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鳳蘭說:「叫咱什麼?打完了,她頂多跟你離婚。不要緊,我再給你說個好的。」
這會兒,福奶奶回家拿鐵掀,要幫場上的人展場,聽完馬鳳蘭的喊叫,便叫出她的小孫女:「小華,來,到門口玩;玩的時候,眼睛瞧著那個門口點,誰來了,誰走了,回頭告訴我。」又囑咐幾句,就往隊部走。她們小組的婦女上午幫隊裡選雜豆種,李秀敏也在那兒,得叫她回來看看馬鳳蘭喊叫什麼。
馬鳳蘭叫起來:「傻子,再靠近,她就跟你不一條心了。他們是專門會挑撥離間,調唆人家父子不睦、夫妻不和的。你看看秀敏剛才那個樣子,有點女人的樣子嗎,她把你往眼裡擱了嗎?有一天她不把你踩在腳底下才怪哪!」
馬鳳蘭說:「瞧你們,我昨天怎麼對你們說的,這幾天不用於活去,怎麼偏去。」
李秀敏說:「人家是一個心眼兒,她在那兒,什麼事全辦了,還叫我們幹什麼呀!」
焦克禮來到場上,就跟馬志德說:「你爸爸到底是鬧什麼哪?真病還是假病呀?」
福奶奶說:「對啦。我先告訴李秀敏一聲,讓她回家看看,到場裡,你讓馬志德也回趟家吧。」
福奶奶來到隊部的時候,見李秀敏和玉珍正一邊挑著豆種,一邊小聲地說話兒,就走到李秀敏跟前說:「秀敏,你那公爹又鬧什麼病啦?」
她把一切全安排妥當了,前前後後巡邏一遍,這才透了口氣。過了一陣兒,站在前門口,嘴巴衝著獅子院,就虛張聲勢地喊開了:「嗨,志德,志德家,有你們這樣的嗎?老人病得這麼厲害,你們全拍拍屁股走開了?都哪兒去了?大伯,您不用急,等我把他們找回來……志德,志德家!」
馬志德剛到隊部門口,見李秀敏慌慌張張地走過來,就問:「不挑豆種啦?」
馬志德放下工具,急忙往家走。他剛離開場院,蕭家丟孩子的事兒就傳到了。
馬鳳蘭踮著腳,嘴巴衝著場院那邊又假裝瘋魔地喊起來了:「志德,志德家,嗨,你們到哪兒去了?大伯病這樣,你們全走了?快回來吧,別見死不救哇!……志德、志德呀!」
李秀敏說:「我在半路上聽馬長山媳婦說,找遍了,也沒有找到。」
馬鳳蘭說:「傻蛋!什麼叫剝削,不就過去地畝多一點兒嗎?這就有罪啦?咱家地畝多,一不是搶來的,二不是騙來的,全是咱們上輩人有本事、會過日子,一點一點攢的;按新章程,還得當模範、受表揚哪!他們窮,是他們命裡注定,沒本事,胡吃亂用,沒掙來,又沒攢下,這能怨誰呀!」
李秀敏胸脯子一挺,轉身朝外走。
馬鳳蘭攔住他,小聲說:「你們把他氣壞了,見了又要吵。你在外邊等等,讓我問他請先生不。」說著進了
和圖書堂屋,扒著裡屋的門簾兒,衝著空被窩小聲地問:「大伯,大伯,志德回來了,請個先生看看吧?」
福奶奶小聲說:「那個臭地主鬧什麼病啦?死呀活的,好像挺厲害。」
馬鳳蘭說:「扯著人家的衣裳襟過,好受哇?哪個人背後不指你脖頸子:地主的兒子,地主的兒子!說咱們過去剝削了人家,人家這會兒剝削咱們哪!」
馬鳳蘭在屋裡說:「唉,別心疼錢啦,治病要緊呀。瞧您,他倆手頭緊,不是還有我們嗎?」
馬志德可慌了神。他不能說媳婦,剛才馬鳳蘭說的那些調唆人的話,馬志德也不愛聽,也有點生氣。馬志德也不敢說馬鳳蘭,她是姐姐,又是馬之悅的老婆。馬志德只能在一邊喊叫:「你們全瘋了?你們是逼我走死路呀!」
李秀敏一甩胳膊走了。
焦克禮氣憤地說:「屁病也不准有,又想逃避幹活兒。一會兒我揪他狗日的去!」
李秀敏說:「管他什麼病,早死早滅,好讓別人早一天乾淨乾淨。」
聽到這兒,馬志德心裡倒有點熱乎乎的。
李秀敏皺著眉頭,打著唉聲,慢吞吞地走了。
馬鳳蘭說:「讓他們忙去吧。你呀,你也不小了,該長點心了。這日子不是咱們的……」
李秀敏說:「我也這樣想。找到就好了。」
馬志德說:「幹嗎打架呀?」
馬志德心裡邊很亂,這些歪門邪理他不贊成,又明知說不過馬鳳蘭,只好避開,就說:
