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急鳴。
胖公公壓低聲音道:「盡忠的首級被送到神都,轟動全城,家家戶戶張燈結綵,一洗因硤石谷之敗而來的沮喪失落。聖上立命將他的人頭高懸定鼎門處三天,令城南人頭湧湧,交通壅塞。」
足音驟起,自遠而近,直衝會議堂而來。婁師德一個親衛不顧一切推門撲進來,跪地稟告道:「聖旨到!」
龍鷹倏地後退,風過庭與他擦身而過,守住這邊牆頭,此時牆頭的毒煙霧轉趨稀薄。
沒有人說得出話來,胖公公像在上演只有他一人的獨腳戲,但人人均曉得武曌是龍心大悅。
胖公公向婁師德道:「老婁你已勞苦功高,何不返神都像老狄般優哉游哉的當宰相,享受一下神都的繁華歲月?」
胖公公悠然道:「我還是首次到邊疆來,龍小子可陪公公四處看看,特別是山海關,更是公公最想遊覽的地方。噢!忘了龍小子沒有空,還是由過庭和仞雨陪公公去吧!」
平州的爭奪戰,不但重振天朝的聲威,還帶來可觀的軍事效應。守薊州的契丹將領何阿小知道平州失陷,防禦力遠比不上平州的薊州更難守得住,連夜開城逃亡,將薊州拱手讓予張九節。
郭元振的聲音大喝道:「前進!」
乙冤羽在牆垛後現出胸口以上的半身,頭戴獸形鋼盔,只露出雙目和鼻以下的部分,正狠盯自己。
風過庭大喜謝恩。
龍鷹背掛烏刀,手提接天轟,向三人打個招呼,腳下魔勁爆發,三丈多的距離轉瞬飛越,一個空翻,落在毒煙瀰漫的牆頭上,此時哪有仁慈可言,接天轟化作數十道厲芒,利用其兩端均為利器的旋動特性,如虎入羊群,七、八個不知所措的契丹人,立即骨折肉裂的往四外拋跌,其中兩人更給轟出城牆,發出淒厲的慘叫,掉進護城河去。
胖公公道:「你滾到東院去便立即清楚明白。」
萬仞雨道:「我們的三千精騎,可在這種情況發揮最大的作用。」
婁師德道:「我只是依事實報上聖上,說你和鷹爺合作無間,否則怎能憑一萬兵力,破比你們多二千人的平州?」
又道:「聖上又大赦因硤石谷之戰受牽連的將士和親屬,並舉行國宴,和-圖-書
與群臣慶祝。我們的龍鷹和萬仞雨,獲封鷹爺和萬爺,但因史無先例,乃權宜之封。」
眾人目光全落在龍鷹身上,唯他馬首是瞻。
此箭乃他融合過往所有經驗和靈應的顛峰之作,絕對是魔極級的箭法,迅如電閃,無影無形,貫滿斂而不露的魔勁,不發出任何聲色。
與上次會議相比,頹唐之勢一洗而空,氣氛熾熱激昂,對契丹人再無絲毫懼意。
龍鷹知是時候,大喝道:「乙冤羽!接受上天對你的懲罰吧!」
兩丈寬的牆頭,完全在長一丈二尺的接天轟的威力籠罩下,令敵人寸步難進,雖有以百計的契丹戰士想衝過來,可是只要步入接天轟的勢力範圍,不是連人帶兵器給搗得往後拋跌,撞倒後面的戰友,便是身首異處,或給掃得掉往城牆內外,鮮血激濺。
萬仞雨看得呆了一呆,方懂得轉動大絞盤,放下系城門的大鐵鏈。
龍鷹摸不著頭腦,道:「聖旨竟是這麼寫的嗎?」
「砰!」
方均忍不住道:「鷹爺仍未說出需等待的時機。」
風過庭道:「御前劍手的名銜,過庭已非常滿意,實不願冠上其他封號,也不希望有官職在身。」
萬仞雨、風過庭和荒原舞先後落到龍鷹附近。風過庭最勇猛,甫觸地立即憑百變盾硬撞進從門樓那邊衝過來的十多個敵人叢中,劍勢開展,竟沒有人能阻他片刻。四人功力精純,不懼毒煙。
因距離接近,毒煙箭改為深深投進城裡去,好惹起更大的混亂。
向郭元振道:「你的情況特別點,是連升三級,邊疆節度使的瘦缺,任君選擇。」
龍鷹朝頂著另一邊敵人的荒原舞瞥一眼,見他正施展大開大闔的驚人劍法,一個人接著了前仆後繼殺過來數之不盡的契丹戰士,不過絕撐不了多久。
楊玄機亦全面加強對山海關的防禦和控制,扭轉了該處無法無天的狀態。
胖公公向方均道:「聖上認為方將軍最難得是自動請纓留下來當老郭的副手,又全殲敵人大批逃兵,所以立即升你為大將,以後就當老郭的副帥,並於神都賜你一所大宅。」
萬仞雨三人同時大喝道:「乙冤羽死了!」
