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二 改革與内鬥
美國有位說粗話的總統

杜魯門雖性格強韌,但並非「好戰分子」,他全力推動「馬歇爾計畫」,協助戰後的歐洲復甦,又熱心支持聯合國,以謀求世界長遠的和平。這些宏觀遠見的事也不易爲,可能比丟原子彈更需要膽識與智慧。
杜氏被目爲務實的中西部人典型。他知道政治人物不可怨天尤人,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所以常說「怕熱就別進廚房」。這句話由於他的「提倡」,因而家喻戶曉。而美國人也頗欣賞杜魯門說話行事的風格,遇他與人有爭執,每以「杜式語彙」鼓勵他:「和*圖*書哈利,幹回去!」(Give'em hell, Harry.)
杜魯門雖不以文采見長,但做事明快果決。他在辦公桌上放一塊牌子,上書「責任由我來負」(Buck Stops Here),旗幟鮮明地示人敢作敢當。事實上也確是如此:他裁定在日本長崎和廣島投下原子彈,以盡早結束二次世界大戰;他派兵參加韓戰,以遏阻共產國家的武力侵略;在韓戰方酣之際,他以不服從指揮爲由,撤換了勛業蓋世的聯軍統帥麥克阿瑟將軍hetubook.com•com。這些事沒有一件是好下決斷的,有的有政治上的風險,有的有人道上的考慮,每一件恐怕都要嘔心瀝血,天人交戰。但後世證明,杜魯門做對了。就以撤免麥克阿瑟爲例,美國人雖敬愛麥帥,他解職返美,全國報以英雄式的歡迎,鮮花鋪滿了他座車經過的街道,千萬人傳誦「老兵不死只凋謝」的名句,但是美國必須維持不能「槍桿子出政權」的傳統,那是國家領導人無可迴避的責任。
凡是難做的、折磨人的、要流血流汗的工作,俗語和_圖_書叫做「重活」。杜魯門不光是說了些「粗話」,實在也做了不少「重活」——爲美國人和其他地方的人。這就是爲什麼現在美國研究杜魯門的人日多,而他在美國「偉大總統」的排行榜上,名次不斷上升。如果沒有那些貢獻,杜魯門不過是其言鄙俗的下里巴人政客而已!
所以歷史不會在乎政治人物說了些什麼,而會衡量他做了些什麼。如果他有些話被傳下來,定是依附於他的事功而爲後人記得。這一點不僅政治人物應該理解,那些自認忠誠的屬下,更應該www•hetubook•com.com幫助自己「敬愛的領袖」,在決定性的時刻,多爲國家和人民做一些「重活」,以預約歷史上一方地位;若全神貫注只爲他的「粗話」塗脂抹粉,那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只是在戕害他未來的聲名罷了!
美國第三十三任總統哈利.杜魯門,是密蘇里州的鄉巴佬,且只讀過高中。在約定俗成的標準上,應屬「文化水平」不高之人。但杜氏唯大英雄能本色,說話直來直往,不稍修飾。新聞記者批評他學聲樂的大小姐瑪格麗特歌唱得不怎麼樣,他在白宮口出「三字經」https://m.hetubook.com.com,聲言要打歪那名記者的鼻梁。
——原載於一九九六年二月十八日《聯合報》
杜魯門可能也以自己的快人快語暗自得意。一九七三年他出版口述自傳,書名就叫《快人快語》(Plain Speaking)。他辭世後,瑪格麗特把她父親平日和家人親友評論世事、臧否人物的閒話,於八八年輯錄成書,叫做《再一番快人快語》(More Plain Speaking)。書中透露,杜氏直言他不喜歡艾森豪,更瞧不起尼克森。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