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九十五章

喜老頭吼起來了:「你給我站住!」
也就在這個時候,蕭長春從場上出來,正走到寨子那邊了。
焦克禮發愣地說:「這娘們是沒安好心!」
她們放肆的又是小聲地議論起剛才那件事兒。
蕭長春說:「剛才你說,『調皮的人,不整就不會老實』,我很贊成,這句話是你說的吧?」
馬鳳蘭說:「就是得奪。志德我保險,幾句話就給他封上門兒;那個娘們,也不要緊,她跟志德好著哪,志德不動,她也不敢。」
「他能把彎彎繞、馬大炮、韓百安這樣的中農拉過去嗎?」
馬鳳蘭說:「我們要給你這隊長提個建議,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我的話說到了。」
蕭長春兩眼盯著馬鳳蘭不放:「就算提意見吧。提意見的是你?」
這工夫,喜老頭和福奶奶也趕上來,準備接著跟馬鳳蘭「舌戰」。
馬之悅說:「除了他們,咱倆還得跟他們奪孫桂英……」
把門虎小聲加一句:「光指派我們,不動別人,我們都有意見;我看這意見一點兒也不過分!」
馬之悅嘆了口氣:「咱這三分天下也保不住的話,有你好受的呀?」
馬之悅假笑著說:「唉,你怎麼這樣愛多心呢,我跟你談的是工作,用得著在話外邊掛點什麼意思嗎?」
女人們又互相遞了個眼色,跟在馬鳳蘭的後邊,捲了回來。
喜老頭說:「幹部家的人更不能例外吧?」
焦克禮喊著:「她不是省油燈,我也不是半截兒蠟,不幹活,瞧我整她不整她。」
把門虎衝著那兩口子的背影兒,擠眉弄眼地說:「馬鳳蘭是待慣了,吃慣了,細皮嫩肉的,讓她到地裡邊曬著去,她要幹才怪哪!」
馬大炮嫂子說:「她可不是個凡人!」
一直只看景,不說話兒的喜老頭,追出幾步之後,才叫住焦克禮:「等一等,等一等。」
馬鳳蘭說:「那當然啦。」
寨子那邊的婦女們停住議論,互相用手勢、遞眼色送了信兒,又接著議論起來。
把門虎心裡有數兒,又點了一句:「聽那個呢,有的人不下地,看他能把人家怎麼樣?」
福奶奶皺著腦門子對蕭長春說:「真讓你給猜著了,臭老婆們,安心要鑽空子。你快去看看吧,克禮可對付不了這群刀子嘴。」
瓦刀臉嘟囔一句:「那當然。」
馬鳳蘭心裡突突跳:「是我,怎麼的?」
喜老頭厲聲地問她:「你別咬著舌頭、夾著心肝說話,你說說,我們獅子院的人怎麼欺負人了?又都欺負誰了?啊?」
把門虎嘲笑地說:「誰?馬連福屋裡的那個大花瓶、美人兒唄!」
馬鳳蘭後邊跟上來,插一句說:「是得想點兒辦法,這個人可不是個省油燈。」
「多難對付,也得讓她出來幹活兒!」
馬之悅對馬鳳蘭「規勸」了幾句,又說:「讓你下地,就下地吧,反正是幾天的事兒,一應付就過去了,何必呢!」
馬鳳蘭一見這邊站著一群自己的「同情者」,又都是她著意要煽動的人,立刻又把勁頭鼓了鼓,顯得更加怒氣,更加「理直氣壯」;同時,脖子挺著,眼睛瞪著,就好像根本沒看見旁邊這夥人似的,滾動著兩隻白薯腳,一直走過去了。
「這娘們更難對付!」
喜老m.hetubook.com.com頭在旁邊加一句:「你要吃飯,就得幹活兒。不勞動不得食,這是新社會的章程,也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蕭長春說:「不白搭。誰都得幹活兒,誰不勞動也不行;動員孫桂英下地的事兒,我包了,朝我說。你們走吧。」
蕭長春大步地走過來,接著話音說:「要用階級鬥爭的眼光看事兒!克禮,你忘了嗎?要是忘了,你看你身邊的這夥人,不就能夠想起來了嗎?」
福奶奶插言問:「幹部家的人我們也找遍了;其實,除了你家的,沒有一個沒下地幹活兒的。」
福奶奶說:「隊長就在場上找你哪。快點去吧,他有好聽的話,專門給你留著哪。」
馬之悅聽到這幾句話,心裡火苗子往上躥,暗罵:媽的,真是太歲頭上動土,朝我身上下藥捻兒來了!
