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話一說完,便由邊門疾掠而出。
祁亞峰望著眼看要掙扎著走出大廳的那年輕人,面七的神色,苦痛之極,無以言表。
當淳於奇講及「滅門之禍」四字時,祁亞峰全身,盡皆一震!但是他立即仰起頭來,道:「師兄,我與他父親,合稱金銀雙雕,誓共生死,親若手足,若是我不管,怎能說得過去?」
那兩人,本來滿面英武之氣,一望便知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他一轉念間,已經聽得一個婦人聲音,厲聲叫道:「亞峰!」
不一會兒,便可以看到一叫棗紅駿馬,疾馳而至。
只見那兩人,一個乃是年約六十的老者,一個乃是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臉英悍之氣,一望而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那小姑娘望了金昂霄一眼,一撇嘴,道:「老高的一個人,動不動就哭了!」
沒有多久,駿馬便負著那人,衝進了岳州城中。
金昂霄心情激動,大聲道:「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能應命!」
祁亞峰將右掌抵在那年輕人的前心上,將本身功力,緩緩逼入,沒有多久,那奉命去取紅靈膏的管家,已經大踏步地搶了進來,手中捧著一隻老竹根挖成的盒子。
祁亞峰道:「娘子,你若是不肯走,我當然也不來強你,但是雲兒……」周瓊不等他講完,便道:「雲兒的脾氣,你不是不知,她肯走嗎?」
但此際,兩人退出了之後,竟然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之極的事,又像是霎時之間,便會有大禍降臨到他們身上一樣,不但面如死灰,而且全身還在微微地發顫!
金昂霄聽了,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慚愧,連忙抹乾了眼淚,道:「雲妹妹,你說得是!」祁亞峰和周瓊兩人,在一旁望著他們兩人,神色黯然。
周瓊將那件背心,向金昂霄一揚,道:「金賢侄,你可知道這是什麼?」金昂霄道:「自然知道,這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銀麟甲。」
她一到了祁亞峰的面前,身形甫凝間,手掌突然揚了起來,出手快疾尤倫,已經向祁亞峰面上摑去!只聽得「叭」的一聲,一掌摑個正著,敢情下手還十分重,祁亞峰半邊面上,立時腫起老高!
祁亞峰道:「我已惹上了勾魂幫,你們也快通知別人,快快走吧!」
那中年婦女「哼」的一聲,陡地身形一晃,來到了祁亞峰的面前。
祁亞峰一見兩人,頓足道:「娘子,你怎麼還不帶雲兒離去?」
金昂霄連忙道:「雲妹妹,你昂霄哥哥豈是輕易流淚之人?」
當下他們兩人,各將半件軟甲,用那抽下來的銀絲縛住在後背之上,再穿上了外衣。
金昂霄欠身道:「侄兒恭聆教誨。」
祁亞峰望著那年輕人,半晌不語。
他講到此處,想起勾魂幫下手之狠,自己一死,連妻兒也難以倖免,雙自之中,也不禁灑下了幾滴英雄之淚!
祁亞峰揮了揮手,道:「你快走吧!」
只見兩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吃了一驚,立即將他扶了起來,其中一個,一看清那年輕人的臉面,面上更是陡地一驚,「啊」的一聲,道:「金公子,是你嗎?」
那年輕人恍若未聞,一邁腿,便待向外跨去,但是祁業峰身形再晃,已然攔在他的面前,喝道:「金賢侄,回去,待我為你治傷!」
祁亞峰突然一聲長笑,雙異光四射,直視淳於奇,淳於奇被他充滿正義的眼光,逼得不自由主,一步一步,向後退了開去。
周瓊向關著的大廳正門,望了一眼,順手抄起一張椅子來,手臂一抖,那張椅子,已經向前疾飛而出,「轟」的一聲,砸在門上。
淳於奇也大叫道:「師弟,你瘋了嗎?」
周瓊「哼」的一聲,道:「若不是金賢https://www•hetubook.com.com侄在此,我便不能輕易放過你!」那年輕人踏前兩步,道:「祁伯母暫息雷霆之怒,勝伯是為了伯母及雲妹妹好,所以才要你們遠遠的!」他話未曾講完,玉鳳周瓊畫色陡地一沉,已經厲聲喝道:「金昂霄,你放的什麼屁?」
一個道:「總鏢頭,是……什麼事?」
那小女孩面上的神情,像是十分興奮。而中年婦女,卻是滿面怒容!
