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業在初時還是滿懷希望的,墊高了腳,伸長了脖子,可是他不看猶可,一看之下,可傻了眼。
「唉,究竟是怎麼回事?何不坦白說呢?」歐陽業竟也急得抓耳搔腮的。
「唉,這有什麼了不起呢?事情一了,我可以送你一打美女!」歐陽二爺說。
夏落紅也覺得這件騙案的始末過於輕鬆,便說:「義父,假如說,這件案子是你生平得意傑作之一,我就覺得它索然無味了!」
駱駝一急,連忙一聲咳嗽,提醒那位護士小姐和黃蘭的注意。
駱駝心中想,以望鄉園三個字來看,顧名思義,這位創業的歐陽老先生,雖然身在異國,但卻心在家鄉,殊不知道這時候的家鄉已被中共搞得成個什麼樣子,駱駝也是被「掃地出門」的呢!
姜妻打躬作揖地連聲稱謝不已。
「那簡單,把孩子還給他,並索討他已經取去的款項!」駱駝說。
「啊,我的祖父和父親說過,要親自到醫院裡來等候著嬰兒誕生的,現在是否就回報兩位老人家,說是嬰兒已經生下來了?」
駱駝急得抓耳搔腮,呼著氣,說:「你不是有意的事小,拿這孩子,叫我如何向歐陽二爺交差?」
駱駝是吃騙業飯的人,對賭的把戲全懂,逢賭必有假,假在哪裡,該怎麼樣去破?駱駝肚子裡比誰的道法都高,只是不輕易去用罷了!
黃蘭沒有意見,很快的就簽了字,歐陽二爺也並非是糊塗人,他以法律的觀點,略修正了幾個字眼,立刻請醫院裡的護士小姐繕書,一式三份,黃蘭簽了字,駱駝也簽了字,歐陽二爺簽了字,各執一份。
歐陽業也搞不清楚駱駝究竟要使用什麼樣的詭計,他已經對駱駝有百分之一百的信任。遵從駱駝的吩咐。
由於歐陽二爺的怪叫,引來了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他們是看熱鬧來的。
由於歐陽業的出手闊綽,姜四維兩夫妻頓起了惡念,這也是窮極無聊,貪得無厭的做法,夫妻兩人竟實行向歐陽二爺敲詐勒索了。
駱駝自以為做了一件完滿的雙料好事,歐陽老家有了「第四代」,黃蘭和她的「黑炭」孩子一輩子的生活不用發愁了,他便打算離開聖保羅城,到聖多斯海濱去遊玩。
巴西接近在赤道線下,稍微偏僻一些的地區,婦女們根本是天然裸著上身的,所以脫衣舞這玩藝並不行其道。
當見面之後,姜四維把歐陽二爺多餘贈送給他的二萬元支票實行退還,只要求歐陽二爺做好事退還那個嬰兒。
歐陽業搖了搖頭,說:「不認得,這是怎麼回事?」
兩位老人家,急得可憐,在房門外直打轉,老華僑的心理,對生下來的孩子是男是女?似乎有著很大的差別,因為是男孩子的話,他的終生,姓歐陽了,若是女孩子的話,她在成年之後,或會嫁給異姓的。
「那絕對不是你的種!」
姜四維對那字據遲疑了很久,駱駝一再催促著,終於他敵不過那五萬元的誘惑,很勉強地簽了字。
姜四維見有了轉機,即指著歐陽二爺手中的兩張支票,說:「這五萬元仍然請你送給我,以後絕不再給你任何的麻煩了……」
「當然,我只要稍把手續了了!」歐陽二爺慶幸著西洋鏡未被拆穿。趕忙進了手術室,向駱駝再三道謝。並說:「還有應該付的錢,請明天通知我,實在說,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感激你是好!」
歐陽業心中想,這傢伙在找死了!於是便和駱駝面對面地坐了下來。邊說:「假如你想用『郎中』的手法,不被我抓著便罷了,若被我抓著,小心你的骨頭被拆了回去!」駱駝呵呵大笑,說:「在賭場老板的面前豈敢班門弄斧?」
歐陽業說:「唉,遠水怎救近火呢?」
歐陽業再說:「我的生活放蕩奢侈,為的是什麼?因為我知道我們歐陽祖孫三代在海外創業,也就到此為止了,我假裝戀棧一個藝名稱為『白鵝毛』的交際花,在後又用鈔票打發走,故意裝扮成單戀的形狀,買下了好幾隻遊船,一律取名『白鵝毛號』,假如我的祖父和父親催促著有人來說媒逼得緊時,我即跨上遊船,各處遊埠,等於躲避風頭!」
「你的意思是向我挑戰,和我賭一賭?」
「你究竟是什麼人?」歐陽業似乎是對這個怪人已漸開始感覺到興趣了,所以問。
「冤枉個屁!」姜妻的嗓子很大,「嚓」就是一記耳光。相信在短時間之內,他們夫妻之間是平息不了的了。駱駝和歐陽二爺已坐上了汽車,仍然由駱駝駕駛。
「好!簡單得很,我樂意贈送最貴重的一條!」歐陽二爺獃了半晌又說:「但是孩子臉上身上的紅斑該怎麼辦?」
歐陽業擰過頭來,一看駱駝的那副長相,心中就是不樂,便說:「我知道你了,已經有人向我報告過,你登記了做工,可是從未有上過工場,每天就坐在這裡玩撲克牌!」駱駝說:「工場上太熱了,還是這裡比較涼快!」
他和歐陽二爺雙方言明了,只要「瓜熟蒂落」,雙方便一手交錢,一手交嬰孩,以後各不相涉!
老祖父歐陽勝人不愧是個好心腸的人,他以為真的是那個不宵的孫兒扯下了爛污,把黃蘭害苦了,他很同情黃蘭的遭遇,立刻摸出支票簿,開出一張三萬元的支票。
歐陽業半輩子在花天酒地之中過生活,什麼場面沒有見過?在女人的身上花錢他是閉著眼睛的!可是在賭的「門檻」上,比誰都精,這是他的父親花了大把鈔票學回來的本領,傳授給他了,要不然偌大的一個望鄉園發出的工人資金如何「回籠」?
