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風子頓了一頓,道:「那兩處穴道,連同其餘之處,共是八大奇穴,柯有達摩祖師,當年所留無言坐像,最後一頁之中,才有記載,閣下究是何人!能得此中秘奧,尚請直說!」
鐵行頭陀道:「你可曾看到是誰偷的?」方敏道:「沒有看到,黑暗蒙曨之中,那刀像是自己向屋角轉彎處飛出一樣一」講到此處,腦中又現出失刀時的情景來,心中猛地一動,叫道:「揮雲老怪可在此處?」
剛叫得一聲,突然間人叢中響起一聲尖叫,道:「師父!師父,你怎麼死了?」人隨聲而至,一個美麗已極的年輕姑娘,滿面淒愴,向屋中撲去,不是別人,正是尚金花!只撲到一半,便被鐵行頭陀伸手攔住,道:「尚姑娘,你放心,令師雖死,我們尚在,追兇報仇,全在我們身上!」尚金花兀自掩面嗚咽不已。
那一鞭,看來是打橫揮出,實則內中含有極為厲害的殺著,對方若是不避,當然被軟鞭攔腰纏住,但如果一避,以後的變化,源源而生,一樣難以躲避。此時他揮雲鞭已然斷了一截,不再是四丈七尺,但威力一樣是驚人。眾人見揮雲老怪突然出手,心中盡皆愕然,方敏心中,更為那青年書生擔心,叫道:「朋友當心!」青年書生轉過頭來,向之一笑,態度甚是從容,眼看揮雲鞭厲嘯排空,如電捲至,青年書生突然雙手一探,一把抓住了屈天景和關元化兩人胸前的衣衫,將兩人扯到了自己的身前來。
原來就在那一句話間,他已然看出,屈天景和關元化兩人,並非是不願意講話,而是眼中冒火,青筋暴露,已然被人點了穴道!
此時,他見尚金花一定要誣自己為兇手,反倒不如素未謀面的醉乞向我,心中仍不免陣陣難過,道:「尚姑娘,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血口噴人?」尚金花猛地回頭,罵道:「我怎麼和你無冤無仇?你殺師之仇,不共戴天!」
既是極樂真人如此說法,鐵行頭陀和其他人等,自然也無話可說,只見極樂真人向前跨出了幾步,道:「溫島主請向側讓一讓。」
隨著他雙臂一縮,「轟」的一聲巨響,磚石紛飛,灰塵迷目,那一堵牆,也整個倒了下來。極樂真人哈哈大笑,道:「老鐵好手段,待我也來助你一掌!」抱袖一拂,勁風著地而生,一股其大無比的力道,將所有的煙塵,「呼」的一聲,全都托了半空。立時之間,眾人眼前一清,只見一堆碎磚碎瓦,全都堆在鐵行頭陀身前四五尺之處,而千芥大師所住的那間房子,一堵牆已全被揭去。眾人對於鐵行頭陀功力之深,不由得大是欽佩,但繼而向屋中一望,每一個人,皆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原來一堵牆壁既被揭去,室內的情形,也已一目了然,只見千芥大師伏在桌上,背心上「靈台穴」處,插著一柄黑沉沉、烏油油,隱射寶光的玄鐵七鐵刀,面色如紙,早已氣絕!