那年輕人癱坐在椅子七,在大廳之中,他當然淋不到雨了,可是他額上,卻還不斷向下淌著水點兒,那是因為極度疼痛而生的汗珠。
祁亞峰連忙一伸手,將盒子接了過來,打開盒蓋,只聞得一股撲鼻的辛辣之味,極是難聞,盒中所裝,乃是其紅如血,狀如濃漆的物事,祁亞峰以手挑了,抹在那年輕人背部的劍口上,觸體生涼,疼痛立止!
那年輕人忙道:「世伯,我……走了!」
他緊緊地咬著牙關,向外走著,他就算要死,也寧願死在豪雨之中,也不願死在銀雕祁亞峰的家中,更不願死在淳於奇和祁亞峰兩人的面前!
祁亞峰後退一步,喝道:「娘子,你瘋了嗎?」
祁亞峰身形疾閃,連連後退,方將她那連綿攻出的四掌,避了過去,急叫道:「娘子且住,是在下的不是了!」
靜了片刻,周瓊才道:「雲兒,你兵刃在身上嗎?」祁雲應聲道:「在!」
定睛看時,只見跌進來的,正是那兩個管家!
周瓊「哈哈」一笑,道:「雲兒,你時時吵著沒有架打,今天晚上,你可以打到死為止了!」
白髯伯淳於奇望著那年輕人的背影,于氏地鬆了一口氣。
他們兩人,武功雖是十分平常,但是一生天南地北,江湖上的見聞,卻是異常廣博,一聽得祁亞峰這樣吩咐,不禁盡皆一呆。
那兩個管家答應一聲,道:「多謝總鏢頭看得起我們!」
金昂霄還在猶豫,那小姑娘已經一伸手,將兩片銀麟甲一齊接了過來,將一片拋向金昂霄,道:「別婆婆媽媽了,快穿上吧!」
金昂霄知道這一件軟甲,乃是銀蛛之絲所織成,輕軟滑韌之極,穿在身上,不但可避兵刃之傷,而且即使對方內功極高,硬接幾掌,也可以仗軟甲之功,將內力卸去,實是一件武林至寶,早年武林之中,為此也曾掀起惡風雲。
豆大的雨點兒,灑在馬背上的那人身匕,將他身上的血污,沖得如小河似的向下流去,在他所過之處,路面上的小坑中,都漂著血水。
白髯伯淳於奇向那年輕人一指,道:「師弟,這……這……可是……勾魂幫中人所下的手嗎?」
祁亞峰向門外望了片刻,回過頭來,道:「金賢侄,你兵刃還在嗎?」
在馬背上,伏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祁亞峰道:「那還好,我師門紅靈膏,專治外傷,半個時辰之內,便可傷口止血,不消兩日,便能夠完全復原了!」
接著,大門打了開來,那年輕人手一鬆,整個人便跌進了門中。
祁亞峰的面色鐵青,道:「師兄,我意已決了!」
淳於奇嘴唇掀動,但是卻沒有講出話來。
祁亞峰剛將那年輕人的創口紮好,突然聽得邊門上,響起了一聲嬌叱!
那兩個管家忙道:「在!在!」他們兩人,一面說,一面將那年輕人扶過了天井,進入大廳,將那年輕人放在一張椅子上。
他的聲音,十分低微,完全為雨點兒蓋了過去,他又扭動著身子,在門上用力地撞了一下,才聽得門內人叫道:「來了!」
只聽得門內,傳來了一個粗壯的聲音,問道:「什麼人?」
緊接著,只見兩條人影,「砰」、「和_圖_書砰」跌了進來,跌在大廳之中,倒地不起。祁亞峰和那年輕人,一齊吃了一驚。
玉鳳周瓊踏前一步,尖聲道:「夫妻乃是同命鳥,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如今惹下了勾魂幫,你卻叫我獨自逃命,你這無情無義之人,我與你拼了!」她話才一說完,身形略矮,「呼呼呼呼」,四掌疾拍而出!
