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知去作什麼?」
那便是:為什麼勾魂幫主幾次不殺他呢?而崔玉環曾幾次向他下手,似乎也是手下留情,要不然,他也早已死了。
金昂霄手提長劍,不禁氣得呆了!像剛才那樣的機會,當真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且,他一出手間,雖未立時將勾魂幫主殺死,總也使勾魂幫主受創。本來,在自己和石侶兩人的圍攻下,勾魂幫主,萬難逃生。可是,半路上卻殺出了那個異人來,將勾魂幫主救出了重圍!
金昂霄眼看自己全力以赴的一掌,將可得手,心中大喜之極,百忙之中,一眼看到勾魂幫主也是一掌向自己擊來,都顧不得躲避。
他心中暗鬆了一口氣,更不回答勾魂幫主的問題,身子一轉,如飛向前掠出,他只聽得勾魂幫主的呼叫怪喝之聲,不絕於耳,一直跟在後面。
的確,那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崔玉環給金昂霄的印象,何等深刻。崔玉環講話動聽的盧音,更是時時在金昂霄的耳際縈迴,他也不知在夢中聽過多少次崔玉環叫他的聲音,他當然是絕對不會認錯的。但是,他卻仍然難以相信那是事實。
那兩聲響之間,幾乎是間不容髮的。
在未曾受傷之前,由於洞中黑暗無比,金昂霄也只是堪堪可以看出三四步外的人影,此際,他滿天星斗,根本看不清勾魂幫主的情形如何。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方始恢復了原狀。
他咬緊了牙關,站起身來,扶住了石壁。
金昂霄看出,勾魂幫主在肩頭受傷之後,一條左臂,不能使用,武功已大打折扣,可以說已成網中之魚,自然不肯再放她漏網了。是以,石侶一趕向前去,他也向前掠出。
金昂霄只是悶哼一聲,並不出聲回答。
勾魂幫主剛因金昂霄假扮勾魂幫眾,而肩頭受了重創,心中怒極,如今一見又有人來冒充勾魂幫眾,自己幾乎連鉤魂令也交了給他,雖然她料不到眼前的人,仍然是金昂霄,但是她心中的怒意更甚,立意要將對方擒到拷問。所以,她身形才一站起,身子便如同在水面滑行一樣,向前滑出。同時,只見她左手揚處,「嗤嗤嗤」三聲響,三枚暗器,電射而出!
金昂霄連忙又吞服一顆變音丸,向前奔去,他故意使自己的腳步聲,來得十分沉重,不一會兒,到了那一堆篝火旁邊,只見火旁,坐著兩人。一個,是那個身形矮小的異人。另一個,正是勾魂幫主。
雖然在這大半個時辰中,金昂霄的傷勢毫無起色,但是他總算避免了走火人魔的危險,是以他心中也鬆了一口氣。然而正在此際,勾魂幫主卻又講起話來。只聽得她尖笑一聲,道:「你傷勢怎樣了?」
他第二次向後退出,雖然仍和第一次一樣,可以稱得上「間不容髮」,但總比第一次好得多,在退出之際,手腕翻動,一招「百子千孫」,已然攻出!那一招,乃是「巨靈神掌」中的妙著。
金昂霄嘆了一口氣,並不出聲。
他又怎能想得到那麼美麗的崔玉環,在戴上了青銅面具之後,竟然是武林之中,望風遠逃,惡名遍天下的勾魂幫主?
這次,他自度在那麼近的距離之中,猝然發掌,萬無不中之理,所以便用了那一招掌力如雷霆萬鈞的「口薄西山」,而不用「百子千孫」!
待他那一招,將要使老之際,只聽得勾魂幫主尖聲喝道:「你是誰?」那時,金昂霄已在五六丈开外了!
勾魂幫主身子彎了下來,右手一伸,已向金昂霄的青銅面罩揭來。
他只覺得耳際嗡嗡作響,腦屮一片紊亂,什麼都沒有法子去聽,他只是在心中千萬次地重複著三個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然而,在他認為萬萬不可能的事,這時卻發生了!
金昂霄向前,慢慢地走著,他連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所依賴可辨的,仍然是寬狹不等的通道,仍然是一點去路都辨認不出!
她手中舉著火折子,頭上仍戴著青銅面罩,目光雖然不及原來之銳歷,但是看來也令人心驚膽戰。
勾魂幫主在金昂霄向後疾退而出之際,本來身形前側,又待向前撲出的。可是金昂霄陡地使出了那一掌,勾魂幫主心中一呆,身形也立即一凝。
他一面喘著氣,一面迅速地想著。
他一面走,一面四面留意觀看。
兩人一前一後,如流星飛馳,不一會兒,便已進了一座大山之中。
勾魂幫主又嘆了一口氣。
她問的仍然是那三個字!
側耳聽去,山腹之中,靜到了極點,連他自己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得到。
看那時候石侶的情形,分明已經昏了過去,這一枚暗器當胸射到,他實是難以倖免!
他連忙不冉強行運轉真氣,身上的那股灼熱之感,才慢慢地消退下去。那種全身發熱的感覺,來的時候,其快無比,但是消退之際,卻又極慢。
一時之間,他張大了口,合不攏來,一聲難出。
原來,當勾魂幫主所服的變音丸效用消失,恢復了她原來的聲音之後,嬌俏柔軟,悅耳動聽,竟正是崔玉環的聲音。
石侶身子忙向後一仰,一式「鐵板橋」功夫,那三枚暗器,在他胸面之上,「颼颼颼」地掠過去。石侶驚魂甫定,身形一挺,站了起來。
腳步聲越傳越近,黑暗之中,已可見人影閃耀。
在石侶向下倒去之際,勾魂幫左手再揚,又有一枚暗器,向在石侶射來。
他一掠進了山洞,便聽得勾魂幫主的怪笑之聲,如轟雷似的傳了進來。由於山洞中的回音關係,勾魂幫主的聲音,聽來更是駭人之極!
