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笑了。連焦慶媳婦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焦慶媳婦又叫起來了:「媽呀,這可怎麼好哇!你說,我除了自私一點兒,我得罪誰啦?」
蕭長春也跟在韓百仲身後,擠到屋外邊,揣測著又出了什麼事兒。
焦二菊罵道:「瞧你這副厭相,不嫌丟人。怎麼回事兒,你倒是說呀!」
韓百仲說:「摸出點頭腦再去;看這一回李鄉長還說什麼,總得動動心了吧?走,到裡邊去,我再跟你詳細說說。」
「說,問什麼我說什麼。」
站在一邊的焦二菊心裡打著算盤。她想起焦慶媳婦平時跟壞人拉拉扯扯的情形,覺著壞人在這裡邊一定有更壞的打算;在這個節骨眼要是不把她拉住,壞人還會利用她幹壞事兒,應當把她奪過來;連孫桂英那號的人都拉過來了,焦慶媳婦總比她好辦,就拉不過來了?焦二菊想到這兒,就說:「這樣吧,從今天晚上起,我搬到你家,跟你做伴兒去……」
焦慶媳婦說:「就是這樣,往後,就是刀擱在脖子上,我也不幹這種事兒了。那天晚上,馬之悅讓彎彎繞到我家去,說買糧食的來了,大價兒,不賣白不賣;賣了,得幾個錢,給孩子買糖吃也好呀……」
韓百仲沉思了一下說:「倒也是。」
一個多麼可怕的聯想,衝到馬志德的眼前:昨天早上,他的爸爸馬小辮,在屋子裡磨的那把刀子,是不是它呀?它怎麼會跑到焦慶家去了呢?真像別人說的那樣,自己的爸爸是個死不悔改的地主,不光嘴裡說,手也動了,是個持刀行兇的劊子手?他不敢想了。他怕,怕得厲害,好像他就是兇手。怎麼辦呢?把這件事兒告訴大夥兒嗎?要不是這把刀子又該怎麼辦呢?再說,丟了的孩子是蕭家的,刀為什麼在焦家呢?不能說,得跟爸爸問清楚,真要是爸爸,那可就慘了。……他使勁兒抬起頭來,用一種絕望的、哀求的目光望著他的媳婦。
「跟他……」
焦慶媳婦說:「不,不,我不敢。」
蕭長春想了想說:「看樣子,這件事裡的彎子很多,不宜馬上跟他露這個。」
蕭長春先開口,談起他們急應當談的話;他問:「抓住一點線索沒有?」他像瞭解一件極為普通的工作。
蕭長春問:「馬志德暴露一點東西沒有?」
從打發現丟了孩子到現在,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兩個人往一塊兒走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光對在一起了。
喜奶奶說:「到屋說吧。」
「也不審查他嗎?」
焦二菊說:「長春你就放心吧,這回,我要耐心幫她提高覺悟,不強迫命令,也不能再許給她二斗麥子了。」
「也許是。」
韓百仲是出來叫福奶奶的,沒想到一舉兩得,把剛才蕭長春的意見跟福奶奶傳達了,還嚇跑了馬鳳蘭,不由得笑了笑,又回到小耳房裡,對蕭長春說:「看樣子,馬之悅慌了,派了個間諜來探情報。」
韓百仲皺皺眉頭說:「不太實在。按說,這傢伙比李秀敏知道的事情多;馬小辮他們總會把李秀敏當外人看,深一點的事兒,不一定全都讓她知道。可惜馬志德把口封得死死的,半個字兒都不透,除了承認他爸爸有點牢騷,別的全說沒有,還給他爸爸抹脂粉;說他爸爸只和_圖_書動嘴,不動手,從來沒看他幹過破壞事兒。看那樣子,還有點怕我們把他爸屈賴了;你說可笑不可笑哇!」
這一老一少在東山塢一向是老老實實不得罪人的,這回如此之厲害,馬鳳蘭真沒想到,剛要撒潑,見韓百仲從裡邊走出來了,鼻子使勁兒哼了兩聲,扭著肉滾滾的腳,朝家走了。
人們又呼啦一下子圍了上來,只顧看刀,哪還顧上勸人呢?