郭www•hetubook.com•com元振續道:「我軍新勝,且勝利來得太突然,事實上陣腳仍未穩。契丹人雖敗,痛失乙冤羽,可是本國未失寸土,仍佔著塞外御守力最強的營州,兵力達七萬之眾。且因盡忠被刺殺,心中憤慨。如果我們貿然進軍,以孫萬榮的智勇,當采游擊戰方式,憑對地形的熟悉,以夜襲的方式、來去如風的戰術,不住伏擊偷襲,令我們損失慘重,未抵營州已失去士氣鬥志。所以愚見以為,我們暫時不宜對營州用兵。」
城內守軍因主帥被殺,早士無鬥志,加上門樓被奪,大周軍氣勢如虹的殺進來,終於徹底崩潰,從其它城門四散逃亡。
胖公公大模大樣登台坐入帥椅,面向眾人蹺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從懷裡掏出聖旨,笑嘻嘻道:「勿要驚異,因為聖旨中包括鷹爺和仞雨,所以不用遵守常用的禮儀,且是由聖上親手寫的,不經其他人,行文用語亦大異一般聖旨,但效力卻有過之無不及,且由公公親來頒旨,以示聖上隆而重之的心意。」
龍鷹一聲呼嘯,與萬仞雨、風過庭和荒原舞,舍下牆頭的敵人,翻入城內,兩邊夾攻守門的契丹戰士。
高台再次移動,八個身手敏捷的大周兵攀上高台,捧來火盆烙錐,伺候他們發射毒煙箭。
郭元振大喜跪地接旨。
胖公公笑道:「公公給聖上召去,說出聖旨內容,簽名蓋章,便著公公拿來宣讀,因她不願花時間寫這麼複雜的東西。」
眾人呆瞧著他。
龍鷹輕描淡寫的道:「就是當突厥人進入契丹國境,攻打契丹新城的一刻。城內住的正是營州契丹將士的父母妻兒,孫萬榮后|庭失火,仍可能保持現在的戰志和士氣嗎?」
尖哨聲傳來,龍鷹曉得萬仞雨一方已成功佔據門樓,又殺得性起,雙手握著接天轟正中處,左揮右打,硬往敵人攻去,對方早被他殺得心寒膽顫,前面的六、七人駭然後退,與後方湧上來的人撞作一團,左僕右跌。
萬仞雨和荒原舞往左右移開,讓乙冤羽的目光可直接落在後面的龍鷹和風過庭身上,龍鷹則前踏兩步,來到台緣處。每個行動,均經精心設計,務必要吸引對www.hetubook•com•com方的注意力。
龍鷹道:「我想聽郭老兄的意見。」
婁師德道:「什麼時機?」
龍鷹不解道:「為何我沒有空?」
大周軍見龍鷹成功登城,氣勢陡增,箭矢改往兩邊發射,大部分落往城裡去,也不知有多少敵人被流矢所傷。只從對方佈於牆頭的投石機,發射的投石不到十個,便知對方已陣不成陣,沒法作有效的反擊。
龍鷹道:「等待並非呆等,而是全面重整陣容,傷者均准立即退役,付以優厚糧餉,死者則重重撫恤。我大周國力雄厚,絕對負擔得起。」
大周軍的士氣沸騰起來。
荒原舞正要來助龍鷹,後者以接天轟打得衝過來的敵人後擲側跌,頭也不回的喝道:「荒兄去助他們奪門樓。」
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來的竟是在宮內威權僅次於武曌的胖公公。他一個人笑嘻嘻、步履輕盈的進入會議堂,先喝道:「不用下跪,坐著接旨便成。」
荒原舞臉上又現古怪神色,掉頭加進萬仞雨和風過庭的戰鬥去。
楊玄機同意道:「然則我們該怎辦好呢?」
郭元振一聲令下,三排箭手輪流發射,箭矢如雨般灑往城牆上。
胖公公更絕,將聖旨轉過來讓他們看。竟是一片空白處,只蓋上御璽印鑒和武曌的簽押。
胖公公道:「聖上比任何人更明白你,就賜你作鷹爺的夥伴,你愛隨他到哪裡去都可以。」
婁師德歎道:「不過此策只可用一次,再用就不靈光,否則一箭射穿孫萬榮的面門,會是多麼爽。」
乙冤羽似要大罵,剛張開口,鐵箭已離他額頭不到六尺,他終是高手,發覺有異,抬頭上望,現出驚駭欲絕的神色。
在座各人無不動容。
抵薊州後,立即舉行會議,幾乎是原班人馬,多了個方均,荒原舞則沒資格參加,龍鷹亦不肯讓他得知機密。
郭元振坦白道:「不瞞鷹爺,斬下盡忠人頭,只證實你武功蓋世。可是當攻入平州的一刻,我才真正明白為何聖上和國老對你推崇備至。這番話我不說出來,會郁得很不舒服。」
到黃昏時分,大局已定。
婁師德大有同感道:「說得好!」
張九節道:「我們應否乘勝追擊,直撲營州?hetubook.com.com」
笑聲再起。
龍鷹連忙謙讓。
萬仞雨欣然道:「若聖上責我們花費太多,你最好一個人頂著。唉!龍鷹,從第一眼我便沒看錯你,所以以石頭代金子,為你擋了一招。」
