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在春季風俗裡,樹精由樹和人兩者來代表一樣,在遍布世界各地的收穫風俗中,穀神則由收割時最後割一捆穀子和麥子的人來代表,並且稱作老太婆老頭子或五穀媽媽,與他開玩笑。
請看弗雷澤的一些描述:
在蘇格蘭某些地方以及英格蘭北部,莊稼裡最後割下的一把穀子叫克恩,背這把穀子的人算是「贏得了克恩」。然後把它打扮成孩子玩的娃娃,叫作奶娃娃克恩、娃娃克恩或閨女克恩,給他穿上衣服,掛到住宅去,直到第二年新克恩娃娃代替了它的位置。在貝里克郡的斯波提斯伍德,收莊稼時割最後一把穀子叫做「割克恩」,割的時候,一個收割者同意蒙上眼睛,他的同伴給他一把鐮刀,讓他轉上兩三圈,再叫他去割克恩。他摸著走,拿著鐮在空中亂www•hetubook.com•com砍,逗得同伴大笑,他割累了也沒有割到,於是覺得沒有希望,撒手不幹,另外一個人蒙上眼睛,也照樣地幹,依次一個個地來,直到把克恩割下來的時候,一同割莊稼的伙伴們便三次歡呼,把成功的收穫者抛起來,並進行克恩宴會和克恩舞會。
但是也有例外。在收穫的季節裡,許多國家都保存有一種原始遺風,即一反平時對穀神的虔誠崇拜,收起平時的那份拘謹和畏懼,與穀神開玩笑,把穀神當作穀物玩偶來戲謔、來嬉戲。
在法國、在俄羅斯、在美洲以及澳大利亞的民俗和原始部落裡,到處都有這種穀神節慶。根據弗雷澤的看法,所有這些習俗和節慶體現了一個非常原始的巫術觀念,即認為穀神或穀精是隱hetubook.com.com藏在穀物中的,因此在收割的時候要把他從最後割下或最後打下的榖子裡趕出來,並保住他不讓他返回到田野裡去,而是整個冬天都安頓在穀倉裡或敬奉在住宅裡,以便於到來年播種的時候,再在發芽的穀物中作為一種活力而繼續他的活動。人們就是企圖通過這種巫術力量來影響自然進程的。
弗雷澤的分析的確很有道理,很精闢。但是另一方面,聯想到我們上述的禁忌知識,朋友們一定能看到另外一幅畫面:平時或宗教祭祀時,人們要將戰俘、陌生人、女孩、老太婆處死,用他們的性命和身體器官來作奉獻的穀神,竟然在收穫這個特定的季節和與此相關的節慶裡,作為玩偶受到人們的嘲弄和嘲笑。遍布於世界許多民俗中的這種原始遺風,使我和圖書
們自然而然地得出一種與我們在本書中所持的觀點完全一致的結論。這就是:由於原始人在現實中不敢同穀神或其他的神靈開玩笑,所以他們便創造了穀神節慶,通過這種想當然的形式,來嘲弄和嘲笑一下平日裡敬而遠之的神靈,來享受一下從諸多禁忌的束縛中獲得解脫和解放的滋味。
在波蘭的什切青附近的克洛克辛村,收割時誰捆最後一捆穀子,便被認為是「得到了老頭子」,「該把他保護起來」。直到十九世紀上半時還有一個風俗,把婦女本人捆在豆秸裡,在音樂聲中把她帶回農場住宅去,和其他收割人跳舞,一直跳到豆秸從她身上落盡。在什切青附近的其他村子裡,當裝最後一車穀子的時候,婦女們照例要競賽,誰都不願落在後邊,因為誰的車上放最後一捆,誰就是和_圖_書老頭子,全身包上穀桿,還給她身上戴花,頭上也戴著花和穀草帽子。在歡樂的游行中,「老頭子」有權選擇她的舞伴,瘋狂的跳舞。在馬格德堡附近的戈墨恩村,割最後一把穀子的收割人常常被人們用穀桿包起來,幾乎看不出穀捆裡有人沒有。包好後,另一個強壯的收割者便把他背在背上,在收穫者的歡呼聲中繞田而走,其他人則圍著他跳舞。
在娓娓動聽的古希臘神話中,有一對美麗的母女,得墨特耳和珀爾塞福涅,她們都代表著豐收之神、穀神,受到原始人們最為虔誠的崇拜。古代西西里人就曾將許多莊稼歉收的原因,歸咎於羅馬統治者將得墨特耳的塑像從亨那的著名神殿裡拿走了。
德國人也有此種民俗。在斯比亞的阿爾涅提希姆,農場所有的穀子割到只剩最後一行的時候m•hetubook.com.com,所有收莊稼的人都在這一行面前站成一排;人們都趕快割自己的一份,誰割最後一鐮,誰就「弄到老太婆了」。在堆穀子的時候,大家嘲笑弄到老太婆的人(老太婆是所有穀捆中最大最粗的一捆),他們大聲喊:「他弄到老太婆了一定保住他。」在西普魯士的紐撒斯,最後一捆穀子被穿上衣服,戴上帽子,紮上綢帶,捆這一捆的婦女被稱作老太婆。人們讓二者一起乘最後一輛車回家,並用水將他們淋個濕透。在西里西亞,最後一捆黑麥被稱作老太婆或老頭子,而且特別大,有時還放塊石頭加重份量,甚至用這捆麥秸麥穗做成一個人形偶像,點綴上花朵。捆最後一捆的人必須把老頭子背回去,這時,其餘的人就開他的玩笑,嘲弄他。偶像掛在農場房子裡,保存到來年收穫時再重新做一個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