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綠髮婆婆

董小梅一聽,不禁一呆。
本來,董小梅已然將寒鐵索抖了出來,一招準備向冷雪攻出。因為她心中莫明所以,是以才停了一停,心念電轉間,她已然想到,冷雪是因為沈覺非眼看非死不可,是以她要和沈覺非同赴九泉!
身形一晃,一溜浮雲揚起,她竟然又已回到了董小梅身邊,當真是來去倏忽,其快若閃電!
當下她一見那老太婆,一出手間,便將冷雪逼出了十丈開外,心中不禁大是歎服,道:「婆婆,你武功高得很啊,不知如何稱呼?」
那老太婆向冷雪望了一眼,冷冷地道:「我要她答應的事,你豈能代勞?」董小梅忙道:「婆婆,你快說吧!」
董小梅看到沈覺非尚能張開眼來,知道他還未死,心中是何等地驚喜交集?
此際,事情是否能夠成功,董小梅自己,實是一點把握都沒有,聽得綠髮婆婆如此囑咐,她自然只得點頭答應。
董小梅將信將疑,那老太婆又道:「車中我擒住了一個人,你不可多事!」董小梅答應了一聲,拉開車門,便跨進了車廂之中,捲起了窗簾,已然見車子,向前飛馳而出,董小梅只盼快些追上冷雪,只是看著外面,好一會兒,雪光強耀,覺得眼睛生疼,才回過頭來。
但是此際,冷雪心如稿木死灰,而且,她心中恨自己,比恨任何人都甚,董小梅一掌向她摑來,她竟然毫不躲避!只聽得極其清脆地「啪」的一聲,董小梅的一掌,已然摑個正著。
董小梅呆了一呆,眼淚又已然奪眶而出,老太婆道:「小姑娘,你哭什麼?」
老太婆點了點頭,道:「可是身上,負著一個少年,已然只剩一口氣了的麼?」董小梅連忙道:「不錯,正是他,老太婆,沈公子……那少年未曾死麼?」老太婆道:「離死也不遠了!」
董小梅心中一動,暗忖行人絕跡之際,那老太婆獨自一人,駕車而行,一定不是尋常人,便連忙轉過身來,道:「老婆婆,你可能助我,追上她麼?」那老太婆笑道:「小姑娘,你倒機靈得很,你上車吧,我加上兩鞭,就可以追上了!」
那老太婆正待開口,忽然,躺在雪地上的沈覺非,喉間突然發出了「咯咯」之聲,那老太婆「啊」的一聲,一俯身,便將沈覺非抓了起來,伸手在他胸口,按了一按,手一揮,將沈覺非的身子,揮向半空,緊接著,只見她衣袖疾揚,「嗤嗤嗤」三聲過處,三枚足有尺許來長,但是細如線香的長針,已然電射而出,向沈覺非的胸前射去!
那老太婆一伸手,推了推她,董小梅才回過頭來,老太婆又問了一次,董小梅道:「我沒有師父。」老太婆一笑,道:「我與你可說有緣,你若是自覺武功不濟,難以在江湖行走,不妨來找我。」
而她所學的武功,卻是詭異絕倫,別具所長,昔年邪派巫山朝日峰上論名,她也曾參加,僅次於陰風蛇叟司徒本本,而排名第三!
董小梅才一來到,她只是從冷雪的神情中,只當沈覺非已然死了。卻不知道沈覺非其實還未曾死去,冷雪之所以哀痛欲絕,乃是她看出沈覺非的傷勢,重到了極點,已經沒有了希望的緣故。
她心緒也是激動之極,一聽得老太婆如此說法,忙道:「老太婆,什麼事,你儘管說,她做不到,我去做也是一樣!」
那三個穴道,全隸屬「任脈」,乃是人身上一等一的要穴!即使被射中一個,也難免傷重身死,何況沈覺非在霎時之間,三個穴道,齊被射中,而且銀針刺入,足有三四寸之深!
