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雖然站在那裡不動,但是兩行眼淚,卻正在奪眶而出。而且看情形,她已然哭了好久,因為她衣襟上,已然濕了一大片!
如果不是方婉死在她的手下,沈覺非在瞭解到了她的心情之後,一定會用最溫柔的話,去消解她那顆充滿著仇恨的心靈。可是如今,事實上沈覺非對她,也是充滿了仇恨,怎能去勸解她?
他頓了一頓,道:「你不會問她自己麼?」
沈覺非此際,已然知道那少女,竟是想牽著自己趕路,如果自己腳力,可以跟得上她的話,大不了各展輕功,向前飛馳。可是,他卻明明知道自己的輕功,萬不如她,一走動,自己非被拖在地上不可,不出一夜,不被活活拖死,才是奇蹟!
他一想起之後,不由得面上變色,脫口道:「女賊,小心!」
那一聲響在山洞中所激起的回音,兀自未絕,沈覺非已然覺得眼前一亮,只見一個人,執著火把,向前飛馳而來。
那少女的面上,又現出了一個淒然的神情,道:「你是陰風蛇叟,司徒本本麼?」那聲音一笑,道:「敢冒此名的,只怕還找不出第二人來。」那少女道:「好,我是誰你且不必問,我是誰派來的,只要一提華山鳳飛嶺那件事,想必你可以知道了。」
沈覺非一有了知覺之後,不禁呆了一呆,心中感到莫名其妙。
那怪人身形飄動,向橫掠出了一步,「咯」地笑了一聲。
沈覺非的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陣快意,凜然一笑,道:「那要見我的人,在什麼地方,你講出來,我自己會去!」
從洞口處,依稀可以辨到一點微光,但是洞內,卻是漆黑一團。
沈覺非閉住了氣,將頭在水中,浸了好一會兒,才覺得清醒了些,重又抬起頭來,跪在溪底,溪水在他頸際流過。
沈覺非聽了,不禁一呆,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只聽得那少女講完之後,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要不是你講的話,傷透了我的心,我也不會這樣子對待你的,你以後別再這樣說了吧!」
他呆了一呆之後,慢慢地張開眼睛來,眼前卻又是一片濃黑,什麼也看不到。
沈覺非想起日間身受的痛楚,心中怒到了極點,正待發作時,已然聽得那少女道:「你醒過來了麼?」那一句話,說得溫柔婉轉已極,就像是至親至愛的人,在慰問傷勢一樣!
那怪人一擋擋空,顧不得再去抓沈覺非,左手反手一掌,疾拍而出。
那聲音又道:「你是誰!」
因此,在那少女自山洞口掠出之際,他也足尖一點,向洞口逸出,準備借那少女之力,一齊向洞外,衝了出去。
本來,天地之間,像是完全為她的笑聲所充塞,她的笑聲,又變成了出奇的沉寂!
這時候,沈覺非不但滿頭滿臉,全是傷痕,連身上的衣服,也已然碎成片片,幾乎不復人形!
那聲音道:「好!你且進來,讓我看看她調|教出來的人,有何能耐!」那少女一聽,便向前走出了一步,沈覺非大驚道:「喂,你可知道陰風蛇叟,司徒本本,是何等樣人物?」那少女回頭望了他一眼,道:「關你什麼事?他若是厲害,我死在此處,不是更遂你心意麼?」
只不過沈覺非兩掌雖然擊中,卻只感到,那少女身上,有一股極其強韌的力道,自然而然地向外,反震了出來,剎時之前,腕骨欲裂,反倒被那股力道,震得跌倒在地!
那怪人間頭,向那少女看了一眼,那少女仍然是怔怔地站著流淚。那怪人一笑,道:「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那少女剛才,在音笑之間,還兀自顯得十分幽怨,淒婉之極。可是片刻之間,所發出的那一陣厲笑聲,卻是攝人心神,駭人已極,前後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判若兩人!
沈覺非是見過那少女本領的,一見那怪人,在一出手間,竟能將那少女揮出丈許,心中不禁為之大是駭然!
只聽得她下面「說得好哇」四個字,猶如迅雷不及掩耳,在耳際響起,尚未及向後退出,胸前「砰」的一聲,首先中了一掌!
而在小溪邊上,那少女站著,她的倩影,倒映人溪水之中,襯著藍天白雲,實在是美到了極https://m.hetubook.com.com點。可是此際,在沈覺非看來,卻是一點美感也沒有,他恨不得自己,能有力量,將那個少女,撕成一片一片,拋入溪中餵魚!
