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艷雙目射出銳利的寒芒,盯著他道:「今天是何月何日呢?」
龍鷹苦笑道:「真不願與公主為敵,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希望事情不會發展到那個地步,令事與願違吧!」
龍鷹在中午時分抵達捷道外,憑高紮營休息,循例派探子到捷道去探路,裝模作樣,實則暗中加強營地的防禦力。
一路從平州開出,沿海岸行軍,兵力二萬人。第二路由薊州出發,與婁師德在長城外的大軍會合後,分三路往敵方挺進,軍力達八萬人,陣容鼎盛。
龍鷹兩眼魔光大盛,回敬她凌厲的眼神,道:「公主不是一直想置老子於死地嗎?看!我現在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告訴你的老爹,他永遠不能明白我,亦永遠沒法掌握我。終有一天,他會後悔他的決定。告訴他,我最看不起貪得無厭、出爾反爾的人,這邊諸多要求,那邊便推翻承諾,大汗的承諾根本一文不值,老子等著他放馬過來。」
凝艷一身突厥武士勁服,頭戴色彩繽紛、飾以珍珠的圓帽,頭髮紮成兩條長辮,垂在兩肩,外穿紅色披風、立在堂心,美目凝注的瞧著他進來。
荒原舞遠去後,軍上魁信沉聲道:「這小子可靠嗎?」
他比以前任何一次暗跟更小心翼翼,皆因事關重大,不容有失,最接近荒原舞的距離不敢少過一里,因荒原舞是與他同級數的高手,只欠他魔種的靈銳。
郭元振使人牽來他們的坐騎,道:「最沒有可能出岔子的地方,正是最有出岔子的機會,因為我們掉以輕心。」
龍鷹輕拍他肩膊,進入大堂。
龍鷹笑嘻嘻道:「大汗是否看得起龍鷹並不重要,最要緊的是公主心裡有小弟這個人。」
凝艷大怒道:「好膽!竟敢威嚇本殿?」
龍鷹道:「不若我們四個一起去,邊走邊說。」
凝艷冷冷地瞅著他,淡淡道:「龍兄戰績彪炳,凝艷當然為你高興。」
凝艷不悅道:「畢玄的嫡系弟子,怎可有始無終?何況你並不是第一天到江湖來,忽然失蹤,怎知龍鷹會否起疑?你必須參與龍鷹遠攻契丹人新城的所謂奇兵,隨軍而行,如有任何變化,可借口探路,向我們的探子報和*圖*書
告。到我們發動攻擊,才趁亂開溜,此事沒得商量,如果敢背叛我們,本殿會通知神都的人,向令妹報復。明白嗎?」
荒原舞道:「龍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軍上魁信道:「中土人比我們對你更好嗎?說到底你們兄妹與我們淵源深厚,怎可有偏幫外人之心?」
郭元振見四人到,大喜,與他們逐一擁抱,以表示心中欣悅。
萬仞雨和風過庭來到荒原舞兩旁,前者笑道:「讓我們四兄弟再次並肩作戰,創出另一個奇跡。」
萬仞雨道:「我陪公子去。」
龍鷹道:「念在和公主總算有段交往,讓小弟也給你們一個忠告。」
凝艷道:「雨愈下愈大了,我們回營去吧!」
四人策馬出谷,由龍鷹領路,朝營州潛去。天空仍下著綿綿細雨,山野一片迷茫,到馳上一個山丘,營州出現在左方三里許處,其規模更在平州之上,矗立大河旁。
荒原舞雙目忽然回復生機,欣然道:「仍是那句話,就是捨命陪君子。」
郭元振道:「非常理想,我們由水師船直送到營州來,只夜行一天,便到了這個目標幽谷。現在四周都有暗哨,只要敵人接近,立即殺人滅口。」還比了個割喉的手勢。
凝艷道:「那是你和他的事,我們不要管,亦沒有理會的閒情。希望龍鷹你確有通天徹地之能,不論戰勝戰敗,仍能保持元氣,守穩幽州,否則你們的神都會化為鬼都,只剩下孤魂野鬼在憑弔。」
眾人哈哈大笑,四手緊握。離去後,一萬精銳交由方均指揮,郭元振從開始便沒有隨軍。
龍鷹道:「不用說出來了。到奪得營州後,荒兄會明白小弟處處為你著想,不會令你左右做人難。」
龍鷹暗叫厲害,這等於破壞了自己以逸待勞的大計,還要被默啜牽著鼻子走,勞師遠征孫萬榮。
軍上魁信冷然道:「任他有三頭六臂,今次是死定了。」
軍上魁信道:「今次龍鷹是死劫難逃,隨我們來的二萬人,乃我突厥最精銳的戰士,且還有一個秘族的百人團,即使他能逃離戰場,亦絕對避不過秘人的追殺。」