董小梅呆了半晌,不知說什麼才好,綠髮婆婆道:「我叫你去尋的那人,乃是普天之下,醫道最深的一人,這小子身內奇經八脈,已然全被震亂。以我之力,即使能以本身功力,挽救他的性命,救活之後,www.hetubook.com.com他也只是一個不能動彈的白癡,唯有挽得此人出手,以針刺穴,整理脈絡,方能令他復原。那人住在安徽南部,天柱山境內,我送你前去,三天之內,便可以抵達,你在天柱山東面進入,向西直去,便可見到一個石坪,全是筆也似直的紅杉,那地方,便喚著紅杉坪,那人便住在紅杉坪上,你去求他,他一定一口回絕,說不定還有種難以想像的折辱,但你卻一定要忍受下來,只求他點首,這人便可以有救了!」
她只當綠髮婆婆要自己答應的條件,是她要自己去做什麼事,卻未料到,綠髮婆婆是要自己,拜她做師父!
董小梅將話講完,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陡地一掌,已然向冷雪的臉上摑去!
董小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道:「沈公子,你……竟不等再與我見一面了麼?」
綠髮婆婆越聽,面上神色,越是欣喜,等到董小梅講完,只見她雙掌一擊,道:「好哇,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董小梅答應一聲,兩人一齊向那輛馬車,奔了過去,來到了近前,綠髮婆婆打開了車門,可是,她未及將沈覺非放了進去,便自一聲怪吼,後退了董小梅一見她這等情形,心中不由得猛地吃了一驚,只見綠髮婆婆四面一望,四周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極目望去,也不見人影,只聽得綠髮婆婆「哼」的一聲,突然又向董小梅望來,喝道:「剛才車廂中的那人,你可曾解了他的穴道?」
那老太婆奇道:「原來你不知我是誰麼?」董小梅搖頭道:「我確實不知。」那老太婆向自己的頭頂一指,道:「普天之下,發作綠色者,怕只有我一個人,你見了我這頭綠髮,難道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麼?」董小梅一聽,猛地想起,「啊」的一聲,道:「你是苗疆綠髮婆婆!」
董小梅猶豫道:「那匹拉車的馬兒……」
董小梅一聽,不由得大喜過望,忙道:「婆婆,那……他不必死了?」
冷雪像是根本不知道身邊已然多了一個人一樣,仍然是跪在地上。
那老太婆點了點頭,道:「小女娃,我可以指點你迷津,但是你卻也要答應我一件事」那老太婆和董小梅兩人的對答,冷雪在一旁,自然也聽得清清楚楚。
董小梅怒瞪了那老太婆一眼,身形一晃,拾起了被那老太婆一奪過來,便棄於地下的寒鐵索,一聲大叫,一招「寒鴉晚號」,已然攻出。
只見冷雪站在十丈開外,呆了半晌,突然一個轉身,向外疾逸而出,片刻之間,便已然不見!冷雪的武功,董小梅自然深知。而且,董小梅不但知道冷雪的武功甚高,而且知道冷雪的來頭極大,因為當日在寒梅谷中,谷守昆未必見得打不過她,但是卻不願和她動手。
董小梅忙道:「婆婆,那人叫什麼名字?」
董小梅的淚珠,一大顆一大顆地滴在沈覺非的臉上,董小梅在淚水模糊間,忽然看到沈覺非,微微地睜開了眼來。
董小梅呆了片刻之後,大喜過望,叫道:「沈公子!沈公子!」
同時,一股氣勁湧到,將她疾湧出七八步去,坐倒在地!
董小梅和冷雪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誰?誰能救活他?」
本來,董小梅為了救沈覺非,什麼事情都肯做的,何況冷面閻王本身,也不以正派中人自居,董小梅對於門派之見,本是沒有什麼歧見,綠髮婆婆武功極高,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董小梅因為綠髮婆婆對她如此之好,想起她如今的處境,卻是不願意連累她,因此沉吟半晌,並不回答。
當下董小梅一見沈覺非微微地睜開眼來,她心中不禁猛地一怔,還幾乎當著是自己眼花。可是,她再定睛一望間,卻發現沈覺非的眼睛,的確是睜了開來,雖https://m.hetubook.com.com然他的眼光散亂,了無神采,但是他的確已然睜開了眼來!
