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嬌軟清脆,正是葉映紅,方敏忙道:「姑娘小心,洞中有人來了!」
葉映紅秀眉一蹙,嘆了一口氣,忽然又面色開朗,道:「方大哥,我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不知以後還能不能記得起,你幫我取一個名字吧,終不成我一輩子無名無姓!」
正在思疑,忽見葉映紅一俯身,在碎石堆中,揀起一柄匕首來,奇道:「咦,這兒怎麼有一柄匕首?方大哥,看情形倒有點像你所說的崑崙三寶之一的寒玉匕呢,你看可是?」一面說,一面遞了過來。方敏接在手中一看,一點!不差,正是崑崙三寶之一的寒玉匕!由此可知剛才自己不是眼花,而確確實實,是見到了那寒玉匕所發的光華和那一點碧光!龜而且,他也明白,當他第一刀砍出的時候,被對方避了過去,而當第二刀削出之時,對方人已出洞,卻將匕首插在洞壁之上,自己只照那光華發刀,是以才一刀砍到了山壁之上!對方則早已出洞去了。一弄明白這些,方敏更是心中駭然,因為旁的不去說他,對方輕功之好,便是世上罕見,行動快捷,尚在其次,更難得的是一點聲息都沒有!呆了半晌,方敏才道:「不錯,那匕首正是崑崙三寶之一的寒玉匕,不知是誰,看來是特意將這匕首送來的!」
原來就在兩人對望一眼的那一瞬間,羅漢堂門口,已然多了一個人!
方敏一凜,坐了起來,只見朦朧晨曦中,葉映紅在草堆上翻了一個身,又道:「方大哥,要是我……不將寒玉匕還給那葉姑娘,你是幫她,還是幫我?」方敏一怔,剛要回答,只見葉映紅又翻了一個身,面向洞外,星眸緊閉,氣息均勻,分明是在講夢話!方敏見她睡態如此之美,悄悄地站起身來,走近幾步,像觀賞國手的傑作那樣地怔怔望著她,心中暗道:「姑娘,寒玉匕本是人家的,當然要還給人家,但是我卻要和你在一起,而不和任何人在一起!」
方敏一聽那人講話,心中更是大驚,暗忖果然是他們!原來剛才他一踏進寺門,便見三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從偏殿中走了出來,一照面間,方敏雖然未曾看清他們的顏面,但是一看那身形,像是崑崙七子中僅存的三子,因此才趕緊退出,此時再聽出那講話的聲音,正是度天子,已可肯定,不明白三人何以來到此處,知道只要被他們發現,不要說《崑崙聖書》取不到手,就是想離開這筇竹寺,也是大不容易之事!
兩人打探明白,為了避人注意,換了普通人裝束,將兵刃置於衣內,又備了些香燭,也不能施展輕身功夫,出城向西行去。
敢情她也看出了那老僧定非常人,方敏心知久留更是麻煩,忙一點頭,拉著葉映紅的手,悄悄繞過了那老僧,又向前走去,穿過了一個長廊,已隱隱聽得木魚之聲,走進一間極大的偏殿,只見香煙繚繞,不少善男信女,正在頂禮朝拜,只見迎面一個僧人迎了上來,道:「兩位施主是一」葉映紅忙道:「咱們久仰寶剎羅漢堂之名,想前去瞻仰一下。」
兩人上路之後的第三天,已然來到了昆明。那昆明比起貴陽來,又大了不少,而且街上來往行人中,奇裝異服的各種苗人更多,兩人找了一個酒樓,吃了個飽,順便向人打聽筇竹寺的所在。
方敏見自己的心事,被她料中,也就無話可說,剛要收起寒玉匕,葉映紅已道:「方大哥,我沒有兵刃使用,這柄寒玉匕,給了我吧!」
到後來,算來總共遇見了那老僧,有七八次之多,才到了大殿,如來佛像,正中高坐,知客僧便笑道:「兩位施主,大殿到了!」
此時,她心中一動,暗忖不管那羅漢堂准不准人進去,先找到了它們的所在再說。在昆明城中,向人家打聽時,只說大雄寶殿後面,便是天王殿,天王殿後,兩旁便是著名的羅漢堂了。
葉映紅這才知道他是感慨之詞,走近一步,柔聲道:「方大哥,你難過什麼?只要將《崑崙聖書》取到,你還怕不成為一等一的高手麼?況且你年紀還輕,古今往來,哪有年紀輕輕,便成為一代宗匠的呢?」
葉映紅此時也驚問道:「方大哥,洞中真是有人麼?」方敏道:「不錯!」
老僧只是微笑不語。葉映紅拉了拉方敏,道:「咱們轉過身去看看!」剛講完話,便自轉動身子,一轉身之勞,在普通絲毫不會武功的人來說,也是容易之極,何況兩人武功,已近一流高手境地自然更是快疾無倫,但兩人https://m.hetubook•com•com只覺身邊一陣清風,夾著一聲朗朗佛號,疾飄而過,定睛看時,那老僧已然在右面的羅漢堂前,含笑合十,面向兩人望來!
