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再遇冷雪

沈覺非竭力忍住心頭的悲痛,揚聲叫道:「冷姑娘,你……你可得想清楚了。」
他那艘破船停泊的所在,正好是四面八方,前赴巫山的必經之道。沈覺非一連幾天,只見三山五嶽的人馬,成群結隊,向巫山而去,其中,以黑道上的高手和邪派人物居多。
冷雪道:「那你先後退三步!」
他想了片刻,覺得自己,了無定蹤,而司徒本本一到中原,中原武林,勢將大亂,董小梅跟了去,也沒有什麼好處,不如讓她跟著黑衣僧向西去。如果藍施羅多真的到中原來的話,她也一定會跟來的。所以,他嘆了一口氣,道:「小梅,你千萬不要難過,一路上多多保重!」
雖然冷雪在點蒼出世,又如何會到了司徒本本的手中,又千里迢迢,到了關外,換了謝蓮的孩子這幾點,沈覺非還不很清楚。
原來,當他抬頭去看時,那女子已將黑紗除了下來,沈覺非一眼便看出,馬上的佳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冷雪!但是,馬上的佳人一偏頭間,就著殘陽,他卻又看清,她面上有一粒紅痣。沈覺非尷尬一笑,道:「原來是侯姑娘。」侯銀鳳冷冷地道:「你當我是冷雪顯魂了麼?」
沈覺非忙道:「謝前輩,可允許我先為你止血療傷麼?」
可是,他伸手過去,手指才一碰及謝音的身子,謝音便一聲怪叫,手翻處,一掌擊向沈覺非的肩頭。他那一掌,雖是擊中,但是力道卻並不大,沈覺非連身子也沒有動一動。
他一面說,一面翻起衣袖來。他衣袖翻起之後,露出了裡面的一件衣服,那衣服上,滿是補釘,老粗的針腳,手工拙劣之極,正是董小梅的針線!
他在謝音的屍體之旁,一直呆到日落西山。
然則,再推論下去,當年換孩子一事,自然和司徒本本脫不了干係了!沈覺非肯定了自己所想不錯之後,更是真氣連提,想要追上司徒本本。
董小梅的淚水,下得更急,到後來,索性號啕大哭了起來。
但是四面看去,除了積雪之外,什麼也沒有!
沈覺非也想不出用什麼話去勸她,正在手足無措之際,忽然看到一條人影,向前掠來,來到近處,可以看出正是那黑衣僧人。
冷雪淒然道:「你問我做什麼?」
那人,便是司徒本本!
沈覺非心中,暗歎不已。
一代豪俠,就此長眠於積雪之下了!
董小梅頓足道:「是,假的,你真正不肯在西域居住的原因,我知道,你是因為忘不了一個人!」沈覺非茫然道:「忘不了一個人?」
沈覺非以為他已經死去,可是聽了一會兒,卻又聽得他微微地在喘氣,又過了片刻,他又睜開眼來,道:「你可知道,我女兒謝蓮葬在什麼地方?」
半年月後,他已經沿著長江,到了巫山腳下。他將自己扮成了一個船民,躲在一艘破船之中,斗笠蓑衣,在船頭上垂釣。
冷雪一個轉身,便向後跑去,可是又立即被沈覺非追了上來。
沈覺非呆了並沒有多久,身形疾展,便向前奔了出去,相隔數十丈遠近,轉眼之間,便到了那人的跟前,沈覺非停了下來一看,又不禁吃了一驚。
沈覺非急叫道:「不可!」
侯銀鳳道:「自然聽到了。」
沈覺非苦笑道:「我的確……」
沈覺非想起冷雪為了自己,苦心求去,心中更是萬分感嘆!
但是如今,有誰知道他靜靜地睡在雪下呢?連自己走幵了之後,也不可能再找到他的埋骨之處了,一生威名,又何能挽救他這蒼涼的結果?拚命掙名,究竟又有什麼好處,又為人間留下了什麼呢?