李秀敏說:「什麼老家兒,地主!」
馬鳳蘭在屋裡又說:「好,好……」
馬鳳蘭一翻白眼兒說:「放屁去吧!他在我家炕上哼了一夜,我不比你知道呀!」
馬鳳蘭還在屋門口喊叫:「你們全都六親不認了?忠孝仁義,從古至今全都講究,你們把它抹了!」
兩個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進來的正是李秀敏。
李秀敏也急了:「你愛怎麼護著他,就怎麼護著他,我不怕,反正這回分麥子單分,我要跟他分家了!」
後院的石頭桌子下邊臥著一隻大花貓,讓她嚇得一躥,從水溝眼鑽出去了。
馬志德一步進了屋。
馬志德說:「地主是剝削過人……」
「喲,我應當應分,你們哪?」
「你積極,把我拴在這兒守了半天病人。」
馬志德追出來,著急地說:「你這是怎麼啦?爸爸鬧了病,讓你做點飯吃都不幹?」
焦克禮答應一聲,就走了。
馬志德搖搖頭說:「不會,我們……」
「當然要積極啦!」
馬鳳蘭說:「他那病你不知道,不是說犯就犯嗎?」
李秀敏說:「還挑豆種哪,蕭支書家的小石頭丟了!」
馬志德說:「過去社會不合理,窮人勞動來的東西,全讓地主給剝削走了,當然窮啦……」
早上,馬小辮把https://m.hetubook.com.com殺人的念頭和行動的安排跟馬鳳蘭一說,這個胖女人哆嗦了一陣子之後,立刻就全盤贊成了。她送走了馬小辮,急急忙忙地給馬之悅報了信兒,兩口子爭了幾句,吵了幾句,罵了幾句,最後,又這般如此地一商量,她就慌慌張張地跑回馬小辮的家裡。馬志德和李秀敏兩口子都到隊裡幹活兒還沒回來,這個灰暗的小院子裡,除了老鼠,再沒有一個會出氣的東西。大門下了天插關(插關在上門坎上,可以從外邊伸進手來開關),廂屋門閉著,北屋門掩著,冷冷清清,像座斷了香火的小廟。
馬鳳蘭連忙把他推出來,小聲說:「別打攪他了。快找秀敏,給他做碗熱湯喝。沒面,我家有。」
馬志德說:「你知道,我也是恨地主的。可是這會兒,也鬥了,也勞改了,他是兩手空空的該死的人了,咱們不能不管他呀。支書也沒讓咱們這麼對待他吧?」
馬志德說:「大夥兒都在忙……」
李秀敏說:「我還忙著哪!」
「你是應當應分的嘛!」
福奶奶說:「快回去看看吧,你那大姑子姐正在叫喊你們兩個哪。」
這兩天,馬志德跟喜老頭、焦克禮這伙子貧農一塊兒幹活,聽了好多有關他爸爸過去為非作歹、欺壓窮人的事情。不論別人怎麼說,他想恨自己的爸爸,又恨不起來;恨起來了,也恨不長久,一見爸爸那副老態龍鍾的可憐樣兒,心就軟了。他在書本上、戲曲裡和電影裡看見過好多可惡的地主。他恨的那些地主,不是漢奸,就是跟特務勾搭,可是,他爸爸不那樣;日本鬼子在這兒的時候,他沒有辦過公事,連炮樓都沒進去過,只是地多一點,財產多一些,從來沒有沾過官派。他恨的那些地主,不是流氓,就是惡霸,可是他爸爸從年輕時候起就煙酒不聞,更沒有娶過三妻四妾。他恨的那些地主,都是殺人的劊子手,可是他爸爸信了一輩子佛,燒了一輩子香,連一隻雞都沒有親自殺過。……有一回,他到大灣看電影,看的是「白毛女」。他恨透了那個地主黃世仁。回來的路上,他跟馬之悅走一道兒。他說:「姐夫,地主真可恨。我要搬家自己過了。」馬之悅笑笑說:「小孩子家的見識。地主有各種各樣的地主,就跟貧農有各種各樣的貧農一樣;地主不一定都壞,貧農不一定都好。」從一個老幹部、老黨員嘴裡說出來的這句話,給這個年輕人留下多麼深刻的印象啊!後來,加上在北京念大學、見識廣的兄弟也不斷這麼講,他就認定了他的爸爸是那一類並不太壞的地主。在以後的日子裡,儘管他跟自己的爸爸有摩擦,有矛盾,他埋怨他爸爸不老實,卻又不知不覺地帶著一點同情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