那怪人眼中,露出了訝異之色,尚未回答,已然聽得山洞深處,剛才曾響起的那個聲音又道:「誰想找老夫?」
他從那少女的語音上來判斷,那少女離自己,只不過兩三尺遠近而已。沈覺非試一運真氣,覺出自己不但全身已然毫無痛楚,且連內傷,也已然痊癒,他心知那一定是對方給他服了什麼靈藥之故。可是沈覺非的心中,對那少女,卻絲毫也沒有感激之意,反倒更加懷恨,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道:「為什麼不許我說?」
那少女側頭想了一會兒,道:「在什麼地方,我不能說,你到祁連山來,我定在山口處等你便了。」沈覺非冷冷地道:「也好。」
當下沈覺非見那少女如此模樣,心中也不禁為之一怔,呆了一會兒,「哼」的一聲,道:「罵你這種從小沒爹娘管教的人,豈不是白費精神?」
原來,當他昏過去的時候,身上那種難言的痛楚,已經完全消失!
沈覺非又怔了一會,道:「那是你父母之事,與我母親何關?」
那少女的去路,被他攔住,也不出聲,更不停步,右手一揚,衣袖已然向那怪人當胸拂出。沈覺非心知那怪人突然在深洞之中出現,而且口提「鐵蛇令」,一定是大有來歷。只怕憑自己的本領,若是為他所阻,便不易出得洞去。
他們兩人之間,有著不共戴天的殺母之仇。但是沈覺非卻又不是她的敵手,如今,沈覺非能以言語,刺傷對方的心靈,他的心中,自然會感到極度的高興。
實在說,連沈覺非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那少女要向洞中走去之際,突然提醒她。那少女向他所說的話,沈覺非心中,也認為不錯。可是,他心底深處,卻又像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是!不是!
當然,沈覺非也沒有注意到那少女在他向岸邊挪動的時候,曾經嘴唇抖動,想要講些什麼,但是卻終於未曾講出口來!而那少女在想講什麼話的時候,她面上的神情,更和沈覺非昂然站在她面前時,大不相同!
沈覺非在黑暗之中,處得久了,已然可以弄清,自己和那少女,是在一個山洞的深處。
因此,他一跌倒在地上之後,便雙眼一閉,等待那少女下手。可是,他等了好一會兒,卻非但未覺得那少女向自己進攻,而且,也未曾聽得那少女的講話之聲,山洞之中,靜到了極點!
她那第二聲,一個「說」字才出口,身形擰動,人已向沈覺非疾竄了過來!沈覺非心知不妙,想要躲避時,那裡還來得及?
那少女一聲長笑,道:「笑話!」
那少女立時轉過身去,道:「我!」
那少女又是一聲銳嘯,道:「自然有關,這世上,誰都脫不了干係,誰都值得我恨!」一面說,一面轉過頭來,冷電也似的兩道目光,注到了沈覺非的身上。沈覺非雖然心中駭然,可是聽了那少女的話,卻也同時,更加怒火中燃!
他才一恢復知覺,第一個感覺,便是猶如有千百枝燒得通紅的鐵針,正在向自己全身猛刺一樣,痛得難以言喻,他雙眼也早已浮腫,勉力睜幵眼來一看,只見天色已然大明,自己全身,被浸在一道小溪之中,頸上仍然扣著那條絲絛。
沈覺非不但受了內傷,而亙雙臂被扭脫了臼,奇痛攻心,坐在地上,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又氣又恨,才迸出兩個字來,道:癱「你……好!」
那少女猛地一震,如夢初醒也似,向那怪人,望了一眼,道:「我是沒爹沒娘的野種,哪裡有什麼名字?」那怪人像是怔了一怔,突然沉聲道:「這山洞洞口,有著『鐵蛇令』為志,你們為何擅自闖了進來?」
因為直到如今,那少女叫什麼名字,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有從那天晚上,在那一大叢苟藥花上,揀到的那條絲帕上,繡著一個「雪」字這一點,可以猜知那少女的名字中,有一個「雪」字,除此以外,一無所www.hetubook.com.com知!
那少女向前掠出之勢,並不甚快,沈覺非雖然已經受傷,但是還可以勉強跟得上,可是,兩人一前一後,奔出不過三四里,那少女一聲清嘯處,突然三個起伏,向前掠出了十餘丈!