那兩人苦笑一下,道:「總鏢頭,不是我們大膽,說實話,總鏢頭你毅然決定救金公子,也還不是一樣沒有用處?」
內功略有根底之人,要一掌將一張桌子的桌面擊穿,並不是十分為難之事,但是淳於奇那一掌過後,桌面上的破洞,五指分明,完全是一個手掌的形狀,那是他苦練師門紅砂掌功夫,已有了六成火候之故!
周瓊面色一沉,喝道:「你將我當做何等樣人了?」
搽了大半盒紅靈膏,才將傷口敷住,祁亞峰又撕裂了一幅白布,將那年輕人背部的傷口紮住,那年輕人一面閉目養神,一面聽得後堂之中,傳來陣陣喧嘩之聲。他偷看祁亞峰的神色,只見他面上神情,雖是十分痛苦,但是卻也十分堅決!
淳於奇頓足道:「師弟,問題不是在這裡,而是你根本管不了!金雕不知在什麼時候,惹下了勾魂幫,他只說金雕已死,看他的情形,當然是金雕一家,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師弟,你何苦搭上自己滿門的性命,而仍然救不了他?」
她們母女兩人,神色之鎮定,實是難以想像。
那年輕人道:「沒有,但是背上傷痕,深達寸許,我……拚死命逃出來的!」
那中年婦女,不是別人,正是祁亞峰的妻子,玉鳳周瓊,出了名的壞脾氣,那年輕人和祁亞峰兩人,當然更知道她性格暴烈,可是此際,他們兩人,卻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發脾氣!
那年輕人雙手在椅柄上一按,身子向前一俯,他背部的傷口,赫然而露!也就在霎那間,只見那老者和中年人,而色陡地大變!身不由主,各自「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
那小姑娘跑了幾步,來到了金昂霄的面前,抬起頭來,道:「昂霄哥哥,你上次和金伯伯、金伯母一起來過,到如今又有兩個月了,金伯父金伯母都死了嗎?是誰害死他們的?」
祁亞峰面色一沉,道:「休得胡說,你可曾受內傷嗎?」
那年輕人只感到自己心頭的怒火,隨著傷門的奇痛,越來越是高漲,他陡地睜開眼來,只見祁亞峰仍是滿面猶豫不決之色。
金昂霄伸手按了按腰際的劍把,道:「還在!」祁亞峰手腕一翻,一道晶光,自衣袖之中,掣出一柄氏才七寸的匕首來,插在桌上。
那年輕人面上,現出了興奮的光采。但是淳於奇卻是勃然大怒,反手一掌,「叭」的一聲,擊在一張桌子之上,竟將桌面擊穿!
他講到此處,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害怕,竟然難以為繼!
那年輕人喘了一口氣,道:「快……開門,是……我……」
那是一個交叉如「十」字的兩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幾乎佔據了他整個背部,皮開肉綻,令人不忍卒睹,雨點無情地打在創口上,令得那人全身震動了一下,吃力地仰起頭來。
那人全身傷口,雖然未曾結口,鮮血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順著他腰間的佩劍,滴在地上。而他也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覺一樣地伏在馬背上,任由那匹駿馬,揚鬃踢蹄,向前疾馳。
他一掌擊下之後,厲聲喝道:「師弟,你就算自己要死,也不為妻兒想一想?勾魂幫下手之狠,人所共知,你,你……」
祁亞峰此言一出,那年輕人不山得猛地一怔,道:「什麼?」
祁亞峰頓了一頓,道:「娘子你這話是hetubook•com.com什麼意思?」
祁雲也笑道:「是啊,這正是難逢的機會!」
他心中實是悲憤之極!但是他卻仍然不出聲。因為說這話的是淳於奇,淳於奇和自己父親的關係,本就不深,他要聽聽祁亞峰如何回答!