轉眼之間,便見他已經追了上勾魂幫主,並且緊貼在她的身後,如影附形一樣,向前疾馳而出,轉眼之間,便已經不見廣。
那兩個人,分明是一男一女,相擁而死的,是以雖然成了骸骨,那兩副白骨,也還是擁在一起,看了實是令人,觸目驚心。
金昂霄才一避開那三枚暗器,胸前又有一股勁風襲到。
勾魂幫主道:「第一件,你拿我的鉤魂令,去掛在離此向東,約有百里之遙的一棵大檜樹樹梢之上。一掛好之後,你便到青城山閒雲峰一行。」
金昂霄一聲苦笑,道:「我何嘗不然?」
勾魂幫主一被那異人的一拂之力湧起,便一聲懌笑,道:「石大俠,咱們後會有期!」垂著左手,身形疾晃,向前飛馳而出。
直到金昂霄抖斷了艮劍,他才猛地一震,道:「走了嗎?」
勾魂幫主又發出了驚心動魄的一聲冷笑,道:「好大的膽子,你是僕麼人?」
金昂霄心中,不禁苦笑,他暗忖勾魂幫主為人極其精明,如果她一人洞,便看出那山洞乃是一個天然迷宮,而立即退出的話,那自己死得更其不值了!
他並不是不想講話,而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想說也感到無話可說!
金昂霄這時,只想到如何可以擺脫勾魂幫主,並未想到其他,心中反倒大喜,只是不斷地向前奔出,箅來,在山洞之中,又已奔出了七八里,人尚在山腹之中,而勾魂幫主的聲音,卻已經聽不到了,他才停了下來,喘了幾口氣。
金昂霄心向下一沉,舉著火折子,向前走了幾步,只見左萏那條通道處,似乎有白森森的東西在發光,金昂霄走了過去,以火折子一照,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那一聲響,可能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但是因為山洞之中,靜到了權點,所以聽來十分清晰,那聲音就像是一盤棋子,忽
和_圖_書然倒瀉在地一樣。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那是什麼人,我也不知道……」他講到此處,一聲長嘆,道:「如果不是一時大意,又怎會有今天?」
顯然,她並不知道金昂霄就在她的身後,她雖然四面張望了一下,但金昂霄緊緊地貼著石壁而立,洞中又黑暗異常,勾魂幫主自然辨他不出。
他只講到這裡,感到十分難以問下去。
金昂霄一看到這樣的一隻手,更是大驚!
金昂霄一想及此,不禁自心底深處,冒出了一股寒意來。
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陡地將身子硬撐了起來,簌簌地抖著,伸出一隻手,指著勾魂幫主,道:「你……你……你……」然而,他只講了三個「你」字,便再也支持不住,手一軟,人又「砰」地倒了下來,只能喘氣,一個字也講不出來了。
金昂霄吃了一驚,連忙身形一閃,先隱了起來。然後,他才仔細向前看去,一看之,又呆了一呆。
在那片刻之間,金昂霄的心中,亂到了極點!
金昂霄咬緊了牙關,向旁走出了丈許,才停了下來,一停下,便自犴喘不已。
因為金昂霄怎會同意晃著火折子?
他又側耳細聽了一會兒,仍是聽不到什麼聲息。
照這樣的情形來看,在十里之內,她定可追上自己!
只見她肩頭上的傷處,已經紮好,坐在地上,冷冷地望著自己。
金昂霄心中苦笑了一下,那至少是一個拼一個,總算是值得的,無論如何,總比一個人在這裡好得多了。
他向那異人望了一眼,靈機一動,道:「幫主,這!」他一面說,一面向那異人指了一指,那意思是說,在外人之前,勾魂幫眾,實是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來的。
金昂霄又呆了片刻,才點著了火折子,照了一照,只見前後左右,皆有通道,到處都是嶙峋岩石,有的岩石之上,還有泉水,點滴而下。金昂霄走過去,湊著泉水,喝:幾口。
她一面說,一面左手一鬆,向上一揚,便來揭金昂霄頭上的青銅頭罩。她因為左肩上重創未癒,所以左手,仍是轉動不靈,是以不得不放開了金昂霄的肩頭,來揭金昂霄的頭罩。她只當在那樣情形,對方是萬萬不會逃走的自但是,金昂霄的武功造詣,已經極高。
勾魂幫主那一問,自然是故意的。
勾魂幫主呆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道:「我……實是太……不值丫……」她講出這句話來,分明是表示承認了金昂霄的話,說她自己和金昂霄同歸於盡,太以不值!
只聽得崔玉環道:「你可是說,我為什麼會是勾魂幫主呢?」
他向石侶望去的意思,是提醒石侶,小心提防勾魂幫主的暗器。叫是他一望之下,卻不禁一呆!只見石侶的背後,站著一個人。
並列在他面前的通道,共有四條之多。
他剛才被勾魂幫主出其不意,按住了肩頭,所以才不敢動,這時,勾魂幫主才一鬆手,他身子向後一縮,一個觔斗,便句後倒翻了出去。他這裡一翻出,勾魂幫主已霍地站了起來!
這樣的距離,在平時而言,當真可以身子絲毫不動,便自掠向前去。但如今他們兩人各自互擊了一掌,在那時,他們雖誰也不知道誰的身份,出掌極重,兩人都受了極重的內傷,是以丈許遠近的距離,此際對他們來說,也宛若關山遠隔一樣了。
因為這一切發生的事,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
這時候,他才想到,自己奔進來時,十分匆忙,根本不及辨認道路,而這山洞之中,岔道如此之多,要出去的話,只怕也不是易事!
他一抖手,撲熄廣火折子,仍然在黑暗中呆呆地站著,心想那兩夫婦是含恨而死的,自己若是死在此處,自然也難以瞑目,除非勾魂幫主,也不明究竟,追了前來,那又另當別論!
