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因愛成恨葉映紅假死試情

但方敏在一旁,卻仍是背負雙手,只是向前面看去,連望都不望馮瑩一眼。因為他知道史氏兄弟的刀法雖然緊密無比,但實則上卻仍有破綻,馮瑩足可脫身而出,果然,在刀光颯颯之中,只聽得馮瑩一聲嬌叱,身形矮處,已然從史剛的脅下鑽了出來。
馮董若是未知道方敏所愛的不是自己,心中充滿了入世之想,也是看不懂。
但是她也和方敏一樣,沒有心情去理會他們。一則是要追趕葉映紅,二則是武功高了,便和初學藝之際,恨不得每時每刻和人打架不一樣,輕易不出手,自然有高手風範。因此只是望了他們一眼,身形一晃,已然來到了方敏的身邊。
馮瑩嘆了一口氣,續道:「你別忙,聽我說呀!你見了她的墓石,悲痛欲絕之際,她一定也在旁邊暗暗垂淚,我想,如果不是我上山來的話,至多一個月,她就會和你現身相見了!」
正要將自己的心情領會,去講給方敏聽時,一眼向桌上望去,卻不美了一呆。
昨天,她在睡前曾將所有的東西,全都自懷中取出,放在桌上,其弓括那七張在古墓泥沼上撈起的七張圖樣在內。
馮瑩見方敏又傷心起來,也深悔自己說話孟浪,低下頭去,不再言語。方敏呆了半晌,道:「馮姑娘,你說得對,映紅死後,那墓石原是苗人草草堆就,我們一齊為她以這種白石,起一座大墳,也算是略表心意!」馮瑩在未上天杉坪時,心中已然決定,若是見到了方敏,三年之後仍不能令方敏回心轉意的話,自己便削髮為尼,但這種心情,她卻從來也未曾和方敏談起過。如今,時間一晃便是三年,方敏仍是對葉映紅一往情深,馮瑩削髮為尼之意更決,已決定幫方敏為葉映紅起了新墳之後,便付諸行動!當下便道:「敏哥,我們揀山石時,可得小心些,一點雜色的也不要!」
近一年來,這七張圖一直在馮瑩的身邊,她還希望找到另外的部分,是卻一無結果。
怎知還不到半年,便被馬算子查出兩人又劫一批紅貨,便趕到兩人家裡,立時便要將兩人全身武功盡皆廢去,兩人苦苦哀求,說劫那批紅貨,只是因為其中有兩顆大珍珠,是作為拜師之禮物的,並非是有心作惡。馬算子看出他們不似作偽,立命他們將珍寶送回給失主,又對他們申斥了一番,假若再有一樁惡行,犯在手中,一定不饒,當然,記名弟子的稱呼,也已取消。
方敏一見那兩人撲過來的身形,已然知道馮瑩打發他們已然綽綽有餘,便閃過一旁。那兩人本是一對一撲過來的,方敏向旁一閃,那人還想追過去,但方敏衣袖微拂,便將他踉蹌拂退了一步,馮瑩一探手,已然提住了他的琵琶骨,順勢一拖,「砰」的一聲,剛好和另一人相撞。馮瑩內力微吐,以內家功力,隔山打牛之法,將那另一人撞得斷線風箏也似直跌了起來,直撞向馬群中去,又將兩個人一齊撞倒!
馮瑩一見他們取出一對金身鬼頭刀來,已然知道兩人是誰,身形一閃,避開了一上一下的兩刀,喝道:「史老大、史老二,你們不在家中隱居,卻在江湖上胡作非為,難道昔年我師父對你們的教訓,竟然忘記了麼?」那兩個大漢怔了一怔,互望一眼,喝道:「小狗男女,今日既然撞在史大爺手上,便不能輕易放過了你!」馮瑩見自己叫出了他們的來歷,他們還敢動手,不禁大怒,道:「好,那就上吧!」
他聽得葉映紅稱他為「方大俠」,心中真是啼笑皆非,急要向葉映紅問個明白。馮瑩也大聲叫嚷,要葉映紅現身答話,但只是斷斷續續地在前面聽得幾聲長嘆之聲,葉映紅再也沒有出聲。
一年下來,葉映紅墓石和墓碑,俱都被方敏的手掌在無意中磨得稜角俱圓,尤其是墓石上,在他經常撫摸的地方,竟然深深地陷了下去!