方敏道:「婆婆,我那柄七孔刀不見之時,在黑暗中看來,像是自己飛了出去的一般,我想怕是被軟兵刃捲了出去的,但未曾親眼目睹,總是不能亂說。」一言甫畢,只聽得兩人一齊怪晡,大踏步地搶了出來,正是屈天景和關元化兩人,道:「好小子,你想將自己所作的事,賴在西崆峒身上?」
方敏心中,也是大受感動,但他為人正直,卻和溫魂的想法不同,道「婆婆,既然千芥大師死前,曾在桌上留下我的名字,則這樁千古奇冤,孩二也只得承受下來了。婆婆,你不用再維護我了,免得你一世英名,為我受沾污,鐵行前輩,該如何處置,請你示下吧!」鐵行頭陀心中又動了一動,為看方敏的言行,沒有一點,像是作惡之人,倒真是不知怎麼回答他才好正在猶豫,只聽得極樂真人道:「如今他既然極口呼冤,或許其中另有別情亦未可知,我們既不能枉害無辜,令得真兇逍遙自在,也不能不管此事,孩子今晚由我看管,在群雄下山之前,定要將這件事弄清楚!」
溫魂因為已然打定了主意,要護住方敏,因此一個翻身之後,立即身形一閃,攔到了方敏的身前,而鐵行頭陀則既然在桌上所刻的字中,知道了行兇之人,正是方敏,哪裡還肯放鬆,足尖略一沾地,便旋風也似一個轉身,「颼」的向方敏躥來。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動,但因為溫魂和方敏相隔較近,所以先到一步,一見鐵行頭陀來到,毫不猶豫,「刷」的亮出了七孔刀,一招「七星連環」,只見無數柄刀影,交織成了一個嚴密無比的www.hetubook.com.com罩子,將她和方敏兩人,全都罩在其中,同時厲聲喝道:「賊頭陀,我七孔刀上有藍蛛劇毒,勿謂我言之不預!」
雖然,當他明白「好姑娘」便是葉映紅,又因為溫魂的挑唆,令得他以為葉映紅也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心中直到如今,還在難過,但他只有和葉映紅相處的那段日子之中,才真正地領略到「情愛」兩字,是怎麼地一回事,卻是不可否認的。
鐵行頭陀來到千芥大師身旁,再仔細一看,只見千芥大師面容,甚是平靜,那柄玄鐵七孔刀,自她背部,直插而入,正是「靈台穴」的要害,長嘆一聲,正要將刀拔起,百丈禪師忽然道:「佛兄且慢!」
尚金花道:「我太師叔在蛾眉山上,坐關幾達五十年,早年又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因此才不為人知,只要他老人家一到,嘿嘿,只怕便不容得兇手有狡辯的餘地!」因為千芥大師本身,也一向只在峨眉金頂,甚少與武林人物來往,武林中人,對於她師門淵源,一向不甚清楚,因此聽得尚金花說千芥大師尚有一個師叔在人間,竟都深信不疑,唯有溫魂心中一動,暗忖就算如她所說,她太師叔在蛾眉山上,坐關幾達五十年,也不應該一點風聲都不為人知啊!便雙手一張,攔住了尚金花,不讓她下山去,道:「令太師叔法名如何稱呼,可望見告麼?」尚金花一怔,道:「師父從來也沒有和我講起過,我確是不知道,眼下兇手,顯而易見,便是你的徒弟,我太師叔叫什麼法名,要你來管什麼?」
方敏也猛地省起,道:「婆婆,我也想起來了,我因見千芥大師房中,燈光突然一閃,才走近去的,一到窗前,便聽得千芥大師連講了兩聲『孽』!」溫魂又向尚金花看了一眼,道:「尚姑娘,令師死前,口中這一個孽字,你們有何感想?」
就在眾人紛紛相訝之際,揮雲老怪怪叫一聲。同時,屈天景和關元化孩人,也已出聲,但是卻不是開口責罵,而且各自慘嗥一聲,一個左肩,一右肩,已然皮開肉綻,被揮雲老怪的長鞭,抽出了尺許來長的一道傷口!原那青年書生一將兩人拉過之後,便向前一推,動作之快,不可思議。
崑崙三子悶著一肚子的氣,無話可說,只是各自冷笑一聲,馬算子一見局面不好,再鬧下去,勢必形成了大混戰,連忙一聲長吟,道:「各位且稍安毋躁,先將千芥大師的事,解決了再說。」極樂真人也接口道:「不錯,各位之中,若然真是有過節的,不妨在明日正事完了之後,就在極樂觀前,見一高下!今晚卻是不要亂來!」
方敏見了千芥大師死得如此之慘,心中也不免一驚,暗想自己那柄七孔刀失得如此離奇,如今又在千芥大師背部出現,看來偷刀人竟是存心要嫁禍自己。心中大是悲憤,向所有向他怒目望來的人叫道:「不是我!千芥大師不是我害的!」
方敏點頭答應,溫魂便離了開去。兩人穿過正殿,向左一轉,又過了一個月洞門,來到一間靜室之中,極樂真人才鬆了方敏的手,轉身將門關好,向方敏笑了一笑,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膽大包天,敢在武當山上,幹出這樣的事來!」
揮雲老怪一向橫行已慣,而且甚少在中原走動,雖有惡行,但中原的武林高手也甚少去管他,生平兩次失敗,俱是敗在魔母溫魂手中,已然是引為奇恥大辱。如今悄沒聲的,一個師弟,一個徒弟,已然為人所制,如何不怒?因此也不顧對方只是一個年輕書生,自己一向自負為一代宗主,立即出手,而且一上來便是「揮雲鞭法」中的殺著,「峰巒插雲」!