那一天,他爸爸給他翻家譜,有意要圈攏他的心,他卻在無意之間,看到了他祖宗的醜惡歷史;加上在場上幹活的人們不斷地翻馬小辮的老賬,喜老頭有意用道理指點他,他漸漸地開了竅。可是,他爸爸會不會有破壞活動?他卻認定不會有,他說他爸爸只是嘴不老實,手還是老實的,別人偏偏不這樣認識,這就使得他沒有主心骨兒了。他走回他那沒有快樂、沒有幸福的家。
兩口子走進自己家的小院子。
李秀敏說:「我早就有這個打算,志德總是藕斷絲連的,連累我跟他們受罪。」
馬鳳蘭在北屋假裝瘋魔地說了幾句鬼話,便又出來對李秀敏說:「家裡有病人,你們就扔下走了?」
馬志德沒往心裡邊去,隨口說:「孩子還丟得了嗎?」
自從喜老頭管上了一隊的工作,緊接著又搬到場上住,獅子院監視馬小辮的事兒,就暫時由她代管了。正是麥秋忙月,院子裡的人不是忙在場裡,就是忙在地裡,頂著星星出工,又得頂著星星收工;福奶奶一個人照管這個大院子,招呼著孩子,又要忙三頓飯,真夠她累的了。她擔心自己完不成這個任務,曾經找過喜老頭。喜老頭說:如今最當緊的是場院,得把它保衛住。福奶奶也曾把院子裡的人找到一塊兒商量過,大夥兒也都忙得不得了。福奶奶只好兜起這一大堆工作。
馬鳳蘭開了大門,回手又關上了。先奔廂屋,見裡邊確實沒有人,就又進了北屋,一步邁上炕,拉開行李卷兒,把一隻大雙人枕頭橫墊在另一隻小枕頭上,給枕頭蓋上了被窩;又把壺啦,碗啦,煙袋荷包啦,全都擺在枕頭旁邊;隨後又從後院端來一個尿盆子,往裡邊倒了點茶葉水,放在炕沿邊下。
李秀敏也不示弱。平時,她讓這個大姑子欺負苦了,十來年的怨氣都堆積在肚子裡,這一程子,正想找機會發洩一下,讓馬鳳蘭少到她家來幾趟,少使點壞水兒,這回有了茬兒,還能放過?於是她也喊著撲了過來。
馬志德忽然發現妻子的臉上那片長年累月聚攏著的陰雲消散了,換上一種掩飾不住的希望的光彩。他倒有幾分奇怪了。
馬志德說:「挑豆種去了。」
福奶奶說:「倒不一定分開過日子,腦袋裡分了家,比什麼都要緊。你們兩口子要是真能跟農業社一條心,跟他住在一塊兒,倒也是一雙眼睛。秀敏你看,咱們農業社可沒把你們兩口子劃到地主那邊去。百仲開地富會,多會兒找過你們?你們年紀小,沒跟他一塊兒剝削過人,也不會恨新社會,不能把你們一勺燴。怎麼當人,怎麼走路,全憑你們兩口子自己拿主意啦。這些往後再說,快回去看看,有啥情況,告訴我一聲。」
整個上午,馬鳳蘭唱的是https://m•hetubook.com.com另一齣戲。
馬志德站在兩個人中間,對妻子說:「別瞎吵嘴了,快給爸爸做點湯喝。」
馬志德說:「我問問他要不要請先生看看。」說著就要往北屋走。
李秀敏一賭氣走了之後,又想起福奶奶囑咐自己的事兒沒有做,就轉回來了;剛到門口,正巧把馬鳳蘭這一套挑撥她男人的話全聽著了。對一個女人來說,特別像李秀敏這樣的女人,沒有再比聽到別人挑撥自己丈夫更要生氣的事兒了,何況他們是恩愛的、患難的夫妻,如今又在十分動盪的日子裡。聽了馬鳳蘭這些話,把她氣炸了肺,往門口一站,就滿臉煞白地喊起來了。
馬鳳蘭追過來說:「志德,我跟你說,秀敏這個娘們,這幾天可是一個勁兒往獅子院的人和焦克禮的媳婦身上靠近。獅子院的人你還不知道嗎,沒一個有好下水的。焦克禮家你更知道。他爸爸過去是支書,壞著哪,這會兒,克禮那小子跟蕭長春穿一條褲子。那個玉珍,她爸爸也是黨員,她正要入團,正賣命討好哪。讓秀敏跟他們一塊兒打連連,還能打出好來呀?」
馬鳳蘭問:「秀敏哪?」
李秀敏說:「挑豆種嘛。」
馬志德一邊朝外退一邊說:「面有。」
前門口喊了一陣子,又到後門口。
馬志德說:「我幫你做。」
「姐,往後你別光在老爺子面前說這些一頭的糊塗賬,他就是鑽到這裡邊,算地主的賬,搬舊理兒,總也想不通。你得多開說他點,得好好接受改造……」
馬志德說:「誰知道他,總是病不離身。」