馮瑩的一句話,又觸動了方敏的無限傷心,想起葉映紅一人在天杉坪上,滿懷幽怨,傷心欲絕之情,眼中又不禁掉下淚來。
方敏奇道:「咦,關你什麼事?」馮瑩頓足道:「敏哥,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葉姑娘其實並未死去!」方敏茫然道:「葉姑娘未死?她又在哪裡啊?」馮瑩道:「她一定仍然在天杉坪上!現在我什麼都知道了,白骨神君就是葉姑娘所殺的!」
方敏和馮瑩,一齊怔了一怔,暗忖「蒙面仙娘」的名字,自己從來也未曾聽說過啊!難道在天杉坪中隱居三年,江湖上真又有了傑出之士?馮瑩笑了一下,道:「這兩和*圖*書位朋友,口中不妨乾淨些,開口叫人小狗男女,不怕被人家叫回麼?」
馮瑩道:「哪有聽錯之理,她一定還在近前,只不過山勢玄奧,不容易找到她罷了!」言畢,一聲長吟,朗聲道:「葉姑娘,我相信這三年來,你一定隨時在天杉坪上,我和敏哥只是朋友之交,你為何還不肯和敏哥相見?只要你一現身,我立即退開,到北天山去找我師父,請准師父之後,我便出家為尼,你難道真的還不信我的話麼?」
方敏和馮瑩兩人,當然不會怕他們。只見為首的那兩個大漢一揚手,已然有兩個人躍下馬,向方敏和馮瑩撲了過來。
馮瑩道:「對!」兩人展動身形,飛掠而過。一晃眼,便來到了大路上,只聽得路上馬蹄「喂喂」,三二十匹馬,正疾馳而過,馬上各騎著彪形大漢,方敏心急,不等到馬馳過之後再越過大路,長晡一聲,足尖一點,身子凌空拔起,逕從向前疾馳的馬群上越了過去,落在大路對面。馮瑩正待如法施為,忽然那三二十匹駿馬,一齊揚鬃踢蹄,立了起來,「灰灰」長嘶之聲,此起彼伏,跑得那麼急驟的一群馬,竟然在剎那之間全都停住,為首的兩個大漢,指著方敏大喝道:「兔孫子站住!」
兩人此時輕功何等之好,一縱便是四五丈,晃眼之間,便已然跑出了七八里路,可是卻未見葉映紅的蹤跡,方敏不禁又傷心失望起來,停住了腳步,道:「馮姑娘,咱們剛才莫非是心中想念過度,耳鳴聽錯,實則上葉姑娘已然死去?」
這一年中,兩人均是勤習武功,而他們所有的,又是方今武林兩大奇書,《崑崙聖書》和《如來寶經》。那《如來寶經》雖然有兩篇總旨曾被揮雲老怪撕了下來,仍在魔母溫魂手中,但是經中每一頁,均是解釋那兩篇總旨的,所以那總旨反倒無關緊要,猶如一本書的目錄一樣。兩人功力,皆是突飛猛進。
以馮瑩此時的功力而論,這十指齊插之力,當真可以裂石開山,何況她此時只是插向石縫之中,一插即入,用力一扳,已然將一塊墓石扳了開來,「隆」然巨響,扳到了地上。
那兩個大漢勃然大怒,叱道:「小狗娃還敢多嘴!」嘬唇一嘯,三二十匹馬已然將方敏和馮瑩兩人團團圍了起來。
墓石一落,方敏更是不能自已,淚如泉湧,喃喃叫道:「好姑娘!好姑娘!」馮瑩心中嘆息,正待伸手去扳第二塊墓石時,突然一聲尖叫,後退兩步,叫道:「敏哥,你快來看!」
此時,桌上東西,一樣也不少,卻獨獨少了那一疊圖樣!