董小梅道:「婆婆,我盡我力量去做便了。」
卻只聽得身後,那老太婆歎道:「你怎能追得上他們?」
董小梅哭道:「沈公子本來還未死,如今死在你手中,我如何不知好歹?」那老太婆哈哈一笑,道:「你手中所持兵刃,像是董閻王的寒鐵索,你是他何人?」董小梅道:「我是他的女兒!」
倉碎間,董小梅只聽出那聲音甚是熟悉,停止看時,卻不禁一怔,原來奪了她寒鐵索的,正是那個趕車的老太婆!
這一點,只要觀乎她寧願在九個月後,為父親發覺,也要偷出寒梅谷來,便可以明白,更何況此際,她明知自己,難以逃出父親之手,早死遲死,只不過相差大半年的事!
綠髮婆婆道:「什麼名字,連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聽得人說過,在天柱山紅杉坪中,有這樣的一個人,而且極難求他!」
那老太婆卻又搖了搖頭,道:「那就要看你了!」董小梅莫名其妙,那老太婆又道:「我只能令他七日之內不斷氣,要救活他,並世之間,只怕只有一個人,有這個能耐。」
乍由亮處,回到了黑暗中,好一會兒,覺得眼前漆黑一團。
董小梅一聽得綠髮婆婆如此說法,便想起她的來歷來,自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她曾聽得矮土地谷守昆和她講起過,在各派之中,脾氣古怪的人固然多,但是卻沒有一個,及得上苗疆綠髮婆婆的。
冷雪的武功,遠在董小梅之上。當日在寒梅谷外,董小梅也是向冷雪的臉頰摑去,可是被冷雪一伸手間,便扣住了脈門。
董小梅道:「也是和你一樣,穿著一身白衣的一個姑娘。」
董小梅乃是性格何等高傲之人,輕易豈肯向人下跪?而且,她明知那老太婆,將谷守昆關在車廂之中,只怕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她聽出那老太婆的語氣之中,像是只要自己豁出一死,便可以將沈覺非救活,便立即跪了下去!
綠髮婆婆意似不信,又盯住董小梅,望了半晌,直望得董小梅面上變色,她才「哼」的一聲,罵道:「賊矮子,看你走得到哪裡去!」
只聽得綠髮婆婆又道:「小女娃,你要去求的那個人,極不好相與,只怕你受盡折磨,尚且未必能夠成事的!」
此際,若是說董小梅芳心已碎,則冷雪更是痛不欲生!
兩股掌力相交,一聲極其悶實的響聲過處,只見那老太婆和冷雪兩人,各自向後退去,冷雪一口氣退出了四五步,而那老太婆,卻只不過退出了一步,便自將身形穩住。而且,其時地上的積雪,約有三尺來深,冷雪退出之後,一時吃那老太婆的掌力所逼,提不住真氣,雙腿幾乎全埋入雪中,一提氣,才躍了起來,在雪地之上,站定了身子。而那老太婆則雙腿人雪,只不過尺許來深。
董小梅轉過身來,狠狠地道:「他就是你害死的,你還假惺惺作甚?」冷雪站了起來,望著董小梅,低聲嘆了一口氣,並不走近來,水靈靈的雙眼中,充滿了希望,望著那形容詭異的老太婆。
綠髮婆婆將車停住,道:「本來,我可以在山外等你,但是如今,我要去追尋車廂中逃亡的那人,你事情如果成功,可以逕到苗疆來找我,我若不在,也會有人接待你的!」
這一掌,董小梅的力道還真大,冷雪的粉頰之上,不但立時出現了一個極紅的手印,而且,她身子也晃了兩晃,跌倒在雪地上。
可是,她那一招,只使到了一半,只見眼前人影一晃,緊接著,手腕一緊,寒鐵索已然再度被那老太婆奪了過去!
