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與解決

例如,給自己製造更大的痛苦,以抵銷、遮蓋、轉移原有的痛苦。有時候,痛苦的「原因」比痛苦的「滋味」更重要。抗戰時期,失戀的青年人流行「上延安」,「延安」的生活和工作極苦,那是抗戰的痛苦,新的痛苦壓倒了原有的痛苦,失戀的痛苦好像不存在了。
眾生不可能度盡,世上每有一人信佛,同時可能有百人出生,更可能有千人在輪迴。「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他只好永不成佛。佛家對人生的「解釋」很好,「解決」並不好,基督教恰恰相反,「解釋」不好,「解決」很好。
為了能夠在痛苦中不覺得痛苦,人類費心經營,我們可以把賭博歸入這一類。人在賭檯前,時時以為「下一分鐘」就可以解決問題,事實是問題永不能解決。除了極精明的賭徒,坐在賭檯旁的人不久就麻木了,以前度日如年,現在「不知不覺」日子過得好快。
最後的救贖在最高潮中完成。天使的角聲響徹寰宇,基督復臨,萬民聚集接受決定性的甄審,因信稱義的,趕快脫離塵世,免得再受汙染,滿身是罪的,立刻拘禁起來,永不釋放。神以他的大能,快刀斬麻般的了結這創世以來的懸案,在我們想像中,也就是四幕劇最後一幕的功夫罷。
幸而「竇娥模式」只是人性的一部分,宗教家開採出另一模式。人在必須捨己後,因而無私,轉而愛人。進一步,由必須捨己躍昇到志願捨己。中國有個送子娘娘,她自己沒有孩子,卻專心讓別人「得子」。西方的牙神原為殉道的少女,被異教徒拔光牙齒、夾碎顎骨。她死時向天許願,要安慰所有牙痛的人。這些是「必須捨己」的標兵;至於耶穌,那就是「志願捨己」的大師了。
這樣的結構,作家面對上帝,默契於心。西方的作家愛穿這雙舞鞋,猶可說是受聖經影響,中國呢?關漢卿編戲,金聖嘆刪水滸,高鶚續紅樓,他們應該與聖經無緣,何以「東聖西聖,若合符節」?這些神思敏銳的先覺,可能都受到某種暗示,他們先天下之憂,彷彿知道人類掙扎於善惡兩極,走三步退兩步,業果呈立方體增加,終將成為不可忍受之重,臨界點上,一發而不可收拾,或者一發而收拾乾淨。
中國在明神宗時有一首民謠:老天爺 / 你年紀大 / 耳又聾來眼又瞎 / 殺人放火的、享盡富貴榮華 / 修橋補路的、活活餓煞 / 老天爺 / 你不會做天 / 你塌了吧 / 你塌了吧!
基督教雖然強調「信」和「行」,但是認為人終不能靠自己得到聖潔完美,必須蒙上帝赦免,回到「初造」。上帝所以願意赦免,由於耶穌基督以「中保」的身分擔當世人的罪。這就大大的縮短了救贖的過程。
人有追求快樂的天性,既然有苦,就要講求「離苦」和「脫苦」,萬物之靈的「人」,發明了好幾種辦法。
如此這般的人生,醞釀著、挾帶著、爆發著許多問題,到底如何是個了局?依佛教的設計,人可以修行成佛,成佛以後,個人的問題解決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以佛為主導,佛門弟子普渡眾生,如果人人都能成佛,人類的問題也解決了。
那時日本軍隊占領了這條鐵路和這些城市。有一天,嶧縣教會坐堂牧師的女兒乘火車,車上來了日本兵。眾所周知,日本兵在中國風紀很壞,隨時隨地有惡行發生,那「鬼子」看見城裡的女孩容姿出眾,上前動手動腳。那時火車車廂的窗戶是可以打開的,這位小姐不顧火車正在疾馳,奮身跳出窗外,結果,死了!
