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收獲季節

採收食用葡萄時的三人小組,現在擴充了勞爾堂兄和福斯坦的老爹。安德烈老爹的任務是緩緩跟在採葡萄人的後面,拿手杖往葡萄藤裡戳探,若是發現漏摘的葡萄串,便發出大聲的叫嚷,讓前面不負責任的人回來,完成應盡的職責。作為八十四歲高齡的老人,他的聲音仍然出人意料地宏亮悠遠,足以起到震懾的作用。他不像其他人那樣穿著短褲背心,而是穿著毛衣、外罩一件厚棉外套,還戴著頂帽子,好像現在已經到了涼https://www.hetubook.com.com爽的十一月。看到我妻子手裡的照相機,他摘下帽子,用手梳理梳理頭髮,再飛快地將帽子戴上,退到半人高的葡萄葉後,擺了個相當經典的姿勢。他和我們其他的鄰居一樣喜歡照相。
葡萄大採收是一年中農事的高潮。我們土地上的葡萄,是在九月的最後一個星期開始進行最後大採摘的。福斯坦本想再晚幾天,但他突然間彷彿得到了有關天氣的私人情報,讓他相信hetubook.com.com十月份會是個多雨的季節。
卡車以每小時三十公里的速度,朝遠方夕陽落山的地方蹣跚著駛去,我們則緊隨其後。小路上隨處可見掉下來的壓扁的葡萄殘骸。我們到達的時候,合作社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粗壯的紅臉漢子們神采奕奕地坐在拖拉機上,輪到他們時,便把車開上平臺,把板條箱推上滑道——葡萄們從此將邁向入瓶之前的第一段行程。
我們等福斯坦卸完貨,隨他一起走進合作社的大hetubook•com.com廳,親眼看到我們的葡萄被裝進一隻不鏽鋼大桶。「注意看指針,」福斯坦說:「這裡顯示的是酒精含量。」儀表盤中的指針猛地向上抬起,一陣晃動之後停留在十二.三二度上。這顯然不是福斯坦期待中的數字,他不禁低聲咕嚕了幾句。福斯坦原來指望酒精濃度能夠達到十二.五度,要是再讓葡萄曬上幾天太陽,也許他的願望就實現了。不過,說實話,超過十二度就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結果了。
在緩慢的進展和嘈雜的人聲中,一www.hetubook.com.com行行的葡萄藤逐漸恢復了青綠的顏色,人們將裝滿葡萄的板條箱堆放在卡車後面,將車廂填得滿滿當當。這段日子以來,每天傍晚馬路上都擠滿了奔馳著的貨車和拖拉機,把堆積如山的紫色葡萄運往莫拜村(Maubec)的釀酒合作社,在那裡過秤和測量酒精的濃度。
「你不愁沒酒喝了。」他作了個普羅旺斯人表示喝酒時的特有動作,拳頭握緊,大拇指豎起,指指嘴巴。「總共是一千二百公升多一點。」
他帶我們去找計算每批貨物重量m•hetubook•com.com的人,凝視了一陣記錄板上的一系列數字,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疊自己的記錄紙進行對比。片刻之後,他點點頭,表示計算完全正確。
對這個聽起來像個大豐收的數字,我們表示非常高興。福斯坦倒是相當平靜地說道:「嗯,還不壞吧。至少沒下雨。」
採摘工作出乎意料的順利,並沒有出現福斯坦預言的差錯。為了慶賀,他興致勃勃地邀請我們隨他一道護送最後一批葡萄去合作社。「今晚我們就會算出總重量,」他興奮地說:「然後,你就知道明年你有多少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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