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見他第二拳又到,暗忖非給他吃大苦頭,當真不知死活,身子一側,金羅漢出拳如風,「砰」的一拳,已然砸在方敏的肩頭之上,但是卻聽得他大叫一聲,左手托住了右臂,「噌噌噌」連退出七八步去,將三副座頭,連桌帶椅,全都撞倒!而他人也終究未能站穩,「咕咚」一聲,坐倒在地!
蔡大雄又是一聲驚呼,奪門而走,走得急了些,連門簾都不及掀開,「嘩啦」一聲,連人帶門簾衝到了街上,一股寒風,立即從門中吹入,將飯店中暖和之氣,一掃而空!
他這一切動作,出手奇快,連坐在金羅漢對面的蔡大強和金羅漢右首的蔡大雄兩人,都未曾察覺。金羅漢剛才吃了啞巴虧,自然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捉弄,身子一彎,剛要坐下,竟然也驚覺起來,轉頭向椅面一看,見並無異狀,才一屁股坐下去!
蔡大風道:「得孔少島主這一句話,我們就放心了!」方敏將蔡大強的屍體,交給了蔡大風,道:「我還要去母親墳上,拜上一拜,咱們後會有期了!」講到一個「了」字,人便直拔而起,倒射而出,在半空中,一個觔斗,便翻出了木柵。蔡大風見了這身輕功,不禁呆了!
卻說方敏出了三強莊,實是想不透「旋風島」三字,為何會在人們的心目中,引起如此可怕的印象,莫非是為了那單窮當年害人太多之故?
方敏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也未曾在意,金羅漢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哪裡敢再動手?退出五步,手指方敏罵道:「小畜牲,你是何人門下?叫什麼名蘆?」分明連人家本身都打不過,還要問人家門派,像是好去尋人家師父算賬以的,煞是好笑。
方敏道:「不錯,那三枚三稜釘,就是他射來的,手法之快,用勁之巧,不是高手,曷克臻此!」蔡大強見六年前的一個小孩,如今已然成了一個挺拔俊朗的年輕人,心中實是高興,但是想起那柄武林中人,聞名喪膽的七孔刀,竟會在他的手中,心內總是覺得有一層隔膜,不能和他做過分的親近。
那小個子身子一縱,便躍了下來,向前走了一步。方敏留心觀看,只見他不但一步跨出,只有一個極淺的腳印,而且躍下來落地之處,也只有淺淺的一個腳印,可知他輕功之佳,實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一凜,不敢大意,後退數步,那小個子道:「怎麼無怨無仇?今日下午,你我之間,便已結下樑子了!」
此時,金羅漢一拳直搗,方敏以逸待勞,點這兩個穴道,卻是再好沒有,金羅漢雖然見他筷子分了開來,但哪裡將方敏放在心上,一拳去勢,絲毫不減,方敏等他拳頭堪堪要打到筷子上時,手向前略伸,那兩支毛竹筷子,經他內力貫足了,不亞鋼條,直點了上去,金羅漢只覺得突然之間,手指一麻,整條手臂上的力道,俱都消失。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暗忖自己這一招「撞鐘三響」,曾將一堵牆,硬生生打倒,如何卻會連拳頭都未推到他的身上,便會軟了下來,莫非這小子會妖法不成?
因為剛才金羅漢一坐下去,大叫一聲,身子整個地陷在椅子中的時候,那邊六個人,雖是人人都抬起頭來看,但其餘五人,只是臉上驚異,只有那小個子,抬起頭來之後,還向方敏看了一眼。
方敏在一旁看得暗皺眉頭,心想這金羅漢也真是凶得可以,當著那麼多人,便要發惡,正想略微出手懲戒,忽然見一點黑星,無聲無息,電也似疾地在面前一閃而過,真是又快又不動聲色,除了自己以外,可以說沒有一個人注意,那點黑星,飛到蔡大強的桌上,便突然停住,停住的地方,剛好是在金羅漢一掌拍下去之處。
方敏答應一聲,飛身而下,仍將蔡大強的屍首,抱在懷中,正欲講話,忽然聽得背後「嗖」的一聲響,方敏反手便抓,竟抓了一枝亮晃晃的長矛在手!方敏不由得大怒,道:「蔡大風,原來你是誘我下來,是想害我?」
方敏見他生得甚是清秀,年紀也不過二十上下,一雙大眼睛,像是會講話一樣,在方敏身上轉了一轉,而且他抬起頭來,看上一眼便立即又低頭去吃麵了,方敏已知那發三稜釘的,九成便是此人,暗忖他年紀和自己差不許多,武功也好,有機會倒要和他相識,多一個朋友,也是好的。
金羅漢一聽,濃眉軒動,怒道:「蔡大強,你放明白些,洒家既看中了,你想不拿出來,也是不行!」說到一個「行」字,蒲扇也似的大手,便疾向桌面,用力一掌,拍了下去!