等到揮雲老怪一開口,方敏轉覺得無話可說。因為他為人正直,雖然他疑心是揮雲老怪搗蛋,但究竟未曾親眼目睹,卻是難作定論,只得苦笑一下,道:「沒有什麼話,驚動了你,抱歉得很。」
說話之間,鐵行頭陀的掌力,已經撞到了牆上,只聽得整排房屋,一陣震盪,瓦片格格亂響,眼看掌力所及,整堵牆都要倒了下來,忽然之間,鐵行頭陀大喝一聲,雙臂一縮,內力回收。
這番話講得更是厲害,但兩人卻仍然一動也不動。此時,幾個高手,已然看出情形有異,揮雲老怪更是感到奇怪,足尖一點,從人叢中筆也似直,凌空拔起,人在半空,手臂一揚,「刷」的一聲,一條長約兩丈的長鞭,便脫手揮出,鞭梢在地上一點,竟就著這一點之力,人在半空,平空向前打橫移和*圖*書動了丈許,像是他手中所持,所非軟鞭,而是一根兩丈來長的鐵棍一樣!
人叢中一聲怪叫道:「你祖師爺在這裡,小子有什麼遺言要吩咐?」方敏呆了一呆,他突然之間,問起揮雲老怪是否在此,是因為想起那七孔刀被人偷去了之際,凌空飛出,唯一的可能,是被人以極長的軟兵刃,捲了去的。而天下使軟兵刃已到出神入化地步的,也就只有揮雲老怪一人,所以才猛地叫了一句。
語意高傲,講話更是難聽,更何況折扇已然指到了兩人的鼻尖上,眾人只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揮雲老怪的一個師弟,一個徒弟,非要和那個年輕書生動起手來不可。怎知屈天景和關元化兩人,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出聲,那書生又「哼」的一聲,道:「瞧你們的樣子,就知道你們並不是好東西,說不定真是你們偷了七孔刀,再去害人,也說不定哩?」
溫魂搖了搖頭,道:「孩子,你放心,有婆婆在,絕不容許任何人碰你!」最後那句話,簡直大聲疾呼,她功力本就精湛無比,這一叫喚,更是聲傳十里,人人皆聞。不少深明溫魂為人的人,心中均是感到奇怪,那青年生心中也是一動,暗道:「啊!原來溫老魔婆,當真是對方敏這樣要好!」
尚金花「哼」的一聲,道:「等我太師叔一到,事情自有分曉,此時何必嘵舌?」身子一側,又要向山下走去,但溫魂身形晃動,仍然將她攔住,冷冷地道:「尚姑娘,你如此急於下山,只怕不是為了要去找尋你太師叔吧!」尚金花怒道:「那是為了什麼?」溫魂道:「這就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了,你師父死時,你在什麼地方?」尚金花面色微變,道:「我與屈大哥在一起。」屈天景一挺身,道:「不錯,尚姑娘是與我在一起。」溫魂冷笑,道:「好一個千芥大師之徒,竟爾與西崆嵋人物,深夜相處!鐵行頭陀,我看千芥大師背上那一刀,雖是要害,但以她武功之高,必然不能立時斷氣,你看她一手按著桌子,極可能在桌面之上,留下了什麼遺言,我們兩人,一起走近去詳細觀看一番如何?」
這一來,方敏已是害死千芥大師之人,鐵行頭陀足尖一點,立即側縱而出,五指如鉤,使出了佛門「鷹爪金剛指」功夫,直向方敏抓來。但溫魂也於同時發動,也是倒躍出來,「呼」的一掌,反向鐵行頭陀拍到,鐵行頭陀見溫魂一掌之力,奇大無比,顧不得再去抓方敏,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這時,兩人俱都身在半空,但身法之快,卻不亞於雙腳沾地,一個是白髮蕭蕭的老婆婆,一個是袈裟飄飄的鐵行頭陀,兩人迅即由分而合,只聽得「砰」的一聲響,雙掌已然相交,各自大叫一聲:「好!」同時一個空心觔斗,翻了出去,這正邪兩派中的絕頂高手,一對掌之下,竟爾不分勝負!