而龍鷹等則於早一晚率一萬精騎,借和*圖*書
道奚人國境,依荒原舞設計的路線,秘密行軍,繞擊契丹人新城。
龍鷹在外堂門口遇上張九節,後者道:「她要和你單獨談話。」又壓低聲音道:「隨她來的有八百個突厥戰士,是由著名的突厥猛將軍上魁信率領,此人不但是默啜的頭號愛將,且據聞是凝艷的情人,善使長矛,亦精刀法,是突厥數一數二的高手,聲名遠在隨凝艷到神都去的高手之上。他陪凝艷出使而來,很不尋常。」
凝艷斬釘截鐵的道:「殺孫萬榮後,營州歸你們,其它地方則由我們處置。」
荒原舞哂道:「如果我真有此心,公主手上便不會拿著大周軍行軍的路線圖了。我是偷偷溜出來的,現在必須回去。」
荒原舞苦笑道:「我仍不明白。」
三天之後,大軍從四處開出,向營州推進。
龍鷹心忖這還了得,豈非任突厥人兼併戰敗後的契丹,契丹不保,奚國亦早晚會給默啜吞掉,突厥人不但得大周人口物資的饋贈,且一口吞掉契丹和奚兩國,土地人口大增,勢力急擴至渤海。現在的大周軍已非突厥人對手,將來彼長我消下,更是任其魚肉。
凝艷雙目厲芒劇盛,嬌叱道:「太放肆了!你是活得不耐煩。」
到黃昏時分,龍鷹召來變得沉默寡言的荒原舞,道:「荒兄願隨我們去奪取營州嗎?就像那次輕取平州,今趟說不定更輕鬆寫意。」
風過庭手托巨鷹,朝他們走過來,道:「換在下出動哩!」
他之所以取回平州和薊州後,按兵不動,就是靜觀在旁鷹瞵狼視的突厥人,會採取什麼行動。
龍鷹隔遠施禮,來到沒有還禮的凝艷身前,於三步外立定,微笑道:「神都一別,公主神采艷光,更勝以前,看來是諸事順遂,心情大佳。」
凝艷道:「說吧!」
連荒原舞也不曉得,除龍鷹一軍,其他各路軍只是裝個樣子,除推進緩慢外,且不會進入營州的二百里範圍內,沒有真正威脅孫萬榮。
龍鷹道:「八百多人如何招呼?」
凝艷欣然道:「當然大有關係。凝艷會告訴孫萬榮,只要他能穩守營州,直至你們的中秋佳節,大汗會全面南下,攻城掠池,hetubook•com.com看你們如何應付。大汗的許諾就是對大地的誓言,絕不會提早,也不延遲,八月十六,就是我們突厥大軍發動的吉日。」
龍鷹輕鬆的道:「公主息怒,我只是認為親嘴比打仗有趣得多。哈!公主何不把大汗的決定說出來,看有沒有討價還價的地方。」
荒原舞沒表情的聲音以突厥語道:「龍鷹與公主不歡而散後,立即召來婁師德、郭元振、張九節、方均、楊玄機和其他十多個將領,與龍鷹、萬仞雨、風過庭舉行軍事會議,還首次邀請本人出席。」
龍鷹從容道:「不可以!」
山野下著漫漫雨粉,漆黑一片,凝艷公主營地的燈火變成一個個乏力的光蒙。龍鷹一身夜行衣,利用魔種的靈覺天機,遠遠吊著荒原舞。
兩人自說話後,一直針鋒相對,氣氛愈趨緊張。
凝艷冷哼道:「龍鷹一天不死,你仍受誓言約束。當日在平州,有著大好的機會,為何不對龍鷹下手?」
風過庭道:「時間無多,須立即起程。」
馬兒給解下馬鞍,吃草喝水。
一個雄壯的聲音道:「他們經平州一役,終於相信你了。」
張九節道:「其他人沒隨她入城,於長城外的荒原高地紮營。來者不善,小心應付!」
荒原舞大惑不解道:「那豈非更沒攻打營州的資格?」
天明前,他們抵達離營州三十多里,東北面的一個小山谷,郭元振與神鷹軍,正恭候他們大駕。
凝艷道:「正因他不隱瞞心中不樂意的情緒,才顯得他可靠。我比你明白他,對他們的師父,兩兄妹銘記深恩,絕不會違背他們師父對畢玄的許諾。」
破風聲自遠而近,來與荒原舞會面的只有兩個人。
嘬聲輕嘯,神鷹從他的肩上一飛沖天,望營州飛去。
龍鷹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公主是否為小弟帶來喜訊?」
龍鷹哈哈笑道:「原來大汗這麼精采,令本人大感其中的趣味性。不過大汗似乎棋差一著,想漏了營州遠及不上洛陽、長安那種堅城,想守穩營州,必須倚城而戰,大汗認為孫萬榮仍可重演硤石谷之戰的威勢嗎?」
龍鷹道:「開罪本人,實屬不智。」
荒原舞設計的路線,顯和-圖-書示他是個不可多得的軍事人才,路經處均有天然的遮掩,人跡罕至,雖是白晝行軍,亦沒惹起奚人的驚覺,即使被奚人看到,由於事不關己,亦不會去通知孫萬榮。