那夥人一聽七禽大俠馬算子之名,便一哄而散,史剛、史猛兩人,謝了救命之恩,竟長跪不起,一定要拜在馬算子門下。馬算子哪裡肯答應,但兩人卻苦纏不休,馬算子無奈,只是答應暫時收他們為記名弟子,以半年為限,若是半年之內,一有惡跡,立受處罰!當時便授了他們兩人一些武功,兩人便歡天喜地別過而去。
就這樣,方敏和馮瑩兩人,在天杉坪上住了下來。雖是一男一女,獨處山上,但他們一個卻只是懷念死去的葉映紅,一個日夕參研《如來寶經》,更覺心地平靜,兩人之間,雖然是關切到了極點,但是卻一點也未涉及男女之情。偶爾,馮瑩仍會對方敏生出異樣的感情,但是一想到方敏心中真正所愛的是葉映紅,也就將自己心中的感情,抑制了下來。
馮瑩嘆了一口氣,道:「葉姑娘的師父,人稱活閃電,當年以極樂真人武功之高,尚且追他不到。此時葉姑娘的武功之高,只怕已在當年紅掌祖師之上,而我們卻還不及當年的極樂真人,自然追她不上了!」
馮瑩側頭想了一想,黯然道:「敏哥,我知道葉姑娘在三年之前,因為你不聽她的解釋,所以她心中對你又愛又恨,在你令藥王苗人上山邀她來共戰白骨神君之際,她知道你是來天杉坪找她的,因此便佈置下了假墓,以測你對她的心意。同時,她夾在鐵皮苗人之中,化裝成為鐵皮苗人,一矛刺死了白骨神君,這一點已然是毫無疑問的事了,只不過一」講到此處,頓了一頓。方敏聽她只提舊事,道:「馮姑娘,三年前的事,還提它做甚?問題是如今怎樣才能追上她?」
那兩人虎吼一聲,吼聲綿實,一齊躍下馬來,人還在半空,便「刷刷」兩聲,金光閃耀,從背後抽出兩柄薄背兵刃金身鬼頭刀來,一個提一口氣,身形向上冒起,另一個卻向地下一沉,和圖書金虹陡生,兩口鬼頭刀,一上一下,疾向馮瑩砍到!
馮瑩和他在天杉坪中相處三年,從來也未曾見他笑過,就是有,也只是淒然欲絕的苦笑,當下見他笑得如此開心,芳心不禁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這兩件事的經過,馮瑩均曾親眼目睹,那時她雖只有七八歲,但那一對金身鬼頭刀,她卻記得清清楚楚,是以兩人一亮出兵刃,她便已知兩人是史剛和史猛了!
那長矛雖然是尋常精鋼打造,但三年以來,方敏和馮瑩兩人的武功之高,已然是一流高手境界,內家真力,何等充沛。方敏在一矛刺下之時,早已貫足了內力,長矛的矛尖,「霍」的一聲,應手而入。
只聽得葉映紅的聲音,也是字字響遏行雲,道:「馮姑娘,方大俠是你的心上人,你和他在一起吧,我不能再見他了!」
一言甫畢,又聽得前面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正是葉映紅的聲音。兩人對望一眼,重又向前追去,直追了一日一夜,早已出了山區,來到了平原鬧市,穿過了一個小鎮之後,又向前走了四五十里,卻再也未曾聽到葉映紅的半絲聲音!
兩人正要向前走出之際,陸地那兩個大漢又喝道:「狗男女仗著幾度輕功身法,膽敢目中無人,快停步,各自留下一雙耳朵來,大爺慈悲,還可以饒你們一命!」方敏一拉馮瑩,道:「馮姑娘,別理他們!」馮瑩低聲道:「敏哥,我們要追葉姑娘,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做到的事,這一夥蒙面人,來歷不明,出口又如此兇惡,大約是新出的黑道上人物,既然給我們遇上,便不可放過」方敏道:「馮姑娘,事情本是我不對,先賠上兩句話再說不遲!」便揚起頭來,拱了拱手,道:「各位朋友,在下因有些要務,不得不急些趕路,有得罪之處,尚祈原宥,各位請便吧!」
呆了半晌,才道:「馮姑娘,你將舊石搬了開去,我、我……實在……」馮瑩完全瞭解方敏的心意,暗忖方敏對葉映紅當真是情深如海,自己對方敏,又何嘗不是如此?嘆了一口氣,道:「敏哥,一俟新墓落成之後,除了葉姑娘原來的石碑之外,我還要立一塊大碑,記載你們兩人相愛之情,以為千秋萬世人人懷念!」
十餘句話,一口氣講完,字字如震金石,講到後來,絲毫未見氣衰。馮瑩到今年,不過是二十一歲,武學上已有如此成就,若是她三年前有這份功力,遇白骨神君、紅掌祖師一流人物時,已足可佔上風,而和揮雲老怪,也至少可以打個平手,已幾乎和乃師北天山七禽大俠馬算子差不多少!