在這三日之中,董小梅不時去看視沈覺非,而沈覺非卻總像是沉沉睡著一般!氣息十分微弱,但是卻也不致於斷氣。
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梅心中著急,片刻之間,連點了谷守昆十餘個要穴。
那條人影,突然而生,突然而至,電光石火之間,董小梅根本未曾弄清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手腕一緊,手中的寒鐵索,已然被來人,劈手奪了過去,同時,聽得來人喝道:「好沒出息的小女娃,值得就此,自了性命麼?」
董小梅哪裡還敢再說什麼,綠髮婆婆將沈覺非放在車中,和董小梅兩人,坐在車座之上,一直向南而去,第三日早上,已然來到了安徽境內,當天下午,便已然來到了天柱山附近。
董小梅的心中,不禁大惑不解,抬起頭來,向那老太婆望去。
待到她可以看清車廂之內的情形時,首先觸入眼簾的,便是一條九曲十彎,長可七尺的枴杖。董小梅吃了一驚,心想那是谷守昆的東西,怎地會到了這個老太婆的車子之中?
冷雪尚未出聲,董小梅已然哭叫道:「沈公子,你被那賊老太婆,結束了性命,你有多少仇人,我全記在心上!」
只見那老太婆退出之後,眼射怒火,望定了冷雪,「哼」的一聲冷笑,道:「原來是天罡六掌的傳人,幸會!幸會!」
董小梅此際,心亂如麻,聞言也不及反問那老太婆的姓名來歷,只是胡亂答應了一聲,便向著冷雪,疾掠了過去。
可是,就在她寒鐵索才一抖起,梭尖幻成三點寒星,向她的咽喉,激刺而至之際,就在沈覺非的身旁,突然之際,只聽得「轟」的一聲,揚起了一大蓬雪花來,同是,只見一條人影,捷逾閃電,激射而起,向董小梅直撲了過來!
再停睛一看間,她更是心頭亂跳!
董小梅頓足道:「你為什麼不讓我死?再遲,沈公子就要先去了!」
那老太婆雙目異光四射,望了冷雪一眼,道:「不干你事,你且走開。」冷雪忙道:「婆婆,或者這位姑娘做不到時,我也可以出點力!」
將近天色黃昏時分,她已然來到了深山之中,只見遠處,一個山峰的半山腰處,萬木聳天,全是筆也似直,一棵一棵的巨樹。
董小梅的性子,本有點和他父親冷面閻王相類,極是偏激。
她心中悔恨、痛苦,交織成一片,除了木然流淚之外,她實在不知道再做些什麼事好!
她一聽得冷雪如此說法,轉過頭來,「呸」的一聲,道:「誰說他要死了?誰說的?」
董小梅抬起頭來,道:「那……」她只講了一個字,便突然改口道:「我去追他們?」身形一閃,便已然掠出了丈許。
董小梅一明白了她的來歷之後,心中又是一喜。因為綠髮婆婆既然肯助自己追人在先,又在緊急關頭,從積雪中鑽了過來,救了自己,然是覺得自己和她投緣了!
這一切,變生叵測,來得極快,只聽得那老太婆「咦」的一聲,左手探處,將沈覺非凌空接住,右手一翻,「轟」的一聲,一股掌風過處,便向冷雪的那一掌,迎了上去!
冷雪一直將沈覺非帶到了此處,看到沈覺非已然沒有了希望,她將沈覺非輕輕地放在柔軟的雪地上,便在他身邊,跪了下來。
綠髮婆婆一揮手,道:「你不必說了,董閻王若是敢碰你一根汗毛,自有我去和他拚命!」
董小梅心中,「評抨」亂跳,忙道:「沒有!」
董小梅不禁一怔,只見那老太婆,將沈覺非輕輕向雪地上一放,道:「你過來看!」
谷守昆急道:「別問為什麼,你只顧依言而為便是了!」
冷雪慘笑一下,道:「你快快下手吧,我……我正不想再活了!」
綠髮婆婆點了點頭,道:「好,如果七日之內不成,這小子便難以活命,你不妨和他同死,我要你這種不能成事之人,也沒有什麼用處,但如果你成功了,卻要拜我為師!」
那老太婆一聲長笑,道:「醫家有云:置之死地而www.hetubook•com•com後生,我這三枚銀針,刺在他三個要穴之上,可令得他七日之內不死!」
她對沈覺非,鍾情如此之深,以致她寧願自殺,來了此一場情孽!