淚水映著陽光,閃閃生光,沈覺非可以看得十分清楚,死人自然是不會流淚的,由此可知,皓首神龍謝音,只是傷重,並未死去。
但是,他一連等了幾和圖書天,這個願望,卻始終未曾達到。直到第九天黃昏,沈覺非聽得馬鈴聲響動,一個身形苗條的女子,疾馳而過。本來,沈覺非也不會去多注意她的,但是,那女子的腰際,卻懸著七柄長劍之多!帶劍而帶七柄,可以說是聞所未聞之奇,沈覺非便向之多望了幾眼。
這情形,實是再明白也沒有,那是有一個人,在雪地中受了重傷!
皓首神龍謝音眼望著沈覺非,仍然在不斷地流淚,但是同時,喉間卻在「咯咯」地作響。沈覺非急道:「謝前輩,你要說,你一定要說,你的外孫,如今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
冷雪並沒有回答,但是沈覺非卻聽到了幾下抽噎之聲,那顯然是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沈覺非一聽,不禁猛地一怔。
但是,沈覺非卻可以肯定,如果司徒仇是那個孩子的話,那麼,換孩子的一定是司徒本本!
沈覺非歎著氣,加快了腳步,向前面飛也似掠了出去!
董小梅仍是哭著,道:「沒有什麼,我……只是心中覺得不舒服。」那黑衣僧道:「司徒本本呢?」董小梅道:「他走了,師兄,我仍然跟你,一起去見師父吧。」沈覺非忙道:「小梅,你這又是何苦?」
他雖然闖蕩江湖數十年,威震武林,但是他究竟是一個人,是人總有著普通人的感情,在他臨死之際,想到自己見到了自己的親外孫,但是卻不認得時,他心中也不免大是傷感。
沈覺非剛一站起,猛地想起一件事來!
董小梅一看到沈覺非自始至終,都穿著自己為他縫補的破衣服,心中一陣感動,一面流淚,一面卻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司徒仇!這是一個極其可疑的人物!
雖然謝音死前,並沒有明說出司徒仇便是他的外孫,但沈覺非挨情度理,設想起來,除了是司徒仇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在嵩山,皓首神龍只是要將侯銀鳳趕走,不准侯銀鳳在嵩山練武,什麼時候,曾送寶物給侯銀鳳過?但是,眼前這個「侯銀鳳」,在自己一問之下,卻如此支吾以對,那就說明了,她根本不是侯銀鳳!
神劍雖利,卻也不能令得他無敵於天下。
而只要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話,自然便也可以進一步地肯定,謝音在臨死之前見到的那個使他認為是他外孫的人,除了司徒仇以外,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因為只有司徒仇一人和司徒本本在一起。
沈覺非呆呆地蹲在他的身邊,想起皓首神龍謝音,威震武林數十年,到如今,卻和任何人一樣,都免不了一死,而且,死之前,竟是這樣的衰弱,這實是不能不令人大生感嘆之事!
沈覺非心中,猛地一凜,停了下來……
謝音講到這裡,抽泣不已,淚水縱橫!
據謝音的口氣,像是他今日才碰到他自己的外孫。
冷雪吸了一口氣,道:「當年換走孩子的是什麼人,你可略有線索麼?」沈覺非道:「我已經知道一大半了,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司徒本本,冷姑娘,司徒本本才是你我的仇人,你我之間……」冷雪一聲叱喝,道:「你我之間,有著殺母大仇,你要在武林中立足,要為人尊敬,那你就一定不能不承認這一點。」
而這裡,積雪綿亙千餘里,走上幾天,也不一定可以碰到什麼人,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會在這兒碰到了他的外孫?
他心中想見到司徒本本的心情,急切到了極點。
在向外走去之際,他的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種極度迷惘的感覺!皓首神龍謝音,本來是威名天下,無人不知的第一高手。
由此可知,司徒本本肆虐武林的野心,並不是沒有可能達到的!