他所坐的桌子,正在金羅漢的旁邊,
和圖書與他不過相距四五尺,一見金羅漢即要坐下,便身子一抖,手一拂,將一隻筷子拂到了地上,俯身去撿拾時,力貫掌心,用力在椅子上面,按了一按。
這一按,以他真力之深,已然將那張紅木椅子的椅面,震成了粉末!不過他用的力道,恰到好處,椅子面雖然成了粉末,一碰就掉,但暫時還完好如初。
方敏一呆,暗忖自己以後在江湖上行走,難免有人問自己的姓名,自己叫什麼好呢?倏地想起不少人俱是一見自己這柄七孔刀,便識得自己是旋風備上的人物,何不便指刀為名?「嗖」的一聲,從中掣出那柄七孔刀來,略一擺動,便響起「噓」的一陣厲嘯,道:「大和尚,你認得這柄刀麼?」「叭」句一聲,又將刀重重地擱在桌上,道:「我姓孔,名七刀!」
不一會兒,偌大的飯店之中,已只剩下幾台客人,店小二和掌櫃的全都縮在櫃台內,眼睜睜地望著金羅漢,不知如何是好。
蔡大強心中一愣,苦笑道:「羅漢還開什麼玩笑?」金羅漢「哈」的一聲,道:「洒家何曾開玩笑?六年之前,為了千年雪參和《崑崙聖書》,洒家自然不把那麼一柄小刀放在眼中,如今卻想起另有妙用,蔡朋友,你爽氣些交出來吧!」
方敏見蔡大強突然不動,一推便自倒地,還只當他是突然之間,被人點了穴道,暗忖什麼人出手如此之快,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繞過方桌,走過去俯身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蔡大強在剎那之間,臉上已成了死灰色,伸手一探他鼻息,早已死去。
方敏一笑道:「這便是了,從此以後,不准你再來吵擾蔡大俠,還不快巨?」金羅漢道:「是,洒家走了!」一轉身,便掀開門簾,向外走去。
他右手本是抓了一雙筷子在手,手臂一縮,筷子便已迎住了金羅漢拳頭的來勢,對準了他大拇指上的「小商穴」和小指上的「小衝穴」。這個穴道前者屬「手太陰肺經」,後者屬「手少陰心經」。常言道「十指連心」,自有其理,不過一般人動起手來,手是活動最多的一部分,這兩個穴道,也最難點中,因此很少有人使用。
那聲冷笑,和他在飯店時聽到的三四下冷笑,聲音一模一樣,方敏心中一動,疾回頭看時,只見身後一棵榆樹的橫枝之上,坐著那個小個子年輕人,雙腳懸空搖擺,甚是逍遙。
方敏心中一愣,道:「笑話,我與你無怨無仇,何必和你動手?」
一見方敏回過頭來,再是一聲冷笑,冷冷地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姓孔的了,果然便是那個姓方的孩子,好沒出息,白枉了你媽的一番苦心!」
方敏在他拳頭打上來之時,一股極為陰柔的真力,便凝聚在肩頭之上,!金羅漢打了上去,如中敗絮,他倒也識貨,知道對方年紀雖輕,但內功之高,已到了一流高手境地,連忙想縮手時,方敏肩頭上,一股極為陰柔的力道,已然彈出,將金羅漢那一拳之力,全都震了回去,金羅漢收勢不迭,等於用力一拳,打在自己的肩上,哪能不踉蹌跌退?