方敏怔怔地看著她,並不言語。馮董續道:「我一上山,她自然要看你是不是會移情別戀,所以才硬著心腸,不和你相見,一直拖了三年。敏哥,是我害你相思三年,我當然不能再令你們兩人永不見面,我們就此分手吧,只要我一走,葉姑娘便自然而然和你相見,永不分離了!」
方敏苦笑了一下,又長嘆一聲,道:「此情此心,唯天可表。馮姑娘,你又何必多此一舉?」馮瑩並不回答,向墳頭拜了一拜,道:「葉姑娘,我們為你另砌新墳,暫時不免驚動英魂,還望勿怪!」祝畢,力透十指,雙手齊施,便向石縫中插去!
馮瑩哈哈大笑,道:「鬼蜮伎倆,也敢賣弄!敏哥,你不要動手!」
方敏回過頭來,面有訝色,道:「只有那懂漢語的鐵皮苗人。」
馮瑩道:「也沒有什麼用處,那是貴陽城中那所紫色巨宅的地下密室的圖樣!」
原來石墓之中,空空洞洞,除了一段一抱粗細的杉木之外,別無他物,連靈柩也沒有,更不要說白骨了!兩人在墓前足足呆了小半個時辰,馮螢才突然驚呼道:「敏哥,我明白了!」
那聲音初發之時,就在十餘丈開外,但講到最後,卻又飄出了兩三十丈去,身法之快,無可比擬。方敏剛好追上了馮瑩,道:「馮姑娘,你這又何必呢?聽剛才映紅的話,一定是另有別情,我們一起追到了她再說,到那時,你如果一定要離去的話,也還不遲!」
馮瑩一想,方敏此言大有道理,但葉映紅自立石墓,稱為「傷心人」,而她又確知道方敏是愛著她的,又為什麼要傷心到「將過去的事,當作一場幻夢」呢?便道:「不要去管它,我們只將她追到了再說!」
講完,猛地一提真氣,向一旁逸了開去。方敏急叫道:「馮姑娘!」他這裡一個「娘」字才出口,又聽得不遠處,葉映紅道:「馮姑娘,你只是將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實經過,估對了一半,如今,我確是希望你和方大俠成為一對情侶!」
他只當自己已然認了錯,總可以沒有事了,怎知那兩個大漢一聲冷笑,罵道:「放你媽的臭狗屁,再要是廢話,還要叫你饒上一對招子,一對耳朵還不夠了!」武林中人,稱眼睛為「招子」,在馬上躍過,要留下一對耳朵,已然是千古奇聞。多講幾句,還要留下眼睛,更是不可想像。方敏怔了一怔,不禁講不出話來。馮瑩卻一笑,道:「好得很,不知各位是哪一路上朋友?」
一年過去了,兩人之中,仍然沒有一個人想到下山去走一遭。很快地,又過了一年,情形仍是和上一年一樣。轉眼之間,葉落葉生,方敏和馮瑩已然在天杉坪上過了三年!
馮瑩笑聲不絕,手探處,已將那人的蒙面黑綢撕了下來,只見那人橫肉滿臉,顯見不是良善之徒,手上略一用勁,已將那人督脈震散,雖是不至於喪命,但卻從此害不得人,用不得力來了!