是的,受苦,但是為甚麼?人是「需要理由」的動物,理由,小時候向大人要,長大了向學術權威要,老來向上帝要。篤信上帝的人,如牧師,他不問人的理由,專問神的理由。依基督徒教義,世間萬事皆出於上帝的命令或默許,「五個麻雀,不是賣二分銀子嗎,如果沒有上帝的旨意,一個也不會落在地上。」這麼說,世上一切骨嶽血海玉石俱焚的大屠殺,險惡毒辣顛倒是非的大陰謀,存亡成敗忠奸善惡間的反淘汰現象,都是上帝的運作?「主啊!為甚麼會這個樣子?」
信徒在受苦時與上帝同工。馬太福音第五章祝福「憐憫人的」。保羅在羅馬人書第十二章教人「與喜樂的人要同樂,與哀哭的人要同哭。」以西結書第三十四章宣告:「失喪的、我必尋找,被逐的、我必領回,受傷的、我必纏裹,有病的、我必醫治。」這個「我」,是神,也是人。
成佛不容易,有人修行一生,仍然達不到標準,沒關係,人有來生,下輩子再努力。輪迴在某種情形下是開除,在某種情形下只是留級。上學期數學不及格,留級重修,這學期數學及格了,國文不及格,再留級一次。修行是做功課,死亡是畢業大考,成佛是拿到學位。學位難拿,課業不可停廢,人生就成了冗長雜亂永不斷檔的連續劇。
聖嚴法師說過一件事,有人生癌,好痛,他拔掉一顆牙,讓傷口去痛;過些日子,傷口慢慢不痛了,他再拔一顆牙。癌症的痛,使他想到這是絕症,是死亡,是老天不公平,那感覺難熬,拔牙的傷口也許更痛,那不過是拔牙而已。
虐待他人,虐待自己,或者麻醉自己,都是很壞的辦法。
也許,生命的本質是痛苦。也許,生命包含著痛苦,而且是很大一部分。高級宗教使人在痛苦中、痛苦後,下不致成為人間一害,上可以成為社會一益。不管社會多麼文明開通,只要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高級宗教的功用是需要的,也是無可取代的。
對於上帝「有所不能」,人類早有覺察。法國有位詩人,(還是個天主教徒呢),有感於客西馬尼園一幕,寫了一首詩,他說上帝又瞎又聾又啞,高踞一片哀聲之上。
人生到底有多少痛苦?佛家本來說,人生有四種痛苦;既而發現不止四種,改為八種。後世佛門人士認為八種還是不夠,繼續增添,數目加到一百零八,由此決定整串念珠為一百零八顆。這樣是不是包括完全了?沒有,還可以加,所hetubook.com.com以我的一位朋友半真半假的說,人生有「說不盡的苦」。
別說掉頭髮是太小的小事。亞當夏娃偷吃禁果,是人類第一大案,上帝是在秋天巡查樂園的時候,由亞當夏娃舉動失常而「推知」罪行。他完全是個「局外」。所羅門王得位之前,上帝替他出謀定計,全程參與,等到得位以後,有一段時間,所羅門大動作甚多,上帝的聲音和身影卻完全消失,一切是所羅門自己的事了。
因果是人造出來的,但因果一經產生,就自行加減乘除,發展演變,激蕩鬱結,使每個人(早晚)都是受害者。這是一個自動的現象,不但人不能控制,連「佛」也無法改變,「佛」祇能在你搞出惡果時使你脫苦。
有人說愛人容易捨己難,可是,依宗教家的看法,「己」字當頭,是「愛」的障礙。京戲有一齣《竇娥冤》,本事發生在我的老家附近。竇娥死於冤獄,她咒詛那塊土地,使那一帶大旱三年。在竇娥的年代,旱災必然餓死許多人,而且必然瘟疫流行,病死許多人。必然發生許多賣兒女當妻子的悲慘事件。竇娥居然下得了這個狠心,正因為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她只想到自己。