「當然!」
駱駝說:「不!不能夠讓老人家失望,請他們到醫院裡來親自等候他們的孫子,看著孫子呱呱落地!」
聽那些工人的交談,歐陽業會花錢的程度,簡直是日擲萬金毫無吝嗇,他的日常生活永遠離不開酒與女人,若酒醉了性情也亂了……
他便耍出了無賴的作風,說:「這樣也簡單,我把孩子拿回來,我雖然窮一點,但相信多養一個孩子也不成問題,頂多辛苦一點多做點工罷了!」
正在這時候,忽的,祇見駱駝提著一隻大竹籃子跨進了餐廳的廂房。籃子內裝載著的正是那個嬰兒呢。用一幅紗布蓋著。
「他在報紙上看新聞圖片,認出了我的相片,知道歐陽老家的『第四代』,就是他的孩子!」
歐陽業不肯。堅持要再增注。
駱駝自從向歐陽二爺交了朋友之後,對外間相傳,這個人是如何如何的要不得,一經接近,他認為傳說是不公平的,歐陽二爺這個人生活奢侈,那是他祖上有德,投對了娘胎,命也好。他的為人,還是蠻可親的,而且性格豪邁說一不二的。
駱駝呶長了嘴,皺著眉宇說:「老傢伙,你一輩子最大的失敗就是多疑,試想歐陽二爺多的就是造孽錢!聲名又狼藉,四萬元巴幣在他算得了什麼?既了斷一樁事情,同時,錢又不白丟,他至少有了一個孩子!」
歐陽二爺很慷慨地說:「好的,我願意負擔全部的生產費用,也願意收養這個孩子!但是我的性格是個慣於縱酒縱色的人,不能有家室之累!」他說時,重新看了窗內的那個少婦一眼,實在說,這個女人一無是處,容貌平庸粗俗,身世不會好;家庭環境也必可憐。
歐陽業不樂,可是仍笑著說:「你怎麼證明那不是我的種呢?」
駱駝說:「這個少女,你認識麼?你還記得她麼?」
這次輪到歐陽業洗牌了,駱駝切牌,分牌後,駱駝先下注,歐陽跟進,他同樣的要求換了三張牌,駱駝還是不換。
「我的命好苦哇……老天爺都不給我一條路走!」那少婦哽咽著喃喃自語說。
歐陽二爺是孩子的父親,為了施計,他奉駱駝之命,到了那間溫度調節適中的育嬰室,說是要抱孩子晒太陽,抱至園中,躍上汽車,駕車便跑。
駱駝搖首說:「這是『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玩意,你既然是『荷花大少』,不妨就『荷花』到底,這些把戲,還是少學為妙!」
「為什麼不呢?」
歐陽業的老祖父實在忍耐不下去了,向歐陽業央求說。
原來,歐陽業被姜四維不斷地敲詐,煩不勝煩,考慮到解鈴還需要繫鈴人,所以便設法找尋駱駝。
駱駝的心中如放下了一塊巨石,吁了口氣,說:「謝謝上帝!好的,我馬上就來!」他沒有等對方再說時,就把電話給掛斷了,復又爬下床,弄了一杯解酒的藥物,咕嚕一口嚥了下肚,重將衣裳整理好,出了旅館,喚了一部街車,吹著口哨,簡直是喜氣洋洋地向那間婦產科醫院而去,因為這件案子了結之後,他又可以另開碼頭啦!不久,汽車已來至婦產科醫院的門前,那位華籍的醫生和幾位護士小姐都還未睡覺,仍在病室內侍候著,他們知道,有錢的大爺馬上到了,少不得會有特別的賞給。
姜四維說得非常的漂亮。錢是另外回事,骨肉還是骨肉,他們夫妻經過再三商量之後,決計無論如何的困苦,一定要把孩子撫養長大成人……。
華僑在海外創業不容易,有了這樣成就,被「孫子輩」的敗光,也足夠使人感傷的了。
駱駝一聽,知道內情有蹊蹺,忙制止歐陽二爺說下去,把他引出婦產科醫院,進入一間酒吧詳談。
駱駝說:「不必固執,我知道你有三張皇后!但是我有四張太子!」說著,就把手中的牌翻開了,果然的是四張「J」!
這時候,只見那姜四維已追出醫院的大門口外來了。他仍在向歐陽二爺注意,駱駝發現到了,可是沒有動聲息,歐陽二爺卻仍摟著那初生的嬰兒在香臉孔呢。
「但是我如何向老人家交代?」
駱駝的反應很快,立刻發覺到歐陽業形色不對,似乎內情有著什麼蹊蹺,也同樣的改變了語氣,說:「不瞞你說,我是鼎鼎大名,名聞全天下舉世無雙的大騙子,綽號駱駝是也!你有什麼指教嗎?」
二少爺名叫歐陽業,綽號二爺,是個「荷花大少」,對嫖、賭、飲、吹是項項精通。三小姐和四少爺年紀尚輕,在美國讀書。所以現在「望鄉園」的執事大權,全落在歐陽業的手裡。
忽的她拭乾了淚痕,閉上雙目,縱身就向水裡跳。
這孩子體重六磅略嫌消瘦,這是在母胎之中營養不良所致,但也眉清目秀,完全是東方人種。
駱駝忙答:「我是這裡的助理醫師!」
「賤內不會寫字的!」姜四維還欲狡猾。
這時候,只聽得歐陽業的二老,樂不可支地拼命在逗孩子,護士小姐又假惺惺地禁止他們和孩子太過接近。
駱駝因為曾經單獨行動了好幾天,回到旅館裡,會見了他的「家人」即津津樂道地把他如何如何地做了一件「善行」,洋洋得意地由頭至尾敘述了一遍。
「好的!」
歐陽二爺悻然說:「我的家人的血統,在先天上就有缺陷,試看我的大哥歐陽泰是個花痴,hetubook.com•com我的妹子精神不大正常,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我的弟弟患有敗血症,能活到多大的歲數尚在未定之天!」
可是姜四維夫婦竟是貪得無饜。過了一天,他們又來了電話,說是經過考慮再三,擬請歐陽二爺先付二十個月的安家費。
「我已經說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何不找個地方談談?」
歐陽二爺非但沒有怨言,而且十分高興,先把生產費用開了一張支票自行付給了醫院,然後又邀駱駝一起飲酒,逛遍了聖保羅城的風化色情所在,酩酊大醉,始才駕著車,返望鄉園去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幾乎連呼吸也告窒塞。
姜四維很詫異,為什麼今天歐陽業的態度竟變得很強硬起來了?往常的幾次會面,他都戰戰兢兢百依百順的!
