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三 雪夜寫專欄,血液不結冰
摺疊著愛

席教授對蒙古的熱愛曾是此間文友最關心的話題。懷鄉曾是五十年代臺北文壇的主旋律,作家久矣不彈此調,我在八八年出版《左心房漩渦》,有人笑我大器晚成。「還鄉」使許多作家失去詩心,席慕蓉卻因還鄉而大大的改變了她的詩風,提高了詩的境界hetubook.com.com,她的詩似乎不再是「貼近掌心暖暖的一杯茶」,急轉爲高寒的「冰荷」,這首詩的沉鬱有過於「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帶者陳子昂登幽州臺的回聲。
這位大詩人經過直抒胸臆的散文書寫之後,詩中不見沙漠www.hetubook.com.com、草原、羊群、貴族服飾,有形者有限,出現了許多獨創的隱喻,無形者無限。且看在〈荒莽〉一詩中,她寫一個遠嫁的女子,像榕樹一般過了一生。至矣盡矣,前無古人矣,五十年代愁雲慘霧裡的鄉愁,於今(二〇〇五)證得清淨www.hetubook.com.com法身。
最近讀了詩人畫家席慕蓉女士的詩集《我摺疊著我的愛》。起初我以爲摺疊是遮蔽的意思,後來知道不然,她的注解是:
蒙古長調中迂迴曲折的唱法,在蒙文中稱爲「諾古拉」,即「摺疊」之意,一時心醉神馳。初夏在臺北再聽來自鄂溫克的烏日https://m.hetubook.com.com娜演唱長調,遂成此詩。
我在小病時總是讀詩,讀朋友的詩。這是我逃避壓力糾纏的時候,我不讀小說;這是我厭倦鴻詞雄辯的時候,我不讀散文。詩能使我的靈魂帶動肉體,朋友的詩又添上一份安全感,那怕是不很熟的朋友。
她也許因此喪失了一些讀者,不,應該說和圖書是「更換」了許多讀者,但願聞《七里香》而迷醉的知音,於今也跟著升級了。
原來「摺」是百摺裙,「疊」是陽關三疊。我想起這種反覆遞增的音樂性,我已在她的〈有一首歌〉裡領受過(一九八三),那是在公元兩千年她溫習大蒙古文化之前,如今甘居後知後覺,也算是「一切光榮歸於原鄉」吧。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