蕭長春說:「不光是來探情報吧?是給馬志德兩口子加壓力來了。」
志泉媳婦說:「壓根兒就沒一家過。」
蕭長春故意點點頭:「可能。」
福奶奶也過來說:「別急,別慌,慢慢說。」
蕭長春在心裡掂著這句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今天這事兒,可能就是他們要幹的那一傢伙吧?還有呢?」
韓百仲也跟上來,走過焦慶媳婦身邊的時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湊上來看那把刀子;他也想了好多題目,有的跟蕭長春想到一塊兒了。
焦慶媳婦定了定神說:「我,我正餵豬,孩子,要吃東西,我回去拿,回來一看,豬把槽子掀倒了,裡邊掉下,掉下……媽呀,嚇死我了……」
他們都把自己得到的情況擺了擺,也把自己的想法擺了擺。
蕭長春很注意這個線索:「噢,來信了?這麼說馬志新早就跟馬之悅搭上頭了。」
焦慶媳婦爬到焦二菊跟前,抱住焦二菊的大腿:「他姑呀,全是我的錯呀,不看金面看佛面,不看我,您還得看孩子呀,唔唔唔……」
韓百仲說:「其餘的就是說他們家裡的摩擦了。她還一個勁兒要求福奶奶找找你,讓你跟馬志德好好說說,想要搬出來,跟馬小辮分家單過……」
「你跟馬之悅、馬小辮這些人,背後都搞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蕭長春又說:「從小石頭這一丟看,第二個可能性大點兒。原來是想對我下傢伙,沒下成,下到孩子身上了……」說到這兒,他的心裡像被刀子剜了一下。
韓百仲也離著老遠就看見了蕭長春。
焦二菊被她鬧的又急又懵,連忙躲閃著說:「你跑這兒叫喚什麼呀!啊?」
焦慶媳婦說:「黑更半夜的呢?」
原來,馬鳳蘭跑回家裡,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馬之悅匯報一遍,就又轉回來了。她怕從馬志德和李秀敏這兩個人身上出婁子。她心裡猜測著:自己整個上午演的戲,這兩口子是當真了,還是沒當真?他們對這件大事兒到底兒看出什麼苗頭沒有?這兩個人讓別人挑唆壞了,跟老人家總是別彆扭扭地不合台,特別是李秀敏,更是一心想跳槽子;剛才又無端地跟她吵了一頓,火頂著火,再讓獅子院的人一哄弄,那嘴還關住門了的?馬鳳蘭越想越怕,也顧不上好多了,就要闖進獅子院聽聽風聲,好馬上回去報告馬之悅,研究下一步對策。
韓百仲聽罷,判斷著說:「這跟那事兒有關聯。」
蕭長春蹲在炕沿上一邊捲著紙煙,一邊聽著兩個屋子裡的動靜,笑笑說:「聽這聲音,馬志德不大好辦吧?」
韓百仲皺著眉頭,端詳著這把刀子,思索著說:「真怪,這刀子我越看越面熟,好像在哪兒看見過……」
焦二菊瞪了焦慶媳婦一眼,又對福奶www.hetubook.com.com奶說:「別的往後再說吧,快去個人找支書。」
那把刀像有電似的,一下子觸到馬志德的心上;接著,又觸到李秀敏的心上,兩口子同時一抬頭,電流又把他們連接起來——都呆住了。
接著,有人大喊大叫:「姐呀,姐呀!不得了啦!」
韓百仲非常贊成這樣的辦法。
三個人又追問一回,焦慶媳婦老是這幾句話來回推磨,再也說不出新問題。因為她當事者迷,一時還連不上許多事情;再加上她明知故犯的壞事也只是這一件了。
馬鳳蘭說:「咱們別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哪!」
韓百仲擰上一鍋子煙,朝蕭長春跟前湊湊,說:「看樣子,李秀敏是有點覺悟了,也敢說實話。她說,那天晚上吵架,是因為馬志新給馬小辮來了信……」
「跟馬之悅呢?」
兩個戰友,立刻就明瞭彼此的心境,用不著耗費這寶貴的時光,再借助語言交談;動盪在心頭的話,都在這對視中交流了。
焦二菊說:「這會兒你找我來了?跟壞人一塊兒罵支書、罵農業社那會兒,你怎麼不找我?跟壞人一塊兒嘀咕壞事兒,你怎麼沒找我?快去找你那群壞蛋去救命吧!」
焦慶媳婦還在哭叫:「姐呀,救救我吧,要有人殺我呀,姐呀!」
「十有八九是。」
韓百仲拍著大腿說:「對,對,先挖渠後引水。」
兩個人沒有理她。
焦二菊說:「好人多得很,你是捂著眼、昧著心,硬跟好人做對頭,硬跟壞人扯幫幫。」
蕭長春、韓百仲和焦二菊把焦慶媳婦領進小耳房,讓她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
焦二菊聽了這句話,氣得一跳老高:「呸,呸,你還有臉說哪!你不是要斷頓了嗎?也要打著孩子滿街哭去嗎?你好黑心呀!」
韓百仲也難過地揉了揉鼻子,又打起精神說:「我倒覺著,這刀子是馬小辮的。」
兩個人正在談著,大門口傳來一片吵嚷聲。
韓百仲說:「真是怪事。平時你的膽子挺大嘛,這一回怎麼變小了?」
志泉媳婦和喜奶奶一邊一個站在大門口;嘴裡沒說話兒,那神態卻像告訴這個胖女人:不許你進去!