這一次昏迷,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又緩緩地醒了過來。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賺,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管別人麼?」那少女語音堅定,道:「我說由得他去!」那怪人一聲長笑,突然左手一伸,已然向沈覺非的肩頭抓到!沈覺非連忙要避開時,只覺得一股寒風,已然罩下,一個寒顫,全身力道,立即消散,眼看便要為那怪人抓中!可是,就在此際,那少女身形如電,已然向前,疾衝了過來,皓腕翻處,右手中指,已然向那怪人腰際的「帶脈穴」,疾點而出!
只見那少女面上的神情,麻木到了極點,也不能揣知那少女是太痛苦了,還是根本不知道痛苦!沈覺非一見這等情形,便知道自己剛才的那兩句話,實是深深地刺傷了她的心靈!
沈覺非的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陣快意!
沈覺非心知那少女口中,「我打不過你」五字,絕不是說她的武功不如自己,而是指她如此折磨自己,自己仍然不為屈服,仍以她聽了最難過的話,令得她心靈受創,甚至再也不能對自己下手一事而言!
沈覺非一面被那少女在地上拖著前進,一面斷斷續續,破口大罵。可是他並不能罵得多久,便已昏了過去!
沈覺非怒道:「你要殺便殺,何必折磨我?」
沈覺非的頭頸,為那活扣所扣,被她用力一提間,身不由主地站了起來。可是,也由於那少女的這一抖,他站起的勢子,太快了些,雙臂的脫臼之處,「卡卡」兩聲,更是奇痛攻心,難以言喻!
那少女清光瑩然的一雙眼睛,向那怪人,定定地望著。
那少女身形一飄,向後退出,也已改招,中指晃動,直指那怪人手腕上的「陽溪穴」。
那道小溪的溪水,雖然深只不過及腰,但是水流卻頗為湍急。
沈覺非一聽那怪人的話,心中不禁為之一動,心內暗暗將「鐵蛇令」三字,反覆念了幾遍,他依稀記得,父親曾經向自己提到過那三個字,可是此際,卻又想不起它的來歷了!
可是抬頭一看間,沈覺非卻不禁嚇了一跳,只見那人面上,蒙著一張紫滲滲的人皮面具,眼中射著綠幽幽的異光,竟是無異鬼魅!而看那少女時,卻原來就站在離自己四五尺許的地方,面色木然,像是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完全未曾看到一樣,只是怔怔地站著。
在他發出笑聲的時候,面上的人皮面具,也隨著牽動了一下,更是顯得難看之極,道:「我正要問你們哩,你們是什麼人?」
那少女卻只是冷冷地望住他,半晌,才道:「你自行還能走多遠?」
他只當那怪人,若被拂退,自己也可以順利出得洞去,卻未料到,就在那少女衣袖才一拂起之際,那怪人左手,突然一翻,向外一圈,一股陰森森的寒風過處,將那少女所拂出的力道,完全逼了回來,而且在那瞬間,他五指一放一收,已然將那少女揚起的衣袖抓住,一聲斷喝,道:「回去!」隨著那一聲斷喝,手臂向外,猛地一揮!
沈覺非緊緊地咬住了牙關,一聲不出,那少女「哈哈」一笑,道:「沈公子,該走了,你腳下可得放快著點,要是跟不上,可是自討苦吃!」
沈覺非此舉,當然是為了不甘在敵人面前示弱,他所花的代價之大,實在除了他以外,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只聽得那少女嘆了一口氣,道:「我沒有看到,這就走了,打擾了你,很對不起。」轉過頭來,道:「沈公子,你羸了,我打不過你,我只好求你,你跟我去見那人一次。」
只見那少女「咦」的一聲,身形突然飄起,已然後退丈許,和沈覺非並肩而立!
那少女的突然後退,乃是有原因在內,並非是怪人的武功,在她之上!當下,那怪人和那少女,對峙了半晌,只聽得那少女道:「你剛才所使的,是什麼功夫?就是『陰風掌』麼?」
沈覺非和圖書見自己兩掌,已然擊中了對方,尚且不能傷害對方絲毫,心中知道,接下來,又該是自己大禍臨頭,為人折磨了!