這一下,事實俱在,不由得眾人不信。邪派中人,只是奇怪何以方敏竟能將千芥大師殺卻正派中人個個怒氣填膺,鼓噪起來。
此言一出,眾人之中,又是一陣騷動,馬算子一怔,低聲道:「牛鼻子,你說什麼?難道要令武當山上,成為武林中爭鬥之所?」方敏也感到極樂真人這番話,實在與他的身份,大不相稱。極樂真人卻道:「反正下得山後,也是爭鬥難免,索性就在山上,見高下,了恩仇,又有何不好?」
鐵行頭陀一怔,暗忖一個做了虧心事的人,只怕萬難講出這樣理直氣壯的話來,因此竟一陣發呆,不知如何才好,尚金花尖聲叫道:「若是武當山上,無人能主理恩師慘死一事,我便只得連夜回歸蛾眉,請太師叔前來處理了,尚請各位,在太師叔未到之前,勿離開武當半步,否則,可有許多不方便之處?」
只見極樂真人又向前走了一步,一探手,拉住了方敏的右臂,道:「孩子,你且跟我來!」一面揚道:「鐵行頭陀,百丈禪師兩位,千芥大師的遺體相煩兩位處理,各位,今晚已然無事,大家各自安息罷!」
三人次第講完之後,靜了一陣,鐵行頭陀才緩緩道:「馬兄,真人,話可不是這麼說,千芥大師背上所插七孔刀,實是此人所用,而小徒又是見他在千芥大師門口,欲進不進,欲退不退,所以才起了疑心的。或許千芥大師正在靜坐,而此人七孔刀又是玄鐵所鑄,驟然發難,你我一樣難免為他所算,卻不能隨意為他辯護!」
鐵行頭陀半晌不出聲,此時方道:「千芥大師之死,我們斷無坐視之理,揣度情理,這位方朋https://m.hetubook.com.com
友便是行兇之人,方朋友,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何不坦率承認,也博個美名?」
這一跳,少說也有五六尺高,揮雲老怪的長鞭又剛好向上揚起,兩下一湊,再要變招,更是措手不及,鞭梢在兩人的肩頭上掠過,試想揮雲老爸的內力,何等深湛,那鞭上所蘊的氣勁,足可裂石開山,若不是他一見到葡梢掠及兩人,立即內力回收的話,兩人受傷,當還不止那麼輕哩!
?!!眾人見極樂真人已然出頭,方敏交他看管,一定逃走不脫,而他也一會秉公辦理,已然無熱鬧可看,而且明天一定還有更驚險的事發生,便都自回去休息。尚金花哭哭啼啼,跟住了鐵行頭陀,百丈禪師等人,去料理千芥大師遺體。
眾人本就覺得三風子此問,有點存心生事的味道,一聽那青年書生詞隹咄咄,竟逼得三風子無言可答,人叢中竟然有人,大聲叫起好來。
方敏在一旁聽了,心中好不難過,一年多前,當他一見尚金花的時候,還曾為尚金花的美貌所吸引,對她一往情深,直到又結識了「好姑娘」才感到「情愛」兩字,絕不是那麼簡單,對尚金花的由衝動而生的情意,才漸漸地淡了下來。
鐵行頭陀道:「老禪師有何見教?」百丈禪師緩緩道:「佛兄,千芥大師武功雖高,但也不過在你我伯仲之間,此桌乃上佳紫檀所制,何等堅硬,你我自度,、可能在靈台穴受了致命重創之際,尚能在桌上以指刻字?」鐵行頭陀被他一言提醒,再仔細向那五個字一看,只見字字深淺一致,連最後那個「每」字,也和「旋」字一樣,並未顯出氣力不繼之狀,心中也不禁大起疑惑,道:「老禪師,難道當真有人陷害方敏?」
鐵行頭陀恍若無聞,手在懷中一探,便多了一件黑漆漆,圓鼓鼓的物事在手,竟是一隻鐵木魚,向上一挺,大踏步地搶了過來,向溫魂當胸|推到,恰好溫魂見鐵行頭陀並未被自己的話嚇退,已由「七星連環」,倏地改招為「一竅不通」,七孔刀無聲無息,向鐵行頭陀搠去,剛好和鐵木魚相迎,「錚」的一聲,冒出了點點火花,兩人又是功力悉敵,同時向後,各自退開了六步,在兩人足下踏過之處,青石板皆成為粉末,飛蕩起來!