那老太婆點了點頭,道:「不錯!」
可是,那老太婆一聲陡喝,雙掌翻飛,片刻之間,已然接連攻出了六掌!她那六掌,疾攻而出,不但掌影翻飛,掌風如飆,而且每攻出一掌,身形便欺前一丈,六掌攻出,已然身形遠在六七丈開外,而冷雪則更是被她逼出了十來丈遠近!只聽得她厲聲道:「你再要不走,我手下絕不留情了!」
董小梅一聽得沈覺非的喉間,發出「咯咯」之聲,身子早已有一半發涼她既而見那老太婆,突然之間,作出了這樣突兀的行動,更是大吃一驚。可是那老太婆的行動,實在太快,董小梅還未曾來得及出聲,三枚又細又長的銀針,已然射中了沈覺非胸前「紫宮」、「玉堂」、「中庭」三個穴道。
冷雪幽幽地道:「難道我希望他死麼?只不過他已然……沒有希望了!」
這一掌,她是見到那老太婆突兀的舉動,心頭難過之極,竭盡全力而發,天罡掌又是至剛至猛的武功,掌才發出,地上的積雪,便被掌力牽動,現出了一個三尺來深的深坑。而深坑中的積雪,四下飛濺,騰起老高的一條雪柱來!
董小梅一怔,這才想起,她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卻緣何一點也不加反抗?看她的情形,又不像是言不由衷,然則又是為了什麼?
她和沈覺非之間,本來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可是卻又愛恨糾纏,沈覺非為了維護她,而中了他父親的兩掌!
那老太婆像是怔了一怔,但立即又哈哈一笑,道:「可笑冷面閻王董路!自負一生,卻有這樣一個沒有見識的女兒!」
片刻之間,已然來到了近前,只見冷雪珠淚紛垂,再向沈覺非看去時,只見他雙目緊閉,分明已然沒有了氣息!
董小梅「霍」地站起身來,道:「當然!當然你希望他死!你是他的殺母大仇人,如今,又藉著他父親的手,將他除去,你還不稱心如意麼?」
董小梅咬牙切齒,又向前跨出了兩步,叫道:「賤人,拿命來!」
她的腦中,也如此際的天地之間一樣,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如今自戕,卻可以落得與情郎同年同日而死,她自然毫不猶豫!
董小梅點了點頭,道:「好,婆婆,那我就去試一試!」
最後,點到了他的「氣海穴」上,谷守昆才全身一震,只見他自懷中,摸出一張折得方方整整的羊皮來,塞入董小梅的手中,急促地低聲道:「小梅,將這張羊皮藏好,千萬不可失去,再將我『分水穴』重重地封住!」董小梅奇道:「谷公公,你為什麼不逃走?」
董小梅吃了一驚,道:「谷……」她只講出了一個字,便想起那老太婆吩咐自己的話來,連忙收聲,俯身低聲道:「谷公公,你可是被人,點了穴道?」只見谷守昆眼珠亂轉,董小梅連忙伸手,在他身上幾處要穴,重重地戮了幾下,可是谷守昆仍然一動也不動。
董小梅愕然道:「婆婆,你……」
董小梅循指看去,只見不遠處,冷雪正跪在地上,低著頭,雪地之上,卻躺著沈覺非。董小梅一見這等情形,便涼了半截,呆在當地,動彈不得。那老太婆問道:「小姑娘,你是何人門下?」董小梅竟然未曾聽到。
董小梅一聽,心頭便猛地一怔,雙膝一屈,道:「婆婆,他還救得麼?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夠救活他,我什麼都做得!」
將沈覺非負在肩上,她辭別了綠髮婆婆,便向天柱山中走去。
董小梅一想及此,更是停招不發,怪笑一聲,道:「你倒想得好,想與沈公子在陰司見面麼?他在世之日,你害得他如此,死了還想纏住他麼?」
那老太婆猛地叱道:「小女娃和圖書,別胡說!」
董小梅滿腹狐疑,走近去一看,只覺沈覺非的胸前,雖然刺進了三枚銀針,但是面色卻比剛才好了許多,雙目緊閉,像是正在熟睡一樣。
那老太婆道:「小女娃,除死無大事,你既然拼著一死,何不設法將那小子救活?」
一較掌力之下,高下立判,那老太婆的功力,實在冷雪之上!