那個聲音,聽來仍然是那麼沙啞,而且,像是不知從多遠處傳來一樣。
那一掌的力道,實是大得出奇,打得沈覺非身形,一個踉蹌,耳鼓「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一口鮮血,已然噴了出來。可是,未待沈覺非叫出「啊」的一聲,只聽得「略」、「咯」兩聲,左右雙肩,一陣劇痛,兩條手臂,已然全被扭脫了臼!
沈覺非道:「我姓沈。」那怪人以火把向那少女一指,道:「她呢?」沈覺非道:「她……」他只說了一個「她」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等他定了定神,定睛細看時,那持火把的人,已然來到了眼前,只見火光照映處,那人身量極是挺拔,猿背蜂腰,一身黑色的勁裝,只看他的身子,分明是一個年輕英俊的人物。
沈覺非在莫名其妙之際,幾乎疑心自己在昏過去之前,只是做了一場惡夢!
他才一坐起,鼻端突然又飄來了那股淡淡的幽香!眼前雖然是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可是沈覺非卻知道,那少女又來到了他的身邊!
只聽得他冷笑一聲,道:「能走多遠,便走多遠,廢話什麼?」
那少女的面色,陡地一變,變得淒茫之極,銳聲道:「無辜之人?我一出娘胎,便被人棄去,誰是無辜之人?」
此際,那條扣在他頸際的絲絛,也正有那股淡淡的幽香發出。可是那股幽香,這時候飄入沈覺非的鼻內,更令得沈覺非心中,恨上加恨!他一聲不出,眼中怒火迸射,只見那少女轉過身去,便已然向前掠出!
只見那少女呆了半晌,突然以出乎異常的平靜的氣道:「說得好啊!」沈覺非剛待回答,那少女陡地又提高了聲音,喝道:「說得好啊!」
雖然,那少女的音調,變幻莫測,時而幽怨,時而溫婉,時而淒厲。但無論如何變化,沈覺非總可以毫無猶豫地將之分辨出來。而此際響起的那個聲音,卻像是從極遠極遠之處傳來的一樣。而且,聲音吵雜無比,聽了令人極不舒服,分明是一個老年人所發!
那少女衣袖,向前疾拂而出間,沈覺非雖然在她的背後,也已然覺出了那少女衣袖所拂的那股力道,實是大得出奇。
他寧願自己再受加倍的痛苦,也要以言語去傷那少女的心!
那怪人手在身上,拍了兩拍,像是自己一舉奏功,感到十分得意。
他那兩句話,狠狠地罵出之後,雙臂揮動,早已竭盡全力,擊出了兩掌!本來,沈覺非以為那少女的身形,如此靈活,一定擊之不中。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在他雙掌擊出之後,山洞之中,靜到了極點,電光石火之間,「砰砰」兩聲,那兩掌已然一齊擊中在那少女身上!
那少女突然笑道:「沈公子,你已經報了仇了,如果還嫌不夠的話,只怕世上再也難有什麼辦法,可以令你消恨的了」沈覺非聽了,又是一怔,望著那少女,半晌不語,那少女低著頭,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向前走去,沈覺非茫然站著,不知如何才好,只見那怪人來到了他的面前,喝道:「你也去!」
那少女的本領,遠在他之上,他除此之外,再也沒有辦法,可以洩心頭之恨!
昨晚,沈覺非就是因為罵了那少女一句「沒有爹娘管教」,一日之間,受盡了無限的苦楚。照理,他此際應該知道自己再脫口罵那少女,一定會招致更加嚴重的後果。可是,沈覺非的心中,卻早已豁了出去!
而那一點之勢,卻仍然未變,只不過已成了點向「靈台穴」而已。
沉默維持了沒有多久,突然聽得黑暗之中,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道:「你出去看看,洞外來了什麼人?」那聲音才一響起,沈覺非便自一凜,因為那並不是那少女的聲音!
她這一次向外走去,雖然勢子,仍然和剛才開始時一樣,並不十分快疾。但是剛才沈覺非還可以支持著跟了上去,此際,沈覺非站著不動,尚且感到難以支持,那少女雖然走得不快,但是在一漫步間,沈覺非便已經立即跌倒在地!
那少女又是一陣冷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誰叫我是個從小便沒有爹娘管教的孩子!」話一說完,皓腕抖處,那股絲絛,便向著沈覺非的頭頸套下,沈覺非尚未及躲避,已然被套個正著!
