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是贓物?
——向張大春質疑猴王問題

從丘處機之仙逝到吳承恩之物故,中間已經白雲黃鶴地過了三百六十年,張大春焉能起丘處機於地下,請之爲吳承恩「刊刻文集」呢?
淮上客
——原載《聯合文學》一二三期
辛未年小年夜閱《中時晚報》,讀到一篇由小說家張大春所寫的〈猴王案考〉(以下簡稱〈猴文〉)。此文立論甚奇,謂《西遊記》中之孫悟空並非出於吳承恩之杜撰,亦非脫胎自古印度叙事長詩《拉麻傳》主角之一哈奴曼之背影;而是吳承恩雜糅神話角色神通廣大之傳說,附會於其友人「孫覺虛」之身——這「孫覺虛」正是「孫悟空」之來歷,同時《西遊記》故事中的「緊箍咒」、「如意金箍棒」亦https://www.hetubook.com.com分別是「孫覺虛」接濟吳承恩之「金箍」、「玉杵」;唐僧念咒以頭痛懲治悟空亦本乎「孫覺虛」其人久治不癒的頭痛奇疾。
筆者願意藉貴刊一角,再談三個月前的一次「意外的」閱讀經驗。所謂「意外」,其實是因爲筆者雖然偶然涉獵道教史之類的材料,但是一向對吳承恩《西遊記》中「野猴禪」式的道敎論述不感興趣,也從未深入瞭解。但是在一九九一年底,我到大陸探訪失散多年的親戚,無意間在旅次中讀到一篇文章,那篇文章刊登於名爲《江淮文藝》的雜誌,該雜誌約十六開,一百頁左右,作者署名爲「李元泰」,文章的標題非常有趣(以至於我還記得十分清楚)〈幾根失落的猴毛——吳承恩以「孫悟空」影射「孫覺虛」?〉光看這個標題和*圖*書,讀者諸君大概就知道筆者要說的是什麼了:張大春的〈猴王案考〉一文中所宣稱的「我的研究洵然具備了足夠的條件了,堪稱『自胡適〈《西遊記》考證〉以來最具創見和積學的經典』」實則堪稱一大騙局:
張大春根本是剽竊李元泰君的作品,利用海峽兩岸關係之茫昧轇轕,遂行其欺世盜名之詐術!殊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像筆者這樣非文學亦非學術界的無名小卒,終於也能夠爲維護「史實認同」的尊嚴略盡棉薄之力,向世人公開張大春「冒名頂替」(郝院長柏村語)的眞面目。
文(按:此文為張大春引孫立齋《松塵筆談》之內容)中的「丘少司徒」就是丘處機,他在吳承恩死後確實為故人刊刻了文集,遂也因此而一度被訛傳為《西遊記》的作者。和_圖_書
稍具文史基本常識的讀者——乃至於讀過幾本金庸武俠小說的讀者;都知道:長春子丘處機是南宋末年到元代的人,出生於宋高宗建炎十八年(西元一一四八年),死於宋理宗寶慶三年,也就是當時已建國的金哀宗正大四年和元太祖二十二年(西元一二二七年)他的生平在《元史》二百二〈釋老列傳〉及《新元史》二百四十三〈釋老列傳〉之中皆有著錄,在道教史上,丘處機更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師,爲全眞道龍門派的創始人,他甚且還是張大春的山東同鄉前輩(山東栖霞人)。丘處機十九歲那年到崑崙山拜王重陽爲師學道,曾以「雷,天威也。人罪莫大於不孝,不孝則不順乎天,故天威震動以警之。」等語諫元太祖「明孝道治天下」。後來丘處機隱居行乞,常披一簑衣,人稱「簑衣先生」。著有《攝生消和*圖*書息論》、《太丹直指》、《鳴道集》、《磯溪集》等,死後葬於北京白雲觀。
不過,上述這個瑕疵只是筆者意欲揭發張大春治學不力的一個起點,因爲從這個起點的「疑張觀」(套用張大春〈猴文〉中的『疑胡觀』一詞)筆者還有進一步的發現:這篇〈猴文〉的作者的治學能力既然可疑,此一看似博覽綜析的文本焉能不可疑?這且按下不表——
張大春原以小說名家,治史料、攻考證應非本色當行,然而〈猴文〉寫來,斑斑有據,如數家珍,乍讀之下,頗有幾分學術規模。不過,〈猴文〉中出現了一處極其詭異的瑕疵,使人不得不從基礎上懷疑張大春的治學能力,一旦此疑成立,甚且足以動搖〈猴文〉全篇的確證性質言之:一個能寫出〈猴文〉的學者是不會犯下如此重大的考證錯誤的,這個邏輯的可逆律則是:既然張www.hetubook.com.com大春犯下如此重大的考據錯誤,他就有可能不是寫出〈猴文〉的學者。然而揆諸刊載,卻又署名「張大春」,且該報又復以「四百年首度披露:『孫悟空』眞有其人!」爲按語,然則眞相究竟如何?筆者不揣淺陋,首先以〈猴文〉中彼一極其嚴重的考證錯誤向張大春請敎。在〈猴文〉倒數第二段中有這樣一段論述:


事實上,孫立齋《松塵筆談》中的「丘少司徒」應另有其人;如果張大春肯再翻查一下他自己宣稱「積學」過的書,也許會有發現。
可惜的是:筆者探親之行,來去匆匆,更未曾料及台灣知名小說家會抄襲他人已發表之著作,以至於未能將那本《江淮文藝》攜返台灣。因此,竊盼發行遍及海內外的《聯合文學》讀者諸君之中有博雅君子能代爲蒐尋,俾爲佐證,以還張大春「大說謊家」之名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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