蔡大強心中也正在疑惑,那枚三稜釘是誰所放,猛地聽得金羅漢一聲大叫,人突然不見,站起身來一看,只見他身子套在椅子框中,狼狽已極,忍不住笑了出來!金羅漢大怒道:「王八羔子,有什麼好笑?」用力一掙,將那張椅子,震成了數塊,人方得脫身而出!蔡大強也面色一沉,道:「金羅漢,你口中乾淨些,別像剛吃了一攤狗屎,一開口便臭烘烘的!」
不一會兒,便已來到了他母親的墳頭之上,只見墳上並無積雪,還加著新土,可知是蔡大強仍時時照料,心中又是一陣難過,在墳前跪了下來,只見墳前掛著一塊石碑,光光滑滑,卻是一個字也沒有,方敏一時心中難過,「刷」的拔出七孔刀,對著石碑,呆了一會兒,舉起刀來,「錚錚」兩聲,已在石碑之上,刻了一個「先」字,接著,又刻了「母方」兩字,剛想再刻「太夫人之墓」幾個字時,突然聽得身後有人,「嘿」的一聲冷笑。
方敏驚道:「奇了,這算什麼話?」那小個子一翻眼,道:「我在飯店之中,看中了那胖大和尚正要好好地懲戒他一番,你如何橫來生事,搶了我的肥羊去?」方敏訝道:「聽尊駕此言,也是行俠仗義之士,金羅漢這等武林敗類,人人得而除之,誰出手都是一樣,說什麼搶不搶的?」
六年前,蔡大強對他的好處,他是怎麼都不會忘記的,他心中時時地想著:世上對自己最好的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當然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只惜父親的名字叫什麼,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現在在哪裡,自己也莫名其妙。那一點,那個紅掌祖師的徒弟,其醜無比的女子,或者是知道的,只惜沒有機會向她詢問。
方敏見他簡直一點理都不講,只是存心和自己過不去,日間在飯店之中,因他發三稜釘戲弄金羅漢,而發的那一點好感,不由得一丟而光,怒道:「原來行俠仗義,也有配與不配,若是天下行俠之任,全都落在尊駕肩上,旁人一點不配的話,只怕尊駕也未必做得了那麼多,當真可笑已極!」那小個子面上變色,叱道:「你廢話什麼?敢不敢和我動手?」
方敏心中一怔,暗忖這絕不是自己耳力特佳,而是那發出一聲冷笑之人,功力甚高所致,聽來是女子口音,莫非正是那個醜女子到了?抬頭循聲一看,人頭擠擁,也根本辨不出那一聲冷笑,是何人所發,也就放過不提,倒眼看時,金羅漢已大模大樣地在上首坐了,道:「蔡朋友,洒家約你來此,別無所求,那柄崑崙至寶,寒玉匕首,不知你帶來了沒有?」
方敏一愣,又問道:「蔡大俠,你說我拜在什麼人的門下?」蔡大強和蔡大雄兩人對望一眼,蔡大雄向他大哥使了一個眼色,低聲道:「大哥,別再講了,咱們走吧!」蔡大強卻道:「不行,有什麼禍事,便由我來承擔好了,我心中該說的話,不說出來,豈能愁得住!」
那小個子「嘿」的一笑,道:「你媽死前,想你做一個光明正大的好人,怎知你卻如此不堪!」方敏怒道:「我與尊駕素不相識,為何出口傷人?」那小個子道:「閒話少說!你敢和我動手打一場麼?」
方敏這一下心中的震動,當真是非同小可,他自從離開旋風島以來,所遇到的,如那醜女子、紅掌祖師、白骨神君等人,已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卻沒有一個能在他面前將人害死,而令他毫無所覺的!