就算那老僧是繞路前來,輕功之佳,也已遠在兩人之上,再加方敏自知擅入人寺院,於理不合,因此才畢恭畢敬,祝告一番。
好久好久,葉映紅才伸手掠了掠頭髮,站了起來,方敏這才感到又已耽擱了不少時間,抱歉地道:「姑娘,我們又該上路了!」
方敏想起在旋風島上,身受重傷的溫婆婆,心中一動,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兩人一面說,一面已然穿過了天王殿,穿出天王殿一看,只見老大一塊用青石板鋪出的空地,兩旁各有三棵粗可合抱的大樹,枝葉婆娑,將空地遮了一半去,陽光透過了樹葉,照在那青石板上,成了一個個的圓點。
看官,須知方敏並不是膽小之人,但是那點碧光,實在太幽秘而不可思議了,一看到,便令人覺得不寒而慄!
兩面羅漢堂相隔,少說也有三四丈遠近,也就是說,這老僧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越過了三四丈遠近的空間!
方敏笑道:「你心急什麼,不等你將自己的身世來歷弄清,怎麼可以亂叫?」葉映紅嘆了一口氣,道:「那我就做個無名無姓的人罷!」方敏心中也著實替她感嘆,但此時非人力之所能為,在古墓中發現她的時候,還有號稱「老少神醫」的北天山馬算子在場,也是束手無策,何況別人!便不再提起,唯恐她傷心。
自然一點便中,方敏跟著趕過,一把抱起了那小沙彌,低聲道:「小師父,咱們有要緊事來此,和貴寺絕無損害,暫且點了你的穴道,事出不得已,日後定有補報,尚祈勿怪!」
葉映紅點了點頭。兩人同時發動,足尖一點,一口真氣提起,凌空拔起兩丈高下,一側身,便又悄沒聲地落到了圍牆之中,才一落地,便聽得「啊」的一聲,定嗉一看,敢情一個小沙彌,看見兩人突然自天而降,驚得呆了,瞪著雙眼,滿面懼色地望著他們,葉映紅知道了方敏的身世之後,自然明白崑崙派長老對他的仇恨,唯恐小沙彌將寺外的人驚動,不假思索,一步跨向前去,伸指便點那小沙彌的「肩井穴」。
兩人一起出了山洞,找了條小溪,洗了洗臉,又一起上路,方敏對於昨晚上的事,仍耿耿於懷,一想到那點碧光,便覺得背脊發涼。
但幸而方敏的母親生前,還留給了方敏四句詩,其中第三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句,乃是「羅漢只手擎蒼穹」,此時方敏雖然還未能明白那句話的真正含意,但是和羅漢堂有關,已然毫無疑問,範圍便小了許多。葉映紅見那老僧仍是坐著一動也不動,只當已然被自己封了穴道,好在下手並不重,就算是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被點中了之後,三個時辰之後,穴道也會自動解開,便不再理會,穿出了那偏殿,又是一個天井,越過天井,仍是一殿,抬頭一看,神龕上供的,也不知是什麼神像,剛想越過算數,兩人突然呆如木雞似地,停在門檻之上,一動也不動。
因為是裝金之日,羅漢堂外,也沒有人,顯得幽靜之極。兩人左右一看,只見兩所宏偉的建築,大門緊閉,裡面傳出「乒乓」之聲,顯然是有人在堂中勞作,葉映紅向方敏一笑,道:「咱們先看左邊的那個。」
那知客僧人,見兩人臉色,沮喪之極,也不明是何道理,只是賠笑,道:「兩位施主若要進香請到正殿去!」方敏心想,神像裝金,在任何寺院之中,均是極為隆重的典禮,殿門緊鎖,任何人不准進內,看來此行已然無望,那裡還有什麼心思去進香?