金昂霄聽得石侶這樣一問,心中更是難過之極!
隔了好一會兒,才聽得勾魂幫主一面喘氣,一面道:「好,你……很有本事,但是你傷勢更重……看來非死在我之前……不可了!」
他苦笑了一下,心中暗忖,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個運氣,誤打誤撞。闖出這個山洞去?
山腹之中,只有他們兩個人受了傷之後的濃重呼吸聲,金昂霄又苦笑了一下,叫道:「玉環……玉環……」
果然,勾魂幫主見金昂霄不出聲,便一步一步,向前面走來。
石侶身形疾飄,向前趕去。
如果剛才一掌將那兩具白骨擊散的是勾魂幫主的話,那麼,他是和死對頭一齊被困在山腹之中了。
那自然是因為她服食了「變音丸」的緣故。但變音丸卻是受時間的限制的。
他勉力站住,氣血上湧,口角又汩汩流出了鮮血。
金昂霄呆了好一會兒,崔玉環也沒冇說話。
如果那山洞是有岔道的話,自然更容易逃脫,就算沒有,洞內漆黑,勾魂幫主要找尋自己,也是不易。而且,金昂霄除了怕勾魂幫主之外,還另有一層隱憂在。
他這裡一言甫畢,只見勾魂幫主左手揚處,三點星,已成「品」字形,向儒俠石侶,激射而至,來勢之快,無以復加!
只見那在火折子的照映之,發著白森森光芒的,竟是兩副骸骨!
但是在一轉眼間,卻什麼都變了。
勾魂幫主呆了一會兒,道:「你聽我的聲音,便認出我是什麼人了嗎?」金昂霄無力地點了點頭。
儒俠石侶歎了一門氣,說道:「此處已再難安身,我已決定,毀宅遠去,不知金兄弟上何處去?」
看勾魂幫主原來的情形,分明是準備拔在半空之後,雙腳踢出,攻向石侶的。但是卻被石侶制了先機,點了她的右委中穴,她右腳既然無法先踢出,左腳自然也難以為繼了!只見她躍起丈許之後,身形向下落來,落地之後,右腳一屈,仍難站得穩。
金昂霄知道,勾魂幫主的這一問,便是她對勾魂幫眾,有了不信任之意。在這剎那間,金昂霄實是大大後悔,自己有此冒險之舉。但事情已到了這一地步,他若是後退的話,只有更快暴露自己的身份。
就算勾魂幫主一聽到聲音,立即追尋自己,山洞之中,岔道如此之多,她又怎找得到自己?即使退一萬步說,給她找到了,打不過她,而死在她的手下,也沒有什麼關係。
金昂霄不及擇路,只是向前飛掠而出。
金昂霄的心中,十分緊張,因為他知道勾魂幫主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即使她受傷比自己重,也可能比自己復原得快。
她這口氣一歎,金昂霄又不禁猛地一怔。
她的聲音,十分刺耳,聽來令人心驚肉跳。
那是因為他受了極重的內傷,此際身上的痛楚,使他知道所發生的一切,全是實在的事情。
一招甫出,掌影蔽天,幾乎將金昂霄的身子,也完全遮沒!
金昂霄不明白那是為什麼,因為那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崔玉環不想殺他,以崔玉環性格之狠辣,她為什麼竟會不想殺他呢?
但是在那一瞬間,金昂霄卻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事,他只是看出,機會難逢,踏步進身,又是一劍,向前刺出。
金昂霄在一呆之際,只見石侶突然回過頭去,想必也覺察有異,然而,他頭才轉到一半,那手已拍了下來,一掌正擊在他的頂門之上,發出了「拍」的一聲,石侶面色一變,身子一頓,便句下倒去。
只見那兩副剛才還是完好齊整,相擁在一起的由骨,此際,卻已經散了開和圖書
來,遍地皆是!
而如果是勾魂幫主先復原,先能夠站起來的話,那簡直是不可設想之事!所以,金昂霄竭力摒除雜念,勉力運轉內息。好不容易,他真氣轉了一個大周天。
只見那異人的相貌,十分奇特,身形甚矮,三角面上,全是皺紋,白髮白鬚,將臉遮去了一大半,雙目之中,精光四射,一望而知內力深湛。
當他的語音靜下來之際,只聽得另一個聽來十分可怖,猶如深山狼嗥一樣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道:「你是什麼人?」
他一掌才一發出,便看到勾魂幫主的身子猛地轉了過來。
金昂霄的心中,暗暗吃驚,他暗忖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勾魂幫主自療傷勢的速度,顯然比句己來得快,自己還是先避開一點的好。
他一口氣講了許多話,只聽得那狼嗥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道:「你以為我出不去了麼?嘿嘿,那你可想錯了!」
他想起勾魂幫主在追逐自己之際,也曾不斷地嚴詞詢問自己是誰,這時候,她又問自己是什麼人,由此可知,自己所料不差,勾魂幫主是和自己一起被困在這個山腹之中了!
他看到幾個山峰,怪石嵯蛾,石洞深深,洞內漆黑,心中便已打定了注意,暗忖與其讓勾魂幫主在身後追自己,越追越近,倒不如自己掠進一個洞去。
勾魂幫主兒乎就躺在他的身邊,在他伸手可及之處。
金昂霄一聽得勾魂幫主居然已開口講話,不由得自頂至踵,生出了一股寒意,猶如整個人浸在雪水之中一樣,盡不住發起抖來。雖然勾魂幫主的那兩句話,聽來上氣不接下氣,顯見她傷勢仍然十分重,但是,這時候,要金昂霄開口講話,金昂霄卻還做不到。由此可知,勾魂幫主傷勢,比金昂霄復原得快!
石侶雖然是方今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但是當他在發出這一問之際,他卻也是心中駭然,啼笑皆非!
金昂霄心中迅速地想著,他立即就得出了結論,那第二個人,十之八九,是勾魂幫主!