蔡大風雖然大著膽子上來和方敏答話,但心中也是害怕,如今聽得他言語間極有禮數,將心放了一半,道:「少島主,大哥是誰害死的,你究竟知不知道?」方敏道:「蔡二俠,我確是不知,但我一定要查明此事,你們放心好了!」
方敏心中大異,從木柵縫中張望進去時,只見家家全無燈火,暗叫奇了,莫非那醜女子雖未將三強莊燒成白地,但是卻真的將三強莊人,全都殺盡了不成?但繼而一想,又覺絕無此理,便又叫道:「快開莊門!」
除了溫婆婆,自己心目中的親人,便是蔡大強了!如今,蔡大強卻死得這樣不明不白,他心中的悲痛,自然不是言語所能形容,胸中憤悶無比,抱住了蔡大強的屍身,倏地仰天悲嘯起來。
方敏也不知他為何這樣稱呼自己,道:「不錯是我,蔡大俠的屍體在此。」蔡大風在木屋中一躍而下,落在地上,仰著頭道:「孔少島主請下木柵來,恕在下本領低微,不能在木柵上與孔少島主對話!」
一掌拍下,非但沒有「蓬」的一聲,反倒聽得他一聲大叫,突然跳了起來,將他所坐的那張椅子,跌了出去,「乒乓」連聲,碎成片片。
方敏見他們兩人如此說法,蔡大強甚至講出「有什麼禍事,由我承擔」的話來,倒像自己是什麼窮凶極惡之人,和自己講話,也得戰戰兢兢,講錯了一個字,自己便會殺人一般,忙道:「蔡大俠說得不錯,但說無妨,哪會有什麼禍事?」
蔡大強見他發怒,已有準備,一手已握住了鎖子鏈,但是見他突然跳了起來,像是吃了大虧,不由得愕然,只見他攤開手來,掌心之上,一枚三稜釘,一面扁平,鋒稜處已有兩分刺在他手心之上!
但他講話未畢,心中已是愕然,那年輕人竟然沒有被他一掌擊倒,原來方敏知道他一掌要按了下來,想試一試他的功力如何,真氣早已凝在右肩之上!
這幾句話,方敏道來,異常真摯,蔡大強心中頗受感動,再加他是豪爽成性之人,心中藏不住話,便道:「孔老弟莫見怪,似你這般人才,實不應拜在旋風島那老妖婆門下!」
方敏一來到三強莊旁,見到那老高的木柵,心中又是一陣感觸,只見莊門緊閉,舉手拍了幾下,並無人答應,便縱聲叫道:「開莊門!我送你們莊主的屍體來了!」連叫兩遍,皆無人答應。
方敏這一嘯,足足晡了半個時辰,方才戛然而止,但餘音尚在空中,搖曳不絕,方敏抱了蔡大強的屍體,展開輕功,直向三強莊中馳去!
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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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抬頭看時,見掌櫃的和店小二也已走得不知去向,便將蔡大強的屍體抱了走來,仔細在飯店中看了一看,實在是看不到什麼!但是他卻發現屋面上,有極小的一個洞,陽光射人,異常刺目,方敏走出了店外,但屋面上也未見有人。
金羅漢罵了一陣,未有人搭他的腔,自己也覺得無甚味道,將那枚三稜釘拔了下來,向上一揮,「嗤」的一聲,直釘入大梁之中,扯過一張椅子,氣呼呼地要坐了下去,方敏見他剛才罵得實在惡毒,像是將所有在這兒吃飯的人,都罵進在內,心中有氣,一見他要坐下,也想開他一個玩笑。
蔡大強道:「孔老弟,我說你這樣的人才,實在不應該和旋風島上那魔一」才講到此處,還正在做做手勢,突然停止不動,像是在剎那之間,僵了一般。蔡大雄面如土色,大驚躍叫道:「大哥!」伸手一推,蔡大強竟然應手而倒!
金羅漢口中被一大塊肥肉塞住,咽也不好,吐也不好,用力一合口,滿口月巴油,又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流得他整個下巴,油光水亮,狼狽之極,好不容易,才將肥肉嚥了下去,怪吼一聲,罵道:「好小畜牲!膽敢戲弄你家佛爺!」五指楂拳,「砰」的一拳,隔桌打到!拳風到處,桌上杯碗筷碟,乒乓乒乓,全都掃落地上,打成稀爛!金羅漢早年曾在五台賣藝,五台派僧人,在武林中聲名雖不很好,但是武功卻是正式佛門功夫,一套外家羅漢拳,更具降龍伏虎,無上威力,金羅漢離開了五台,這套羅漢拳法,卻是一點也未曾擱下,那一拳喚著「撞鐘三響」,一拳未曾打出之時,便伸縮兩下,到第三下才向對方直送出去。
下面「命啦」兩字,尚未出口,方敏手臂一抖,那支尖矛,便電射而出!蔡大風大驚道:「孔少島主,手下留情!」話未講完,「叭」的一聲,那支尖矛,已然釘在木屋之上,長桿晃動不已,蔡大雄只覺隨著長矛,一股勁風,逼得自己連氣都透不過來,急忙想縮頭進去時頭頂竟一陣劇痛,睜眼一看,那長矛的矛桿,就在自己的頭頂之上,自己之所以不能縮進頭去,是因為那支長矛,剛好在頭皮上擦過,將頭髮一起釘在木上!