鐵行頭陀低頭一看,只見千芥大師左手捏拳,五指緊握,指縫中露出藍色的一縷絲綢,連忙拉開她的手指一看,竟是巴掌大小,一幅衣襟,上面還繡有一朵浮雲。鐵行頭陀恍然而悟,轉頭向尚金花道:「尚姑娘,令師為誰所害,已有分曉了,請稍安毋躁,明日一早,我們自有分曉!」
百丈禪師沉吟道:「此人我曾見過一面,確是個正直無阿之人,而且,他與溫魂一齊上山,如是夤夜來訪,千芥大師斷無不加防備之理,而一加防備,此人就算已盡得乃師所傳,只怕要將七孔刀插入千芥大師背部,亦非易事!」鐵行頭陀想了半晌,也覺得百丈禪師所說,大是有理,嘆了一口氣,「如今只有先將千芥大師的遺體,收拾起來再說了!」手一探拔起了屍體背上的那柄七孔刀,順手一推,先將千芥大師輕輕放倒在椅上,百丈禪師突然在此時,向前踏了一步,道:「佛兄,千芥大師手中所握的是什麼?」
三顯頭陀首先吃了一驚,道:「師父,你雙掌一發,室內情形全變了!」但極樂真人則在一旁嘻嘻一笑,道:「你放心,老鐵是要以絕頂掌力,將整堵牆吸了下來,讓天下好漢,看著室內情景!」
他這話乍聽起來,可像是有理,馬算子心中,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卻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因此反覺無話可說。只是瞧了極樂真人一眼,不再言語。不一會兒,眾人重又靜了下來,揮雲老怪雖然將那青年書生,恨之切骨,但是聽出馬算子和極樂真人那一番話,倒有一半,是針對他所發,若再要動手,分明是和兩人作對,他本領再高,也不想一下子便得罪了這兩大高手,只得冷笑一聲,道:「小賊,今晚你可別溜走,明朝再來找你算賬!」那青年書生哈哈大笑,道:「若怕我溜走的,如今便找我算帳如何?」
溫魂見了桌上留字之後,也無話可說,但不知怎的,這時候,她卻做了一件在一生之中,從來也沒有做過的事,那就是全心全意地維護別人。這種事,在她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邪噁心靈中,根本是想都未曾想到過的,可是事情一發生在方敏的身上,她明知若是由得鐵行頭陀去行事,對自己沒有損失,而且還不和-圖-書
至於妨礙一個極重要的計劃。但是她卻不由自主地,要為了方敏,和鐵行頭陀動手。在那一瞬間,她也曾在心中急驟地問自己:那是為什麼?為了什麼?難道自己對方敏真的生出了祖孫之情?她心中竭力地想否認這一點,因為與任何人生得情感,與她一生數十年做人的宗旨,絕不本合,可是,她自己卻也沒有辦法去否認,一聽得鐵行頭陀如此說法,毫不慮,便自冷笑一聲,道:「就算是我弟子干的,又怎麼樣,殺個把賊尼姑,革什麼了不起?」白髮蝟張,眼中精光四射,神態威猛已極,鐵行頭陀也是袈蹇無風自動,顯見他全身真氣鼓蕩,眼看這兩大高手,又將動手,突然聽得敏叫道:「婆婆,你這話不對了,若然千芥大師真是為我所害,則我罪有過得,怎可逍遙法外?」
方敏初見極樂真人這一笑,來得十分邪門,心中已是一怔,繼而聽得如此說法,不由得正色道:「極樂前輩,我確是不曾害過千芥大師,真人為何不信?」極樂真人「哈哈」一笑,道:「孩子,如今千芥大師,死前留字,你卻是跳到了黃河,也洗不清啊!」
方敏心中一陣難過,道:「婆婆,怎麼連你也不信我!」
那青年書生一笑,道:「三位老丈,目力當真不錯,在下點的,正是那孩個穴道。」方敏已然認出,突然躍出的,正是崑崙派長老之中,僅存的三人三風子、度天子與摩雲子。