如今,他聽得周瓊要自己將之穿上,他當然不肯答應,朗聲道:「伯母,這件事,侄兒萬不能答應,銀麟甲給雲妹妹吧。」
祁亞峰嘆了一口氣,並不言語。
在他的想像之中,祁亞峰一定會立即嚴詞駁斥淳於奇這等毫尤義氣的說話!
看祁亞峰的情形,像是絕不希望承認這個事實,但是卻又無可奈何一樣,道:「除了勾魂幫中之人,誰也不會將人弄傷,而在背後,弄出這樣一個交叉如同十字似的傷痕來的!」
那年輕人也躬身叫道:「伯母,雲妹妹。」
那小姑娘則拍手道:「罵得好!罵得對!」
祁亞峰怔了一怔,道:「說得對,由你們己去決定吧,快將紅靈膏取來,同時吩咐夫人,帶著雲兒,從速離去!」
他心中感到了極度的後悔,為什麼自己竟會到祁家來的,索性一直向前奔馳,直到血盡而死,豈不來得千脆?
沒有多久,只聽得一陣急驟的腳步聲,起自內堂,快疾無比,片刻之間,只見兩條人影,旋風似的掠進了大廳之中。
周瓊道:「你如今尚未娶妻,但如一旦成嬌,便要將妻子當做自己一樣,你如何,你妻子便也如何,絕不能學你世伯那樣!」
他們的面色,仍然是那樣的駭然,甚至連氣息也顯得十分急促。
那中年婦女厲聲喝道:「你這無情無意的畜牲,當初我瞎了眼睛,才會嫁給你!」
他一面說,一面手掌一擊,立時有兩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祁亞峰問道:「雨止了嗎?」
祁亞峰的面上,露出了一個極其痛苦的神色,雙目緊閉,額上汗珠,滾滾而下,好一會兒,才道:「師兄,你帶了他們離去可好?」
淳於奇道:「離去?上哪兒去啊?你到天涯海角,勾魂幫的人便追到你天涯海角,還不快將這小子送出門去算數!」
淳於奇面上的神情,十分複雜,總是內心在劇烈地鬥爭,究競走是不走。沒過多久,他終於一言不發,一個轉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迅即出了大廳,沒人了無邊黑暗和傾盆大雨之中!
那小姑娘傲然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尤論怎樣,都不應該哭!」
金昂霄接過了半件銀麟甲,目中含淚,道:「世伯,伯母,我……」
那兩個管家呆了好一會兒,才各一聲長笑,道:「總鏢頭,你這是什麼話?別人能走,我們兩人,跟了你那麼多年,莫非也能一走了之嗎?」
祁亞峰的面色,卻是十分堅決,踏前一步,已然扶住了那年輕人,將那年輕人扶進大廳來,朗聲道:「師兄,我為人或不致能稱得上是一條好漢,似也不致於是見死不救的懦夫!」
祁亞峰長嘆一聲,道:「金賢侄,你千萬不要這樣說,剛才,我幾乎做了不仁不義的畜牲,大丈夫死何足懼,好過苟且偷生……」
那兩個贊家,乃是祁亞峰在總鏢頭時,跟了他多年的趟子手。
他忍住了奇痛,不發出呻|吟之聲來,又合上了眼睛。
只聽得淳於奇道:「我們當然也不會弄死他,趁他昏迷未醒,將他弄出宅外去,便沒有我們的關係了,事不宜遲,只怕勾魂幫的眼線,已經知道他來了此處,快快動手!」
他咬緊牙關,向前走出了七八步,自他背上所滴下的鮮血,被他跨出了一個一個的血足印,看來觸自驚心,可怖已極。