此時,他內力何等深湛,再加心中悲憤已極,這一陣長晡,當真是風雲變色,鎮上行人,紛紛躲避,店舖盡皆上了門板,片刻之間,一個人來人往,極為熱鬧的鎮市,竟成了靜寂的死鎮!
不會的,大約指的是惡夜叉,一刀斷五嶽單窮!
蔡大強心知他這人雖是行事兇惡,但為人卻是憨直之人,不會亂說謊話,便道:「不瞞羅漢說,那柄寒玉匕,前天晚上,放在枕頭底下,第二天醒來,便不翼而飛,一點兒痕跡也沒有!」
除了父母以外,自己最親近的,當然是旋風島上的婆婆一想到這裡,他不禁暗暗問自己:蔡大強所說,什麼旋風島上的老妖婆,難道是指溫婆婆?
蔡大風道:「只怕如你所說,連金羅漢這樣的人物,也吃了這樣的大虧,這一座木柵,也根本攔他不住!我要你開莊門了!」蔡大雄怒道:「不行!二哥,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命哩!」
蔡大風也大怒道:「為什麼不行,他越是壞人,我越是要開莊門,總不成讓大哥的屍首,落在他的手中!」方敏聽到此處,不禁欽佩蔡大風之為人,緩退丈許,抬頭看時,只見那木柵高不過兩丈,而蔡大雄竟要借這樣的木柵來攔住自己,當真是井底之龜!大叫一聲,道:「不必爭了,開不開莊門我一樣進來!」一提真氣,足尖點處,人已直躥了上去!那木柵全是一根一根紅松木排在一起而成的,松木頂上削得極為尖銳,方敏一足懸空,一足立在木尖之上,向前看時,只見木柵上,搭有不少木屋,每一間木屋中,均露出刀槍劍矛來,看看總有百餘人,方敏那將這種情形放在心上,「哈哈」一聲大笑,說道:「蔡大風過來說話!」一言甫畢,正中一間木屋中,一個人便鑽了出來,道:「可是孔少島主麼?」
方敏一怔,暗想這是什麼話?莫非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為什麼自己會枉費了媽的一番心思?便問道:「尊駕此言何意?」
蔡大雄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孔……孔……」的「孔」了半天,講不出話來。方敏一聲長笑道:「蔡大雄!看在你大哥面上,饒你一條狗命!」一轉身,道:「蔡二俠,剛才言語間多有得罪,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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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個子冷笑一聲,:「就是不行,你在飯店中此舉,分明是向我逞能,我卻不服氣,非要和你動手不可!再說,你這種人,配什麼行俠,談什麼似!」
那金羅漢有心施威,一掌下拍,如何迅速,但那點黑星,卻能在他一掌尚未拍下之時,便落在他手掌將要拍下去的地方,出手之快,可想而知,方敏剛只看清,那像是一枚釘子,釘尖向上,金羅漢一掌,已然拍了下來!