瓦刀臉又說一句反話:「怎麼不敢捅,這個隊長可不搞私情。」
「朝你那兄弟、兄弟媳婦下手了,你還捂著耳朵裝沒聽見哪!」
馬鳳蘭說:「意見白提了?」
焦克禮朝前走著:「我就不聽這份邪的!」
馬鳳蘭看出蕭長春要抓小辮子,就說:「讓我們幹活兒,我們就幹活兒,整我們幹什麼?」
馬之悅壓住氣,說:「那當然!」
馬之悅追著女人,又小聲地囑咐幾句,讓女人只點火,別加柴,適可而止;隨後,好像一個勝利在手心裡攥著的將軍,倒背著手,不慌不忙地回家去了。
「人家正拚命地扳著,不讓這天轉過來呀!這會兒,又朝著地主富農家的人下手了。」
焦克禮從女人們包圍圈裡擠出來,火沖沖地往場外邊走。
馬之悅說:「我這眼睛可有水兒,一定是這麼一回事兒。咱們得馬上動手,跟他們奪人!」
「怎麼著,想欺負我呀?」這是馬鳳蘭的聲音。
把門虎說:「不公道著點兒,往後還怎麼說別人呀。」
馬鳳蘭扯著嗓子喊:「你們除了拿繩兒把我拴上,要不,不用想讓我到地裡曬著去!」
站在寨子那邊的蕭長春,聽到這些議論,心裡邊很難受。人們背後嘲笑孫桂英,而且是把她作為貧下中農來嘲笑的,使得支部書記又痛苦又惱火,可是他不能過去插言。這裡邊的確有點兒理不直氣不壯。他覺著,這件事情是不能容忍的,應當馬上解決。
「上什麼當呀?」
瘸老五女人說:「我看有幾下子,她不幹活也不准行。」
喜老頭打斷他的話:「沒忘了她,你忘了,我可沒忘。」
把門虎說:「算了吧。還說辦農業社依靠貧下中農,就依靠這樣的人呀。」
馬之悅皺著眉頭說:「別總是用你們老娘們那一套小肚雞腸的勁兒,顧點大局好不好呀?」
馬大炮的嫂子被提醒了,大驚小怪地說:「哎呀,真的,怎麼把她忘了?咱們忘了,隊長怎麼也忘了呢?」
「一轉天還得靠過來,不信你就看著。」
馬之悅朝兩個老人瞥了一下子,又對自己的女人瞪著眼珠子說:「我看你是個天生的混蛋!」
蕭長春說:「讓你們幹活兒,就幹活兒,好嘛。那就快去吃飯,回頭下地吧。」
「用什麼眼光看事兒?這……」
馬鳳蘭眼一瞪:「怎麼著呢?」
蕭長春憤怒地盯著和圖書那一邊,對福奶奶說:「您放心,她們白起哄,鑽不了。」
喜老頭朝外趕她們:「走吧,走吧!出主意要整別人的人,自己可別挨了整,我告訴你們!」
焦克禮氣憤地說:「不把她搬出來,我們還怎麼指揮別人呀,咱們把話都說出去了。」
馬之悅說:「我是說,你就照著動員我家人這樣,把所有幹部家的人全動員出來才對;要不然,我們幹部不好對自己家的人說話兒,也不好對旁人說話兒,你們也不一定好說吧?」
蕭長春說:「一定得讓她出來。」
馬鳳蘭說:「我跟你們說不上,我找你們隊長去,看他敢把我圓了,還是敢把我扁了!」
馬鳳蘭說:「這種憋氣的日子一天我也過不下去了。」
為了動員這個胖女人參加勞動,整整蘑菇了好半天,先是福奶奶,後來又搬去了喜老頭。
福奶奶也追問她:「你指指地方,點點名兒,我們在哪兒欺負了人?又都欺負了誰?不說清楚就不行!」
瘸老五女人問:「誰呢?」
「我長這麼大都沒幹過這種活兒!」馬鳳蘭又喊。
「又拉中農……」
馬鳳蘭指指背後的人說:「是大夥兒!」
喜老頭說:「長春哪,你還得想到這一步:動員,也許好動員;可是她出來了,要是不好好幹,還是得出亂子呀!」
