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靈的因明
飲一杯招魂酒

象徵派詩人馮乃超寫過一首《酒歌》:
孟樊 (1959-)本名陳俊榮。台灣嘉義人。台灣政治大學政治研究所碩士。曾任《台北評論》主編、《中國時報》副刊編輯、桂冠圖書公司副總編輯,現任報社主筆、時報出版公司主編。著有散文集《飲一杯招魂酒》等書。
在工商社會中,這種沒有靈魂的無心的稻草人尤其多,這些人看起來雖然未必個個面目可憎,生活卻過得很膚淺。因偵辦吳天惠關說案一炮而紅的前新竹地檢處高新武檢察官,在華視記者李艷秋小姐訪問他的時候,自己即舉了個策勵自己的生活小習慣,頗和圖書值得我們借鏡。他說:「每天晚上我將太太、孩子哄上床之後,必定要一個人在樓下獨處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並且須有一杯酒,謂之『招魂』。活在這個現實社會之中,已經魂飛魄散,必須靠著晚上獨對天人之間把『魂』招回來。」其實,高新武每晚飲一杯「招魂酒」,就跟我們遠古時代的曾子老先生一樣,不就是他所謂的「吾日三省吾身」嗎?不過是「省」的內容不同罷了。
怕的是那些失魂落魄的人,把心找回來了,尋得的卻是一個醜陋的靈魂。我們還是要提醒飲招魂酒的人,在招魂的時候,還得注意看看,這個靈魂到底美不美,有沒有越變越醜陋?
問題在:不是每和圖書個人都有靈魂。此話怎麼說呢?人原本都是有靈魂的(不管美或醜、善或惡),但人常受惑與受制於聲色犬馬,爲名爲利爲權爲勢,雖然不盡然全像浮士德博士那樣將他自己的靈魂賣給了魔鬼,靈魂卻因此而放失,久而久之變成唯物論與感官主義者,像「失根的蘭花」,心中缺乏中心信仰,甚至成了無心的稻草人,行屍走肉地拖著臭皮囊汲汲營營,爲外物所苦。
然而,人雖然有靈魂,這靈魂不見得就是純潔的靈魂,靈魂亦有美善者與醜陋者,人在未經過社會化過程的薰陶前,生下來是一張白紙,那時這張白紙可謂是一個「純潔的靈魂」,完全不受污染。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純潔的和_圖_書嬰孩並不具有靈魂,如果不經社會化過程的教育,他(她)同動物一樣,也只是一具肉身而已,傳說中的「狼孩」不就是如此嗎?所以,所謂「靈魂」也者,還是要後天給肉體本身加進內容,才能充實起來的,靈魂在此也就脫離嬰孩的中性意義。
《飲一杯招魂酒》,躍昇文化公司
一九九一年版
銀光的夜色
銀光的愁寂
合照著天涯落魄人
牽他臨終的喘息
(第四段)
青螢的酒精在手
赤熱的哀怨在心頭
我的身心消滅後
榮華的也枯朽
(第六段)
和-圖-書

這首詩中瀰漫的頹廢色彩正好符應了孟樊本文所欲批判的對象。用酒精來招喚自己的靈魂,卻不要忘了反省所招返的究竟是什麼。孟樊在八〇年代末期開始,著力於文化批評和雜感式的小品,他遣詞用句條理分明,文體兼有剛健與溫婉雙格,無論是正面敍理或者反向譏嘲,都有獨特的風格。
而人可貴的便是他那與衆生(動植物、生物)不同的善良靈魂,因著善良的靈魂而散發溫柔的靈光,這可在慈母www.hetubook.com•com襁褓她的稚子上出現,亦可在善心人士慷慨的解囊中看到,更可見之於信徒的祈禱中……。福熙元帥即說:「人類最偉大的武器就是他熊熊燃燒著的人的靈魂」,這指的自然是人的善良靈魂。至於醜陋的靈魂,那只是替人性沾染污點,如果是放僻邪恥無所不爲變成邪惡的靈魂,而墮入撒旦之流的話,那麼套句中國的老話,做人做到這種地步,就是「比禽獸還不如」!
人爲萬物之靈——這是很多人會說的一句話,換另外一種說法即是「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人之所以成爲萬物之靈,以及人和禽獸差異的所在,就在這個「靈」字。更確切地說,這是因爲人有靈魂,因爲駕馭我們人這具臭皮囊的是藏在它內在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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