待到兩人受傷,武功差些的人,根本未曾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只有溫魂鐵行頭陀、馬算子、極樂真人、百丈禪師等一干高手,才將經過情形,看瑕清清楚楚,對這少年書生的身手,如此敏捷,盡皆詫異之極,極樂真人踏言一步,正想問他姓名來歷之時,只聽得三聲清晡,起自人叢,「刷刷刷」三聲,三個仙風道骨,白髯飄胸,貌相古拙,宛若圖中神仙的老者,一齊躍出來,一落地,便向那青年書生道:「閣下剛才,可是連點了這兩人的『素葡穴』和『章下穴』?」
他這樣欲語又止的神態,卻瞞不過他身邊的幾位高人,魔母溫魂首先道:「孩子,事情已到了這個時候,你有話怎麼還藏在心中不說?」
此時,眾人心目之中,幾乎已可肯定方敏行兇,連溫魂也是心中起疑,打橫跨出一步,道:「孩子,真是你幹的麼?」
方敏心頭大震,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婆婆,我可實在沒有干芳事啊!」
關元化和屈天景兩人,武功也不是甚弱,尤其是關元化,幾乎已盡得乃師揮雲老怪的真傳,竟然會在剎那之間被那年輕書生制住,眾人不能不大為驚異,紛紛交頭接耳,詢問那年輕書生是哪一派門下,可是鬧了半天,卻怒有一人知道!
直到此時,眾人見關元化和屈天景兩人,由得他擺佈,絲毫不加反抗,才知道兩人早已被他點了穴道,但以在場高手之多,竟然沒有看出他在什麼時候下的手!
揮雲老怪對自己的鞭法,何等有把握,能在電光火石之間,由左而右使長鞭起根本上的變化,但那青年出手之快,更是快得不可想像,以致揮老怪數十年浸淫的長鞭,已然到了天下獨步的地步,也來不及立刻抽回,忙中只得手臂向上一抬,眼看可以將長鞭抽到關元化和屈天景二人的身上但那青年書生突然一鬆手,從衣領中取出折扇,在兩人腰際,疾點兩點,該人大叫一聲,疾跳了起來。
這一句話,當真是說得刻薄已極。因為人人皆聽出揮雲老怪如此說法,無非是為了替自己打圓場,好下台而已,而那青年書生,卻偏偏要逼他如今動手,揮雲老怪氣得滿面紫色,反倒成了不動手無法下台的局面,尷尬已極,尚幸百丈禪師及早開口,高宣佛號,道:「善哉!得罷手時且罷手,兩位又不是真有什麼深仇大恨?佛門功力,不渡無緣之人,這位檀越,尚宜自忖!」
溫魂心中一怔,也不顧強敵在前,猛地轉過身來,道:「你賴不掉了,芥大師在中刀之後,還在桌上刻下了你的名字!」
眾人知道他是存心賣弄,然而對於他這份內力貫鞭的本領,也不得不欽佩。只見他越過人群之後,身軀向下一沉,已然落下地來,同時也將鞭收起,當真是乾淨利落,若非高手,焉能出此?瞧住兩人喝道:「你們怎一一」下面話尚未出口,突然一聲怪吼,「嗤嗤」銳晡,生自袖間,揮雲鞭如怪蟒出洞,攔腰向那少年書生的下三路掃到!
這一句話,講得沉痛之極,溫魂「嗯」的一聲,道:「孩子,婆婆只不過是問一問,我深信你和-圖-書不會做出這樣事來的!」一旁馬算子高叫道:「老魔婆,你我之間,絕無相通之處,但這一點,我卻與你大有同感。」極樂真人也道:「不錯,方敏這孩子,不要說不會起這樣的念頭,就算起了,以他的本領,怎能置千芥大師於死地?」一時之間,竟有三大高手,挺身而出,為方敏辯護。而最令方敏感動的,則是七禽大俠馬算子的那一番話。他和馬算子已經起了兩次爭執,而且有一次還令得馬算子下不了台,但是到了緊急關頭,馬算子卻還秉公而言,竭力為他辯護,這使方敏感到了他為人的正直,絕不因私嫌而歪曲事實!