董小梅越講越是激動,胸口起伏,眼中怒火隱射,冷雪被董小梅的話,氣得面色青白,嘴唇顫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董小梅正不知如何應付間,已然聽得冷雪一聲怪晡,身形掠起,右掌一推一圈,一招天罡六掌之中的「陽回斗轉」已然向那老太婆當頭壓了下來!
董小梅便將自己如何偷出寒梅谷來一事,說了一遍,只是隱起了矮土地谷守昆曾在寒梅谷中,住了九年一事不提。
那老太婆一抖手,又將寒鐵索向董小梅拋來,剛好落在董小梅的身旁,董小梅一伸手,將寒鐵索抓在手中,又待向她撲去。但就在此際,只聽得那老太婆叱道:「小女娃,如何不知好歹?」
老太婆不等她講完,便道:「你知道什麼,我這匹馬兒,走得極快,剛才我因為貪看雪景,是以才緩緩而行的!」
其人,因幼時,曾服食了一枚異果,是以變成了一頭綠髮,普天之下,再也尋不出第二個人來,極是好認。而這個人的脾氣之怪,只怕普天之下,也是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她心目之中,根本沒有什麼正邪之別,只要她一眼望去,覺得對方投緣的,便什麼事都好商量,即使對方是十惡不赦的下三濫,她照樣出手庇護,絕不猶豫,如果覺得不投緣的,即使請她極其微小的幫助,她也不會答應。
敢情就在她對面,惡土地谷守昆,正蜷成一團,縮在車廂的一角,雙眼正望著她!
那老太婆道:「若是她做不到時,就讓他們兩人,一起死了,干你甚事,你還不走麼?」冷雪站在當地,如何肯走?
那並不是說她沒有什麼可想的,而是要她去想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那麼多的事情,交織在一起,旋轉著,晃動著,終於令得她的腦中,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以致連董小梅來到了她的身旁,她也全然未覺。
正在此際,已然聽得那老太婆道:「小姑娘,已然追到她了!」谷守昆忙道:「快!快!」董小梅也不知道谷守昆給自己的是什麼東西,匆匆塞人懷中,一伸手,點中了谷守昆的分水穴,便推開車門,跨了出去,道:「在哪裡?」那老太婆向前一指,道:「你看!」
講完之後方道:「婆婆,你想想,如果我拜你為師,我父親要對付我時,豈不是令你為難?反倒是連累了你?」
她的叫聲之中,充滿了哀傷、高興所混雜著的不可言喻的感情,聲音也是極高。她那兩下呼聲,陡地將冷雪從迷迷惘惘的境界之中,驚醒了過來,她只見董小梅抱住了沈覺非的肩頭,在拚命搖晃他,便嘆了一口氣,道:「你別去打擾他了,讓他在死之前,安安靜靜地躺一會兒吧!」
綠髮婆婆面色稍霽,道:「這是什麼話?」
她一面罵,一面回頭看去,只見沈覺非仍然睜著眼,可是眼睛已然漸漸發定。董小梅返身向他身旁奔了過去,叫道:「沈公子,你……你等我一等!」一言未畢,她皓腕猛地一沉,寒鐵索上,三個尖梭,已然向她自己的咽喉,激刺而至!
綠髮婆婆又提起了沈覺非,道:「一路之上,你千萬不可拔起他胸前這三枚銀針來!」
董小梅只不過答應得略遲了一點,只見綠髮婆婆的面上,已然大有慍色,道:「怎麼,你心中不願意麼?」董小梅忙道:「婆婆,我絕不是不願意,只不過是不想連累了你!」
董小梅踏前一步,一抬腿,「砰」的一腳,又踢中在冷雪的腰眼上,將冷雪踢得打了幾個滾。冷雪仍然一點也不加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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