馬鳳蘭說:「串個門兒。」
蕭長春走過來,從焦二菊手裡接過那把刀子,托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著,好多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裡飛快地閃過來又閃過去。
焦慶媳婦兩條腿一軟,「噗通」一聲坐在地下,天呀地呀哭起來:「哎喲,可不得了啦!……」
蕭長春應聲走出來說:「我在這兒!」
馬鳳蘭假裝生氣地說:「怎麼又不是一家啦?」
志泉媳婦哼了一聲:「你怎麼著呢?」
焦慶媳婦渾身不住地打著哆嗦,抓住焦二菊不放手:「不得了啦,可不得了啦!」
蕭長春攔住他說:「還有。咱們平時沒有把他們當地主分子對待過,遇到了事情,更得這樣。告訴福奶奶,不要光迫情況,也得多給他們擺前途,給他們指出路。」
韓百仲想一下,說:「也可能。」
蕭長春說:「不要緊的。我們到處有民兵放哨,保護著你,沒事兒了。」
蕭長春說:「出在馬之悅的手裡的可能性大一點。他家是個沒落戶,興許有這種老家底;他又跑過腿www.hetubook.com•com,也許置買這樣的東西。他做這種事兒,一個是想殺人滅口,嚇嚇焦慶家,不讓她揭他們;一個是,這刀尖衝著我,因為焦慶家跟我家只隔一道牆,或是想下手,沒下,存在那兒了,或是留著凶器,想得空子幹。不管怎麼著,有這把刀子,對我們破案子很有幫助。」
韓百仲說:「也好。」
李秀敏這會兒心裡不怕,是亂。她沒有認出地下的這把尖刀子是她家的,可是,她從男人的神態裡,發生了懷疑,立刻想起昨天上午的事兒。那會兒,她正在廂屋燒火,聽到北屋裡傳出磨什麼的響聲,就讓男人過去看看,男人回來說,馬小辮在磨刀子。她想:馬小辮磨的是什麼刀子呢?是菜刀,還是這種刀子呢?……
焦慶媳婦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了——她自己過後對自己這會兒的心境也會奇怪的:過去,她好像沒有跟這個支書怎麼親近過;換一句話說,這個支書在她的心裡占的地盤不大,她沒有把這個支書當過靠山;可是,這會兒,當她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的時候,就像小時候,一次不小心,掉在菜窖裡,哭了半天,聽到上邊媽媽叫她一聲那樣,她的怕,她的慌,一下子全沒了。剛才發生這件事兒,她想找支書,可是她怕支書,她想通過她的大姑子來找支書,現在支書到她跟前了,就是批評她,罵她,也好,她不怕了……
他們又商量:不能光等上級來人破案,黨支部也要發動群眾,繼續追查線索。韓百仲馬上到鄉裡匯報;蕭長春又找積極分子們部署戰鬥了。
焦慶媳婦兩隻手一鬆,只聽「叮噹」一聲響,一把尖刀子從衣襟裡跌下來,摔在她的腳下。
焦慶媳婦站在一旁,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又衝著蕭長春挺可憐地說:「支書哇,你過去說的話,全是好話,我這回全聽了。快救救我吧,有人把這麼一個怪模怪樣的刀子放在我們家,準是要殺我吧?你說呢?」
每個屋裡的人聽見怪聲怪調兒,全都跑出來了。
「說起來話長了。早年,馬同峰我們倆一塊兒給馬小辮扛活,馬同峰專管給馬小辮趕小轎車子。馬同峰跟我說,馬小辮每逢出門的時候,腰裡總是鼓囊囊的,我們兩個都猜馬小辮掖著手槍。有一回馬同峰從鎮上接馬小辮回來,卸了車,卷車棚子裡的褥子,發現一把刀子,我正挑水路過,接過看一眼,馬小辮就急火火地跑來了,一把奪過刀子,氣撲撲地走了。我看這把很像那一把。」