此際,真相已經毫無疑問地揭明瞭。
他陡然出聲,聲音之響,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一會兒,只見前面,有一堆火光。
石侶瞪了金昂霄一眼,他雖然不說話,但是那意思則分明是說:我身後哪裡有人?
金昂霄一見敵人比自己傷得還要重,心中不禁大喜,「哈哈」一笑。可是他才縱聲一笑,胸口一甜,也是忍不住「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金昂霄道:「我知道了。」
天色很快地便黑了下來。金昂霄又戴上了那青銅頭罩,也不杼道路,向前直闖,他知道勾魂幫主受了傷,一定走不遠的。而自己再充勾魂幫眾去見她,她雖然是聰明,只怕也料不到自己會有那麼大膽!
金昂霄一字一頓,道:「勾魂幫主。」
等到他好不容易,運轉了兩個大周天之後,精神才為之一爽。然而,當他定睛向前看去之際,只見黑暗之中,似乎已有人影在搖晃,金昂霄連忙屏住了氣息。
金昂霄一劍再次得手,精神更振。而這時候,石侶也早已一躍向前,一掌向勾魂幫主的後心擊到。
崔玉環也嘆了一口氣,道:「你……如今該明白,我對妹妹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吧!」
金昂霄的功力,本就不弱,這下巨喝,就算是在平地之上聽來,也足以令人發怔,更何況此際,是在山腹之中,一時之間,滿山腹轟轟之聲,不絕於耳,像是整重山峰,就要坍下來一樣!
金昂霄一到,強自抑制著心頭的狂跳,向勾魂幫主,行了一禮,道:「聞得幫中弟兄,圍攻儒俠府,小受挫折,屬下來遲,尚祈恕罪!」
金昂霄側耳細聽,希望聽到勾魂幫主的聲息。可是山洞之內,卻十分靜,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金昂霄自從毀家之後,不知經歷了多少艱難險阻,從來也未曾氣餒過《然而這時候,他卻感到了絕望。他在那山腹之中,整座山峰,像是巨大無:的墳墓一樣,將他壓在中間。
他只是一覺出胸前暗勁湧到,雙足再蹬,身子再度後退出!
金昂霄知道那一塊鐵牌,一定便是可以令全幫的「鉤魂令」了。
他急速地喘著氣,他並不开口。
他一俯身,拾起了剛才摘下的青銅頭罩,向著勾魂幫主和那異人掠出的方向,疾奔而出,他奔出了兩里許,只聽得身後,傳來了一陣轟轟發發的聲音,回頭看時,只見身後,火光沖天。
金昂霄想了一想,道:「玉環,你為什麼……」
他連忙轉過身去。
兩人呆了半晌,石侶苦笑一聲,道:「勾魂幫主此一去,一定不肯放過我了!」
從她走動之際,身形不住地搖晃這一點來看,可見她傷勢離復原還差得遠,只不過比金昂霄好,已可以起身行走而已。
那三枚暗器,貼著他的身上,掠了過去。然而,金昂霄在一側身之際,身形不禁一慢。
過了沒有多久,只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而如果竄進山洞去的話,便可以避免這樣的事了!
勾魂幫主這一次講話,氣息已比上一次順了許多!
金昂霄附身下去看時,只見兩副白骨之旁,還有些糊模的字跡刻著。仔細看去,乃是「余夫婦避仇至此,不意易入難出,糧盡待死,其恨難消……」字末還冇署名,一個是余國興,一個是張美娥。這兩副白骨,不知在這裡多久了,那兩個人的名字,自然金昂霄從來也未曾聽到過。
崔玉環為什麼屢次要害他,為什麼搶了他自野人嶺地獄洞中取來的木盒,為什麼奪了他在伏牛山所得的那面紅旗,金昂霄都明白了,那是因為崔玉環根本就是他的大仇人!而金昂霄更明白了在蠱魔林殘府上,捨身救自己的那個醜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崔玉玲。
金昂霄一聽得勾魂幫主如此說法,便知道自己的偽裝出了毛病。而且,他連立即彌補都在所不能!因為,勾魂幫眾,應該如何對待鉤魂令一事,他的確一無所知!
那自然是由於山洞之中,空洞之極,回音響起,便極其驚人的緣故,金昂霄自己也認不出那是己的聲音來。他話講完之後,回音仍響了很久,才靜了下來。
在山腹之中,只有他和勾魂幫主兩人,既然有人影,那就一定是勾魂幫主。金昂霄只能希望洞中漆黑,勾魂幫主不能發現自己!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一前一後,「砰砰」兩聲響。
當他勉力集中思路,想到自己和崔玉環相識以來的一切經過時,他才明白原來有許多地方都有蛛絲馬跡可尋,只不過因為他太愛崔玉環了,所以才未曾去深究而已。
勾魂幫主變成了崔玉環,勾魂幫主和崔玉環原來是一個人,二而一,一而二的一個人!
金昂霄心中一驚,失聲道:「石大俠,你背後是什麼人?」
金昂霄一直到這時候,仍然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竟會是事實!
勾魂幫主雖然對每一個勾魂幫眾,都不免有了不信任之意。然而,不論她怎樣的想,也想不到金昂霄竟會再來的。
金昂霄吸了一口氣,道:「你……幾次不殺我,是……是因為……因為……」崔玉環道:「你……愛我……我也……一樣地想念著你……」
他仍是一聲不出,卻將尚剩的一點氣力,慢慢地,慢慢地集中在右掌之上,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不出聲,勾魂幫主一定會走過來,揭去他頭上的青銅而罩的,那時候,也還可以有機會下手!