金昂霄也知道祁亞峰和周瓊兩人的行為,自己絕不是能用言語來表達心中的感激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因此便索性不再多說。
那年輕人呻|吟了一下,面色變得更加難看,胸口起伏,道:「祁老伯……可在嗎……告訴……他……我……來了!」
他卻並不反駁,道:「伯母之言,侄兒終身不敢相忘!」
那駿馬長嘶一聲,更加加快了腳步,蹄聲和雨聲交雜,向前飛也似的掠出。
在通向岳州的大道上,此際顯得十分靜寂,來往商旅,早已覓地住宿,以待天色放晴之後,再行趕路,又寬又直的大路之上,只有一陣急驟而孤寂的馬蹄聲,自遠而近傳來。
祁亞峰道:「你們就算不走,又有何用?」
白髯伯淳於奇的面色,更是駭然,道:「師弟,這卻不是鬧著玩的!」
那兩人道:「沒有。」
只見她一抖手,「瑲琅琅」一聲響,已從腰際抖起了一柄鏈子槍來。那鏈子槍乃是外門軟兵刃,一條長約五尺的細鐵鏈上,連著一個長約五寸,鋒銳無比,三面鋒稜的槍尖。這種兵刃,極難練得好,祁雲的外公,也就是周瓊的父親,卻是使鏈子槍的大名家,祁雲自五歲練起,到她十二歲那年,她外公去世吋,已然極有根底,今年她已是十五歲,那柄鏈子槍才一出手,便被她抖得筆也似直,槍尖嘶空,「嗤」然有聲。
祁亞峰不再多問,那兩個管家,也只是垂手侍立,在經過剛才一場紛擾之後,此際靜了下來,只聽得嘩嘩的大雨之聲,不絕於耳,間或夾若霹靂雷聲,驚天動地,更令得氣氛肅穆。
那年輕人一俯身之後,又勉力按住椅柄,坐直了身子,道:「祁伯父,我」他只不過講了四個字,閔為重傷之後,又長途奔馳,在飛馳之際,因為只想趕到自的地,所以一門氣提著,不致散去,而人也始終能以支持得下去。
那年輕人抬起頭來,道:「祁世伯,我……我實在不該來連累你的!」
那老者踏前一步,面上神色,十分驚駭,大聲道:「金賢侄,你怎麼啦?」那年輕人面上,滿是悲憤之色,激動之極,道:「家父已死,我……受了重傷!」那位中年人「哼」的一聲,道:「誰下的手?」
這時候,那兩個跌倒在地,看到主人主母吵架,又立即溜了出去的管家,也已走了進來,說道:「總鏢頭,人已經都遣走了!」
淳於奇倏地踏前一步,道:「我不准你那樣做!」
玉鳳周瓊是罕見的奇女子,她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分明已是生離死別,大禍臨門,但是她卻一點兒也沒有悲切之容。
祁亞峰和那年輕人,一齊抬頭看時,只見一個身材高瘦,廣額高顴,生得十分醜陋,但是卻滿面英氣,鋒芒逼人的中年婦女,手中牽著一個和她十分相似,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那小姑娘乃是祁亞峰的獨生愛女,單名一個「雲」字,、但容貌酷肖乃母,廣額高顴,濃眉大口,毫無女子的嫵媚之態,更是絕談不上「美麗」兩字!而且她行事作風,性格脾氣,也和乃母一樣!
淳於奇又道:「師弟,做師兄的,並不是勸你行不仁不義之事,你想一想,若是你插手救了他,便是和勾魂幫為敵,立時便是滅門之禍!」
只見周瓊伸手入懷,一抖手,取出一件物事來,那物事一抖了開來,乃是一件背心,銀光閃閃,不知用什麼東西織成的。
淳於奇的話,那年輕人每一個字,俱都聽得清清楚楚。
金昂霄心中暗忖,眼睛這裡的幾個人,皆是殺身之禍,還談什麼娶妻不娶妻?
