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本書也好,徹底地精研,並以此為起點,大膽地挖掘出前人所忽略的新學說,想來這就是史懷哲治學方法的特色。另一方面,我們所不可忽略的是:為了判斷自己所樹立的新說正確與否,他不憚其煩地去調查過去的一切學說。
想到這裡,他拿定主意了,僅把一本希臘語新約聖經塞入背包。他準備接受有關耶穌傳記問題的考試,所以決定一字一句地用心精讀「福音書」。
他咬緊牙關拼命。漸漸地,總算懂一些了。自己所不擅長的,不合自己個性的,經過一番努力而終究加以征服,這樣的喜悦也來得特別大。他終於有了充分的希伯來語方面的知識。
——當耶穌高呼著「天國近了」,四處傳播福音時,耶穌是相信不久真的會有驚天動地的奇蹟發生,「人子」從天上惠然降臨,罪惡汙穢的人世間將被消滅,只有信主的人得救,進入天堂。然而,耶穌的這種期盼落空了。就這一點而言,耶穌的預和*圖*書言是錯了,但耶穌所教給人們的,依然有不朽的價值。耶穌絕不會那麼天真地相信,只要把愛教給人們,這濁世便可一變而成為天堂,祂的想法是更嚴肅的。
——在這種情況下,想貪多是不行的。勉強塞進去,也許兩冊三冊還可以硬裝進去。但這是必需的嗎?何不把最基本最重要的一本帶去,徹底研究一番不是更好嗎?
阿爾伯特出席神學、哲學雙方的講授。除此之外,還有音樂的課程。這是非常貪心的讀書計畫,但這個時期的他,簡直不知疲累為何物。
這是與古代的先知們同樣,認為耶穌的思想是站在「末世論」的立場上,與一般的學者們的學說大異其趣,是一項非常大膽而且徹底的看法。這看法,後來使史懷哲的名聲轟傳遐邇。
那時的史特拉斯堡大學,充溢著年輕的活力。長久以來即受法國統治的阿爾薩斯,在普法戰爭之後,再次回到德國版圖才不久,沒有古板的和*圖*書傳統,燃燒著新時代的理想,全校師生都為了使它成為理想的學園而同心協力,力爭上游。
——這是什麼話!人家能的,我怎麼會不能?!
剛開始的時候,他真為這門功課吃足了苦頭。這麼艱深的語言,我究竟能否學會呢?他的腦子裡經常有這麼一個疑問在煩擾他。
一些學生,這種考試應該考三科,在軍隊服役的人只參加一科就可以了。這一點雖然服役的人佔了不少便宜,但縱使只有一科,須過目的參考書也有一大堆。他實在不願意因為大演習而把時光耗費掉。
還是由徹底精研一本書而發生的疑問,而他的發現正是徹底窮究鑽研這疑問,然後才產生的。
這就是史懷哲日後發表一項了不起的偉大研究,使全世界都為之一驚的開始。史氏有關福音書的研究最後所達到的結論,簡扼言之約略如下:
史懷哲每次主張自己認為是真理的意見時,他是大膽、勇敢、絕不退縮的,可是他也https://m.hetubook.com.com十分明白學問的世界是嚴苛的。他知道為了提出一個新的學說,得先看看以往的所有學者的學說與意見。
集中一個焦點,與涉獵一切相關文獻,大膽創立新說,與學者們的研究互相對照予以縝密的檢討——史懷哲了不起的學問方面的成績,正是建立在這兩者互為補益互相發明之上的。
這所大學,在歐洲是歷史悠久,聲名卓著的學校,歌德青年時代亦曾就讀於此。阿爾伯特寄宿於面臨院子裡一株古樹的聖.托瑪斯教堂的學生宿舍。
演習中的一個禮拜天,他在一個農家的草房裡把身子埋進乾草堆當中,全心全靈沒入於聖經。突然他發現「路加福音」、「馬可福音」、「馬太福音」三篇福音書的寫法,有著非常重大的不同。關於這一點,他也曾聽到過研究耶穌傳的權國老師霍茲曼教授以及其他著名學者的學說,可是都未能使他感到滿意。
他千方百計想把書帶去,可是背包裡軍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用品就已經塞得滿滿地,再無空隙可供他放書。他對著眼前的背包迷茫了。但這迷茫很快地就過去。
雖然如此,可是他參加獎學金考試時,尚未到達這種確信,還只是一種深切的疑問而已。因此,他並沒有在考試時把這個疑難提出來。如果在耶穌傳的泰斗霍茲曼教授面前,提出這還沒有學問基礎的疑問,那他只有被認為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學生而已。
起初,他最吃力的是希伯來語的課。在普通中學,只讀了那麼一點皮毛而已,加上他在語言學方面的天份並不見突出。可是既然要研究神學,希伯來語是不可缺的,因為希伯來語是古代猶太民族的語言,舊約聖經就是用希伯來語寫成的。
從第二年四月份起,他以一個志願兵入伍,為期一年。當時的德意志是軍國主義國家,軍隊裡管理極嚴,想讀書也根本沒有工夫。但阿爾伯特就倚仗著他那過人的頑健身體,利用睡眠時間繼續他的攻讀。幸虧連長是個極為開明的和圖書人,從十一點開始溫德邦教授的哲學講授,總算可以幾乎每堂都聽到。
學校裡,有研究聖經的權威學者霍茲曼,名哲學家溫德邦、迪格雷等人,都是名重一時的名教授,另外也有不少年輕氣銳的學者。
史懷哲治學的方式,不論是耶穌傳的研究也好,巴哈也好,乃至日後文化哲學的研究也好,都是從一個小小的胚胎出發,採擷所有學者的研究業績,然後漸漸膨脹,最後成為龐大的一部著作。而所提出的問題,都靠其尖銳及論證的綿密細緻,而壓倒儕輩。
史懷哲在巴黎受維多爾的指導是在一八九三年,這年秋間,他進了史特拉斯堡大學。
然而秋季有大規模演習,演習期間有一連多天的行軍,從事戰鬥訓練,不要說讀書,連身邊帶著書都不容易,遑論上學校聽講。當時,阿爾伯特正想獲得獎學金,所以這演習使他感到非常困擾。由於家境貧窮,弟妹們又多,獎學金對他是極有必要的。而想得到獎學金,又必須通過一次艱難的神學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