馬之悅說:「咱一隊總共這麼幾個幹部,禿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呀!你們回到場上,跟支書、隊長匯報匯報,看看還有沒出來的沒有。我家的人呢,由我負責動員就是了。」
馬鳳蘭說:「我沒法兒顧,她見了我都跟見仇人一般;要是見了你呀,不咬你一口才怪哪!」
這個胖女人橫豎不講理,把兩個老人氣得沒辦法,就拉她到場上找幹部說理。開頭,馬鳳蘭凶得像一隻母老虎,走出門口的時候稍微老實了一下;快到場院,她就又凶起來了。這一會兒三變,說明這女人是真厥假刁,想闖一下子試試,又怕闖不成。
這會兒,馬之悅兩口子已經走到了沒有人的胡同口。
馬鳳蘭說:「我怕給他們開了齋,沒頭兒!」
馬之悅說:「這日子總這樣了?要是總這樣,你不想開齋也得開齋了。」
蕭長春笑笑,又轉向正生氣的喜老頭,說:「剛才,我也把事兒看得簡單了。」
馬之悅忍著火,說:「當然啦!」
前邊,也就是寨子那邊,有人吵,吵聲越來越近了。
馬鳳蘭又拍屁股又跺腳地說:「過不去了,過不去了,再也沒有人的活路可走啦!」
瓦刀臉接過來說了句反話:「她不幹就行啦?你沒聽見隊長在場上說呀,不下地幹活兒,誰也不行!」
福奶奶質問馬鳳蘭:「你怎麼這麼特別呢?人家都勞動,你就在家裡等著吃現成的呀?」
「馬子懷啦,焦振叢啦,還有一大群中農,不是都往那邊靠了嗎?」
「叫你幹活兒,就是欺負你啦?」這是福奶奶的聲音。
「上當!」
馬之悅鄭重地說:「我說的是正經事兒,你別扯閒篇啦。剛才你沒見,我當著好多婦女給喜老頭捎話兒嗎?他們要是不逼著孫桂英下地幹活兒,社員意見還小得了?他們要是一逼,孫桂英嘗到苦的辣的,就知道哪一頭炕熱了,www.hetubook.com.com咱們再順著勁兒拉她一把……」
他想到這兒,就又轉過身子,一邊捲著煙,一邊朝場院走。
「沒幹過,學著點唄,一學就會幹了。」這是喜老頭的聲音。
別聽馬鳳蘭嘴上說,她對馬之悅的手段兒還是信服的;低頭想了想,就扭著胖身子朝場院轉去。
瓦刀臉下結論說:「甭笑。不論什麼農,好人總是好人。」
蕭長春朝她們的肩後看了一陣兒,又轉過身,看一眼發呆的焦克禮,輕輕地拍著他的肩頭,問:「同志,想明白了沒有哇?」
蕭長春說:「就算是大夥兒吧。你們是提意見的人,有嘴說人家,也得有嘴說自己吧?」
馬之悅背過手去,捶著酸痛的後背說:「看樣子,蕭長春他們正一層一層地往懷裡拉人哪!」
蕭長春問馬鳳蘭:「咬孫桂英的是你,對吧?」
馬鳳蘭喊道:「嗨,怎麼叫咬呢,這是提意見!」
馬之悅故意繃著臉說:「你在大街上喊叫什麼呀。有話慢慢說,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馬鳳蘭甩開了兩個老人,正扭著胖身子,費勁吃力地往場院的方向跑。
馬之悅低聲說:「這回我瞄見一個小空子,能夠讓她見了你當親人,見了我也不會咬一口了……」
蕭長春說:「全算數,孫桂英不出來勞動要挨整,算數;你出了主意,再不好好勞動,要挨整,也算數。你要是不憑信,試試看吧!」