方敏吃了一驚,道:「你怎麼也會有七張圖樣?我也有七張圖樣,但至泳本衫描白笛二車漲工了」姐共本請「紛故閱嫌且樸力袖士免的?」方敏道:「是在塞北,單窮的屍體附近得到的,你的呢?」馮瑩道:「我那七張,本是紅掌祖師之物,他打不過我師父,跌落在那古墓旁的泥沼上,我們攜起來的。」方敏奇怪道:「馮姑娘,你可知道那七張圖樣,究竟是有什麼用處?」
方敏急得團團亂轉。馮蓋勸道:「敏哥,你不用著急,如今葉姑娘未死一事,已可證明,剛才她發話之處,離此雖遠,但也不過七八里路,咱們追過去,不怕找不到她!」一言提醒了方敏,失聲笑道:「啊!我當真是歡喜得發傻了!」
馮瑩「噢」了一聲,向那其白如玉的山石看了一眼,道:「不錯,也只有這樣白色的石頭,才能顯得出葉姑娘的冰晶玉潔來。敏哥,依我說,葉姑娘原來的墓石,全都粗糙不堪,想必是當時鐵皮苗人草草建就,何不全都換過?」
這七八天來,方敏參看《崑崙聖書》,功力也是大有進展,兩人相互交流,又獲益不少。
那一天,正是初秋時分,方敏仍是呆呆地站在葉映紅的墓前,望著那塊凹陷了的墓石,心中暗忖,葉映紅已然死了,自己對她的好心,她也無法再知,但那塊墓石,已然被自己三年來摸得損了一大半,若不換過,碰上下大雨之際,濕了靈柩,自己於心何忍?何不換上一塊新的?想了一想,便提起了一桿長矛,來到了石坪邊上,仔細找了一會兒,找到了一塊石色潔白如玉的石頭,力透掌力,猛地以長矛,向石中插去。
一年來,天杉坪上,也沒有什麼事發生,馮瑩和方敏兩人,固然對白骨神君如何會被長矛刺死和那十四張圖樣忽然失蹤一事,心中存著疑問,但這一年來一點事也沒有,也就漸漸地淡忘了下來。
方敏點頭答應。兩人便開始滿山找白色的石頭,足足忙了半個來月,才將石頭一齊堆到了天杉坪上,方敏對著葉映紅的墳墓,雙手發抖,竟然提不起力量來,將舊石搬開!
原來那兩人乃是兄弟,姓史,大的叫剛,老二叫猛。兩人本是獨腳強盜,早年,馬算子帶著馮瑩遨遊江湖之際,在陝甘道上,剛好遇上兩人被十五六個仇人圍攻。此際史氏兄弟兩人武功已然甚好,兩口鬼頭刀,金光閃耀,上下翻飛,但是雙拳難敵四手,眼看不支。馬算子也知兩人行為不正,本來不想出手相救,但那伙仇人,卻只是要尋史老二的晦氣,史老二不斷叫史剛逃走,史剛卻是不肯,寧願戰死一起,馬算子看在這一點上,才現身出來。
方敏「噢」了一聲,道:「想是山中的稱猴之類,夜來抓了去的,要不然,此山中儘是苗人,要來何用?反正我們也已不準備再下山去,要來也是沒有用處!」
而當馮瑩感到《如來寶經》中的奧妙之時,她的心中,也就格外平漸漸地,胸中的煩惱,已然洗滌一空,已將到達了「無我無他」的境地,覺一躍而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望著窗外參天古木,反覺得自己昨天作所為,可笑無比!
馮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敏哥,是我不好,害你白受了三年之苦。」
馮瑩在一旁聽到了聲響,趕過來看時,卻是未知方敏的心意,愕然道:「敏哥,你這是幹什麼?」方敏道:「葉姑娘的墓石,三年來已然損壞不少,我想換一塊新的。」
方敏在三年之中,和-圖-書也學會了七禽身法,倒有一大半時間,是身在半空,只是足尖一點,便竄出了老遠,略一沾地,又向前躍了出去,當真如流星趕月,不消一個時辰,已然出了雪峰山!但是仍未曾追到葉映紅!