一九九六年七月十七日,美國環航(TWA)八零零號班機自紐約起飛,在紐約長島外海高空爆炸,散成碎片墬海,機上兩百三十人無一生還。
更大的一件事是人子之死。耶穌由降生到受洗,上帝參與了每一件事情。可是最後,耶穌自知將要被捕論死,他獨自在客西馬尼園裡禱告,向天父有所祈求,反覆呼告,汗如雨下,上天竟沒有任何回應。
有人說「宗教是人民的鴉片菸」,把宗教看成麻醉劑,其實不然,至少「高級宗教」沒有這麼簡單。本文下面有進一步的談論。
依基督教義,世人受苦,是因為失去樂園,失樂園,是因為犯罪,要結束痛苦,必須重回樂園,回樂園,必須先解決罪的問題。
佛家對人生作過有系統的解釋,對作家幫助很大,因為作家的工作也是「詮釋人生」。佛法,文學,人生,可以想像是三角形的三條邊,如果這是個正三角形,人生就是它的「底」。
神愛世人,佛慈悲為懷,他們都「願萬人得救,不願一人沉淪。」無奈他們有所不能。上帝任憑愛子受刑,一言不發,釋迦國破家亡,族人被集體屠殺,也對「共業」無力。他們不聾不瞎,仍然有天眼通、天耳通,仍然無所不知,對世人的痛苦、掙扎、哀號、抱怨,甚至絕望中的譏罵,看得清,聽得見。他們非常痛苦!上帝從來沒有笑過,他經常發怒,有時後悔,耶穌曾經流淚,聖經沒有一個字提到笑聲。佛經卷帙浩繁,我所讀甚少,也沒「聽說」釋迦笑過。眾生痛苦,他們笑不出來。
基督徒談受苦,不會忘記舊約的〈哈巴谷書〉。這是一位小先知留下的小文章,共分三章、約一千八百字。它專門討論世間苦難,在最後一段寫著:「我聽見耶和華的聲和*圖*書音,身體戰兢,嘴唇發顫,骨頭朽爛。我在所立之處戰兢,我只可安靜等候災難之日臨到。」先知的描寫簡鍊生動,入木三分,經歷過政治恐怖的人,可以重溫閉門家中坐、夜夜等著禍從天上來的滋味。可是,「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哈巴谷書也沒有解釋,好像那先知認為根本無庸解釋!
我建議,作家經營作品,對人生的解釋,從釋迦,對人生的解決,從基督。作家對這兩大高級宗教,同時作某種程度的「皈依」。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菲薄宗教,惟有作家不必也不宜,他們是我們的先行者,誇張一點說,是我們的同修。他們揭示人生的智慧,連帶附送藝術的智慧,我們探求藝術的奧祕,順勢窺見人生的奧祕。
要脫離痛苦,最好的辦法也許是關懷別人的痛苦,那樣,自己的痛苦就轉化成了力量。有人殫精竭慮為人家尋找失蹤的兒童,為什麼?因為他的兒子五歲的時候下落不明。有人坐在輪椅上周遊各地,勸人不要喝了酒開車,二十年如一日,為什麼?因為他自己就是出了車禍弄成殘廢的。他的感情意志在這裡找到出口,而痛苦往往因為沒有出口。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一日,美國肯塔基州一所高中舉行晨禱,十四歲的學生卡尼爾掏出槍來,向同學們射擊,他連開十一槍,打死三人,打傷五人。發生了這等事,學校照例要請牧師參加善後工作,有人問上帝何以使這樣的事發生,牧師說,上帝並未參與這個事件,丹尼爾帶槍、開槍,與上帝無關。那麼上帝在幹什麼呢?牧師說,上帝在慘案發生以後陪伴傷者、救贖死者的靈魂。這個答案比較好,不過,恕我坦白,這不像是基督教的答案,倒像是佛教的答案。