馬志德走進院子,到水缸跟前,抓過瓢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水,這才喘著氣問:「怎麼啦?」
馬志德著急地說:「你是安心鬧彆扭呀?」
馬志德站在門口外邊聽著。
焦克禮說:「快回去看看,是真是假,回來跟我說一聲。」
馬志德說:「你怎麼也說這個呀!不是咱們的,又是誰的呢?」
馬志德想追又不敢,跺了跺腳,回到院子裡,想自己動手給爸爸做湯。
馬鳳蘭叫了一聲:「喲,是誰剝削誰了?這筆賬你都算不過來了?你小不記事兒,我可親眼看見的。那會兒,咱家裡養活著多少窮人!他們沒法活了,就奔咱家,一天三頓飯伺候他們,稀是稀,幹是幹,到年底還得拿工錢。光跟他們算這個,誰也還不起,他們剝削咱們了!再說,那獅子院是誰花錢蓋的,這會兒是誰連吹灰的力氣都沒有費,就白住上了?拿了咱的,搶了咱的,還不把咱當人看,這份氣好受嗎?」
李秀敏說:「他病什麼?故意的。早起你沒見他裡裡外外地跑。」
馬鳳蘭一看進來這麼多人,魂都丟了,忙鬆開手,幾步跑到北屋門口,坐在台階上,兩手緊緊地扶著兩邊的門框,天啦地的大哭大叫,好像殺和-圖-書豬一般。
兩個人扭在一塊兒了。
玉珍說:「說不定又使什麼手腕兒呢。我還是那句話,乾脆跟他分家,一刀兩斷!」
馬志德說:「是嘛,我們早起出工,他還在後門口跟馬齋聊天哪!」
馬志德說:「不管怎麼樣,他總是咱們老家兒呀。」
馬志德沒有吭聲,到牆根去抱柴火。
馬志德說:「你可不要背後這樣說人家。不論獅子院的人,還是克禮兩口子,都是好人,都是進步人,多跟好人、進步人靠靠近沒有壞處。」
「我們有我們的事兒,你們有你們的事兒……」
馬鳳蘭拍著肉囊囊的大腿,喊的聲音更大了:「怎麼啦,你還不知道哇?老爺子病重了。」
馬志德奇怪地說:「早起還好好的呀!」
李秀敏說:「你也別把場上的活兒扔下幹這個。」
迎面走來了焦克禮。他扛著幾把鐵鎬,問福奶奶:「您不是做場去嗎,怎麼往這邊走呀?」
這時候,只見福奶奶、喜奶奶、志泉媳婦,一夥子人慌慌張張地闖進大門。
馬鳳蘭一聽讓兄弟媳婦罵了這麼難聽的話,哪裡容得?她一股火竄上來,把什麼全忘了,也開口叫罵:「你個養漢老婆,你個破鞋,你敢罵我?我要撕爛了你!」罵著,撲了過來。
馬鳳蘭說:「你怎麼不打她幾下子?」
李秀敏說:「沒把他鬥倒,他不會老實地活到死。支書還讓咱們跟他劃清界限哪,我看你越劃越不清楚啦!」
馬鳳蘭哼了一聲:「改造,再改造就把人改造死了。你小小的人,看不遠哪。看不遠,你就跟著我們走,保管有你好處。」又假裝愣了一下,衝著北屋說:「大伯,等等,就來。」又對馬志德小聲說:「快去找秀敏做飯吧。」
馬志德說:「大白天一個活人能到哪兒去呢?丟不了。」
馬志德鬧了個倒憋氣:「你,你……」
馬鳳蘭氣急敗壞地拍著手說:「瞧瞧,瞧瞧,你看看這還像個什麼樣子!還像個有心過日子的人嗎?心裡都惦著什麼哪!」這句話帶著很大的撩撥人的意思;立刻又來了個急轉彎兒,衝著窗戶說:「大伯,就給您做飯吃啊!」
門口外邊有人答腔了:「我看你就挺好,你嫁給他得了,反正你也是個頭號大破鞋!」
「你可真積極!」
馬鳳蘭心裡邊可不住地打鼓。據她估計,大伯早該回來了,怎麼不見影子?半路上出了什麼事兒?她忍住心跳,暗暗打主意。她本想把馬志德兩口子找回來,鬧騰一下,遮遮外人的耳目,不想,李秀敏這會兒人心大變,幾句話就說翻了。這可不得了,不能讓她走,就馬上把眉頭一皺說:「喝,一個五尺五高的漢子,連個娘們都管不了啦?」
她的喊叫聲首先驚動了獅子院的福奶奶。福奶奶站在牆根下邊,仔細地聽了聽,又走出來,站在馬小辮家的門口外邊聽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