兩人顯然非常稔熟,婁師德欣然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的位子應該輪到像老郭般年輕有為的小伙子去做,我將來的生活,全倚仗公公哩!」
毒煙箭一支一支從高台上往敵人牆頭射去,爆出一團又一團的毒煙霧,當高台移至護城河旁,遠近牆頭全被毒煙籠罩,且擴散往城裡城外。八個箭手,登上高台,代龍鷹等繼續施放毒煙箭,另有盾牌手立在前排,負責擋格由牆頭射來的敵箭。只看對方只能射來零星而沒有準頭的箭,毒煙裡又慘哼之聲不住起落,便知對方已潰不成軍。
想也不想拔出烏刀,竭盡全力一刀往大鐵鎖劈下去。「錚!」大鐵鎖怎抵得住他貫滿魔勁、力逾千斤的砍劈,應刀變形斷折。
他的話惹來震堂哄笑。
郭元振失笑道:「我真希望自己仍是毛頭小子,那就可以重新學射箭。」
接著展旨讀道:「首先是有關軍中的事,犒賞三軍當然是必行的事,較特別的是軍中凡負刑責者,全體赦免,得享同等待遇。」
胖公公道:「從沒一次頒聖旨,是這般輕鬆寫意。」
鐵箭破盔而入,發出奇異至難以形容、又乾脆利落的金屬磨損怪響,從前額強貫入他的面門,乙冤羽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往後倒跌,他的左右手下們立即亂成一團。
風過庭同意道:「我們須採穩守突擊的方法,方為上策。」
在旁俯視的婁師德深明窮寇莫追之理,又知黑夜行軍比不上對方,一邊移師助張九節接收薊州城,一邊針對營州的孫萬榮,於薊州城外設置箭樓壘寨,大幅加強薊州的防禦力。又分出一軍五千人,到平州駐守。
原來硤石谷之敗後,兵員損折嚴重,不得不強征在獄中服刑者入伍,武曌現在是來個皇恩大赦。
平州城重入大周皇朝之手。
龍鷹道:「就是以靜制動,等待最佳時機的出現。」
方均率領的三千精騎從埋伏處殺出來,分成三十組,對逃走的敵人展開無情的截擊和追殺,一個和_圖_書不留。
胖公公道:「長話短說,首先是在座諸位,全升一級,在殺孫萬榮後執行,細節容後公佈。像九節和玄機,已是大將的級數,再上一層樓便該是某個節度使的大肥缺。哈!」
眾皆莞爾,氣氛融洽。
平州城牆頭亂成一片,數十支箭矢未待他們進入射程,已盲目的射來,顯見乙冤羽之死,令守城的契丹軍人心惶惶,陣腳大亂。
龍鷹欣喜如狂,一陣風般溜了。
胖公公起立,眾人慌忙隨之。
張九節和楊玄機大喜,跪地謝主隆恩。
龍鷹狂喝道:「乙冤羽死了!」
萬仞雨怕風過庭有失,追在他身後,黃芒一閃,將首個遇上的敵人連人帶盾劈得掉往城外,勢不可擋。
到了門樓處,萬仞雨來到他旁,叫道:「放鐵索的絞盤被大鐵鎖鎖死。」
各人都聽得心中歡喜,可以想像武曌的喜悅。
接著是大軍齊嚷道:「乙冤羽死了!」都是以奚語嚷出來,轟傳城裡城外。
婁師德、張九節和楊玄機大大誇獎他們一番,對龍鷹的蓋世箭技和奇謀妙策,更是佩服至五體投地。
龍鷹剛藏起摺疊弓,功聚魔目,遠在城牆上乙冤羽的面容頓時變得清晰,他一邊感應著鐵箭升抵離對方立處牆頭逾百丈的最高點,然後斜畫出優美至難以形容的弧線,往乙冤羽彎下去。
他說出眾人心中的疑惑。
眾人聽得笑起來,心情無比輕鬆。
龍鷹搖頭道:「我們的精騎,仍比不上契丹人的普通貨色,加上我們,或可大添勝算,但損折必重,且難作補充,我不願他們去送死。」
郭元振在平州一役,表現出色,與龍鷹配合得天衣無縫,地位大是不同,龍鷹特別徵詢他的想法,人人覺得理所當然。
郭元振老臉一紅,道:「我好像尚未有表現,怎當得起?」
郭元振一聲令下,盾牌手拔出佩刀,蜂擁過橋,殺往城內去。
吊橋降下,跨過護城河,展現暢通的入城之路。
將平州的指揮權交給李多祚後,龍鷹四人與郭元振和方均率領三千精騎,離平州往薊州去。奪門戰一役裡,四人全告負傷,傷得最輕的龍鷹也有三個傷口,不過經十多天的療治,已大致復元。龍鷹身具魔種,與別不同,第二天已像個沒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