方敏聽三風子提起了黃山兩字,自然深信自己所想不錯,只聽得老僧又道:「已然許久了!」三風子又問道:「不知老禪師何以忽起清興,重又在江湖上行走?」老僧嘆了一口氣,道:「唉!老僧本已想不再離開始信峰半步,怎奈江湖上生了一件奇事,逼老僧下山一走,三位難道不知麼?」三風子、度天子和摩雲子三人齊聲道:「什麼奇事,可是指敝派突然瓦解一事麼?」
方敏一驚之下,小心翼翼地道:「大師可是怪我們不該擅自行事?」那老僧一言不發。葉映紅一個轉念附耳道:「方大哥,那老僧行雲如此詭異,而且快得莫名其妙,我們不妨轉向右邊那羅漢堂去,看他能不能再攔住我們,旁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不說,看看他那絕頂輕功身法,也是好的!」方敏心想這也是一法,正待轉身,那老僧已然口角帶笑,睜開眼來。
方敏道:「多謝大師領路。」頓了一頓,忍不住問道:「大師,在下有一事相詢,不知該不該言?」知客僧道:「但說無妨。」
方敏聽得葉映紅出聲,心中更是著急,惟恐她受害,暗忖自己何以如出害怕?世上豈真有鬼魅?就算真有鬼魅,又怕他何來?七孔刀猛地一擺,一陣厲晡,時當黑夜,又在一個大石洞之中,刀上所發的厲嘯,聽來格外驚心動魄,一刀削下,他已縱了過去,但只聽得地面上傳來「沙」的一聲,一陣輕風,在身旁掠過,分明自己出手如此快疾的一刀,已被對方避過。
那筇竹寺在昆明城外三十里的玉案山上,是周圍數百里方圓的第一大寺,建於唐朝貞觀年間。更出名的,便是寺中天王殿後面,左右兩殿,各有五百尊羅漢塑像,每一殿六排,每一排三層,分層排列,一千尊羅漢之中,沒有一個是神態面目相同的!那筇竹寺的羅漢堂,在普天下佛寺的羅漢塑像中,僅次於江蘇吳縣保聖寺中的羅漢塑像。
小沙彌早已驚至呆了,何況穴道被封,既不能彈動,又不能出聲,雖然聽到了方敏的一番話,也無法作若何表示。方敏將他一抱抱到一隻石頭香爐旁邊,才放了下來,看看那小沙彌像是攀住了香爐,在收拾爐灰一樣。兩人將小沙彌處置完妥,再打量時,只見身在偏殿的一角之外,甚是冷清,地上青磚縫中,野草茁生。同時聽得圍牆之外,崑崙三子互相問答之聲,忙掠起身形,向殿中竄去,進了殿中,只見神龕之中,一尊佛像,香煙繚繞,一隻蒲團之上,一個僧人,正在雙手合十,兩眼微閉地打坐葉映紅一見有人,又疾伸雙指,點了上去,一點點個正著,但手指上的感覺,如中敗木。心中一驚,「咦」了一聲,道:「方大哥,這個僧人難道是塑像?」方敏聽得她如此說法,也是一怔,定睛一看,那僧人年紀已然甚大,兩道長眉,根根如同銀針也似,坐在蒲團之上,神態安詳,分明是個生人,忙道:「你此言何意?」葉映紅此時已然退開一步,也已經看出那僧人並非塑像,心中駭然,道:「剛才我一指點了上去,如中毀木,不知他穴道被封了沒有?」
那保聖寺中的塑像,是出於我國著名的唐朝大塑雕家楊惠之之手。那楊惠之早年和畫聖吳道子同師學畫,兩人藝成之後,楊惠之不屑和吳道子爭名,又轉而學塑像,結果兩人皆成天下第一,這原是我國藝壇上的千秋佳話。筇竹寺的羅漢既然如此有名,自然一問之下,人人皆知,出城二十餘里便是。