只見冷雪劍一揚,劍尖已對準了她自己的咽喉,道:「你再走過來,我便刺下去!」
和_圖_書見倒在雪地中的那人,身形高大之極,銀髯白髮,貌相十分威武,沈覺非一看便自認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皓首神龍謝音。
看謝音的情形,他的確想說出來。但是,他的面色漸漸地變了,喉間的「咯咯」聲,也漸漸地低了下去。
沈覺非道:「小梅,你高興什麼?除非我們一輩子在西域,不回中原去,要不然,仍是難以逃得脫他的魔掌的!」
她當然是為了怕在朝日峰上,遇到自己,所以才以黑紗蒙面的。而且,她仍然假扮著侯銀鳳,那是她設想周到之處。因為萬一自己認出了她的身形,她也還可以假充是侯銀鳳。只是冷雪卻不知沈覺非已和侯銀鳳在嵩山見了面,是以才在第一句話中,便露出了破綻。
沈覺非又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而向東。
沈覺非在一旁,忽然聽得皓首神龍謝音,講出了這樣幾句話來,心中不禁大為震動!
沈覺非知道冷雪的性子極烈,自己再向前去,她當真可能自刎而死!但如果這次,放冷雪走了,能不能有再見的機會,都是難以預料之事!所以,他心中不知應該如何才好,只是僵立在當地不動。
沈覺非忙道:「不!不!罪魁禍首,乃是當年以你換走了謝女俠兒子的那人,我一點也不怪你!」
她這裡一言甫畢,只見冷雪身形,已然離鞍而起!
沈覺非不顧一切地向前踏出了兩步,但是冷雪的面上,立即現出了凜然的神色,劍尖刺入她的咽喉,也已達分許,有血絲流出。
謝音的漠然無情的面上,這時,現出了一個十分疲乏的笑容來,道:「不必多事,我自己知道自己傷重,已經是不行了,只不過仗著數十年的苦練……的內家罡氣……所以才維持著沒有斷氣而已!」
這乃是轟動普天下武林的大事,自然人人傳說不已。沈覺非聽在心中,又驚又喜,他驚的是這一番,司徒本本回到了中原,武林浩劫,就此開始。喜的是自己所料,果然不錯,謝音的的確確是死在陰風蛇叟司徒本本的手中!
冷雪一聽,不禁呆了半晌。
因為,司徒仇自小便和司徒本本一起,並且還跟他的姓。如果司徒仇在和司徒本本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懂事的話,他就應該知道自己的姓氏了!
謝音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道:「你代我到她墳前,代我告訴她……二十年前……是我錯了……不該逼她帶著不是她的孩子回來……今天……我……見到了她的孩子,我……我的外孫……但是……他卻不識我就是……他的外公……」
他們抬起了頭來之後,只見四周圍全是白茫茫地一片,並不見有人。想是司徒本本父子,心急趕回中原,已經走了!
謝音的眼珠,定定地仍無轉動,沈覺非正以為他已經死了,但就在此際,忽然看到,謝音的眼中,落下了兩滴淚來!
在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形之下,他知道了導致整個事件的人,這自然是使他十分激動高興的事情。但是,那個人卻是司徒本本!司徒本本的武功如此之高,自己實是難以想像有什麼辦法,可以去報這深仇,所以他的心中,又不禁難過到了極點!
好一會兒,才見他嘴唇哆嗦,道:「我……錯了……我錯了!」
他連忙抬起頭來去看,在那電光石火之間,他心頭實是大喜過望,但是在轉眼之間,他的歡喜,便盡皆落了空!
前面那蒙面女子,倒十分聽說,沈覺非一叫,她便立即將馬勒定!
沈覺非想到此處,心中不禁激動之極!