兩人心中俱是焦急無比,馮瑩奇道:「莫非葉姑娘正受什麼人挾制,所以才會講出這樣言不由衷的話來?」方敏一愣,道:「前後算來,她已然習了四年《崑崙聖書》上的武功,本領應該比你我還高,還有什麼人有這個力量可以挾制她?」
方敏見馮瑩呆立不語,便一拉她的手,道:「馮姑娘,不管追得到追不到,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咱們也要追過去!」
在她一開始講話的時候,馮瑩便一拉方敏,兩人旋風也似向前追去,但從葉映紅的聲音聽來,她像是在邊跑邊講,最後一個「吧」字,拖了一個長長的尾巴,在空中搖曳不絕,聽來,又已然遠了許多。兩人略頓了一頓,仍向前追了過去,方敏一路跑,一路大叫道:「好姑娘!好姑娘!」
馮瑩人在半空中,聽到了葉映紅這一番話,也確已知道葉映紅此時不願和方敏再見,並還稱方敏為「方大俠」,故示生疏,絕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另有別情,落下地來,心中惘然,暗道:「我倒是想和敏哥成為一對情侶,但敏哥愛的是你,我又怎麼能夠強他所願呢?葉映紅呀葉映紅,你究竟在弄些什麼玄虛?」
但這時候,她心靈在受了重大打擊之後,已然隱隱有看破紅塵之想,也不想去人世間爭長論短,卻正好合上了《如來寶經》中所載佛武合一旨,有許多晦澀難懂的文句,她卻都能迎刃而解,是以才能在片刻之間,到巨大的收穫。
時間飛快地過去,一轉眼間,便過了一年。
方敏道:「好啊!」但繼而一想,又搖了搖頭,道:「不好。」馮瑩奇道:「為什麼不好?」方敏歎道:「葉姑娘死在天杉坪上,苗人未必懂得以靈柩葬她,若是墓中便是屍體,豈不是死後還要令她曝屍?那怎麼可以?」馮瑩想了一想,道:「敏哥,你也是顧慮太過了,葉姑娘死前,已自知不久於人世,連墓碑都刻好了,焉有不會為自己準備好靈柩之理?」
方敏此時見葉映紅的墓中只有一段杉木,別無他物,心中已然紊亂無比,了無頭緒,一聽得馮瑩說「我明白了」,忙道:「馮姑娘,你明白了什麼?」
方敏本來也可以想到這些事的,但常言道:「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他三年來,當然也日日希望奇蹟出現,葉映紅能夠死而復生,但是,眼中所見的,卻是一座無情的石墓,明知不可能人死復生。此時,陡然地有可能,葉映紅根本未死,他心中驚喜交集,煩亂到了極點,已然不知怎麼樣才好,哪裡還有時間去思索其他的種種問題?
這才手一鬆,將那人跌了出去,向為首的兩人一招手,道:「你們來啊,如今,一對耳朵,一對眼睛,也還嫌不夠了吧!」
那圖樣,馮瑩和師父馬算子兩人,曾經細心詳參,已然知道是貴州色巨宅地下密室的詳圖,但只是殘缺不齊而已。
方敏正在傷心欲絕之際,馮瑩的那一聲尖叫,劃空而起,聲音尖銳已極,令得他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只見馮瑩手指石墓,滿面驚疑之色,忙道:「怎麼啦?可是映紅未有靈柩,她已經成了白骨?」
話講完之後,回聲正在空中蕩漾不絕,忽然聽得遠處又傳來葉映紅的聲音,語音之中,似含著無限淒愴,道:「馮姑娘,以前我在恩師門下之際,行事任性,確是曾得罪過你,蒙你不再計較,已然銘感五中,豈有相恨之意,我與方大俠,過去也確曾相戀,但以往之事,不如當它一場幻夢,不必再提了,你愛方大俠,方大俠也會愛你的,只當我已死了吧!」
兩人見那麼緊密的刀法,竟然會被馮瑩脫身而出,心中大是吃驚,知道近年來的所作所為,若是被七禽大俠馬算子知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還是馮瑩年紀輕,好欺負些,怎肯聽她的話?連連吆喝,早已撲了過來,馮瑩怒道:「好一雙不知好歹的東西!」身子一側,待史剛的一柄刀自上而下砍了過來之時,疾探纖手,便向史剛手背拍去。
高興的是方敏終於又有了笑容。他本是武林中的大器,若是在天杉坪上過了一輩子,確是令人扼腕之事,如今葉映紅未死,他總算重又有了活力。難過的是自己的心上人,終於不是愛著自己,而是愛著另一個年輕姑娘!當下兩人不知這一追趕,要追出多遠,聽葉映紅的m.hetubook.com.com口氣,還像是有著什麼誤會似地,便回到茅屋之中,一個揣了《崑崙聖書》,一個揣了《如來寶經》,飛也似下了山峰,向剛才葉映紅髮聲之處馳去。