此時,兩人所在,乃是寺中的後院,僧人一向少至,因此陰沉清靜無比,那老僧又在這殿中出現,事情本就怪得可以,再加上周圍的氣氛,便是令人心驚,兩人對望一眼,葉映紅奪前一步,雙指倏地伸出,可要向他肩頭點去,但是在手指離老僧肩頭,不過兩寸許時,又突然縮了回來。方敏見葉映紅又出手去點,正要阻止,見她已將手縮回,心中暗叫一聲:「好!」踏前一步,行了一禮,低聲道:「晚輩等不知大師在此靜修,適才冒犯,尚祈勿怪,後輩等此來,與貴寺絕無損害,大師明鑒!」他自然是已經看出了那老僧不是普通人物,所以才如此說法。試想,他們兩人的身法如何快疾,但當他們剛才離開那偏殿時,那老僧還像一段木頭也似的在偏殿中打坐,但是當他們來到此地之後,那老僧卻已然又在此地了。
方敏茫然不知所對,道:「此處也不是久留之所,咱們快到羅漢堂去看看吧!」
方敏暗忖,難道寒玉匕的光華,和那一點令人一望便覺毛骨悚然的碧光那只不可捉摸的眼睛,全是自己眼花?
葉映紅正在猶豫不定,只聽得一個清越無比的聲音,在寺門口道:「咦?剛才一男一女,在寺門口一晃,便沒有了蹤影,莫不是這小子來了,摩雲、三風,咱們分頭去找一找!」
那皮囊上,方敏的母親雖然明言《崑崙聖書》在締竹寺中,但是偌大一座寺院,要去找一部書,真是談何容易,騰能容辱你從容尋找的話,怕一年半載也尋不著,更何況崑崙三子也在此處,而他們若是尋找的話,寺僧也一定會加以干涉!
方敏的眼前,重又浮起了自己在密室中時,所見到的那幽靈似的和*圖*書
眼睛,又十又懼,定了定神,才沉住了聲音喝道:「誰在山洞之中,還不止步,意欲何為?」一言甫畢,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點碧光,閃動了幾下,那點碧光,正是他至今想起仍然心有畬摩的密室幽睛!一時之間,竟然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同時,聽得葉映紅問道:「方大哥,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有人混進山洞中來了麼?」
方敏乍見尚金花,心中便生出一股不可控制的感情,但那股感情,畢竟是衝動的,幼稚的,因此,當他弄清了尚金花的作為之後,這股感情,便在他心中,漸漸地淡了下去。甚至此時他對於尚金花這一段感情,仿如被風吹散的雲煙,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葉映紅不知他此話的意思,道:「送來的?」方敏苦笑一下,道:「當然是,那人武功之高,遠在你我之上,要傷我們,真是易如反掌,但他卻悄然而去,又將匕首留下,豈不是送匕首來的?」
急切間方敏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左掌當胸,「呼」的一掌推出,以免要害為人所趁,只覺得身後微風倏然,剛待一刀向後砍去時,已聽得身後的人發話道:「方大哥,你幹什麼要刀砍洞壁的呀?」
方敏這一問,也很聰明,他不問「那老僧是誰」,而問「是否主持方丈」,是因為若然問了前者,知客僧便可以完全不答,但問後者,知客僧至少也要回答他是否方丈才是。知客僧見問,道:「不是,那是本寺主持方丈的貴客,連我們也不知他叫什麼名字,只聽得方丈說,他是來自北方,但不知何處。」
而他此時對著葉映紅,心中暗自尋思的時候,那感情便不是衝動,而是異常穩定的了!