方敏心知那將三稜釘彈出之人,一定還在這幾台人中間,用心看去,那冷笑聲傳來的西北角上,還有六個人,一個人在最遠,身材甚是瘦削,連皮帽子都未曾除下,正低著頭,呼嚕呼嚕地在吃一碗大肉湯麵,像是剛坐下不久,吃了便走的模樣。
另外五個人分坐兩桌,一桌上是兩個富家公子模樣的人,擺了一台子的菜,其中一個偶爾抬起頭來,向金羅漢望上一眼,另一個則低聲在說些什麼。再一桌的三個大漢,俱都四十上下年紀,手指上黑毛滲滲,看情形外門功夫,頗具根底。
話剛講完,只聽得桌椅推動之聲,飯店中尚剩的十幾個人,紛紛站了起長,只剩那個小個子,還坐在那裡,不過臉上也帶著幾分驚異之色,其餘眾人,俱是一下子便臉色煞白,金羅漢則更是面如土色,面上表情,像是看見廠最恐怖的東西一般,他只是一時興起,便指刀為名,絕想不到那柄刀掣出匕後,會有這樣緊張的局面出現。方敏心中大是驚異,又補了一句,道:「大扣尚,你怎麼啦?是不是不認得這柄刀?」
方敏見他呆立不動,笑道:「大和尚果然手下留情,多謝多謝!」金羅漢重又大怒罵道:「畜牲妖怪,不給你看點厲害,也不知佛爺的本領,看你是什麼東西變的!」他心中一想到方敏會妖術,便立即破口罵他是妖怪,此人之鹵莽,可想而知。
方敏等金羅漢的手按到了自己肩頭時,又向上略略一聳,覺出金羅漢壓下來的那一掌力量甚大,這一聳,竟未能將他的手震了開來,暗忖這和尚倒還有點名堂,趁勢向後一仰,像是吃不住他這一壓之力似的,筷子卻夾了一大塊肥肉,手臂一抬,金羅漢正要開口大罵,猛覺一股熱氣,帶著一陣肉香迎面而來,知道不妙,一聲「混蛋」尚未罵出,口才一張,那塊肥肉便已直塞他的口中!而方敏則立即站起,埋怨道:「大和尚,你嘰嘰哇哇地吵也罷了,為何前來擾我?看,一塊到口的肥肉,卻被你吃了下去!」一面說,一面還頓足不已,說到一半時,又聽到西北角上,傳來「嘿」的一聲冷笑,方敏只是心中一怔,並沒有加以理會。
蔡大風面色一變,道:「孔少島主,你當蔡某人是何等樣人?」抬頭大叱道:「誰在障中放冷箭,還不現身?」只見木屋中探出一個人頭來,正是蔡大雄,叫道:「是我,老二,你不要命,我們還要」
方敏暗忖,不管是宇內四邪也好,宇內小四邪也好,看來這些邪派人物,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江湖上如此不寧,六年前自己母子兩人,逃得如此狼狽,結果母親還是不免受傷死去,當時雖然不知道追自己的是哪些人物,只知在母親背上,揮了一鞭的那人,是崆峒派一個姓關的,待將《崑崙聖書》送給溫婆婆後,此偽非報不可。那金羅漢、芙蓉尼、曹不仁、崔奇等人,自己一到三強莊,他們第二天便接踵而至,可知當時隨後追逐自己母子兩人的,也有他在內,如今又號稱付麼「小四邪」,不如趁機給他點苦頭吃吃,一見他醋缽大小也似的拳頭,直搗而至,竟不退避,手臂一縮,叫道:「大和尚,你出家人怎麼動手打人啊!」
三人坐了下來,談不上幾句,方敏已然發現這一點,問道:「蔡大俠,我六年前蒙你救了一命,又蒙你葬了我媽,我心頭實是感激,你不妨當我子侄,為何像是對外人一樣?願聞其詳!」
方敏暗忖原來他認不得我了,心中不禁一陣感嘆,收了七孔刀,道:「蔡大俠,我想到三強莊旁,我母親的墳墓,去拜一拜!」
這一下,蔡大強是心中愕然,金羅漢則是怒極,方敏在吵鬧中又聽得「嘿」的一聲冷笑,心中對發那三稜釘之人,欽佩已極,同時也辨出那冷笑聲,和那點黑星,是從同一方向發出,但是向那個方向看去,卻又未見有似會武功的人!
金羅漢站了起來,舉起手掌,又想拍在桌子上,但是只舉到一半,卻不敢拍下去,模樣極是尷尬,吼道:「姓蔡的,這個梁子,咱們算是結上了!」一個轉身,大聲道:「哪一個王八羔和_圖_書
子,暗算你家佛爺,還不給我跳出來,藏頭縮尾,算得哪一號人物?」
他自忖這四個字,是以丹田之氣迫出的,少說也可以傳出七八里開外,全莊中人,照理都應該聽到,但是,卻仍沒有回答,好半晌,正待再叫時,忽聽木柵之上,有人爭論之聲,一個道:「三弟,我就不信咱們六年前有恩於他,他卻會如此忘恩負義!」接著便是蔡大雄的聲言,惶急之極,道:「唉!二哥,他如今已是旋風島上人物,還有什麼話可說,大哥性直,只不過講錯了一句話,便遭了他的毒手,你若是開了莊門,三強莊上千餘口老少,只怕一個不剩,萬不能開莊門的!」方敏心中暗罵混蛋,怎麼將自己講成是這樣的人,還說蔡大強是我害的?正欲開口,又聽得蔡大風道:「三弟,我看未必,他既然害了大哥,何必要將大哥的屍身送來此處?」蔡大雄道:「哼!就是要來此撞開莊門!」
金羅漢剛才還神氣活現,像是要將人吞了下去似的,此時卻像是夾著尾已要逃走的狗一樣,垂頭喪氣,連講話的聲氣也軟了,道:「洒家認得!」
那金羅漢吃了這一虧,如何肯息?口中「烏龜」、「王八」的亂罵,聲如雷鳴,膽小的食客,見他一起身時,便將一張椅子,彈出老遠,成了片片,哪裡還敢久留,紛紛結賬,走了出去。
方敏見他跌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不由得「哈哈」一笑,但是在他的廷聲中,卻又傳來「嘿」的一聲冷笑,方敏急抬頭去看那個小個子時,只見也兩眼也剛好向自己望來,面上略帶慍色,立即轉過頭去!