焦二菊問:「快想想,是在誰家的。」
福奶奶說:「要是提起焦慶家你辦的那些事兒,恨人也真恨人哪。焦慶不在家這兩三個月,你看你都幹了一些什麼好事兒?壞人一句話,你當經念;我們苦口婆心勸你,你當耳旁風。你也不想想,跟他們扯連連,能有什麼好?你不知你家是貧農?那些沾著富字的人真待見你?你沒見馬連福、孫桂英讓他們做在醬缸裡了?」
「您認出來了?」
蕭長春說:「只要是東山塢的東西,群眾裡邊總會有人把它認出來。」
韓百仲問:「要不要先迫問馬小辮?」
韓百仲跳下炕說:「對,我把福奶奶叫出來,把你這幾句話告訴她。」
焦二菊把焦慶媳婦帶走後,韓百仲https://m.hetubook.com.com打個沉,眼睛一亮,朝蕭長春跟前湊了湊問:「你估計這把刀子的來歷怎麼樣?」
獅子院擺下了兩個戰場:焦二菊和獅子院的幾個貧農正在喜老頭屋裡跟馬志德刨馬小辮的根;福奶奶跟志泉媳婦和玉珍,正在屋裡跟李秀敏問馬小辮的底。喜老頭屋裡的聲音很高,福奶奶屋裡的聲音很低……
福奶奶明白了支書的意思,就跟志泉媳婦嘀咕一句,又把李秀敏和馬志德打發到屋裡去了。
蕭長春仍然掂著刀子說:「我看這把刀子,來歷是不簡單的,一般的人家,決不會有這種玩藝兒。」
韓百仲說:「這會兒心裡亂糟糟的,一時想不起來呢。」
「我說實話,一定說實話。唉,今天就全兜底兒說吧。我跟馬之悅賣了二斗小米子……」。
焦二菊嘲弄地問一句:「噢,你承認自私了?」
焦慶媳婦連連點頭:「是呀,是呀!我的罪,我的罪,我要知罪改罪,從今以後,跟農業社、跟大夥兒一心一意,要重新做人了。支書呀,快救救我吧!」
馬鳳蘭厚著臉皮兒上了台階。
志泉媳婦說話了:「你要幹什麼?」
蕭長春說:「要是馬同峰也認出來,就能證實了。還有馬志德,這也是一個門路。他自己家的東西,總會見過,也可以從他這邊開開口子。」
他們說著話兒,走進了韓小樂住的那間小耳房裡。
焦二菊迫問她:「掉下什麼了?」
蕭長春說:「舅媽,您這個辦法好,一塊住著,還能再聊聊,幫她想想事兒;她過去錯了,只要從此認錯,咱們原諒她,您也別太急。」
蕭長春說:「好哇。幾條道兒一齊走,總可以找出眉目來。一會兒工作安排定了,您得快到鄉裡去報告,得靠領導幫著咱們破案。」
蕭長春說:「看這情形,我就暫時不找馬志德了,談不出什麼結果,反而讓他們多心。您看呢?」
蕭長春放下刀子,捲了一支煙點著,說:「我們當然要救你,也應當救你。你忘了本,跟農業社跟大夥兒不一心,是你的罪過;可是,你家是貧農,我們跟焦慶是一條蔓上的瓜,一定得把你們拉回來,一塊兒走社會主義的道路……」
蕭長春說:「馬小辮也不一定會把自己的底子全讓馬志德知道。馬志德跟馬志新不一樣,跟馬立本也不一樣;他們父子兩個之間,也不是很嚴絲合縫的。再說,馬志德的覺悟還很低,揭幾句破壞話兒,他能做,要揭害孩子這個大事兒,他就是知道一點眉目,也得掂一掂份量,才能開口。您說呢?」
韓百仲說:「我剛去看了,人們全讓你給鼓動起來了,幹得滿歡。回頭,我再讓你舅媽跟著幹去。沒問題。」
焦慶媳婦轉憂為喜:「喲,他姑,您真是好人哪!」
焦慶媳婦找到了人群裡的焦二菊,撲過來,帶著哭腔說:「姐呀,姐呀,快,快救命啊!」
兩個人又談起下一步工作安排。剛談完,就聽得院子裡響起一串急促、慌亂的腳步聲。