由此想到,上帝不參與,和上帝不能變更,恐怕是一件事情吧。只是傳統主流的神學一向堅持上帝全能,牧師不能公然挑戰,換了個比較模糊的說詞。倘若也承認上帝有所不能,受苦的問題就容易面對了,可是此舉勢必引發傳統神學的重新建構,誰也擔當不起。
這不正是我們讀小說看電影的發現?這不正是我們寫小說編劇本的訣竅?在作品裡面,人物依自己的意志而行動,不是作家的傀儡;激發他的意志的,是另一人物的行動。情節在刺|激反應中發展,「此生故彼生,此起故彼起。」作家亦行其所不得不行,止其所不得不止。當然,作家可以安排救贖,我們可以把作家比喻成佛,把作品中的人物比喻成他眼底的眾生。
我說過一個笑話。我勸研究莎劇的專家,寫一篇〈莎士比亞與佛法〉。莎翁曾否接觸佛教,不得而知,但觀他的名作,哈姆雷特為甚麼弄成這樣,李爾王為甚麼弄成那樣,都和佛家的解釋符合。其實莎翁不必知佛,他和釋迦都可以直接面對人生。古希臘的悲劇和神話,總算和佛沒有瓜葛了吧,怎麼好像也在印證佛法?原因應該是,他們對人生的解釋相同,三者的關係一如上述的正三角形。
包括基督徒在m.hetubook.com.com内,上帝並未保證世人一定幸福快樂。真正的基督徒也會受苦,他在自己痛苦時想到世上別人的痛苦,由別人的痛苦想到上帝的痛苦,他分擔上帝的痛苦而脫出自己的痛苦。
這個辦法和前面三個辦法不同,值得注意的是,它和第一個辦法相反,效果反而更好。把別人弄得很痛苦,也許暫時出口氣,有突出重圍的快|感,可是會產生反彈,痛苦原封送回,或者還加上利息。美國開發西部的時候流行一句話:「凡槍聲都響兩次。」那時西部人人帶槍,你朝人開一槍,人家也一定朝你開一槍。第二槍不知什麼時候響,也許在當時,也許在十年以後,賬欠在那裡,你天天戰戰兢兢等討債的人上門,滋味不好受。
山東省西南部有個地方叫驛城,歸棗莊管轄。抗戰發生時,它是個縣治,津浦鐵路有條支線,到擇縣為止。
美國肯塔基州的那位牧師,(可惜我查不到他的姓名。)認為世上有許多事情上帝並未參與,使我沉吟至今。尼尼微城的郊外長出一棵蓖麻,為先知約拿遮蔭,第二天,這棵蓖麻又枯槁了,上帝自始至終「參與」其事。紐約有一華人,嫌門前安全島上一棵大樹妨礙風水,不顧禁令,悄悄的把它砍掉,出面干涉的就不是上帝,而是公園局了。「連你們的頭髮、上帝也數過了」,這話我相信,我的頭髮今天白了幾根、明天掉了幾根,難道也由天使登記在卷?
在佛家看來,人生由無數因果聚成,依時間而延續的因果,是一條縱線,在空間中分布的因果,是一條橫線,縱橫交叉之處就是人的「當下」。人有私心,行為難免損人利己,因果循環是一個相互傷害的過程,所以說人生是一個苦海。
捨己誠然很難,但是常常不得不捨。可以說,我們每天都有捨己的經驗,所謂「不如意事常八九」,而「拂意事來,處之以淡」,已經透露了「捨」的玄機。月月捨,年年捨,活到最後,大割大捨。想想看,人生的痛苦,有多少來自不能捨、捨不得?又有多少來自捨了以後不甘心、不罷休?在「無力回天」、「極人間無可如何之遇」以後,又生出多少恨、多少悔、多少「咄咄書空」?即使你能製造三年大旱,也是怨毒攻心,這裡頭何嘗有真樂?