他連忙道:「hetubook•com•com幫主請吩咐。」
山腹之中,又靜了下來,只聽得雙方都發出濃重的呼吸聲。
而金昂霄在發出那一聲巨喝的同時,手掌揚處,一招「日薄西山」,已經發出,他那一掌的勢子,也是極盛,但由於剛才那一喝的聲音,實在太響,所以他的掌風之聲,一點也聽不見。
金昂霄一想及此,更是真氣連提,身形起伏,向前飛掠而出,而且,等出其不意,猝而改道,希望能夠擺脫勾魂幫主的追逐。但是,他又向前奔了兩三里,勾魂幫主卻離得他又近了些!而且,勾魂幫主還不住冷冷地道:「偽還走得了嗎?你還走得了嗎?」
勾魂幫主問的那句話,金昂霄在事前,絕料不到,只聽她問道:「你是誰?」
他大吃一驚之餘,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問道:「你……你是誰?」勾魂幫主道:「你……又是誰?」
金昂霄心中,長嘆了一聲。
勾魂幫主的聲音,一直是十分尖利刺耳的,雖然在重傷之後,講來有氣無力,也是一樣。
因為勾魂幫主也要和他一起死,他不但報了深仇,而且,也為武林中除了一個大害,金昂霄並不是斤斤計較個人生死的人,他的心中,自然感到衷心的快慰。
這種金針,專破內家氣功,極其歹毒,石侶一見勾魂幫主用上了那樣毒的暗器,心中更是大怒,雙袖齊揚,勁風陡生,暗勁潮湧,將那一大蓬會針,一齊擋了開去。而金昂霄也在這時,趕到了勾魂幫主的面前。
勾魂幫主連要和他對掌,在時間上,都來不及了!
閔為那異人剛才到了他的背後,不是金昂霄提醒,他了無所覺。而且,那異人在他頂門上擊了一掌,如果不是存心害他,頂門乃是人身要害,這上下他焉能還有性命?
金昂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又使得勾魂幫主對自己突然起疑,他只得竭力鎮定心神,道:「將近一年了。」
金昂霄在學會了十八招巨靈神掌之後,武功精進,內息運轉,如江河奔瀉,何等自然流利。但如今,真氣聚於丹田之後,卻是寸步難移,金昂霄勉力推行,忽然之間,只覺得全身發熱!
許多許多,在以前看來,都充滿了神秘氣氛的事,此際,在知道了勾魂幫主就是崔玉環之後,所有神秘的外衣,便都不揭自去了。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如此。
他自己也是避仇進入這個山洞之中的,自然也是易入難出,會不會也變成一副白骨,在這裡永遠地躺著,無人知曉呢?
勾魂幫主的那一下嘆息之聲,若是金昂霄隔得她遠些,便一定聽不到了,但此際金昂霄就在她的身後,自然聽得清楚之極。
金昂霄的身法快,勾魂幫主的身法更快,金昂霄才一著地,那三枚暗器,已自分上、中、下三路射到,金昂霄身子,強向旁一側。
他們兩人相隔只不過丈許左右。
金昂霄所說的「一時大意」,乃是指在伏牛山中,一時不小心,上了崔玉環的當,被崔玉環將那面小紅旗奪了過去一事而言。
她哼的一聲,不再問下去,只是道:「你來得正好,為我做兩件事。」
他約莫笑了半盞茶時,只聽得勾魂幫主又厲聲道:「仵門,你究竟是誰?」
她左肩創傷甚重,但身法卻仍然比自己快得多!
但因為山洞中本就十分寂靜,所以他的話,勾魂幫主仍可以聽得到。
那第二個是什麼人呢?
而那人一抄手,將那枚暗器接在手中,身形一晃,來到了勾魂幫主的面前,行動之快,實是匪夷所思,勾魂幫主道:「將他們全殺了!」
他知道在自己循聲向這裡趕來的時候,勾魂幫主一定已走了开去。但如果自己出聲的話,那麼,勾魂幫主是一定可以聽得到的。
在他真氣運轉了一個大周天之後,他的氣息也均勻了許多。然而,這時,聽勾魂幫主的氣息,也已相當均勻,不像剛才那樣了!
金昂霄仍是屏住了氣息,只見勾魂幫主越來越近,來到了那一堆散亂了的向骨之旁。這時,勾魂幫主背對著金昂霄,離金昂霄只不過六七尺的距離!
崔玉環道:「你……你不信嗎?」
過了片刻,金昂霄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兩副白骨之旁,一時之間,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才道:「玉環,是……你嗎?」
因為勾魂幫主的身份雖然已經揭明瞭,然而,他並不改變勾魂幫主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這個事實,他又怎能向不共戴天的仇人,詢問對方,為什麼不殺害自己?這不是太滑稽了嗎?
時間一過,變音丸的效用消失,也就會回復原來的聲音了。
金昂霄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勉力調勻內息。
他一聲長嘆,道:「走了!」
儒俠石侶,當真說得出做得到,已將祖焐燒去,以免勾魂幫主帶領大隊人馬來到,毀在勾魂幫主的手中!
只聽得勾魂幫主問道:「你加人本幫,有多少日子廣?」
這樣一個突然的轉變,的確令金昂霄難以應付。
百忙之中,金昂霄只知那是勾魂幫主已馳到了自己的身前,正向自己發招。
金昂霄一面發掌,一面身子仍在後退。
金昂霄頹然地坐了下來,正待仔細地想一下,盡能地將闖進來之際的方向,再記憶一下之際,突然聽得「嘩啦」一聲響,傳了過來。
他也知道崔玉環兄妹三人也正是勾魂幫主的兄妹三人。他更知道為什麼崔玉玲對自己數次欲言又止,而祁雲在未曾講出勾魂幫主的來歷之際,便突然為勾魂幫主所劫走。
他如今雖然還能夠活動,可是卻總將死在其中!
隔了好一會兒,崔玉環才「嗯」的一聲,算是回答。
火折子在落地之後,仍在燃燒,他們兩人都可以看到對方。但是,由於他們兩人都戴著青銅頭罩的緣故,所以誰也看不清誰的臉面。
金昂霄揚劍大叫,道:「石大俠,小心暗器!」
那人一聲長笑,道:「我受人之託,只是保護你的安全,並不代你傷人!」
他一聽得勾魂幫主忽然嘆息,心中又大是高興!