駱駝做了總指揮。兩位老人家一抵步,馬上護士小姐用床車將黃蘭由病室推進了手術室。
歐陽業的生活雖然荒唐,但對長輩甚為孝順,不免焦頭爛額了。
歐陽勝人和歐陽榮父子兩個大驚失色,不知道歐陽業又在搗什麼鬼,立刻派人四下裡找尋。
「三萬?這不算少了吧!」
醫生說:「可愛極了,雖然未足月,但健壯得像條牛,呱呱墜地,張開眼,立刻就張嘴討奶吃……」
「當然是男的……」歐陽業心直口快,毫不加以考慮就回答了。
「啊喲,你還在這裡欣賞『黑腿』呢!我們的老板到處尋你,幾乎要尋得發瘋了呢!」
駱駝對歐陽業在孝道上的一片苦心甚為欣佩。
歐陽業憤然道:「不管怎樣,我們已經在白紙上簽了黑字,又有言在先,現在我決意花這筆錢,你非得把孩子交給我不可!」
是姜妻的嗓子在叫嚷:「我就說過,準是你的不乾不淨,你患病養在家裡,我在外面幫傭,結果呢,你拿了我辛苦賺來的錢到外面去胡嫖……對不?連生下來的孩子都染有梅毒……」
駱駝跟在歐陽二爺的背後跺腳不已。「唉,簡直是自拆西洋鏡!」
駱駝駭然,擔憂著這些日子的心機白費了,忙說:「怎麼樣?有危險麼?」
經過了護士小姐的手續,剪臍帶,洗滌,量體重,包紮,孩子抱出室來,駱駝看過之後,也大為喜悅。
駱駝早已經調查清楚,在歐陽勝人創業時,這一套是沒有的,到了第二代歐陽榮就學會了搞這一套,至第三代歐陽業時,他是睜隻眼閉隻眼,勉強而為之。
姜四維的手腕上還戴上了一隻亮晃晃的金錶,高舉著手腕,老注視著時針的移動。他曾經警告歐陽二爺,假如歐陽業不按時抵步,他即立刻採取厲害的手段——就是打電話給歐陽業的老祖父,報告經過詳情,並索還孩子。
「這種事情還從來未有發生過,初時我倒是十分憤怒的,可是在後回心一想,你是個形跡古怪的人,所索求的數字不大,條件也不苛,很可能的確事情於你無關!假如說,你是為行俠仗義,而這個婦女又是一身二命,花這區區的一點錢,救活兩條性命又有何不可,同時還可以得到一個孩子呢?我臨時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決意將計就計,認了,就當他是我播的種!因為我實在生活荒唐,雖然掩飾了身體上的缺陷,但是祖父和父親還是難過的,不過,假如我能荒唐出一個『接替香火』的把戲,我的祖父和父親,非但不會責怪,而且會雀躍萬丈……」
駱駝要求看那嬰兒一眼。
「我被人接二連三地敲詐!」歐陽二爺答。
歐陽勝人盯了駱駝一眼,意思是瞧不出他也是一個醫生,便喃喃自語說:「真瞧不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你們這間醫院倒是樣樣俱全的!」隨後,他把那張支票交到駱駝的手裡,指著床上的病婦說:「這是我特地賞給那位產婦的!」說完,他老態龍鍾地調轉了身子,就又出了手術室了。
不過其中最惡劣的是開設有一間小型的賭場,有廣東人愛賭的「番攤」,牌九、輪盤、骰寶、麻將、吃角子老虎……應有盡有。
駱駝一個人閒著無聊,到處亂逛,無意來至花街,發現一間並不高級的脫衣舞戲院,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進去看看「黑腿」也好,心中想著,便購了票進場。
「很抱歉,暫時不會告訴你的!」
「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阿彌陀佛,歐陽家算是有了後啦!」
「怎麼回事?」駱駝問。
駱駝的臉皮原稱得上像銅牆鐵壁似的,這會兒也禁不住臉紅耳赤了。
「老先生,你要幹什麼?」他拉大了嗓子問。
在巴西地方的習慣,午餐之後,幾乎每一個人都得睡午覺的。
工人宿舍也十分壯觀,分別有男舍、女舍,另外還有家庭宿舍,即算是一家人來工作,望鄉園也甚表歡迎,衛生設備是健全的,浴室廁所,還有小型的醫院。
駱駝忙說:「他是無名氏!就只是鈔票沒地方花罷了!」他一手把歐陽二爺拉出了病房之外。
駱駝幾乎是在一兩天之間,便要到那間婦產科醫院去看黃蘭一次,也和歐陽二爺保持連絡。
「不會的,你只能夠有三張!」
「你的猜想是百分之一百的正確!」駱駝點頭嘉許說。
歐陽二爺已經是六神無主了,氣急敗壞地說:「別給我裝瘋扮傻的,你自命為名滿天下的一大騙子,事情是由你而起的,你應該設法替我解決!」
「哼,你真是個怪人!」歐陽業說。
黃蘭正淌著淚,在病床上為她新生的嬰兒餵奶,那嬰兒,真是壯健如牛,頭大如斗,烏溜溜,墨黑黑,油亮油亮的黑身體,眼若銅鈴,鼻若猩猩,血盆大口,每一根頭毛都是彎曲……這孩子是什麼種?不是白的,黃種人也沒有這種「德行」,印度阿三似有點成份……他媽的這準是非洲未開化地區的野人種……
駱駝一笑:「那是用蛤蟆尿和蜘蛛漿點過的效果罷了,紅腫難分似是麻瘋!用『萬金油』一點,數分鐘後用酒精一抹即全褪了!」
戲院裡的觀眾都幾乎走光了。駱駝招了招手,和歐陽二爺走出了戲院,坐落在一間酒館之中。
駱駝雙手一拱,說:「我先恭喜你!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申請登記為臨時散工,領了膳宿又領取薪金的牌照號碼,乾脆就住進宿舍裡去,工作也不去做,每天就留連在那間小型賭場裡去。
駱駝說:「對於打官司我們是絕對不含糊的。你只管告狀去好了!」
「腹中的孩子找不到父親了,對麼?」
歐陽二爺說:「我們不搞什麼鬼。自己去問醫生吧!」
「我需要寫字據!要訂明孩子歸我,以後互不相涉!」
於是,那位醫生便做了中人,向那對貧窮夫妻把話交代清楚,並聲明他一定要索取生產費的。
「以往的事情都是我不好,請你原諒!」姜四維打恭作揖地說。
駱駝拉高了嗓子說:「二爺,情況不好,醫生檢查過了,說,假如不是遺傳性的麻瘋症的話,就是梅毒!孩子已抽過血了,要經過化驗,過一兩天才能分曉!我看還是把錢拿回來算了,這孩子十有九成養不活的啦!」
駱駝很覺滿意,立刻把歐陽二爺簽出的兩張支票交遞至姜四維的妻子手中,再加以警告說:「以後切實的不得再犯敲詐!否則憑這紙字據,可以教你們夫妻倆坐一輩子的監牢獄!」
歐陽業是「名男人」,名男人有了孩子又沒有母親,新聞記者繪形繪色的報導,使這件平凡的新聞「多姿多彩」,引起社會注意,並又把歐陽二爺平日間的生活是如何的奢侈也加以渲染。姜四維無意中看見報紙,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收買嬰兒的乃是富甲一方鼎鼎大名的望鄉園地主歐陽老家的第三代,歐陽業是也。他收買了他的嬰兒,當做歐陽老家的第四代……。
「嗯——」歐陽業點著頭。「我明白了,你登記工作的名字,是『黃金萬』,打算敲詐我百萬黃金不成?」
「孩子是你們的孩子,你們自己去想辦法吧!」駱駝回答說,一面他拍了拍歐陽二爺的肩膀,指他手中的兩張支票,又說:「有這五萬元,足夠你去買一個甚至於兩個養子,回家去給兩位老人家補數!」
