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中學時代
進普通中學

當他們回到家時,暮色已低垂了。一路上話雖然說得不多,但兩顆心已契合無間了。原來以為嬸嬸是嚴肅的婦人,不懂得體貼少年人的心情,其實不然。她絕非內心冷硬如冰石的人,還能充分品味大自然之美,充滿仁慈而幽雅的氣質。
「你現在還不懂,可是音樂對一個人的一生會有多大幫助,將來你會慢慢懂的。」
嬸嬸竟一路地走向前,過了還殘留有浮冰的運河上的橋,往葡萄園的山丘走去。她和往常不同,毫無急著回家的樣子,從這條小路到那條山徑,穿過葡萄園,越過山丘,盡情吸收初春的清冽空氣,飽覽附近山野的怡人風光,走了個夠。
阿爾伯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頭一看,嬸嬸已經m.hetubook.com.com起身準備外出了。阿爾伯特大喜過望,跟著嬸嬸走向外面。
只有禮拜天下午,可以稍稍鬆一口氣。每當這時候,阿爾伯特就出去散步,之後到夜裡十點為止,他可以看自己喜歡的書。不管看得多麼有意思多麼有趣,十點一到便得擱下書本。如果一定想再看,向嬸嬸請求,有時候嬸嬸會允許他,但也只限十五分鐘為止。
普通中學在繆豪津。阿爾伯特在職業中學僅唸了一年就轉到普通中學,從此走入了學問的世界。這是因為在繆豪津當小學https://m.hetubook.com.com校長的叔叔,答應讓他免費寄居,直到他畢業為止,才有了這樣的機會。
另外,他是從那美麗的大自然懷抱中的瓊斯巴哈,來到這大小屋宇櫛次鱗比的繆豪津的,這一點也使他感到一種窒息感。起初,他實在過不慣,倍覺痛苦,所以,一到禮拜天下午,便迫不及待到戶外去散步。然而,即使是這樣的時候,仍由叔父或嬸嬸陪伴著,到附近走一遭而已。回到家,不用說又是做功課啦,練鋼琴,不容他偷懶。
漸漸地,他們互相打招呼了,也開始交談了。老人把年輕的阿爾伯特當做一個朋友看待。阿爾伯特更因為認識了這樣一位可敬的長者、老詩人,而覺得到那山丘上去走走,是件賞m.hetubook.com.com心樂事。
可是事情有了個轉變。
他覺得好寂寞。不只一次,他真恨叔叔夫婦,想逃回瓊斯巴哈去。他懷念故鄉的山野清流,父母督課也不會那麼嚴。
偏偏這位叔叔與嬸嬸,老是督促他用功再用功,彈琴再彈琴。尤其嬸嬸對音樂最為熱心,每當阿爾伯特稍稍顯出懶散的樣子,馬上就會告訴他說:
「阿爾伯特,我們到外頭去溜溜吧。」
從一早起來到夜裡上床,都有一定秩序,不容違背。上午的課上完,中午回到家。吃過了午餐到上下午的課以前,必需練鋼琴,傍晚回到家,得先溫習功課,其後又是鋼琴。玩的時間不用說了,連看想看的書,都根本沒有時間。
阿爾伯特漸漸長大,沒有排課的週三、週六和-圖-書下午,也被允許單獨出外散步。每當這樣的時候,他總是來到鎮南郊的山丘上遠望故鄉的山峰,以慰思鄉之情。
就在這時,正在熨衣服的嬸嬸向他說:
在往後的歲月裡,音樂對史懷哲的一生確實有了莫大的幫助,而且這幫助的程度,還遠比嬸嬸所想像的大好多倍。然而,對當時的他來說,嬸嬸的熱心只有使他厭煩,他還覺得嬸嬸實在是個不懂體貼的婦人。
可是,這位校長叔叔的家,一天到晚凡事都有規定。加上叔叔夫婦沒有孩子,對於小孩的心情不十分懂,所以阿爾伯特住在這裡,常常覺得苦不堪言。在這裡所受到的嚴格訓練,對史懷哲日後事業是大有幫助的,可是當時只覺得拘束難堪而已。
從這一天起,阿爾伯特對嬸嬸的hetubook.com.com感情完全不同了。他能親近她了,不再覺得她是個可怕可厭的婦人。而這繆豪津的校長先生的家,也不再使他覺得難以忍受了。
那是殘雪已融盡,山野裡新綠正在蓬勃萌發的一天。阿爾伯特在窗前的書桌上已經做了好久的功課了,窗外陽光正在暖烘烘的照耀著,薰風陣陣吹來,幾乎令人陶然欲醉。這樣的陽光,這樣的薰風,這樣的滿窗嫰綠,對一個少年人是多大的引誘啊。可是功課未畢,還得掙扎一段時光。阿爾伯特情不自禁地停下握筆的手,從窗口往外眺望,眼光裡充滿憧憬。
在那裡的山丘上,他常常碰到一位銀髯飄拂的老紳士。這位高雅的老人常摘些野花,做成花束,拿在手上。他是繆豪津的牧師,也是名重一時的詩人阿多爾夫.史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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