢,也不能說不忠實,可惜他太不勇敢了……
韓德大蹲在炕上,跟他大伯追根問底兒:「大伯,你沒問運走的是什麼糧食呀?」正在注磨的韓百旺,「啪」地在毛驢的屁股蛋子上打了一下,說:「誰也沒到跟前摸摸,那可怎麼知道?」
於是,兩個人一邊小聲談論,朝大廟走來。
韓百旺見他們不再追那宗萬不能說的搗賣糧的問題了,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回答道:「我也是聽人家說的。」
馬之悅追問:「聽誰說的?」
馬子懷跑到外邊瞧瞧,回來小聲說:「馬主任怎麼對這個那麼大興頭,還問人家辦事沒辦。」
他又驚又怕又傷心,又有點疑惑不定。他肯定焦淑紅是不會愛上蕭長春的。不論文化、人頭、年齡、家庭,還有對女人的熱情,他馬立本都能壓下蕭長春。就憑焦淑紅那個性格,進門就有人叫她媽,她不會幹。再說,如果一個人愛上一個人,搞到可以在黑夜一塊找地方談談的地步,無論如何也瞞不住別人的眼睛的。焦淑紅跟蕭長春從來沒有這種跡象。可是,焦淑紅為什麼扔了馬立本跟蕭長春跑到麥子地裡去了呢?這個問題應該怎麼解釋呢?是真有其事呢,還是別人瞎說呢?
大廟裡的豆片坊熱氣瀰漫著。屋裡的人啦,磨啦,毛驢啦,全看不清。那盞掛在大柁上的保險燈,在霧氣裡只是一片昏黃的光影。
完了,一切都是不祥之兆!
馬立本看著馬之悅的眼圈紅了,就沒有再說什麼。他伸手捻了捻煤油燈的燈頭。燈光放大,屋子裡亮堂起來了。不過,馬之悅這番話,不光沒增加馬立本的痛苦,反而增加了希望,希望到底在哪兒,他也說不清。
馬立本也不回頭,沉重地往椅上一坐,把椅子壓得吱吱響;胳膊肘拄著辦公桌,兩手抱頭,手指伸進頭髮裡,發狠地撓著。他那本來梳得光光的分頭,現在成了一個喜鵲窩。
馬立本全身一震:「什麼?」
韓德大故意說:「怎麼會把您毀了,壞事又不是您幹的。」
馬立本說:「不行,說到死也不行,我m.hetubook.com.com實實在在地愛她呀!除了她,我再不會找到一個可愛的人了!」
韓百旺說:「兩個頭頭要是因為這件事鬧起來,一追根追到我身上,我這個官可怎麼陪著打呀!」
馬子懷也捏著一把汗。他也知道這個人的根子硬,牌子大,不能惹。這會兒,他把馬之悅跟彎彎繞這群人的關係一琢磨,再跟倒賣糧食這件事兒一聯繫,他忽然覺著馬之悅這個人不像他過去認識的那麼了不起,並不乾淨。可是他不敢插話兒。
馬之悅打斷他的話:「你這傢伙,簡直是在念唱本。我說的不是這個。選對象,頂重要的一條是,將來兩個人能合心。換個話說,女的得對男的忠貞。打個比方吧,銀行那個陳科長你知道吧,他打成貪污犯,你說是誰告的?是他老婆。還有中學那個副校長,鎮反的時候給判徒刑了,他的老底於是誰揭的?也是他老婆!你想想,你把焦淑紅這樣一個人放在家裡,不鑽空子搞你呀!她要能跟你一心一意那才是怪事!」
馬立本這下找到了發洩的機會:「她的心有什麼不好呢?她坦率奔放,像一塊水晶石那麼明亮,像早晨的太陽那麼烤臉,像……」
馬立本急不可忍地追問:「他倆怎麼了?」
馬之悅兩手抱肩,歪著腦袋問:「怪了,這樣的事怎麼會讓他看見呢?」
韓百旺說:「馬主任好湊熱鬧——記住,從這會兒起,誰也不許再提這碼事了。」
韓百旺又慌了,趕忙洗乾淨:「咱們還敢亂說這個?是人家焦振叢親眼看見的。」
馬之悅說:「呵,你有什麼特殊的本事,說得這樣肯定?」
馬之悅拉過茶壺要喝水。
韓百旺說:「我跟你們說,可別再傳了——他們倆搞上對象了。」
馬之悅說:「人頭子過得去是不假。搞對象搞的是心,不是搞的臉蛋子呀!」
裡邊女人說:「剛出車,大約過大灣了。」
馬立本這會兒是血迷心竅,你就說焦淑紅是畫皮裡的女鬼,他也不能不要她。
馬之悅一擺手說:「同志,你想得太美了!蕭長春回來的時候,我也做過這樣的夢。當然噦,開頭我是把他估計的低了點,沒想他會成什麼大氣候。我也是用你這句話想的,完全有信心征服他,讓他聽我的,成為我的助手。結果怎麼樣呢?我扶一個冤家對頭,到如今把我搞得上不上,下不下。」說到這裡,他心裡湧起一股子難忍的悔恨和悲傷。