黃蘭點了點頭。
駱駝說:「唉,那是求『解脫』之人,未出嫁的媽媽,沒有爸爸的孩子送出去了,又撈進了一筆生活費,她還有什麼可求的?」
「你瞧著辦!」駱駝很平和的說。
少婦矜持了很久,才羞人答答地說:「我的家庭,十分守舊,我在望鄉園做工,一天晚上,多吃了一點酒,遭歹徒強|奸,懷了孕,初時還不自覺,在後被父母發覺,指我敗壞家風,由家裡趕了出來……如今,快要臨盆了,我連養活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哪還談得到養一個私生子呢……?」
歐陽業更被說得莫名其妙。「什麼女人在婦產科醫院裡等著我?」
「壓軸戲」結束了,舞臺上也閉了幕,樂隊也奏出送客的樂曲。觀眾紛紛離座。
駱駝說:「這裡的事情有我,你還是快和兩位老人家回家去享『四代』的天倫之樂吧!」於是,歐陽勝人一家「四代」,歡天喜地乘汽車走了。
歐陽業是早已經看過了,昨天就抱過這嬰兒好幾個鐘點。
「黃蘭……」少婦答。
駱駝搖了搖頭,再說:「這個女人名字叫黃蘭,是你們望鄉園的女工,她在一次酒醉之後,遭遇了主人的強|暴,不幸懷了孕,拖延到今天,已到無可掩飾的階段了!她在望鄉園的水潭企圖投水自盡,被我無意間發現,苦口婆心,費了一番唇舌,始才把她尋死的念頭消掉了。事關一胎兩命,我駱駝斗膽仗義挺身而出,打抱不平!但是,錢的問題我不欲過問。你們兩人可以自己解決,這個女人分娩在即是事實,需要生產費、調養費,孩子出生之後,他們母子兩個可需吃的、穿的、住的,這是道義上的問題,你得負這個責任,況且,這孩子還是你的種啦……」
歐陽二爺擔心駱駝會獅子大開口,敲他的竹槓,很沉著地說:「需要多少?」
「他能給我們多少錢呢?」丈夫問。
歐陽勝人一看駱駝的那副尊容,心中就是不樂。有錢人的氣勢也大,立刻以很不客氣的語氣說:「你是幹什麼的?」
「我活不下去了……」少婦嚎哭了一陣之後,抽噎說。
這原因是駱駝要等候歐陽業見面。
駱駝似有先見之明,慫恿著歐陽二爺抱著嬰兒,立刻離開醫院。
歐陽業大愕,尷尬地看著手中的「Q」,由此證明對方的賭術的確高明,便說:「你怎知道我只有三張『Q』呢?或許我有四張……」
駱駝忙說:「當然,論你們兩家的身世,門不當,戶不對,你大概看不上她。我也曾向黃蘭勸說過的,只要你能負擔生產開支,收養孩子,事情就解決了一半!」他頓了一頓,翻高了兩隻老鼠眼,又說:「但是對這個未出嫁的媽媽,在情理上,也該得打hetubook.com.com發打發吧!」
「你要釣大魚?」
駱駝便走進了病房,假惺惺地和黃蘭商談了一陣子,其實,這還有什麼好談的?黃蘭是個活不下去要尋短見的人,現在既解決了生產問題,又有人養育她的私生子,另外還有一筆數目可觀的生活費,簡直可說是由「地獄」間忽的躍進了「天堂」了!她一切求駱駝代作了主意。
歐陽業便泰然地向他的父親和祖父說:「對不?我早告訴你是個男的!」
在這幾天之中,歐陽二爺幾乎是「神不守舍」的,聽得消息焉有不趕來之理?
「爺爺,你要幹什麼?」歐陽業忙問。
「黃蘭應該感激的,還是你!四萬元對於我,並不是什麼重大的損失,何況我還多了一個孩子!」歐陽二爺笑吃吃的說:「但是我需聲明,我是有條件的!」
「這僅是表明你的誠意罷了,有這筆錢,你們夫妻好好的做一點正當生意,還不夠你們過一輩子的嗎?假如再有敲詐勒索的企圖,立刻請你吃官司!」駱駝邊說著,已動手寫好了字據。命姜四維夫妻倆簽字。
「沒關係,我替你的孩子找一個父親,並且是一個非常有錢的父親,可以使你們母子一輩子不愁吃的、不愁穿的,這樣你就不會再尋短見了吧?」
「很簡單,我要問你索取一條『白鵝毛號』遊船,是你將要報廢的,讓我駱某人也好開開洋葷!」
歐陽老家的第四代誕生宴親朋的照片在報紙上刊登出來,那些照片自是包括歐陽勝人、歐陽榮、歐陽業,和那個嬰兒全有的。
公共汽車啟行之後,駱駝卻聽到許多有關望鄉園的業主,歐陽一家祖孫三代的非議。
歐陽二爺便說出始末,在兩位老人決意要大排筵席歡宴親朋好友之後,新聞和照片連續刊登在報紙上之後,第四天,姜四維打電話來了,約他見面。
而這時候,駱駝安坐在手術室內,手抱嬰兒,在餵他吮奶,一面在聽錄音機,所有的聲息,全是由錄音機裡播放出來的。
「說了人話了!」駱駝雙手叉著腰,裝模作樣地想了片刻,說:「好的,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設法給他醫治!」
歐陽二爺便發動了「望鄉園」的工人,凡是有人發現駱駝的下落的,一律賞給千元。這小子的運氣好,閑著無聊逛脫衣舞戲院,正好遇上駱駝。匆匆忙忙地跑去公用電話亭給歐陽二爺撥了電話。
「不知道,」少婦羞憤地搖著頭說:「當天晚上,是望鄉園的小老板歐陽二爺請客喝酒,漫山遍野,所有的男女工人全喝得酩酊大醉……」
歐陽業正下神色,說:「那麼你是打算敲詐我了?」
「不會簽,按個指印也行!」駱駝說。
「好哇,你倒躲在這裡享福,可把我害慘了……」歐陽二爺喘息著說。
駱駝說:「我不是醫生,無法解答你的問題,不過據醫生的檢驗說,是後天梅毒的成份較多,遺傳性的麻瘋病成份較少!若是梅毒,還有希望能救得活,需得看醫生驗血之後再確定!好在孩子已經與你們無關了,能否將他救活,看他自己的命運造化吧!再見了!希望你們此後能自力更生,一帆風順!你們還年輕,將來兒女多的是,有這幾個本錢,能妥善經營是一輩子不會愁吃愁住的!」
是時,黃蘭正和另一個護士小姐在閒聊著呢。好在接生所用的器具是齊備的,全在床前器皿架上擺著。就只差了血跡和生產的跡象。
車行約一二小時,望鄉園到了。
「還有,你的太太也應該簽字!」駱駝說。
不久,是孩子出了母胎後剪臍帶,撲粉,打屁股……「呱,呱,呱……」嬰啼之聲,那是錄音帶將結束時最得意的傑作。
歐陽二爺聽駱駝說得頭頭是道,予以譏諷說:「這樣說來你非但不是一個騙子,而且還是個大大的好人啦!」
歐陽業加注,駱駝反打,歐陽業再次反打。
駱駝混騙子混了一輩子對此道還是感到陌生的,摒息凝神地靜觀表演。
當然,那對夫妻也樂意接受,孩子被人收養自是比送到慈善機關裡去撫養要寶貝得多,同時他們還可以得到一點報酬,生產費也有了著落。
一天,駱駝和歐陽業乘遊艇出海,吃飽了老酒,幾乎到天亮始才返回旅館,他的「家人」早都已睡了。
咖啡園的工人的工作原是計鐘點論酬的,駱駝不做工,整天坐落在賭場裡,等於他不是賺錢而是賠錢來的。
「唉,我吃了整輩子的騙子飯,大問題全都解決掉了,剩下的只是小問題,假如說,我連一個嬰兒也對付不了,那豈不就完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姜四維的電話又來了,說是他太太的意思,要每個月索取一萬元!