方敏看知客僧的情形,不類說謊,只得心中存著納悶,兩人信步向大殿走去。等到知客僧離開之後,才從後門穿出,過了一處天井,便見一殿,大小不亞於大雄寶殿,殿上匾額,正是「天王殿」三字。
四面一看,雖然有些地方可以躲避,但如果三人在寺外來回巡弋的話,則可能永遠進不了寺去,不如行險著,倒還可以有希望將《崑崙聖書》取到手中。抬頭一看,圍牆並不甚高,便低聲道:「姑娘,那三人便是我和你說的崑崙派中長老,若是給他們發現,麻煩多著哩,咱們從圍牆中跳進去吧!」
這份輕功之高,當真是不可想像,方敏一呆之後,心中即想起佛門三大高手的名頭來。
葉映紅笑道:「山洞之中,除了你我兩人之外,並無第三者。」
那一刀砍到一半,仍未見那團光華移動,刀去如風,如何快疾!
方敏只覺得無話可答,而葉映紅卻在一點也未能領會之際,將佛理深奧的話,當作不近情理,淺薄可笑!佛教的淵源流長,至理萬千,普通人對之一竅不通,便譏之為「不近情理」,但有悟性的人,往往能從一句極為普通的話中,領悟佛學至理,佛學史上,便不明這種的實例,因與本書無涉,亦不例舉了。當下葉映紅一笑說道:「我就不信,難道我一轉向右面的羅漢堂門,你也能在門前出現麼?」
方敏和葉映紅兩人,真是越走越驚,原來不論是大小殿,只要是有僧人打坐的蒲團,也必然有那個入定的老僧!不問可知,那老僧是衝著他們兩人而來,監視他們的行動的!
知客僧自然答應,道:「兩位請跟小僧行來!」一個轉身,向前走去,一路上穿廊過殿,曲曲折折,走了不少的路。
方敏來到此處,嘆了一口氣,道:「當真是不巧已極,好不容易來到了,卻進不了羅漢堂!」葉映紅見他心地如此踏實,不禁好笑,道:「方大哥,羅漢堂不能進去,乃是知客僧說的,你怎麼便相信了?我們不能另走別路進去的麼?」
方敏想起自從離開旋風島以來,一路南下,也不知受了多少波折,才到了雲南,眼看可將《崑崙聖書》取到,若是歸途沒有什麼事,尚可如期趕迴旋風島上!心情極是激動,不消兩個時辰,已然走到,只見那玉案山峰巒秀麗,泉水特多,「叮咚」之聲不絕,清脆悅耳,沿途蒼松翠竹,更顯得如同仙境一般,煩躁之心頓消,兩人循著山徑,不一會兒,在山坳處便現出一抹黃雩牆,行近一看,正是筇竹寺的大門口,那日上香的人並不多,兩人才進了正門,方敏便是一呆,急忙一個轉身,又走了出來。
他長在旋風島上居住,耳力之靈敏,自有其過人之處,一醒來,便感圈那聲音異常刺耳,想是有什麼人以m.hetubook.com.com指甲拚命在抓山洞的洞壁一樣,人當然會做這種傻事,因此方敏立即想到可能是什麼奇禽怪獸,來到了山洞之中,更想到那少女的耳力,怕未必有自己那麼靈敏,她若是受了傷害,還當了得,連忙翻身坐起,但是一坐了起來,便是一呆,只見黑暗之中,有一團異樣貨光華,正在緩緩地向山洞內移動。那一團光華,本身也是暗黑色的,但是甸和原始的黑暗不同,又有一點烏油油的感覺,方敏起先,想不出那光華是竹麼東西所發,繼而,突然有三個字,閃電也似的襲上了他的心頭寒玉匕!只有崑崙三寶之一的寒玉匕首,才會發出這樣的光華來烏油油的,即使在白天看來,也是毫不顯眼,但卻是真正的寶光,在黑暗之中,一樣出它的光芒,只有寒玉匕才是那樣!
那佛門三大高手,乃是峨眉金頂,千芥大師,東海鐵礁島,鐵行頭陀,和黃山始信峰,百丈禪師。前兩個,一是比丘尼,一是頭陀,唯有黃山始信峰的百丈禪師,方是老僧,剛才知客僧曾說老僧來自北方,莫非正是佛門三大高手之一的百丈禪師?