本來,這裡四周圍,除了一片白色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的顏色,連天空也因為積雪,而成了銀白色,可是,沈覺非在向前一望間,卻看到了前面不遠處,有殷紅色的一片!
m•hetubook•com.com向東去,已經是四川境地了,七八天後,他到了川西,便聽得一路之上,武林中人,紛紛揚揚地傳說,說陰風蛇叟司徒本本,已回到了中原,在歸途中,一招重傷了皓首神龍謝音,如今,已決定創立神劍門,以神劍門掌門的身份,號令天下武林人物,從與不從的人,皆可在端午佳節再到巫山朝日峰去,若有不服的,盡可當場出手云云。
董小梅一面哭,一面道:「我知道,你說什麼不能見難而退,什麼那位異人將一身功力給了你,是希望你能夠除去司徒本本,這一切全是假的!」沈覺非聽了,不禁大是愕然,道:「假的?」
沈覺非一路東行,未出四川境內,這等傳言,少說也聽到了二三十遍。
司徒仇,他就是謝蓮的兒子!就是謝蓮被人換走的孩子,就是謝蓮以為自己的父母所換走的那個孩子!
司徒本本並不是他的生父,他的生父是誰,他卻又諱莫如深。而沈覺非本來,就覺得一看到司徒仇的時候,就覺得他像另一個人,可是卻又一直想不起像什麼人來,此際,他才恍然而悟,司徒仇是像饒了她!
當下,沈覺非嘆了一口氣,道:「謝前輩,傷你的人可是司徒本本?」皓首神龍道:「是,兩招,在兩招之間,我就……受了重傷……那是我從來也沒有的事……所以,我也是不能活了!」
沈覺非道:「真是可惜,他在嵩山之中,給你的那件寶物還在麼?」侯銀鳳像是怔了一怔。才道:「不幸叫我遺失了。」
沈覺非遲疑了一下,向後退出了三步,道:「冷姑娘,你的心意我完全知道了,我認為……」他話未曾講完,冷雪已冷冷地道:「我是你殺母仇人,你大可不必對我客氣!」
他又希望冷雪也會上巫山來,那麼,自己便可以見到她了。
沈覺非忙道:「謝前輩,謝前輩,那人是誰?」
董小梅見沈覺非並不挽留自己,竟立即答應了自己和那黑衣僧一起到西域去,可見他實是絲毫也不將自己,放在心上,心中更是一陣委屈,一頓足,道:「多保重什麼,我死了,還有誰記得了我麼?」
沈覺非身形何等快疾,一晃再晃間,已經來到了那女子的面俞,只聽得那女子冷冷地道:「沈公子,你為何如此打扮?」
董小梅昂起頭來,道:「沈大哥,我們就在西域一輩子,不是很好麼?」沈覺非苦笑道:「小梅,我一身功力,得自一位異人,那位異人,就是想要在我身上,除去司徒本本,我怎能見難而走?」
他想起第一次巫山朝日峰盛會,司徒本本便已經有了這個野心。但當時,他卻只不過是得了一對紫金神劍而已。
的確,他是忘不了冷雪,他也一定要再見冷雪,他不肯和董小梅一起在西域終老,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冷雪!所以,一時之間,他不禁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而冷雪則以劍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一步一步,向後退去,她退到了江邊,沈覺非叫道:「冷姑娘,你當真這樣忍心?」
她在半空之中,翻出了丈許遠近,方始落地!而一落地之後,立即向前飛掠而出!
沈覺非只覺得自己的心中,一陣一陣發酸,在不知不覺之間,早已淚痕滿面,他癡癡地望著冷雪,只見冷雪退到了江邊上,身形拔起了尺許,在江邊的一塊大石上面站定。
但是冷雪立即叫道:「站住!」
董小梅「哈哈」一笑,一躍而起,拍手道:「饒你奸如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腳水!」
他飛也似地掠出了十來丈,再站定身形,回頭看時,只見身後白茫茫地一片,全是積雪,不要說事過境遷,就是現在,叫他再正確地指出謝音的葬身之所來,只怕也不可能了!