「這是懲罰!」駱駝說。
「黃蘭今天晚上沐浴時,不幸摔了一跤,差點流產……」
歐陽業也就真的駕著汽車,駛出了「望鄉園」,朝聖保羅城疾駛而去。
是時,醫生已替他們辦妥了嬰兒割讓的手續,字據非常的簡單,由雙方簽了字,嬰兒給駱駝領走,一萬元巴幣交到那貧窮的夫妻手中,手續即了。
吳策老是有了年紀的人,廣聞多見,比較慎重,他覺得駱駝所說的故事,好像有未盡意的地方,便說:「噯!做善事固然是好的!但是一件『騙案』,哪會這麼簡單,三言兩語就可以成功的?恐怕有蹊蹺?……」
望鄉園真不愧為是一個大天地。除了種植咖啡林之外,還有著極具規模的倉庫和工廠。工廠的部門也十分的多,由採收、揀、烘焙、煉製而至成品。另外還有罐頭加工廠。
於是,他帶著那大腹便便的婦人,走出了望鄉園,乘上了公共汽車,重新回返聖保羅市去。
歐陽業對駱駝的作為大為稱讚:「唉,你等於救了我一命!」同時,他對那貧窮的兩口子同情不已。「這簡直是人間的悲劇!」
「你有自備汽車,我們現在就去看看你的那張留在婦產科醫院的『Q』!」
黃蘭張開了眼,哽咽著說:「我不是有意的……實在我也搞不清楚……」
駱駝也經常到望鄉園走動,他倆幾乎成了知交,歐陽二爺經常親自帶領他到各處去遊玩參觀,又領他去看他的那幾艘豪華的遊船白鵝毛一號、二號、三號……歐陽業很希望駱駝能教他賭術。
歐陽業搖了搖頭,說:「問題就在此!我患有冷精症!根本無法使任何婦女受孕!」駱駝一聽,怔住了,這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情,只怪事先沒有把「行市」刺探清楚,這下子算是「砸鍋」砸到家了。「可有找醫生檢查過嗎?」他掩飾自己的窘態說。
「要我承認敲詐?」姜四維大為吃驚。
歐陽二爺是半信半疑。
二十個月的安家費,就是二十萬元,歐陽二爺便知道這種敲詐是永無止境的,便決意找駱駝商討。
兩位老人家在門外急得團團轉,歐陽業卻很擔心,因為駱駝始終沒有露面。
駱駝說:「豈敢,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時候好人會做壞事,壞人會做好事,這稱為物極必反!」
駱駝是開門見山說話的,他拜會了那位巴西大夫,說明來意,偽稱有一位老華僑,抱孫心切,而他的兒子夫婦二人均不能生育,為了娛老人家的晚年,欲收養一個別人不要的棄嬰……
這黑妞,隨著音樂的節奏竟由臺上舞至臺下了,穿行在觀眾座位的走道之中,駱駝在畢生之中,見過荒謬的事情多了,對這種「新潮派」的脫衣舞,還是第一次,老傢伙的心聲也不禁蕩然。
「這樣說,你是臨老入花叢了!」
「拿回來了!」歐陽二爺揚起手中的兩張支票答。
這一打岔,僵局是排解開了,可是歐陽二爺這兩萬元巴幣是花在刀背上了,反而給自己惹來了一身極大的麻煩。
除此以外,還有娛樂設備,酒吧和舞廳是設在食堂之內,咖啡和電唱機的音樂是免費供應的,其餘的食品和飲品也收費特廉。同時,隔日還放映免費的電影供工人消遣,可謂無微不至了。
「姜四維!」
搞這麼的一條錄音帶,駱駝也煞費苦心,他和醫生護士小姐們研究了一整夜,總算弄得天衣無縫。
這兩位老人家聽得這個喜訊,立時喜出望外,因為歐陽家族的第四代已經有消息了,立時他們連午覺也犧牲掉了,整理了衣衫和歐陽業一同匆匆趕到了醫院。
「你怎知道是男的?」老祖父問。
歐陽業急得喘著氣,齜牙咧嘴地說:「在那天簽約之後,我回到家裡,故意自承荒唐,向二老稟告,說是在外面胡鬧,種了孽種,被人敲詐了一筆錢,可是很快的就會給他們抱孫……果然的兩位老人家高興得合不攏嘴,還逼我帶他們到醫院去偷偷的看過了黃蘭一次,老祖父還向醫生護士『打點』,關照他們好好招呼黃蘭,等到孩子出世以後,再給他們重賞!二老又和我約好,等到臨盆之日,二老還要到醫院去看守著歐陽家的第四代出世……唉,你說糟不糟?……」他說至此,急得抓耳搔腮,連連酗酒,恨不得哭出來啦:「萬一兩位老人家冒冒失失來到醫院看到這個『黑炭』,唉,叫我如何是好?……」
本來,這齣「換嬰案」應該是結束了。但是報紙上刊出了新聞照片,卻又給歐陽二爺惹來了煩惱。
該用什麼計策呢?駱駝此時還是茫無頭緒,但他需得進行了解環境。因之,他溜進了望鄉園。
駱駝說:「我不敢說是敲詐你,但是要請你負道義上的責任!」
駱駝一怔,說:「什麼條件?」
駱駝和那些男女工人一起下車,他們到望鄉園去做散工,還需得要有一番手續,登記、分配宿舍等等。
「在婦產科醫院裡的那個女人的脾氣更壞,」駱駝故意聳了聳肩,一面把撲克牌撿拾好,又同樣的把贏得的鈔票,退還給了歐陽業,又說:「其實這也難怪,你是知道的,女人生頭一胎,總難免哭爹喊娘的!」
足見他是個有頭腦而又絕不含糊的人。
只見一位健美的黑女,穿著粉紅色的夜禮服,隨著柔和的音樂旋律矯揉做作地,七擰八扭,先由白手套脫起,脫至襪帶,又惺惺作態地去拉夜禮服背後的拉鍊,愛脫不脫的,待拉鍊扯開了之後,剎時間,音樂的節拍驟變,似乎變成了蠻荒野人的響曲,以戰鼓為重……那位舞|女把夜禮服一撕,分成二半,飛進後臺去了,頓露出一身黑肉,曲線玲瓏浮凸,充滿了性感。她的舞步動作,也開始了瘋狂和淫佚,裂大了嘴,把頭髮披散了,乳浪臀波,拼命地搖曳,她的上身,是一截金光閃閃的鱗片胸衣,兩隻乳|房像是經過幫浦打足了氣要蹦出來似的!下體更險惡,是一條串有金絲線的寸長草裙!一經幌動,是若隱若現……
「見怪不怪,奇怪自敗,我無非是在釣魚,對小魚沒有興趣罷了!」
駱駝說:「我們到各醫院去訪尋有沒有別人的棄嬰?」
初m.hetubook.com.com時,敲的是小數目,歐陽二爺敷衍過了,在後胃口變大,使歐陽二爺窮於應付。姜四維夫妻向歐陽業要脅,是要向他的父親和祖父揭發那個所謂「第四代」的嬰兒是歐陽業向他們夫妻購買的棄嬰,完全是矇騙兩位老人家的!