雨勢更是驚人,繁華的岳州城中,也是闃無行人,竣馬一連衝過了幾條大街,才在一所巨宅面前停了下來,馬背上那年輕人勉力坐肓了身子,面色比紙還白,從馬背上滾了下來,一個和圖書踉蹌,整個人撞在黑漆大門上,發出了「砰」的一聲響,他疾一伸手,抓住了門上的銅環,才不致於跌倒。
祁亞峰而色嚴肅,道:「你們兩人,一個到我書齋之中,去取紅靈膏來,一個快去通知夫人,帶著雲兒,立即由後門出去,衣著越破越好,走得越遠越好,絕不要再來見我!」
不到一盞茶時,他身上的血污,已然為大雨沖淨,露出他背部的傷口來。
那兩條人影,才一搶進,便厲聲喝道:「掌燈!」立時便有人點著了燈火,那兩個人也已經來到了那年輕人的面前。
這時候,那年輕人已然悠悠地醒了轉來,他微睜雙眼,見淳於奇和祁亞峰兩人,只是站在自己的面前,並不立即出手施救,心中已自一奇,又聽得祁亞峰如此問法,更是大奇。
祁亞峰呆了半晌,又望了望那年輕人,道:「師兄,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門扇立時倒下,大雨濺了進來,片刻間,便將大廳濺濕了一大片,閃電一起,便可以看到,雨勢仍是一樣的驚人!
那年輕人昏了過去之後,淳於奇和祁亞峰兩人,才互相望了一眼。
片刻之間,雷聲電光,更加緊密,終於,在轟隆隆一連幾下巨響過處,天像是漏了一樣,傾盆大雨,嘩啦啦地直灑了下來。
但是,祁亞峰聽了,卻是半晌+語!
此際,天色已近黃昏,再加上傾盆大雨,大廳中已經十分昏暗。
祁亞峰心屮一凜,暗暗叫道:「勾魂幫的人來得好快啊!」
金昂霄正是那年輕人的名字,他素知這位世伯母的脾氣,怪到了極點,被周瓊一喝,便不再言語,周瓊卻餘怒未息,道:「昂霄,你父母已死了,我暫充你的母親,卻是有幾句話要教訓你!」
玉鳳周瓊一揮手,道:「昂霄,你又來廢話了!」
他勉力一聲長笑,道:「兩位不必多傷腦筋了,我也不勞你們動手將我弄了出去!我自己走!」他運氣勉力站了起來,身子一個搖晃,方始站穩。這一用力,背後的傷口之上,重又鮮血泉湧,奇痛攻心!但是他卻在話一講完之後,再也不向淳於奇和祁亞峰兩人多望一眼,一個轉身,踉踉蹌蹌,向外走去。他每跨出一步,眼前便金星亂迸。
玉鳳周瓊道:「不錯,這銀麟甲乃是我家家傳之寶,你快穿上了!」
周瓊這才面色稍霽,道:「雲兒,去見過了昂霄哥哥!」
金昂霄在這一日夜之中,經歷之慘,實是絕不能回想,經那小姑娘觸到了痛處,虎目之中,不由得淚如泉湧!
此際,已經趕到了地頭,不但兩湘著名的好漢,自己父親的結義兄弟,銀雕祁亞峰在,而且,祁亞峰的師兄,白髯伯淳於奇也在,他只當報仇有望,心中一鬆,再也支持不住,便昏了過去!
祁亞峰等他退出了六七步,才道:「你有什麼資格阻我行事?」
那是一張十分英俊挺秀的面龐,約莫二十上下年紀,但是此際,面上的神情,卻是充滿了痛苦,眼光在散亂之中,還有著幾分豎定的神采,他呻|吟了一聲,奮力一掌,拍在馬股之上。
周瓊怔了一怔,道:「好,那就這樣!」只見她伸手一在銀麟甲上,抽出了兩股線香粗細的銀絲來,那一件銀麟甲,分成了兩半,道:「那你們兩人,各持一半,穿在衣內,護住背後,勾魂幫中人下手傷人,只攻人背心,足可防身,希望你們兩人,能夠劫後餘生。」
天色陰沉得可怕,烏雲壓頂,像是一伸手便可以碰得到一樣。雷聲密如戰鼓,閃電霍霍,一場暴雨,眼看將要灑下。
就在那年輕人再跨上一步,便可以步出大廳,他伸手一推,已將門推開,傾盆大雨,立時灑了進來,祁亞峰突然向前撲去,叫道:「金賢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