沈覺非一聽,不由得呆了半晌。和_圖_書
他呆呆地站在馬前,好一會兒講不出一句話來。這才道:「冷姑娘,你是何苦?」
沈覺非道:「知道的。」
董小梅卻並不望他,只是道:「沈大哥,你是該知道我為了什麼的……我和你分開,我會日日夜夜地想著你的,但是,我和你在一起,知道你仍然念念不忘別人,根本不想念我,我只有……更加痛苦,所以,我還是走的好!」沈覺非心中,更是愴然!
他一面叫,一面立即站定了身形,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站定之後,連面色都變了,叫道:「冷姑娘,你千萬不可行此短見!」
她這一走,沈覺非更可以肯定她是冷雪!
她一面流淚,一面道:「你胡說些什麼?不要說世人不同意,連我也……也不信你的看法!」沈覺非道:「冷姑娘,何必理會世人?」
董小梅呆了半晌,忽然哭了起來。只見大顆大顆的淚珠,落在雪地之上,形成了一個一個烏溜溜的小洞。
沈覺非嘆了一口氣,緩緩地向外走去。
董小梅點頭道:「我知道,但是你更想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她一面說,一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師哥,我們走吧。」
沈覺非道:「我不認。冷姑娘,我們的心意,彼此都知道,你究竟是何苦?」冷雪卻並不說話,只是一伸手,連鞘解下了其餘的六柄長劍來,向地上一放,道:「我無意之中,發現了侯子青的劍庫,這七柄寶劍,全是其中的珍品。當然仍及不上紫金神劍,但是或者也可以抵擋一兩下,本來與想上朝日峰去的,但如今看來,你武功已遠在我之上,不如由你帶著這六柄寶劍,到朝日峰去吧。」沈覺非急道:「那麼你呢?」
和前兩次,沈覺非見到謝音時所不同的是,謝音的眼中,已經沒有了那種炯炳神光!沈覺非不知謝音是生是死,伸手在謝音的面前揚了揚。
冷雪索性不再奔走,一抖手,鏘的一聲,已經拔出了一柄長劍來!那柄長劍才一出鞘,沈覺非便嚇了一跳。他自己知道,冷雪不會傷他的,他之所以吃驚,乃是因為那柄長劍,藍汪汪地,如秋水一樣,一望便知,乃是一柄稀世利器。
沈覺非歎道:「小梅你看,這是什麼?」
當年,孩子被換的這件事情,直接地影響了如今好幾個年輕人的命運。本來,沈覺非以為所有的線索都已經斷了,當年的那段公案,已沒有法子再追究了,如今卻又意外地獲得了這一線索!
沈覺非默然點了點頭,只見黑衣僧和董小梅兩人,向西掠去,轉眼之間,便成了一個小黑點,然後,一花眼間,便已不見!
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仍是伏在雪中不動,又過了半個來時辰,聽不到什麼動靜,兩人這才一起,自雪中抬起頭來!
他連忙踏前了一步,想看清侯銀鳳面上的紅痣,是真的還是黏上去的。但是,他才踏前了一步,侯銀鳳一提馬韁,便向後退出了一步,喝道:「你想做什麼?」沈覺非仍看不出真假來,他心中更是起疑,道:「侯姑娘,你可曾聽到了皓首神龍的死訊?」
他的外孫,自然是謝蓮的兒子!
他心中又是激動,又是難過!因為,如果司徒仇被證實是謝蓮的兒子的話,那麼,當年換走謝蓮孩子的人,也不可能有第二個,而只有一個人!
沈覺非道:「小梅,你知道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的!」
但,在雪地上,追蹤了三日三夜,他卻並沒有追上司徒本本和司徒仇兩人。
沈覺非連忙俯下身去,只見謝音的傷處,在於胸口,兩個老大的創口,兀自在冒著鮮血,當真是楚目驚心。沈覺非想伸手先封住了謝音胸口的穴道,先止住了流血,再作道理。
他曾在嵩山碰到過侯銀鳳,知道冷雪已死,那只不過是冷雪假扮了侯銀鳳,來對他說的https://m.hetubook.com•com。可是如今一見面,侯銀鳳便說自己將她當成了「冷雪顯魂」。
沈覺非趁機,向前走出了一步。
當下,沈覺非一見冷雪身形掠起,便立即向前追去。冷雪的身法雖快,但是沈覺非此際,功力何等之高,身法之快,自然也在冷雪之上,三個起伏間,便已趕在冷雪的前面!