喜老頭說:「我說主任,你這話裡邊,好像有點別的意思吧?」
馬之悅也嘆了口氣:「唉,事到如今,講不起,只能死馬當成活馬治,走到哪兒算到哪兒,反正不能坐著不動,光等著挨他們的收拾,拚一拚總是好一點兒。」
「還用拉,都是跟他一道腸子的貨!」
馬之悅說:「這點小事兒,用得著這樣嗎?有別人有我們,只要幹部家的人都出來了,她敢不出來,你們朝我說。」他指了指圍上來的女人們說,「這不,大夥兒都在這兒,看看我的話算話不。可有一件,別丟下人。丟下了人,影響可不好。」又對馬鳳蘭說,「走,回家吃飯,下午幹活兒。」
瘸老五的女人不摸底細,說開了公道話:「誰呀?我看除了馬鳳蘭和六指家裡的,沒有一個不愛下地的,大秋麥月,多嬌貴的人也不會閒看。」
馬鳳蘭不等男人說完,就搖了搖頭:「三服湯藥不管用,我對你醫生的手藝也不敢全信了。」
焦克禮朝這幾個女人瞪了一眼:「你們不用在這兒看我們的哈哈笑,你們看不著!」說著又要走。
馬鳳蘭又瞪了男人一眼,說:「不咬你一口,還親你一口呀!」
「去你的吧!把人家會計撤了,又逼人家娘們下地出苦力,這樣就拉過去啦?」
馬鳳蘭這才動了心:「媽呀,真的?」
蕭長春剛到場邊上,正跟福奶奶說道剛才婦女們議論的事兒,忽聽場院的另一頭吵起來了;轉過麥子垛一看,是那伙子婦女,裡邊還有馬鳳蘭,心裡就明白了幾分。
蕭長春點了點頭。
好幾個人一齊嘻嘻地笑了。
焦克禮說:「這還商量什麼,我去了,她就得乖乖地下地幹活兒。」
瓦刀臉說:「這回看她有幾下子吧?」
福奶奶還不大放心地說:「你可別把我們支走,www.hetubook.com.com她又藏到屋裡不動呀!」
蕭長春沉思地說:「這會兒我明白了,動員孫桂英參加勞動,不光是面子上過得去的事兒,近著說,不讓壞人鑽咱們的空子;遠著說,趁機會,早下手,讓她變成一塊有用的材料,別再當壞人的手中槍!」
喜老頭說:「要找,得想點辦法……」
喜老頭搖著頭說:「真是一處不到一處迷。」
馬鳳蘭的聲調不高,勁頭兒可挺大,她軟裡帶硬地給新隊長拱火兒說:「隊長,你讓我幹活兒,我就幹活兒去;讓我動手,也不能捂著我的嘴!」
「上當?」
那一邊,新隊長焦克禮和喜老頭已經被女人們圍上了,說話的不多,用勁兒的不少。
把門虎說:「忘倒不一定忘,不敢捅那個馬蜂窩倒是真的。」
馬鳳蘭叫起來了:「怎麼不是欺負我呀,你們獅子院的人把別人都欺負苦了!」
馬鳳蘭看出男人又有新的心事,就問:「到底兒又出啥咕咕鳥兒了?」
蕭長春說:「你們是出主意、拿辦法的人,要是不老實呢,怎麼辦?也得整吧?」
這兒成了婦女們的天地了,裡邊有把門虎、瓦刀臉、馬大炮的嫂子,還有瘸老五的女人。
把門虎很有感嘆地說:「真是,說一遭兒,還是咱們中農老實聽話。」
福奶奶說:「連福家要是不出來,咱們是有點不大好說話兒呀!」
喜老頭扯他一下:「等等,咱們商量商量……」
馬之悅順著寨子朝前走,心裡邊非常得意。他覺著自己這個空子鑽得不錯,就好像埋下一個拉弦的地雷,手裡把著那繩子,什麼時候想讓它炸開,它就得炸開。對啦,彎彎繞還是自己手上的人,自己真是把這伙子中農心眼兒摸透了,乖乖的吧!