「看吧,這就是你們急切要看的寶貝!」護士小姐說。
駱駝和歐陽二爺提著籃子還未及走出「唐人餐廳」,已經聽得他們夫妻兩人在吵架了。
駱駝滿以為他的這一件騙案幹得十分恰當完滿,既做了好事,又使雙方都感激沒有怨言。
正在這時,那位黑妞做了最後的一個動作,雙手同時一扯,胸罩和三角褲齊飛,黑色的玉體,僅只剩下三朵金花了。在這剎那間,燈光也告滅去了,等到燈光復明時,那黑妞早不知去向。
駱駝是當著門口坐的,兩個人正好迎個正著,歐陽勝人的突如其來,是十分意外的,幾乎拆了西洋鏡。
那些華僑男女工人,都是赴望鄉園去做散工的。駱駝反正閒著無事,心境也盎然,於是也隨著人潮擠上了公共汽車,他有意觀賞這座著名的華僑產業望鄉園,遊歷一番。
「剛才我和你賭博,四副牌下來,可以贏你這個數字!何不乾脆讓我做善事?」
「誰敲詐你?」
駱駝原原本本的把經過詳情重述了一遍,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駱駝嘆息不已:「唉,這樣說,罪過並不在你,而是在強|奸你的那個人——他是誰?」
「我在昏迷狀態之下,怎會知道是誰?……」
歐陽業還有一件這樣的笑話:某天,他業請全山的工人喝酒,酒醉之後,摟了一名女工,在山野間成了好事,擁臥至天亮酒醒之後,睜眼一看,他媽的,這女工的年齡五十開外、雞皮鶴髮,還是個獨眼龍,滿身瘡疤,歐陽業立時連隔宿飯也嘔吐出來了……因之,在公共汽車上,一些愛「吃豆腐」的男工便警告那些女工說,要發財,不妨找歐陽二爺,否則以勞力賺錢,對這人該避之則吉。
駱駝還是領他趕至病室的窗前,請他向室內注看。
駱駝聳了聳肩膀,說:「我已經說明過,那不是你的種,不過假如說你願意花四萬元,買這麼一個兒子回去,黃蘭一定會終生感激不盡的!」
還把嬰兒炫耀公開展覽於大眾之前。
不久,駱駝又讓醫生給他們傳了回話,贈送他們一萬元巴幣,在貧窮人家來說,一萬元不是個小數字了,那對貧窮夫妻,等於錢自天降,連唸阿彌陀佛不已。
這間脫衣舞戲院內冷淡得出奇,小貓三五隻,臺上無精打彩臺下也毫不動容。
駱駝很平和地將字據上的筆跡呶唇吹乾之後,疊起來,塞進歐陽二爺的荷包裡去。邊說:「二爺,我們要好人做到底送佛上天,這時候,該設法去救這孩子的活命去吧!」歐陽業會意,幫同駱駝用紗布將籃子重新蓋好,合力提籃子走出門。
醫生走出產房笑口盈盈的向駱駝說:「恭喜,是個男孩!」
「當然,我姓歐陽的向來是言出必行的人!」
據說在聖保羅市出去不遠,有著一座稱為「望鄉園」的咖啡山,佔地有數千百畝之廣,乃是華僑產業,業主複姓歐陽,廣東臺山人士,祖孫三代在這裡種咖啡發跡的。駱駝對在海外奮鬥成功的同胞都非常欣佩,試想有色人種在海外多受歧視,一般發跡的老華僑,差不多全是用雙手、用血用汗,開天闢地苦幹下來的成果,能擁有佔地千數百畝的咖啡園,這祖孫三代,也可謂真了不起!