董小梅道:「是,那個人,就是冷雪!」
這才在雪地上,扒了一個大坑,將謝音的屍體掩埋了,他還想找一塊石頭,或是一段樹木,插在地上,來做一個標誌。
沈覺非一伸手,拉住了轡繩,道:「冷姑娘,一點也不胡說,我什麼事都知道了!」
沈覺非的心中,又唏噓了一陣,仍繼續向前走去。
他講到這裡,就閉上了眼睛。
他這裡七個字才一出口,馬上佳人,猛地一震,甚至於連她腰際的七柄佩劍,也相互碰擊,「錚錚」有聲,她面上也現出了極其慌張的神情來,道:「你……胡說什麼?」
黑衣僧一到,便道:「師妹,什麼事?」
然而如今,那一對紫金神劍,不但仍然在他的手上,而且他內力精進,已到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連日來,上山的人,並沒有絕頂高手在內,可知大多是去趨炎附勢的。
當晚,他便在雪地而臥,他內功已極其深湛,也不怕冷,第二天一早,便一躍而起,抓了兩把雪送乾糧,繼續向前走去,到了中午,沈覺非只覺得陽光照射在積雪之上,光線強烈無比,幾乎連眼睛也睜不開來。他以手遮額,向前望去。
那一片殷紅色,極其奪目,而在那紅色的一灘之旁,似乎還有一個人,一半正埋在雪地之中!
她一面說,一面眼淚已經如泉湧出。
沈覺非也不急於上朝日峰去,只是在江邊停留著,不斷地想著上次巫山朝日峰之會的一切,想起謝音已死,董路和賴五兩人,下落不明等事,更是感慨係之,浩歎不已。
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冷雪真的死了,侯銀鳳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而另一個可能是,眼前這個侯銀鳳,仍然不是真的侯銀鳳,又是冷雪假扮的!他一想及此,心頭不禁怦抨亂跳!
轉眼之間,在一聲極響的呻|吟之後,他氣息已斷了!沈覺非嘆了一口氣,用手將謝音的眼皮撥上,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一面向前飛奔,一面又將剛才自己心中所設想的事,再想了幾遍。他覺得自己所設想的,和真正的事實,出入一定不會太大!因為,皓首神龍謝音,自然是死在陰風蛇叟司徒本本之手的。
沈覺非忙道:「董姑娘,你……為什麼哭?」
連日來,在過往武林人物的交談中,沈覺非聽出,司徒本本和司徒仇兩人,似乎並不在巫山,而只是到了神劍門開派之日,才會來到。
也就是說,他曾見到當年被人換走的那個孩子!
黑衣僧回頭道:「沈檀越多保重!」
雖然,他可能在司徒本本口中,什麼也問不出來,而且還有可能要吃司徒本本的大虧。但是他仍是一個勁兒地向前趕去!
他本來想說,的確以為策馬馳過的,乃是冷雪。可是他只講了三個字,心中不禁猛地一動!侯銀鳳剛才所說的那句話,實在是太可疑了!
他既然在司徒本本手下受了傷,那麼,會不會司徒仇……
沈覺非一聽得她如此回答,心中不禁一陣辛酸!
他看出,那女子的身形,很像冷雪,但是面上,卻蒙著一層黑紗,沈覺非心中一動,一躍上岸,便追了下去,追出了里許,才漸漸追上,沈覺非叫道:「姑娘請等一等,在下有一事相詢。」
皓首神龍謝音,性格之剛愎,脾氣之倔強,乃是武林之中,人人皆知的事情,道「我錯了」三字,自他口中說出來,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事!
只見皓首神龍謝音,勉力轉過頭來,眼睛定定地望著沈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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