馮瑩還只當是山間風大,被風吹到了地上,可是細細一找卻又找不正想出去和方敏談及時,已然聽得方敏在門外叫道:「馮姑娘!馮姑娘!」瑩打開門來,只見方敏背對自己,負手而立,忙問道:「敏哥,天杉坪上,了你我以外,還有何人?」
馮瑩見他像是呆了一樣,也不理會他,氣納丹田,朗聲道:「葉姑娘,這三年來,敏哥對你的情意,你應該看得清清楚楚了,你何苦還要折磨他?快點現身相見,以慰他相思之情!」
在這一年中,方敏仍是和初上天杉坪時一樣,日日在葉映紅墓前徘徊,以手撫摸著墓碑和墓石,黯然神傷。而馮瑩每當方敏在葉映紅墓前徘徊的時候,就遠遠地避了開去。
馬上三二十條大漢聞言,一齊哈哈大笑起來。那兩個大漢又道:「小狗男女,連蒙面仙娘門下的人物,你都不認識,還充什麼場子?」
馮瑩面上的神情,驚駭絕倫,只是講不出話來。方敏心中,更是吃驚,一步搶過,向石墓中看去時,也不禁呆了。
馮瑩心中暗忖,如果真是山中的猴子偷了去,也絕無什麼都不偷,單單偷幾張紙的道理。但是又想不出鐵皮苗人要這些圖樣有什麼用,便只得姑妄聽之,反正自己也是無用,也就不再追究,便和方敏說了自己一早已經參研《如來寶經》的心得。
方敏頓足道:「我也真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若說是詐死以驗我對她的愛意,自度三年來,對她的愛意,始終未渝,為什麼她還是不願意和我見面呢?」
三年,並不是太短的時間,但是兩人卻覺得時間過得出奇的快。只有方敏仍在葉映紅墓前徘徊的時候,看到自己每日撫摸的那塊大石,已然凹陷了一大半,才感到歲月如流,已經過了三年!
當下兩人由分而合,兩柄鬼頭刀,仍是一上一下,疾削而至,馮瑩再閃身讓開,道:「念在你們兩人曾蒙恩師,收為記名弟子,我讓你們三招,三招之後,你們若是自知不敵,收刀佇立,將什麼『蒙面仙娘』的來歷清清楚楚交待出來,自行廢去武功,還可以活上幾十年!」
她三年來內力深湛無比,這一番話,字字清晰,足可傳出十里開外,在山谷之間,蕩起陣陣回音。話才講完,果然聽得遠處一聲苦笑,正是葉映紅的聲音,方敏一聽,便跳了起來,大聲叫道:「好姑娘!」
馮瑩一怔,急叫道:「葉姑娘!」方敏也叫道:「好姑娘!」可是只有山間無限的回聲,葉映紅再也沒有了聲音。
馮瑩也早已身形展動,從馬群前面繞了過去,只見馬上的大漢,個個以黑綢蒙住了臉,只是露出了兩隻眼睛,心中不由得一怔,暗忖以前自己也曾走遍大江南北,未曾聽說有這樣的一幫人啊!只看他們剛才勒馬的功夫,便可知他們的武功不弱,不是江湖上的庸手所能夠做得到的!
史氏兄弟本來是想,馮瑩既然答應讓自己三招,當然不能說了不算數,而自己兩人各施一套刀法,一是「天羅刀法」,一是「地網刀法」,合稱「天羅地網」,也是得自異人所傳,已然有二十餘年功力,只要被刀影罩住,便難脫身,好歹也要令她受傷,然後再慢慢應敵,怎麼也料不到馮瑩年紀雖輕,但武功卻遠在他們兩人之上,「天羅地網」雖然刀影緊密,但馮瑩早已看出,一上一下,封得再密也沒有,當中卻有個破綻,因此虛發一掌,掌風到處,已然將兩柄鬼頭刀,向上、下略分了一分,而她也就趁著那一眨眼的機會,「刷」的從刀縫中鑽了出來,「哈哈」一笑,道:「五招已過了,你們兩人,作何打算?」
方敏在馬群背上躍過了大路之後,只是略一停頓,準備等馮瑩一起躍過之際,背後的叱罵聲已然響起,方敏一聽他們出言如此難聽,心中不免有氣,但此時他心中如何焦急,哪裡有空去和這些人理論?連頭都不回,叫道:「馮姑娘,快來!」
史剛、史猛兄弟兩人,怪叫一聲,又是一刀,砍了下來,刀影如山,看來馮瑩的身形,已全被刀影遮住!
馮瑩道:「這倒奇了,鐵皮苗人要那東西何用?」方敏也是一怔,道:「姑娘,你可是失了什麼東西?」馮瑩掠了掠秀髮,道:「其實也不是什麼窗東西,只是七張圖樣,也是殘缺不全的。」
方敏心中難過,大聲道:「好姑娘,你難道真的這樣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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