他自己也就得越加周密地準備對策。馬立本在這種緊張時刻,竟然影子不照,實在使他惱火;一見馬立本那副喪魂落魄的樣子,就沒有發作出來。
馬之悅嫌屋裡蒸汽太大,就勢靠在門框上,繼續追問,口氣很認真:「扯什麼閒話,不興讓我也聽聽嗎?」
桌子上的墨水瓶、算盤和沾水筆叮叮噹噹地跳起來。
馬立本也越發口渴,就說:「走,咱們到豆片坊找水喝去,那邊正煮漿。」
韓百旺立刻警告侄子:「德大,你的嘴可要嚴實點兒。你要是傳出去,可把我毀了。」
他坐在床邊上,一面從牆上摘下耳機子套在頭上,一面察看馬立本的氣色,揣度這個年輕人苦惱的原因。耳機子裡播送京劇「風儀亭」。這齣戲他很熟,過去叫「呂布戲貂蟬」。馬之悅一向喜歡這齣戲,特別賞識王允的多謀和圖書善策的手腕兒。他聽了一會兒,才和顏悅色地問馬立本:「這是哪邊風哪邊雨呀?呵,火氣不小呀!」
馬之悅見韓百旺越慌亂、越不說,他越覺得問題嚴重,越想知道究竟,越逼得厲害。
這兒除了韓百旺和他的侄子韓德大,還有跑到這兒「躲清靜」的馬子懷。他們三個人正神秘地說著閒話。
馬之悅兩手猛地一張:「什麼,什麼,他們在麥地裡辦事了?」
馬之悅說:「不對,你們說幹部不團結,要打官司,我全都聽到了。別躲了。說吧,說了沒事,你還信不住我呀!」
馬之悅出了門口就不見馬立本的影子了。這會兒,他又仔細一想,覺得這個意外的消息不光不妙,還有點兒可怕。如果蕭長春和焦淑紅這兩個人真搞到一塊兒,不僅女禍害除不掉,兩股勁擰成一股勁兒,那就更加難對付了。據他估計,這種傳言是十分可能的。心平氣和地說,不論是相貌人品,蕭長春都是出格的,都可以征服人;馬之悅是女人的話,他也要挑上蕭長春,扔了馬立本。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馬之悅拼出命去,也不能讓他們隨心如願!
馬之悅贊成,立即要動身。
韓百旺連忙說:「辦事沒辦事,焦振叢可沒看見,咱不敢亂講;人家談話了,人家是正正經經,正大光明的。」
他邁進門口,覺著周身像刀子割的一樣疼痛,嗓子眼又乾又辣。他搖搖茶壺,壺是乾的,瞧瞧水缸,水缸是空的。「叭」一聲,把個茶碗扔到地下,打了個粉碎。
馬之悅已經把話打聽到耳朵裡了,心裡想,這件事可真不妙。藉機會造個謠言,對蕭長春不會有太大的損害,反而會弄巧成拙,促成了他們的親事。馬之悅不是傻子,不幹這種傻事兒。他忽然想起剛才在耳機子裡聽到的「呂布戲貂蟬」,心裡一樂,覺著,這個材料存起來,再多留神看看,以後也許有大用。不過,得設法壓起來,不能再傳播了。他就裝作笑臉說:「百旺,以後可別亂講,一個是黨支書,一個是團支書;一個是光棍子,一個是大姑娘,有這事還罷,要是沒有,傳出去,影響多不好,到此為止吧,光咱們隨便說說就行了。」
天像一隻大鍋扣了下來,又黑又悶。一點風也沒有了,很快就有下雨的可能。
馬子懷嘴上不說什麼,心裡邊可打著鼓。他在納悶兒,馬之悅為什麼也跟著彎彎繞幹這種犯法的事情呢?他是頭頭,他跟社裡別的幹部牛蹄子兩半兒,這個農業社往後亂子還少得了哇?想老實過日子的人還能安靜啊?完了,這個農業社早晚得垮臺了!
馬立本回答:「我,會計。叫大叔起來一下,說個事兒。」
他往西走。他在想,這一年來自己往焦淑紅身上花費的心血真不算少,不會一點效果都沒有吧?他又想起,自己對焦淑紅的意思,也曾隱隱約約地跟蕭長春透露過。蕭長春你長著耳朵,長著眼睛,為什麼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呢?為什麼要奪人之美,破壞人家的美好姻緣呢?一連串的問題,塞滿了他的腦袋。
韓百旺笑笑嘻嘻地說:「咳,還有什麼難說的!」他急中生智,笨人想了個聰明主意,就說:「我們實在是扯閒話兒,兩個頭頭,指的是蕭支書和焦淑紅。」
他扒著後門喊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