例如,給別人製造痛苦。從前,在「封建社會」,師傅總是虐待學徒,婆婆總是虐待媳婦,因為師傅、婆婆當年也是學徒、媳婦,受過許多折磨,內心有許多傷痛,他醫治自己的藥方,就是對別人如法炮製。別說現代社會如何進步,美國大學裡的指導教授,也有人會刁難研究生,壓搾學生的精神和勞力,甚至掠奪學生的智慧,全是多年媳婦熬成婆的翻版。
例如,麻醉自己,不再覺得痛苦。常見的行為是酗酒,沉醉並不能使人快樂,它使人喪失痛苦的感覺,對某些人來說,老人患痴呆症很幸福,因為他不再覺得痛苦了。
依常情常理,人要在自己心情好的時候才會想到別人,在自己有餘的時候才可能分給別人。怎能放下自己的痛苦悲哀,去彌補別人的hetubook.com.com缺憾?
空難發生後,神父到現場為死者祈禱,新聞記者隨同採訪。記者問神父,上帝何以允許這樣的慘案發生,神父的回答是,上帝給的、上帝隨時可以拿回去。這句話出自〈約伯記〉,外人聽來,這實在是很壞的解釋。
那時武漢會戰已經結束,嶧縣已是日軍的後方,戰場上的燒殺必須告一段落,做些「安民」的工作。檡縣的日軍「司令」立即把犯罪的兵調往他處,親自到牧師家弔唁道歉,指示嶧縣的偽縣長負責籌備隆重的葬禮。在佈置靈堂的時候,牧師,也就是死亡女孩的父親,一面走進走出,忙個不停,一面喃喃自語:主啊!為甚麼會這個樣子呢?主啊!為甚麼會這個樣子呢?
中國人常說「悲天憫人」,從前,我懂得甚麼是憫人,不知何以要悲天。後來我知道了,悲天就是同情老天爺,支持老天爺。老天爺鞭長莫及之處,我們補上,沒有陽光的地方,有燭光。「上帝不能親自照顧每一個人,所以給每個人安排了母親。」這句名言可以延伸:上帝不能親自照顧每一個人,所以在世上安排了基督徒。(佛不能親自照顧每一個人,所以在世上安排了佛子。)
答案是,因為他有宗教情操。這種情操,通常要信仰高級宗教才會發生,這就顯出宗教的價值。所謂宗教情操,簡單的說,是捨己愛人。既然捨己,自己的痛苦又算什麼?「己」是痛苦的載體,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既然「己」不再是生存的最高意義,這意義即歸於「人」。
這是為甚麼?這是因為耶穌必須要受刑、受審、受死,(然後復活),上帝不能變更。
解釋受苦,都會想起舊約的〈約伯記〉。約伯受苦的記述雖然不足三百字,僅占全卷七十五分之一,但情景令人震駭惶惑,盡全文兩萬多字難使人心安理得。我遊走各地,隨堂聽講,幾乎沒有那位傳道人打開這卷聖經,如何藉這卷書宣講上帝旨意,成為一大隱衷。後來我閱覽神學著作,也發現不止一人認為「約伯記並未解決受苦的問題。」大體上,神要試煉信徒,使大家向上向善、作神的兒女;或者受苦是由於罪,尤其是原罪,用這等說法解釋人的小災小難、小失小辱,甚為精當,用來解釋人(尤其是信徒)的大悲劇,大慘變,大隕滅,就好像太小的被單蓋在太大的身體上,不夠全面。
「我為了失去鞋子而哭泣,直到我遇見一個沒有腳的人。」這也是名句,不過要放回極其匱乏的年代中解讀。今天的孩子有好幾雙鞋,再多買一雙新的也很容易,他們不能了解,為何失鞋的傷心,要遇見斷腿才可以紓解。這失鞋人為甚麼不哭了?是幸災樂禍、自滿自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還是處處為沒有腳的人設想,忘了自己腳上沒鞋?三個等級大有分別。至於說,向上帝禱告以後,腳上忽然有了鞋子,那就更等而下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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