駱駝心中一驚,這少婦似乎是有尋短見的可能呢!「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駱駝躡手躡腳,趨至那少婦的背後,悶聲不響,靜窺動靜。
「當然有困難,為什麼沒有困難?」歐陽二爺怪叫。「我已經答應過祖父,答應過父親……」
姜四維的妻子忽的撲通跪倒在駱駝跟前,哀聲說:「求你們二位當做做好事吧……」駱駝搖頭說:「對你們這種人根本無需要做好事!」
駱駝帶歐陽業先返回醫院,命醫生和護士將黑嬰暫時收藏起來撫養,讓黃蘭用枕頭將肚皮墊起,仍然裝做圓溜溜的肚子,這是唯恐歐陽的兩位老人家冒冒失失撞到醫院裡來,識破了真相。
「胡說!」歐陽業勃然大怒,說:「你在胡說八道……」可是忽然之間又變了一副臉孔,笑口盈盈地,再說:「你現在該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了吧?」
姜妻再說:「我們自己承認錯了,請你們原諒!就算是不可憐我們,也請可憐可憐這個孩子吧!」
駱駝慢條斯理地說:「今晨黃蘭已告分娩,生了一個男孩,母子兩人平安。」
駱駝立刻向護士小姐一霎眼,是時,護士小姐正和黃蘭在低聲細語地聊家常呢。
駱駝說:「你且慢高興!我有新的發現,那不是你的種,所以特地來奉還你付給醫院的生產費,同時,我們簽了字的契約也要宣告失效了!」
假如是在法律禁止看跳脫衣舞的地區,物以稀為貴,生意必然興隆,主持人大發其「脫衣財」!若是一經公開,就平淡無奇了。
駱駝笑了起來,說:「二爺在表面上看似糊塗,而實際骨子裡比誰都精呢!可以可以!待我和黃蘭磋商一番,字據該如何的寫,你們雙方簽字,我僅做個中人就算完成了手續!」
駱駝點頭如搗蒜,說:「一點不錯。」
該醫生說:「還好,經過動手術之後,母子均告平安!」
「你已經查看過我登記工作的卡片,何需要再問?」
姜四維夫婦坐落在一間「唐人餐廳」之內,這是他們和歐陽二爺約好的地方,最後限定的時間也快到了。
駱駝甚感奇怪,這是那一門子的勸賭方法?開了賭場,只有勸人把一切都忘乾淨,那還需要記得家與不家的!只要引人下注,下得愈多愈好,甚至於最好連人也賠上去。
駱駝讓歐陽二爺把經過的詳情細述一遍。
在巴西也有若干的僑報,歐陽勝人祖孫三代都是巴西的華僑聞人,好事的新聞記者把歐陽老家第四代誕生的新聞大登特登,還刊出了新聞照片。
「他媽的……他媽……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吶吶地嚥著氣說。
「悉隨尊便!」駱駝答。
經歐陽業說好說歹,另外再加補送給他們二萬元,事情算是平息下去了。
望鄉園的老主人為了慶賀老家的「第四代」誕生,居然大排筵席,開有八十餘桌,居住在巴西的親友以及望鄉園的員工一律統請。場面熱烈非凡。
他的兒子歐陽榮,也非常能幹勤儉,當他接掌父業時,就幾乎替父親增加了一半以上的財產。
駱駝東蹓西蕩,漫無目的地在亂走,他的腦袋裡智慧的發條已經擰開,正在考慮,該用什麼樣的計謀,刮歐陽二爺一筆?
歐陽業說:「你登記的名字是『黃金萬』,那恐怕是假名字!」
姜四維的妻子很不滿意她丈夫的做法,立刻搶起了筆在字據上連名帶姓全簽上後,還用墨水按了個指印。
歐陽業說:「但是對你這種無厭止的敲詐勒索,我已經感到煩厭了!」
由於將快要離開聖保羅城,查大媽和彭虎等需要到處買一些當地的土產或紀念品,夏落紅卻是到處留情的,在這些日子之中又和一個舞廳裡的歌女打得火熱。這些都是錢鈔作祟,反正花的都是孽障錢,怎樣來就怎樣去,至搞光為止。
倏地,他發現有許多像是工人打扮的華僑男人在擠著等候公共汽車,經打聽之下,原來該時正值咖啡豆收成的季節,那些男女是集體赴咖啡園去做臨時散工的。
當坐上汽車之後,歐陽二爺對那嬰兒簡直是愛不忍釋手,如獲至寶地摟在懷裡左親右親的笑不攏口。
「是男的!」護士小姐同樣的拉大了嗓子怒氣沖沖地回答。「有什麼好急的?馬上就可以給你們看到了!」
「阿業,我們抱著孩子就可以走了吧?」老祖父好像等不及就要抱孫子,向歐陽業催促著說。
那些來欣賞「黑腿」的幾乎多是華僑礦工、農工,「三月不知肉味」找尋刺|激來的。駱駝剛坐下,便有人趨過來指著他的鼻尖,神色緊張地說:
次日,果真的,歐陽二爺在正午時間,便向他的祖父和父親報告了。
「那麼以前你索去的錢怎麼辦?」歐陽業問。
他跑遍了整個的聖保羅城,敲遍了所有的大小旅館酒店的門,始終沒找到駱駝其人,因為駱駝的「一家人」全用的是假名字呀。
「瓜熟蒂落快近了,這樣很合理想!」駱駝頷首說:「不用再擔心,擦乾眼淚跟我來吧!」
駱駝在江湖上是成了名的人物,做騙案也得講道義,「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駱駝為黃蘭不幸的遭遇硬綁歐陽業「上轎」,看情形歐陽業並非是個糊塗人,他沒分辨事情的真偽,竟一口應承負擔全盤的責任,好像目的志在交朋友,法律的問題也站穩了腳步。
姜四維笑了笑,說:「二十萬在於你,並不算是什麼回事!」
「這你就別管了!」老頭兒說著,撕下了支票,推開手術室的門便逕自進內了。
歐陽業被弄糊塗了,揚起脖子向病室內窺了一眼,那沒什麼特別,只是一間普通的病房,設備簡陋得可以。一個年約二十餘歲的姿色平平的少婦躺在病床上,肚皮脹得像隻冬瓜,似乎是接近了「瓜熟蒂落」的階段,但這又和他什麼關係呢?歐陽業滿腹狐疑。
駱駝的計策已定,向那少婦說:「你叫什麼名字?」
「你為什麼又沒有把它揭穿呢?」駱駝問。
「你仍想要這五萬元嗎?」駱駝冷笑說。
「你替我平息了這樣重大的問題時,我該如何的謝你呢?」
「別賣關子,我的脾氣不大好惹的!」
駱駝剛爬上床,婦產科醫院來了電話,那位華籍醫生親自打來的。說:
「天底下的苦難,全是人為造出來的,你只管說給我聽!我們同樣的可以用人為挽救!」
這時候,那兩夫妻正喜悅地數著那一萬元巴幣呢。「你貴姓?」歐陽二爺問。
姜四維夫妻二人大感意外,不知道歐陽二爺他們要搗什麼鬼?
駱駝洗了牌,歐陽業切牌,分發牌後,立刻下注,歐陽業換了三張,駱駝不換,歐陽業加了賭注。駱駝搖了搖頭棄牌。
姜四維不在乎挨罵,他很有把握,歐陽二爺到最後還是要屈服的。「不必嚕囌,孩子還給我就是了!」
他抵步後,看過嬰兒,簡直喜出望外,向駱駝查問詳情。
「當然退還給你!」姜四維立刻摸出先兩次敲詐歐陽二爺的兩張支票,共計五萬元,遞在手中。
「多少時候了?」駱駝再問。
他心中想:「反正世間上的錢財,是應該怎樣來,怎樣去的,否則無法流通,歐陽業既然擁有巨額餘蔭。又特別會花錢,我駱某人弄幾個錢花花,又有何不可?」
歐陽二爺仍然忿忿不平,說:「我早就猜想這是一件騙案!但是我接受這件騙案,因為我答和*圖*書應了給祖父一個曾孫兒,給父親一個孫兒,簽契約之後,我曾經帶他們來看過黃蘭了……」
護士小姐得到駱駝的暗示,立刻趨至房門前,拉大了嗓子,以叱斥的口吻說:「急什麼?生下來的當然是人,不會是妖怪的!」
「這也不過是你嫖一個女人的價值,好吧,就這麼辦!說實在的,這也是黃蘭的造化,憑她做一輩子的女工,也不過能賺到這個數字。」
婦人由陣痛而至急痛,過了片刻,一陣呱呱嬰啼,孩子已告誕生。
「那麼,現在我們就去看看你那位價值四萬元的男嬰!」
歐陽業便說:「所以黃蘭的事情,你硬指我藍田種玉,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擺明了是一齣騙局!」
不過替歐陽二爺做事有一個好處,只要他高興起來,會忽然一句話,請整個山上所有的工作人員,千數百人飲酒,要每個人喝至酩酊大醉倒臥在山上躺下為止……那麼整個咖啡園的工作便停止了,山上山下,東歪西倒,直條條臥睡的全是替他工作的男女工人!