尚金花轉過臉去,道:「那要問你的徒弟才行!」溫魂也不再去理她,和鐵行頭陀兩人,走近去一看,在火光照耀之下,桌面上果然有以指劃出的幾個字,兩人心情頓然為之緊張,還相隔丈許,已經同時看清,桌面上所留,為「旋風島方每」五字,最後那個「每」字,分明是「敏」的一半,而極可能是千芥大師寫到此處,便已氣力不繼,就此身死!
尚金花見了那幅藍色的衣襟,心中大吃一驚,但此時當著兩大高人,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唯唯以應,退了開去不提。
方敏長嘆一聲,道:「尚姑娘,令師武功已到如此地步,決不能無緣無故,便遭人暗算,我看其中,一定另有別情!尚祈勿出口傷人!」
那青年書生「喔」的一聲,道:「原來如此,老丈你所說的是《崑崙書》啊,我倒一點也不知道,我卻是自己創出來的!」三風子因見那青年,一出手便是《崑崙聖書》中所載,最精妙的武功,連崑崙七子,也各自因為資質所限,未曾學會的本領,心中大是起疑,因此才一齊躍出,前來一問,怎知那青年書生,竟說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三人當然不信,但是卻也無法可想,互望一眼,向後退去,溫魂一見三人,心中火起,冷笑一聲,道:「當年崑崙六子,合力對付老婆子,目前崑崙三子,又想對付一個後生小子麼?」
卻說方敏被極樂真人握住了手臂,一路向極樂觀正殿之內行去,回見一看,只見溫婆婆快步搶過低聲道:「孩子你放心,極樂道長必定不致難為你的!你可得聽道長的話!」
剛才溫魂還凶神惡煞也似,不准任何人碰方敏一碰,但此時極樂真人輕一句,溫魂便果然向側讓了開去。那青年書生在一旁看了,心中又是一動暗道:「咦,老魔婆行事怎麼顛顛倒倒的?她既然和鐵行頭陀動手,為什麼敢得罪極樂真人?」
空中一招,地上一招,皆是不分勝負,鐵行頭陀沉住了聲音喝道:「溫島主,眼見此事,是你弟子所為,你還想著護著他麼?」
東亭四矮怪叫道:「鐵前輩說得是。」醉乞向我冷冷地瞪了四人一眼,叱道:「你們吵什麼?」馬算子和極樂真人互望一眼,覺得鐵行頭陀的話,甚有道理,眼前事實俱在,卻是不容反駁,各自長嘆一聲,不再言語。方敏道:「鐵行前輩,你講得確是不錯,但我在屋角之時,雙刀插於背上,卻被人偷了一柄去!」
方敏眉頭一皺,尚未出聲,忽然人影一閃,在兩人面前,又多了一個年輕書生,手中折扇「啪」的一聲,由開而合,直向兩人的鼻尖指去,罵道:「你們兩人來生什麼事?誰說是你們西崆峒幹這件事了?幹嘛做賊心虛,忙不迭出來否認?」
那幾句話,在旁人聽來,只是勸架之語,但聽在青年書生的心中,卻不禁大吃一驚,心中暗道:「啊!原來百丈禪師識得我!」又是佩服,又是吃驚,立即見風駛船,道:「既是老禪師如此說法,後輩遵命便是!」兩人相視一笑,青年書生便退開了兩步,揮雲老怪「哼」的一聲,也就借此下台。
方敏長嘆一聲,咬牙切齒,道:「也不知是什麼人,想出了這樣歹毒的方法,來陰害於我!」極樂真人冷冷道:「不管怎樣,明天一早,群雄畢集於極樂觀前,孩子,只怕你難逃一死了!」
方敏心中惱怒,道:「鐵行頭陀,連令徒也未曾見我下手,你為何硬派我為兇手?方某死不足惜,只怕一旦水落石出,前輩就將抱憾終生!」
極樂真人一愣,道:「尚纖,你太師叔是誰,我們怎麼絲也沒有聽說過?」
只見三風子踏前一步,道:「這兩個穴道,為天下任何點穴經譜所不載閣下一出手便點這兩個穴道,不知是從何處學來?」青年書生一笑,道:「老丈此言,後輩實是難明,既是天下任何點穴經譜所不載,老丈又何以知道?所點的,是這兩個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