那金羅漢見自己罵得如此厲害,尚無人搭腔,未免下不了台,凶性大發,一眼瞥見方敏坐在自己鄰桌,還在從從容容地吃東西,心想桌面上那枚三稜釘,突然出現,一定不可能從遠處飛來,說不定便是這小子在搗鬼!他原是個渾人,一想到,便以為自己所想,一定不錯,一口惡氣,全都出在方敏身上,大喝道:「小畜牲,你還吃得下啊!」「叭」的一掌,便向方敏右肩,按了下來。蔡大強一見他動手,忙叫道:「金羅漢,別動手動腳,在這兒傷人,有事找我姓蔡的好了!」
他心中怒氣勃發,這一下坐了下去,用力不由得大了些,就算方敏未在椅上做了手腳,只怕它也禁受不住,更何況椅面早已被方敏內力震碎,一坐下去,覺得股下一軟,已經知道不妙,急要站起身來時,哪裡還來得及?北方椅子,椅面甚大,金羅漢人雖胖得可以,但是也整個身子陷了下去!
其時,日落西方,太陽成了通紅的一個火球,剛好一塊烏雲,在落日附近,晚霞在那塊烏雲上,鑲了一道金邊,郁紅,沉黑、閃金,三種顏色拼在一起,成為一幅無比壯麗,無比悶鬱的景象!就在夕陽光芒的照耀之下,方敏抱著他六年前救命恩人的屍體,向西疾馳而去!太陽一開始下山,天便黑得特別的快,從濱江鎮到三強莊,本來只有三十餘里的路程,但方敏只行到一半,天色便漸漸黑了下來。到三強莊門口時,天色已然全黑,幸而月色甚是皎潔,映著積雪,也顯得異常明亮。
方敏只是低頭吃食,不去理他,兩眼卻覷定了那在西北角盡頭處,大口吃大肉面的那小個子。
就在金羅漢掀起了門簾,向外走出之際,方敏又聽到「嘿」的一聲冷笑!方敏也不去理會它,他已知尚在飯店中的幾個人,全是學武之士,是以爸羅漢發惡之時,才不想離開,但不知為何,一見了這柄七孔刀,便顯得如七惶恐,莫非溫婆婆在武林中的名頭,當真如此之大?抱拳一笑,道:「在下穿是想將這和尚趕走,各位請就座!」西北角上那兩個富家公子,和三個大漢,首先搶了出門,各自在櫃台上扔了一錠銀子算數,其餘各人,也搭訕著紛紛離開。蔡大強和蔡大雄兩人,也想離開,方敏心中更是疑惑,暗忖婆婆句名頭就算大,她人那麼好,那些人又何必如此害怕?忙道:「蔡大俠留步!」蔡大強回過頭來,臉色十分尷尬,道:「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蔡大強一愣,才恍然大悟,道:「啊!原來你就是那個孩子!原來你姓叫七刀!」方敏見他已將自己想起,心中高興,道:「蔡大俠,你果然還喪己得我!」在他講這句話之前,又聽得那小個子發出一聲冷笑,站起身來,向外走去,一摔棉門簾,像是什麼人給了他氣受似的,方敏急問道:「蔡大俠,剛才走出去的那人,你可熟識?」蔡大強搖了搖頭,道:「面善得很,剛才見了孔老弟的七孔刀,唯他未曾起立,大約也頗有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