他屏住了氣息,貼地疾馳,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
金昂霄竭力鎮定身形,兀然而立。
因為那隻手,正和伏牛山中那位異人一樣!
勾魂幫主的身法,何等之快,金昂霄一慢間,她已經馳到了金昂霄的身前。
金昂霄眼看追不上了,長嘆一聲,心中懊喪之極,手腕用力一抖,「拍」的一聲,將那柄於劍,抖成了兩截。
他正在想著,手指已將碰到了鉤魂令。但也就在此際,他只覺得肩頭之上,被一隻手按住。金昂霄吃了一驚,只見按住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勾魂幫主!
在他一笑之間,他衣袖揚起,一股大力,已將勾魂幫主自地上湧了起來。這時候,石侶也已一躍衍起,看來那異人剛才的一擊,並不是存心取他的性命,而只不過令他暫時昏了過去而已!
金昂霄心中一驚,因為勾魂幫主的這一下厲喝之聲,已經比剛才近了許多!
石侶被那異人一掌拍昏,雖然立即一躍而起,但在那一剎間,卻也十分迷糊。
石侶並不知道這件事的詳細過程,當然也不知金昂霄所言何指了。
金昂霄一聽得「青城山閒雲峰」六字,心中又猛地為之一動。
勾魂幫主身如風中殘柳,向側一擺,金昂霄這一劍,緊貼著她腰際掠過,劍鋒在她的腰際,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知道崔玉環是指她向崔https://m.hetubook.com.com
玉玲所說,她自己絕不能和他成為眷屬那一番話而說的。
好一會兒,勾魂幫主才開了口,而勾魂幫主才一開口,金昂霄心中便突突亂跳!
金昂霄勉力喘著氣,道:「你……難道想……活……著……出洞嗎?」他氣血兩傷,聲音微弱之極。
金昂霄一聽,突然笑了起來,他「哈哈」一笑,胸口一陣劇痛,又噴出了一口鮮血來,笑聲也在咯血聲中,戛然而止,聽來十分詭異可怖。
他怎能想得到他所愛的人,和他所最恨的人,原來是一個人!
他主意打定,飛馳到了一個大山洞之前,身子突然一轉,如箭似的便向山洞之中射了進去。
他心中一陣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山洞之中,來回排蕩,更是驚人之極。他一面笑,一面道:「我是誰?你走過來看一餚不就知道了麼?哈哈,你勾魂幫遍佈天下的幫眾何在,如何還不來救駕?哈哈!哈哈!」
他只焙從勾魂幫主倒地的聲音之中聽出,勾魂幫主也受了重傷!
自然,是金昂霄先擊中勾魂幫主,那一掌,正擊在勾魂幫主的胸前。但是由於勾魂幫主還手還得極快,以致金昂霄在一掌擊中勾魂幫主之後,也立即為勾魂幫主一掌重重地擊在脅下。若是勾魂幫主出手稍遲片刻,那麼她一掌就算擊中了金昂霄,金昂霄也必無大礙,因為金昂霄的一掌下手極重,一擊中勾魂幫主之後,勾魂幫主便自受了極重的內傷!但楚由於兩掌的時間相隔極近,所以金昂霄中掌之際,勾魂幫主的掌力還在,金昂霄一樣覺得口角發甜,氣血翻騰,向後連退了三步。
金昂霄道:「你確是幾次放我逃生……那……實不由我不信。」
金昂霄一聽,心頭不禁突突亂跳起來!
還有一件事,金昂霄心中,仍是難以明白。
金昂霄一聽得對方如此說法,不禁呆了一呆。但是他立即想到那一定是勾魂幫主故意如此說法的,若是她有辦法出去,還在山洞中打轉作甚?金昂霄又揚聲大笑起來。
金昂霄也是一聲苦笑,道:「我正是金昂霄,你……想不到嗎?」
金昂霄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一掌,正在勾魂幫主二次受傷,狼狽後退之際擊出,勾魂幫主一覺身後勁風襲到,身形硬生生地向上,拔起了丈許。但石侶在她身形拔起之際,改掌為指,一指點中了她小腿之上的「委中穴」!
在那片刻之間,金昂霄只覺得一股寒意,自頂至踵而生,他道:「我……我……」可是,一連講了幾個「我」字,卻是未能講全一句!
因為那正表明勾魂幫主剛才口出大言,只是為她自己壯膽而已,實際上她和自己一樣,根本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天然的山腹迷宮。
金昂霄見勾魂幫主似乎並沒有離去的意思,他便暗自內息運轉,將全的力道凝於右掌,陡然之間,舌綻春雷,發出了一聲巨喝!
那異人回過頭來,向金昂霄咧嘴一笑。
那異人身形連晃,跟了上去。
因為勾魂幫主也終不能出這個山洞,而要死在山洞之中的,只不過是遲早問題而已!
金昂霄一聽得勾魂幫主不再追問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金昂霄又答應了一聲。
石侶道:「找誰?」
金昂霄心中暗暗著急,盡力將自己的氣息放得十分緩慢,一點兒聲音也不發出來。同時,他又開始慢慢地運轉真氣。
他一口氣奔出了五六里,再回頭看時,只見勾魂幫主,仍是緊緊地跟在自己後面,而且,距離比她剛追出之際,要近了一半,已只有兩三丈距離了!金昂霄心中,不禁大是吃驚!
石侶的面色微微一變,道:「剛才在我身後的是什麼人?」
而他才一倒地,只聽得前面六七步處,也是「砰」地一下,傳來了一個人的倒地之聲。
勾魂幫主道:「你是金昂霄,雖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如今,你……弄清了我是什麼人時……你不是更出乎意料之外嗎?」
只見勾魂幫主就站在離自己身前,六七步開外處。
金昂霄見勾魂幫主對自己不冉起疑,便將這樣重要的物事,交給了自己,心中不禁一喜,他一面俯身拾取,一面心中在想,利用這面鉤魂令,可以做些對勾魂幫不利的事呢?