韓百仲拉開門,探頭朝外一看,只見焦慶媳婦面黃如紙地站在院子裡。她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衣裳大襟兒,裡邊像是兜著什麼東西似的沉重地往下墜著。她的身後邊還跟著兩個流著鼻涕眼淚的孩子。
蕭長春說:「您看呀,上上下下都是純鋼和圖書的,把兒上纏的都是絲線,一般人家,買不起,也不會這麼打扮它。」
馬鳳蘭說:「唉,不讓別人進去,還不讓我進去。」
韓百仲說:「她不識字兒,信上都寫的什麼,她只知道個大概;她說,當時馬小辮喊叫要變天。小子,真能做夢呀!還想變天哪!」
蕭長春說:「不光是聽,根據過去的情形看,也會是這個樣子。」
焦慶媳婦捂著臉說:「我後悔了,早就後悔死了;悔也晚了,水潑出去收不回來了……」
蕭長春說:「你先回去吧,等我們研究一下,再找你詳細地說。」
焦二菊從地下拾起尖刀子,一邊擺弄著看,一邊說:「你想想,誰要殺你?不是別人,正是你整天追在屁股後邊的壞人呀!活該,自作自受,該,我解氣!怎麼這刀沒有砍在你的脖上呢?」
喜奶奶說:「誰跟地主閨女一家呀!」
蕭長春一邊跟著他往獅子院裡走,一邊說:「我不能在這兒多待,二隊場上只有淑紅爺倆領著幹,馬翠清上山打葛條還沒有回來,我得照看一下。」
韓百仲說:「她昨天晌午回來做飯,馬鳳蘭、馬齋全到馬小辮的屋裡去了,嘀咕了好長時間;她就聽見一句,馬小辮說:『不能光等人,也不能光等天,咱們還得想辦法幹一傢伙!』下邊就是小聲嘁喳了。」
喜奶奶撇著沒牙的嘴:「聽聽,還是一家哪!」
人們一看全都愣住了。
「沒,沒,跟馬小辮連邊都沒沾,他是地主,我能沾他呀?真的,撒謊挨雷劈!」
蕭長春追問:「還有什麼?」
蕭長春拐出胡同口的時候,就見韓百仲從獅子院走出來了。
「比如說,他都讓你跟著幹過什麼犯法的事兒?你不說實話,我們還怎麼幫助你想問題、找兇手呢?」
馬鳳蘭老遠就跟她們打招呼:「吃啦?」
蕭長春說:「我們可以救你。說實在的,最能救你的,還是你自己。」
蕭長春心裡邊翻上翻下,想判定這把刀的來源、用意,可是他不顯露出半點驚慌。過一會兒,他對焦慶媳婦說:「別在院子裡待著了,屋去吧。」又對福奶奶說:「大家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吧。這件事兒由我來辦。」
韓百仲回答說:「看這樣子,倒像有一點門兒。」他也像匯報一件平常的事情。
喜奶奶說:「裡邊有事兒,閒人免進。」
韓百仲說:「對,咱們讓群眾認,跑不了它。」
韓百仲說:「瞧你這個人,支書讓她說,她說實話好嘛。說了,認識不對了,往後就不幹啦。」
蕭長春說:「所以我們對他們不要硬追問,先從他們身上摸摸線索就行了。」
「我?」
「不忙。先讓他在那兒待著,您馬上帶上刀子到鄉裡報告,咱們好按上級的指示處理。」
焦二菊問:「怎麼呢?」
焦慶媳婦點著頭:「是,是自私。我把誰傷的這麼重,要下這樣的毒手哇。支書,救救我吧!」
「對。你剛才說,把誰傷的這麼重,這你還不知道嗎?就是剛才百仲舅媽說的,你傷的人,是壞人,要向你下毒手的,也是壞人;你把擁護農業社的人家,挨門挨戶數一數,有懷著歹心,總想幹壞事兒的人沒有?肯定沒有。救你不難,我問你一個事兒,你得說老實話。」
韓百仲說:「你的耳朵倒靈,一聽就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