沈覺非只覺得後頸一緊,已然身不由主,被她整個人提了起來,一連在地上,撞了三下,倒有兩下,正撞在肩骨脫臼之處,痛得混身,汗出如漿!可是沈覺非不失是一個硬漢子,上齒緊緊地咬著下唇,甚至已然出血,但是卻絕不出一聲呻|吟之聲來!那少女在接連三個起伏之後,向前飛馳而出,沈覺非根本沒有法子跟得上,只被她拖著,在地上滑過,砂石荊棘,沒頭沒腦地向他迎來,而傷處又劇痛無比,只不過被拖出了五六里,沈覺非實在忍受不住,悶哼一聲,便已然昏了過去!
那少女回頭,若有情若無情地瞪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道:「那麼,你就是我正要尋找的陰風蛇叟,司徒本本了?」
剎時之間,沈覺非連受三下重創,額上冷汗,如雨而下,面色慘白,又向後退出了幾步,坐於就地,卻見那少女,面帶微笑,道:「沈公子,我從小就沒有爹娘管教,行動不粗野,你可得多擔待些!」
就在那一揮之際,那股陰森森的寒風,陡地加強,沈覺非此際,離那怪人,尚有丈許,也自覺得那股奇寒徹骨的陰風,逼了過來,不由自主,激靈靈地一連打了五個寒戰!
她尖銳已極的語音,劃空而過,聽來令人,不舒服到了極點!
他卻不知道,那怪人的武功雖然詭異厲害,到了極點,但是若要將那少女,輕而易舉的揮出,也不是易事。
那少女一抖手,喝道:「起來!」
沈覺非昏死過去之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悠悠地醒了過來。
沈覺非在濃黑之中久了,隨地見到亮光,眼前不禁一陣模糊。
沈覺非睜開眼來,並沒有多久,眼睛便自刺痛不已,只得又閉上了雙眼。就在此際,已然聽得那少女一聲冷笑,道:「從小有爹娘管教的好漢,不必裝死了,還不起來麼?」沈覺非心中恨極,一咬牙,忍住了全身的疼痛,掙扎著,便站了起來。
那少女一聲冷笑,道:「好,看你口強到幾時!」身形飄動,又向前走了出去!
那少女「嘿嘿」冷笑兩聲,突然解下繫在腰際的一條絲絛來。
沈覺非本來,對那少女,存有極大的好感,甚至,當他只聞到那股淡淡的幽香,而未見其人的時候,便已然生出了遐思。
那少女本來已然走出了兩三丈,一聽得那怪人的呼喝之聲,立即轉過身來,道:「由得他去!」
這一次,他一站起,便叉開了腿,雖然仍搖晃不已,但總算穩住了身形,只見那少女冷冷地望著自己,道:「上來啊,趕路啊,難道還要等我再來拖你麼?」沈覺非悶哼一聲,身形踉跑:,向著溪邊,走了出去,他才跨出一步,便又跌倒。
沈覺非一將身子站直之後,凜然道:「走啊!」
那聲音呆了半晌,才道:「她自己為什麼不來,是怕我麼?」
那種一點聲息也沒有的沉寂,令得人毛髮悚然,令得人心頭禁不住怦評地亂跳。
沈覺非好不容易掙扎著站了起來,被水勢一衝,重又跌倒在溪中,沈覺非雙肩肩骨,依然沒有合上,一跌倒,便全身沒入水中,可是他緊緊地咬緊了牙關,用盡生平之力,又站了起來。
沈覺非喘了幾口氣,以膝代足,向前勉力移動著身子,總共不到一丈寬的小溪,平時,一點足間,便可以躍了過去的。可是此際沈覺非卻幾乎是一寸一寸地在向前移動著,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了溪邊,以口咬住了溪邊的蘆葦根,借力將身子挪到了岸上,又用上了最後的一分力道,才昂然地站了起來!
沈覺非站在溪邊,順眼向溪水中望去,溪水中映出他的影子來,蓬頭赤足,衣不蔽體,滿是傷痕,哪裡還像是一個人?更不要說是一個翩翩的佳公子!可是,他雖然到了這種地步,卻仍然不願在敵人面前輸口!
沈覺非為之猛地一怔,想起初與這個少女相逢之際,那少女接連發出三下笑聲,也是一下和一下不一樣,由此可見,那少女的性格,實是難料已極!沈覺非怔和圖書了一怔之後,驀地喝道:「我說得不對麼?有什麼好笑?」
那面上蒙著皮面具,裝束神情,詭怪已極的人,此際,正舉著火把,向她的臉上照去,火光距她,不過尺許,但是她卻一無所覺,只是怔怔地在流淚,倒是那人,陡地驚了一下。
這個創傷,令得她對世上的所有人,充滿了莫名的仇恨!