勾魂幫主一聲苦笑,道:「那你正是金昂霄了?」
金昂霄一竄進了那座大山,便在不住留意。
勾魂幫主一聲不出,青銅面罩之內,射出兩道令人毛髮悚然的眼光來。
金昂霄雖然一掌將勾魂幫主擊了出去,但是他自己卻也「哇哇哇」地連噴了三口鮮血,血從青銅頭罩中流出來,流了他一頸一身!
金昂霄聽得勾魂幫主的那一下嘆息之聲,不但嬌俏柔軟,而且還十分耳熟!
金昂霄心中苦笑了一下,心忖他果然料不到自己立刻又會冉次假扮勾魂幫眾!但如今又有什麼用呢?什麼都要揭穿了!
他一閃到了石侶之前,石侶便「砰」的一聲,倒地不起。
勾魂幫主在倒地之後,一直未曾站起來,以肘支地,躺在地上。
那人站得離石侶極近,胸口幾乎緊貼在石侶的背心之上,以致那人的臉面,金昂霄也看不清楚。但是看石侶的情形,卻像是了無所覺!
他在講完了那句話之後,又不禁長嘆了一聲!
兩人一左一右,眼看將要來到勾魂幫主的身邊,金昂霄抬頭,向石侶望去。
那自然是勾魂幫主已經覺出身後有人襲到之故。但金昂霄和勾魂幫主隔得實在太近,勾魂幫主身子才一轉過來,金昂霄的掌心,離她的胸前,已經不過四五寸的距離了。
勾魂幫主伸手人懷,「噹」的一聲,將一面黑黝黝的鐵牌,拋在地上,道:「取去吧!」
金昂霄雖然已在鬼門關前徘徊,但是一聽得敵人如此說法,心中也不禁大慰,啞聲一笑,道:「你……不值……呸!」
石侶並不勸金昂霄不要去,只是呆了半晌,才道:「金兄弟,你要小心了!」
金昂霄這時候,所冒的險,可以說是大到了極點!一則,勾魂幫主喜怒無常,此際才受挫於石侶,那是她橫行江湖以來,從未曾遇到過的事,可能一言不發,便將金昂霄打死。二則,她肩頭之上,乃是傷在偽裝勾魂幫眾的金昂霄手屮的。她對於勾魂幫眾,是否信任,實還大堪有疑,金昂霄貿然甜去,雖然可收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之效,但終究是十分危險之事。
金昂霄乍一聽得那個聲音,又不禁一怔。
金昂霄一見情形不妙,正待大驚撲救,只見石侶身後的那人,身形一閃,已閃到了石侶之前。
他緊緊地咬著下唇,又勉力將真氣凝於丹田。
只聽得勾魂幫主一聲冷笑,道:「你……是在想避開我嗎?只怕……你做不……到了!」
在真相揭明之後,許多金昂霄以前認為是不可思議的謎,也都迎刃而解了。
至於勾魂幫主所發的招式如何,他卻已沒有時間去辨明了!
她望了金昂霄好一會兒,才道:「你是誰。」
直到金昂霄趕到了她的身邊,她才身形猛地一挺,向外竄出了丈許去,而石侶一聲長嘯,身形如飛,也向前趕去。
那人這句話一出口,金昂霄再無疑問,眼前此人,就是伏牛山中那位異人!
他一面仍向前飛馳,一面心中暗忖,原來勾魂幫主的武功,確乎遠在自己之上!
金昂霄呆呆地看上了一會兒,向前繼續奔去。
金昂霄道:「那是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因為那聲音絕不像是勾魂幫主和圖書平時所發出來的。金昂霄呆了一呆之後,立即省起,既然自己的聲音,也已不同,當然在山腹之中聽來,勾魂幫主的聲音,也會和原來不同的。
他在剛一竄進洞中之際,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約莫過了一盞茶時,才隱約可以辨出一些物事來,只見那山洞之中,岔道多到了極點。兒乎每馳出三五丈,面前便有兒條通道並列。
剛才,當他知道自己和勾魂幫主兩人將要在這個山腹之中同歸於盡之際,固然他自己不免一死,然而,金昂霄的心中卻是十分高興。
金昂霄想起,如果自己終不免為勾魂幫主追上的話,那實是大大的不妙了,他一而仍向前急馳,一面心念電轉,在思索著應付之法。
那證明在這大半個時辰之中,她的傷勢大有起色!
勾魂幫主一聲冷笑,道:「一年多,時間並不算長啊,何以你竟將對待本幫至高無上鉤魂令的規矩,也忘了個乾乾淨淨?」
在她倒地之際,手一鬆,那只火折子也跌出了四五尺遠近,在地上繼續燃燒。
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下,金昂霄本就不怕和勾魂幫主正面相對。但是,他卻要在主動的狀況下來現身和勾魂幫主相見。所以,他立即止住了笑聲,身形後退,背靠住了石壁,一聲不出,連氣息也屏住。
他們兩人都轉過了頭來,相互對望著。
他剛一站起,只聽得勾魂幫主一聲尖笑,手揚處,大蓬細如牛毛的金針已向儒俠石侶射了過來。
雖然山腹之中,是那樣的黑暗,他和崔玉環之間,誰也望不到誰。然而,他卻可以肯定眼前所發生的是事實,而並不是一場惡夢!
金昂霄在不知不覺、全然沒有防備的情形之下,已為勾魂幫主所制,他心中的吃驚,實是難以形容,一時之間,連話也講不出來!