旭日昇起,陽光射入了山洞,照射在葉映紅的臉上,將她擾醒,她睜開眼來,蒙曨地發現一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本能地一怔,但立即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方敏,而且還用那樣深情的眼光望著自己,她心中只感到一陣歡樂,便笑了出來,笑得那樣的甜,那樣的美,以至方敏雖然明知她醒了,不應該再那樣地望著她,但是眼兒卻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方敏一怔,道:「佛門清靜之地,我們肆意騷擾,若是寺僧見怪一」葉映紅忙道:「別說了,佛家講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進羅漢堂去,和溫婆婆的性命大有關係,菩薩知道,也不會怪你的!」
方敏一聽聲音,知道崑崙三子即將進來,面上失色,顧不得再向老僧詢問法名,匆匆行了一禮,低聲道:「後輩失禮!」一拉葉映紅,便向後轉出,轉過了牆角,才聽得老僧朗聲道:「善哉!與知客相持的可是三風子麼?」方敏聽得他只聽聲音,便能叫出武林一流高手的名頭,更深信他便是黃山始信峰的百丈禪師,心中大是憂慮,歎道:「唉!只怕我們總是進不了羅漢堂!」葉映紅也愁眉不展,兩人身子,緊貼在牆上,只聽得三風子道:「咦,老禪師怎麼會在此間?何時下黃山來的?」
方敏見她笑得可愛,心頭煩惱,也消了不少,對望一眼,便向左面的羅漢堂大門走去,怎知一腳才跨出,尚未落地,便已僵在半空,落不下去!
怎知那老僧仍是雙目緊閉,雙掌合十,一理也不理,像是壓根兒未曾聽到方敏的說話一般。葉映紅此時碰了一碰方敏,低聲道:「大師必是怪我們剛才衝撞了他,我們還是快走吧?」
一想到那團光華,一定是寒玉匕首所發,方敏心頭不禁大顫。因為那籌玉匕,最初是崑崙派鎮山三寶之一,後來落到他自己的手中,再後來,便留在塞北三強莊上,以後,又給紅掌祖師之徒,葉映紅偷了出來使用,方敏截幾天在那所紫色大宅時,還曾經見過,但就是在那所紫色神秘巨宅之中失去的,而引起了方敏心頭震動的,正是寒玉匕失去的經過,當時,就是被那不可思議的金毛怪手,抓了過去的!
年輕人的感情,本來就帶著幾分衝動,若不是經過一定的波折,這種衝動的感情,便不容易被穩定下來,而衝動的感情,其結果往往是來得快,走得也而且走得那麼地乾淨,連一點痕跡都不留下來!
那人若是旁人,兩人也不會吃驚到如此程度,而那人卻正是那個老僧,此時仍端坐在蒲團之上,雙目緊閉法相莊嚴,而剛才在門口空空如也,並無一人,兩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原來那神像之下,也有一個老僧在打坐,而那老僧的面目神情,袈裟顏色,甚而打坐用的蒲團,都和剛才所見的那老僧,一模一樣!
一個「錯」字才出口,猛地瞥見寒玉匕那團光華,就在自己身邊,再不怠慢,反手一刀,斜砍而至。
方敏呆了一呆,道:「姑娘,這柄寒玉匕不是我的,我做不得主,但在未見到葉姑娘前,你暫且使用,倒也可以。」
如今,寒玉匕已然來到了山洞之中,莫非那金毛怪手的主人,絲到了洞中!方敏一則心頭大駭,二則立即發現,寒玉匕移動的方向,正是向葉映紅所睡的地方走去,而那抓石壁的聲音,也是在寒玉匕的附近傳出。
方敏心和-圖-書中大疑,左手探人懷中,取出了火折子一晃,火光掩映下,山洞之中,確是除了自己兩個人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而剛才一刀,震動之力如此之大,確是自己一刀砍到了洞壁之上,碎石還落了一地!