那一點,來勢之快,當真是無出其右,那怪人右手火把,向下猛地一沉,去擋格那少女的一點時,那少女的身形,突然硬生生地向旁一扭,扭出了半步,已然來到怪人的背後。
兩人的出手,俱皆是快疾無比。此際,那怪人仍是背對著那少女,沈覺非看出有機可趁,一掌向那怪人的胸前,疾拍而出!
她一解下了那條絲絛,便伸手在絲絛之上,打了一個活扣,向沈覺非冷冷地道:「沐公子,我奉命來請你前去,你既不肯去,我只有動強了!」
只不過沈覺非卻絕不肯承認這一點,頓了一頓,道:「你我之間,仇深如海,如果我不是親手報仇,此恨難消!」
他一想及此,便連忙彎身,坐了起來。
他試著抬了抬手臂,肩骨脫臼之處,已然被接上,向頸際一摸,扣在頸中的絲絛,也已然不見。沈覺非心中大奇。暗忖莫非是有什麼人,在那個妖女手中,將自己救了出來?
她話越是講到後來,聲音便越是尖銳,每一個字簡直像是一柄利刃,直向曠野中刺出一般。沈覺非見她狀類癲狂,心知她從小就被人棄去一事,在她的心靈之中,留下了無可彌補的創傷。
那少女的聲音,仍然是極之幽怨,道:「沈公子,人人心中,都有一件最傷心,最不願人提起的事情,為什麼你偏要提起?」
他毫無畏懼地向踏出了一步,喝道:「你父母棄你,你不去找他們算賬,濫殺無辜,何異禽獸!」那少女怪笑道:「罵得好,你再厲害的話,也曾經罵過了,罵吧,你有多少話,一起罵吧!」
沈覺非未曾料到那少女會講出這樣的一番話來,面上一紅,辯道:「如今我是不得已,等我武功,能和你一見高下的時候,不妨再憑真材實學,見個高下?」那少女淒然一笑,並不回答,笑容尚未消失,身形已向洞口晃去!在那少女和沈覺非兩人講話之際,那怪人眼中綠光閃閃,一直望著兩人。此際,那少女突然向洞口掠出,身法何等之快,可是只聽得那怪人「哈哈」一笑,笑聲隨著他人影,一齊向外掠出,剎那之間,竟攔在那少女的前面,喝道:「就這樣便想走了麼?」
沈覺非笑聲不絕,罵道:「臭女賊,你也會感到心中難過麼?哈哈!好!」沈覺非此際,心情也已然偏激到了極點,笑了兩聲之後,又罵道:「你這沒爹沒娘的野女子!」
沈覺非的心中,固然將那個少女,恨到了極點,可是此際,一見那怪人離得那少女如此之近,那少女仍無所覺,不知怎地,心中反倒著急起來,連忙喝道:「你是什麼人?」
沈覺非呆了一呆之後,只聽得從山洞深處,又傳來「砰」的一聲。
沈覺非未曾料到,自己已然想到,而未曾講出來的那個人的名字,已然為那少女,所道了出來。雖然沈覺非從來也沒有見過「陰風蛇叟」司徒本本其人,但是他像其他武林中人一樣,一聽到那個名字,便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個寒戰!
沈覺非剛才,聽得「鐵蛇令」三字時,心中已然為之一動,此際,又聽得那少女的口中,講出「陰風掌」三字來,心中再次一動,陰風掌和鐵蛇令,沈覺非在陡然之間,已然想起那是怎麼的一回事!
沈覺非的心中,不禁大為愕然,重又睜開眼來,眼前仍是漆黑,也不知道那少女是在山洞之中,還是離了開去,一時之間,沈覺非也是不敢出聲,山洞中靜得出奇,沈覺非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那少女在講完之後。一直在縱聲怪笑。可是沈覺非此言。才一出口。她的笑聲,便陡地停了下來!
那少女嘆了一口氣,道:「沈公子,你……真是一等一的好漢,能夠以言語令得一個女子,傷心欲絕,真是本領!」
那怪人一聽,身子震了一震,道:「姑娘的見識,廣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