荒原舞淡淡道:「本人已完成公主派下來的任務,以後再與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龍鷹歎道:「今天是七月初二,日子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孫萬榮不是蠢蛋,便該從他們的行軍方式,看破其中有詐,且對手是慣以奇兵制勝的龍鷹,當然疑神疑鬼,杯弓蛇影。如此形勢,正是龍鷹一手營造出來的。
龍鷹道:「我只是依現時的形勢來說。你們任何出現在戰場的軍隊,會成為我龍鷹的攻擊對象。勿怪我沒有警告在先,公主和你的八百兒郎,明早立即給老子滾得遠遠的,惹毛老子,會將他們殺得一個不留,只拿公主一個活口,做老子幾天老婆。明白嗎?」
四人翻山越嶺,來到通道另一邊,天已黑齊。十多個神鷹軍牽馬在一片密林內等待他們,當荒原舞見到其中一匹是雪兒,方曉得龍鷹先前的坐騎是冒牌貨,難怪龍鷹雜在先鋒軍裡,卻要他押後跟尾。
風過庭道:「我們什麼都不幹,由我的乖寶貝去幹。」
另一路出山海關,成為中三路軍的護翼。
四人翻身上馬,循定好的隱蔽路線朝營州疾馳,龍鷹一馬當先,避過幾起敵人哨探的發現。
龍鷹笑道:「現在仍沒有,但很快就有了。」
凝艷不悅的道:「龍鷹!我現在代表的是大汗。」
荒原舞仍不知他們葫蘆裡賣什麼藥。道:「我們四人可以幹什麼呢?」
凝艷移前一步,用神地審視他,聲音轉寒,道:「最終的決定,握在大汗手上,今次凝艷只是代大汗傳話。讓凝艷提醒你,大汗下的決定,從沒改變過,這是大草原上人所共知的事實。」
荒原舞不悅道:「先不說本人不屑幹這種卑鄙勾當,且根本沒有人可暗算龍鷹。他是個非常特別的人,有特別的稟賦,你永遠摸不清他的深淺。只看他射殺乙冤羽那一箭,你們突厥族中誰人有此驚世箭術?」
荒原舞道:「既然如此,就該讓本人置身事外。」
荒原舞的聲音響起道:「見過公主!」接和_圖_書著是紙張的微響。
風過庭的神鷹隨軍飛行,探聽前方動靜,如有敵人接近,絕瞞不過它銳利的鷹目。疾行十五天後,終到了關鍵的地點,有松漠捷道之稱、長達兩里、夾於群山之間的通道。
龍鷹道:「多謝郭大哥提醒。」
風過庭道:「夜光漆使得嗎?」
荒原舞現出沒法掩飾的驚容,好一會才說得出話來,道:「我們不是去攻打契丹新城嗎?」
凝艷驚喜道:「竟是整個計劃,你是如何得到的?」
又冷然道:「到時一併幹掉他,再嫁禍漢人,使花秀美更死心塌地為我們辦事,大汗對她很有興趣。」
凝艷輕輕道:「該算是好消息,就瞧你怎麼看。」
說罷不待他們答應,轉身便去。
凝艷被他一雙魔目看得遍體生寒,心虛膽怯,欲言又止,最後嬌哼一聲,拂袖去了。
龍鷹聳肩道:「憑這麼的一萬人,哪來攻打新城的資格?荒兄不要說笑了。」
郭元振哈哈笑道:「好小子!」
龍鷹感到落在下風,苦笑道:「公主請直說。」
峽道並不險要,還非常寬敞,最闊處超逾百丈,由山坡連接山腳而成,可是若有敵人埋伏在兩邊山坡上的密林裡,從兩邊衝殺下來,會是勢不可擋。
出捷道後,契丹新城在左方二百里處,離東南方的營州只五十多里。
凝艷淺歎一聲,道:「你若是抱持這種態度,看來我們很難談得攏,且讓凝艷給你一個忠告,大汗擁有的力量,是你無法想像的,孫萬榮對他來說只是一腳可踩成肉醬的螞蟻,他亦從不將大周軍放在眼裡,但卻很看得起你龍鷹,否則他不會派凝艷來和你說話。」
到荒原舞在離營地一里許處的亂石群中停下來,他才憑林木的遮掩,潛近至離他半里許處,伏地聆聽。
凝艷現出狡猾的笑意,不慍不火的道:「大汗說過,如果你不識相的話,他著我去告訴孫萬榮他的一個承諾。」
龍鷹斜眼睨著荒原舞,等待他的反應。
龍鷹聳肩道:「我想做的事,也從沒辦不到過,是否人人皆知不是問題,但我自己比任何人清楚。」
龍鷹心叫「不送了」,悄悄離開。
龍鷹幾乎能肯定說話者是軍上魁信,因只他有與聞如此機密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