兩人一見老僧神情不惡,又將心放下,那老僧笑容極是柔和,向兩人望了一眼,兩人只覺得他眼中似有一股懾人的力量,令得人不由自主,對他肅!然起敬,只聽得他道:「老僧哪有什麼絕頂輕功?只是兩位施主行事有虧,因此心念一動,老僧便出現在兩位施主面前罷了!」講話的聲音,更是柔和動聽已極。方敏心想,溫婆婆的聲音,雖然慈祥柔和已極,但總帶著幾分溺愛偏袒的成分在內,哪像這個老僧這樣,光明正大,一視同仁,毫無偏袒,雖然聽不懂老僧所說話中的禪機,也可知眼前這個老僧是得道高僧,一時間竟不知怎樣回答他才好。葉映紅一樣聽不懂老僧話中隱含責備兩人「心猿意馬」之意,但她悟性,比方敏更差一層。
葉映紅和方敏原是並肩入寺的,見方敏一進寺門,便轉身而出,心中大訝,忙道:「方一」但是只講出了一個「方」字,便被方敏一把拉住了手臂,一齊轉了出去,一退出寺門之外,便立即身形掠起,向旁一竄,轉過了牆角。葉映紅不明究理,道:「什麼事?」方敏又向之一使眼色,不令她出聲。
方敏向身後看了一眼,低聲道:「不知適才我們經過那麼多佛殿時,每次都見到的那位老僧,是不是寶剎的主持!」
他乃是老實人,自然作如此想法,但葉映紅出身邪派,此時雖然記憶喪失,但過去的影響仍在,卻沒有那麼老實。若說葉映紅的本性,倒也不失是一個善良的姑娘,但究竟從小就在紅掌祖師門下,耳濡目染,多少沾上了幾分邪氣,像她在貴陽城中,那所大宅之內,突然以「血手印」功夫,暗算馮瑩一事,正派中人,是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的!
方敏道:「姑娘莫說著玩,當真有人!」葉映紅可是「格格」一笑,道:「剛才你一刀砍在石壁之上,冒出那一大串火花時,我已然看得清清楚楚,山洞之中,除了我們,一個人也沒有!」
方敏在疑惑何以那人竟然不躲避時,「噹」的一聲,刀已然砍在極其堅硬的物事之上。方敏這一刀,足用了九成功力,一與那麼堅硬的物事相觸,將力道震了一半回來,手臂向上直揚而起,胸前門戶大開,人也向後踉跑退出一步。
方敏明知自己如此說法,會令得對方心中不快,但是他為人一板一眼,並不會花言巧語,而討對方的歡喜。葉映紅聽了,心頭果然泛起一陣悵惘之感,默默無言地將寒玉匕接過,轉身走了幾步,才道:「天色還早,再歇一會兒吧!」方敏在她言行之中,更看出了她對自己的情意甚深,連自己這樣說法,她心中都一陣難過!但是他又找不出話來解釋,只得苦笑一下,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回到草堆之上,以臂作枕,一則心緒起伏,二則也要防備那人再來,既睡不著,又不敢睡著,一直到天色微明,剛要朦朧合眼,又聽得葉映紅低聲叫道:「方大哥,方大哥!」
久聞三大高手之中,功力最深的也是百丈禪師,所練金剛不壞,上乘氣功,已到登峰造極的境地,若然是他,則萬萬不能與之抗拒,剛向葉映紅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不要亂說話,要向老僧詢問時,忽然聽得知客僧的聲音道:「三位施主,本寺羅漢堂正在裝金,請勿入內!」接著,便是三風子的聲音道:「我們必不致於騷擾佛門清靜之地,大師可以放心!」
若是從正門走入,自然一找便著,但偏偏在正面處遇著崑崙三子,改從圍牆上跳入,便亂了方向,因此找不著羅漢堂,聽得那知客僧如此說法,忙道:「好啊,相煩領我們到正殿去如何?」
葉映紅只是安靜地睡著,她雖然因為喪失了一切的記憶而煩惱,但此時,她卻有一個接一個甜蜜的夢,在夢境中,在實際上,她都和方敏在一起,只是這一點,已經夠了,已經使她不再回想以前的一切,而感到眼前的日子,無比的幸福,無比的甜蜜!
那僧人笑道:「施主來得不巧了,今天開始,剛好是本寺十年一次,為羅漢堂上神像裝金的日子,要一個月的時間,遊人不能進去,兩位施主莫怪!」方敏聽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中大是焦急,暗忖只當來到了目的地,便沒有問題,怎知無巧之巧,剛好碰上了十年一次的裝金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