把門虎也幫腔說:「對嘛,她可不像我們這些人這麼好說話兒啦。」
瓦刀臉生氣地說:「唉,不老實,不聽話行嗎?剛在場上幹半天。又讓我下地,好像燒火棍子,想往哪兒扔就往哪兒扔。」
馬鳳蘭高興地說:「說一遭兒,還是克禮辦公道事兒。」
因為事情又多又急,新隊長剛才真把孫桂英給忘了;讓這伙子婦女一將軍,不光想起這個沒出工的勞動力,同時也想起這個可惡的女人對支部書記的污辱。兩股火拼在一塊兒,他跳了起來,喊道:「你們都回家吃飯,我去找孫桂英!她敢不出來幹活兒,看我怎麼整她!」
馬鳳蘭覺著任務完成,待久了沒好處,就虛張聲勢地說:「咱們走,咱們走;反正,他們說話要是不算數兒,咱們不能答應,有把兒的燒餅在這兒把著哪。」
馬鳳蘭一見自己的男人,冤枉、委屈全都一古腦兒來了,急赤白臉地喊:「天哪,你還問怎麼回事兒哪,家都讓人家抄了!這還得了嗎!」
焦克禮兩眼盯著胖女人說:「你就是吃人,我們也不捂著你。要看看你這嘴有多大,有多尖!」
馬鳳蘭說:「調皮的人,不整就不會老實。」
把門虎說:「有一個還不夠呀!聽說她還是從北口外逃荒過來的,那兩口子全是無產階級,多值得依靠呀!」
馬之悅怕吵起來沒個完,就對兩個老人說:「你們別爭吵了,咱們自己家的事兒,還不好說好道嗎?常言說,三秋不如一麥忙,在這樣的日https://m.hetubook.com.com子口,不論是誰,都得下地幹活兒;不勞動,光在家等著別人送到手上再吃,那是不行的。還有,咱們對這件事兒,應當沒裡沒外,沒遠沒近——獅子院的人都是貧農,這一點兒當然能做到。」
年輕的隊長,一時轉不過彎來了,壓著火,搖了搖頭。
馬之悅一邊左右看著,一邊說:「還有憋氣的事兒在那邊等著你哪!」
女人們戧戧著走了。
瓦刀臉也嘟囔一句:「這就看你隊長大公無私啦,反正我們是碾道的驢,聽喝!」
喜老頭哼一聲:「真是孩子氣!我看你啥時候能夠像個大人的樣子!」
馬之悅和馬鳳蘭往家裡走了,喜老頭和福奶奶走進了場院,這兒留下了幾個剛剛從場上出來的婦女。
喜老頭和福奶奶幾乎同時一笑。他們心裡邊也想到一個地方去了:罵得真恰當,一對兒混蛋。
馬鳳蘭在氣頭子上,根本沒有弄清馬之悅罵的桑,還是罵的槐,腦袋一歪,也回罵了馬之悅一句:「你才是混蛋!你自己讓人家欺負還不夠,把娘們也搭上了,連一句給我撐門面的話你都不敢說!你不混蛋嗎?」
福奶奶插一句說:「我們找你家裡人出來幹活兒,她說我們欺負她。你當主任的說說,這話有根有襻兒嗎?」
馬鳳蘭衝著蕭長春說:「你說話可得算數呀!」
「先拉貧下中農……」
把門虎忙說:「有。你沒聽馬主任剛才說嗎?那話裡是有話呀!」
喜老頭說:「不這麼容易呀。」
喜老頭一字一句地說:「我看你要上當!」
馬之悅緊走幾步,把馬鳳蘭給攔住了,假裝不知道地問:「站住,站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值得這麼鬧、這麼吵呀?」
蕭長春接著說:「剛才,我只想到讓別人在背後議論自己的人,臉上不好瞧,沒想到這是個空子。」
瘸老五女人說:「像孫桂英這樣的人有幾個呢?」
「又拉誰啦?」
「你們團支部會上討論什麼了?要用什麼眼光看事兒呀?你說一遍我聽聽!」
一提這三個字兒,馬鳳蘭又上了醋勁兒,皺眉撇嘴地說:「滾開吧,還偏心哪!」
喜老頭看見了馬之悅,勁頭就更大了。這位老人從來都不會怕什麼歪門邪道兒的;有理在手把著,他倒要看看馬之悅怎麼著。他一步上前,直接衝著馬之悅說:「我說主任,社員是不是都得勞動?」
馬之悅聽到這兒,心裡邊打個轉兒,趕緊退回來,退到寨子豁口,抬腿一邁,就過去了。
焦克禮嚇了一跳。他一轉身,看到一張非常氣憤、非常可怕的臉孔:「怎麼啦?」
焦克禮說:「忘沒忘是小事兒,得馬上把她找出來給我幹活兒去。」
那邊還在吵。
喜老頭說:「得堵住。得生法兒把孫桂英搬出來。」
焦克禮說:「剛才咱們把她給忘了,這回……」
焦克禮氣得直跺腳。
把門虎說:「是呀,還是光讓我替她幹呀?」
瓦刀臉也來了一句:「我覺著就是餡餅抹油,白搭。」
喜老頭說:「他也不圓你,也不扁你,就是讓你吃飯幹活兒、幹活兒吃飯,出不了邊,也過不了界。」
喜老頭質問他說:「我們要是真有裡外遠近的事兒,你當主任的,應當明說才對呀!」
把門虎說:「我沒把話說在後邊吧!瞧,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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