金昂霄本來就站立不穩,心中再一吃驚,雙腿一軟,「咕咚」一聲,又跌倒在地,那一跌倒,當真令得他有四肢百骸一齊散了開來的感覺,幾乎立即昏了過去。
金昂霄大是焦急,心知事情有異,正待再出聲間,只見石侶身後的那人,已無聲無息地,揚起手來,手一揚,便見他膚色如鐵,瘦骨嶙峋,而指甲之長,更是盤旋曲折,長達尺許。
金昂霄猛地站了起來,循聲掠出,轉了七八個彎,他發覺自己已經來至了剛才發現那相擁而死的兩副白骨附近。
石侶一呆,反手向後拍去,可是由於那人站得離他極近,他反手一掌,向後拍出,掌風呼嘯,掌力排蕩,但是卻一點兒也拍不中那人的身上。
金昂霄心知剛才勾魂幫主的一鬆手,乃是他唯一逃命的機會,閃之他那一式倒躍,足運了九成功力,一躍出,人便彈在半空,等到了勾魂幫主站起身來之際,他已在兩丈開外了。
金昂霄忙道:「前輩,這人乃是武林中的大毒,你千萬不能救她!」
崔玉環的種種神秘行動,本來就是一個謎,但金昂霄縱使心中起疑,也絕未曾想到她居然就是武林中人所不齒的勾魂幫主。
那一掌之力,實是微弱之極,說不定還及不上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壯漢。但是,勾魂幫主在重傷未復之餘,卻也避不開去,「啪」的一聲,一掌擊中,她悶哼一聲,身子向後一翻,便跌出了一步,倒在地上。
只見她到了白骨之旁,便不再前進,站了下來,側耳細聽,像是想聽明有沒有聲息,隔了好久,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金昂霄雖知勾魂幫主是在出言恫嚇,然而聽了她的話,金昂霄卻也禁不住心驚肉跳。
崔玉環卻並不回答,好一會兒,才聽得她道:「是我……自然是我了,你以前從來也沒有想到過嗎?」
只聽得她一面發聲怪笑,一面尖聲叫道:「你奔人洞中,更是自尋死路!」
勾魂幫主道:「閒雲峰頂之上,有一個山洞,那山洞直通山腹,你走進山洞,大叫三聲『木盒已得』,便可以立即退出來了,事成之後,大大有功。」
他可以肯定自己是從那四條通道之一,奔進來的,但究竟是哪一道,他卻記不得了。
金昂霄殘剩的力道,早已集中在右掌之上,一等勾魂幫主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青銅面罩,勉力一抬,一掌又已擊出!
而他之所以捨棄那招「百子千孫」不用,而用「日薄西山」,也是有他的理由的。因為那一招「百子千孫」,招式繁複,一經施出,可以說對方萬難躲得過去。但也正因為變化實在太以繁複之故,所以掌力便不免分薄。金昂霄曾以這一招「百子千孫」,對付過勾魂幫主,而且也曾經擊中過勾魂幫主。但是因為勾魂幫主的內功深湛,而掌力又被分薄,是以便未能奏功。
勾魂幫主一聲冷笑,道:「事情已經到了這等地步,我看你也瞞不過去了,你是金昂霄的同黨嗎?還不出聲作甚?」
只聽得勾魂幫主「哈哈」一笑,道:「洞中十分黑暗,我們晃著了火折子如何?」
那便是和勾魂幫主在一起的那位伏牛山的異人,雖然並沒有跟著勾魂幫主,一起向他追來。然而他卻知道,那異人的武功,高得出奇,說不定突然現身,便可以將自己的去路阻住!
這一次,勾魂幫圍攻儒俠府,雖然死了不少人,連勾魂幫主也受了創傷。但是,儒俠府卻也不能不毀去,傳說出去,勾魂幫主的聲勢,自然更為渲赫了!
金昂霄在倒地之後,只覺得氣血不斷七。湧,他竭力忍住,不令鮮血噴出,正在他幾乎忍不住之際,只聽得「哇」的一聲響,躺在一旁的勾魂幫主,倒先噴出了一口鮮血來。
可是他的希望,卻立即泯滅了!
金昂霄一想及此,便發出了「哈哈」一聲大笑,道:「你也來了嗎?」
金昂霄一咬牙,道:「我還是要去找她。」
崔玉環又好一會兒不出聲,金昂霄聽得她的喘息之聲,正漸漸地向自己移近來。他連忙轉過頭,循聲看去,只見黑暗之中,崔玉環似乎正在向自己爬來。
她那四個字,聽來更是動聽之極,而這個聲音正是金昂霄最熟悉的!
金昂霄也連忙以肘支地,吃力地移動著身子,向前迎了上去。
金昂霄用盡目力,向前望去。雖然在黑暗之中,對方看來,只是依稀可辨的一條人影而已,但金昂霄卻也已認出那不是別人,正是勾魂幫主。
勾魂幫主伸左手,按在他的右肩之上,大拇指按在他的「肩井穴」上。
和金昂霄同歸於盡的,不但是他恨之切骨的勾魂幫主,而且也是他愛之極深的崔玉環!
金昂霄眼看著她,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金昂霄心中又大吃了一驚,因為他勉力推行真氣,極餚可能,真氣走人岔道,走火入魔,全身僵如木石,全身發熱,正是這種可怕的事的先兆,金昂霄心中,實是不能不驚!
他心中剛叫得一聲「完了」,便見眼前火光陡地一閃。由於困在黑暗之中,實在太久了,所以火折子的光芒一閃之際,金昂霄只覺得眼前一片光芒,卻是什麼也看不到。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中便不免著慌!
他後退三步之後,「咕咚」一聲,跌倒在地。
金昂霄猛地悟及了自己剛才聽到的那一下聲響的由來,那是有人發掌擊散了這兩具白骨!也就是說,在這山腹之中,除了他之外,還有第二個人!
他仔細傾聽,又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然而剛才那一聲響,金昂霄聽得分真切,卻又絕不會是幻覺。他呆了片刻,又向前走了兩步,偶然一瞥間,猛地看到地上的兩副白骨大是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