駱駝的一生,難得做一次「菩薩」,非常熱心替他們立了字據,按照歐陽業的原則,除了負擔生活費用之外,等於是以四萬元巴幣,買下這個將行生產的嬰兒,以後各不相涉。駱駝擬稿時,是根據有錢有勢的人家要顧全體面的方式著筆,字句寫得切題而又含糊。
駱駝再次眨眼,讓女護士回答。
忽的,姜四維大叫起來,說:「一定是你們故意把孩子弄成這個樣子的!」
然後,他們便分頭去找尋,要找差不多時間誕生的棄嬰,為了避免發生再有相同的錯誤,他們還得非常謹慎地進行,一定要純華籍的,同時身世也要加以調查!……他們跑遍了公私立醫院,私人的診所及慈善機構,總算歐陽業的命運造化,給他們找到了這麼的一個!
駱駝請醫生帶他看過這對貧窮的夫妻,乍看之下,見這夫妻二人全是華僑,而且相貌也不俗,查問過他們的身世,知道不會再出什麼差錯了。便說:
以上的故事,就是駱駝和歐陽業成為知交的經過。
這兩位老人家也甚為明白,全世界的護士小姐全有著相同的毛病,到必要時,都會有著一副相同的鐵青的臉孔!所以和她們計較也沒有用處。
「那麼把孩子還給他們,我們走吧,這孩子十有九成養不活了!」駱駝置下了籃子,扯著歐陽二爺就走。
歐陽業雖然和駱駝來往頗久,可是駱駝居住在什麼地方,他還從沒有查問過,這就是「荷花大少」做事的風格,通常有什麼事情,多是駱駝親自來找他,或是給他約好了時間地點。
駱駝教導了黃蘭一番話,給醫院裡全打點妥當了,第二天,駱駝又赴望鄉園去了。
「太太,真冤枉得很……」
駱駝說:「假如你愛看滑稽電影,這種臉孔是常有的!」
歐陽業大愕,說:「怎麼辦得到呢?事實上孩子已經生出來了!」
沒想到,幾乎就把他混跡江湖數十年的精華完全報銷了。
「差不多八個月,快九個月了!」黃蘭答。
不久,汽車已經駛返那間華人醫生所開黃蘭住著的醫院。歐陽二爺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駱駝說:「那麼傳宗接代,就指望你一個人?」
歐陽業立刻笑容滿臉,說:「這是好消息,我應該請你抽雪茄!」
同時,在駱駝的身旁還有著一隻錄音機擺著呢。
駱駝在公共汽車上聽了這許多有關歐陽業的故事,嘆息不已。
原來那個肺病鬼姜四維在歐陽二爺特別賞給了他兩萬元之後,就發覺到歐陽二爺非常面善,好像是在那兒見過的。
駱駝感到有點詫異,為什麼歐陽二爺在開始時就知道這是一個騙局而又一直沒有把它戳穿揭發。說:「沒有經過我的聲明之前,你怎知道它是騙局呢?」
但是很奇怪的,歐陽業跨進了賭場之後,眼睛四面掃射,看著那些稀稀落落正在賭著的工人,卻喃喃地說:「在這裡賺幾個錢不容易啦,不要下了注子就忘了家,季節很容易就會過去的,不要光著身子回去,就白辛苦這些日子了!」
歐陽業大愕,說:「這是怎麼回事?」
於是,他附耳和歐陽二爺說了大堆的話。
「到什麼地方去談?」
「先生,你貴姓?」姜四維意外地又有一筆錢「自天而降」,喜出望外,向歐陽二爺打躬作揖地說。
「行!」駱駝說:「我要新的字據!你要承認敲詐了我五萬元,以後若再有麻煩,我可以請你吃官司!同時,你們兩夫妻拿了這五萬元,應另開碼頭去謀生,不得再留在巴西,答應與否,聽憑你倆一句話!」
「唉,唉,一百歲不死,到處都是新聞,由此可見我在年輕時把青春浪費掉了呢!」
駱駝立時付雙倍的生產費用,又交出了萬元巴幣,請醫生為他辦理領養手續。一方面又急著撥電話給歐陽二爺。告訴他已找到了這麼一個寶貝,請他按照地址,馬上趕到醫院裡來。
駱駝走進門,笑口盈盈地道:「孩子可愛嗎?」
「我很同情你們的遭遇!」歐陽二爺說著,自衣袋之中掏另外的兩萬元,交到姜四維的手中。「這是給你治病的,同時也讓你的妻子好好調養,此後,做一點小生意也可以過日子了!」
籃子裡的嬰兒忽然哭起來了。他臉上的紅斑可怕之極,哭起來更難看。
「Q是女人,你手上有三張,因為另外一個女人在婦產科醫院裡等著你!」駱駝說完,露出大匏牙作怪臉而笑。
駱駝到處觀光,心中暗暗感嘆,創業的歐陽勝人先生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的兒子也是個極有頭腦的事業家,這份產業得來真不容易,真不知道歷盡多少心血了呢!
歐陽業皺起了眉頭,再說:「說你是『郎中』吧!你每天把贏得了的錢又退還給輸家!」駱駝說:「這樣不傷感情,我的意思無非是告訴他們:逢賭必有假!正如你所說的,賺幾個錢不容易,留幾個錢回家去養老婆,孝敬父母那高明得多,況且輸了錢的,他的鈔票失而復得,必樂於請客,我舒舒服服吃他們一頓,比拿他們的鈔票有意義得多了咧!」
「這個人很面善,好像在那兒見過的!」他說。
「假如不賭,我就輸了!」駱駝說。
這是開礦場工場者最特殊的「資金回籠」的方法,由老板出面誘惑工人去賭,和老板同賭的工人,賭注也下得特別的大,這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心理?
「你的真名字是什麼呢?」
那麼,黃蘭和那個「黑炭」兒子,也足夠可以過活了。
是在一間巴西人開設的私人醫院裡,要養孩子的夫妻兩個都是華人,丈夫原是礦工,因為患了肺病,需要休養,所以歇工留在家裡,妻子在外幫傭,因為身懷六甲行動不方便也被雇主辭掉了。這對貧賤夫妻,已經養過了兩個孩子,實在是不勝負擔,在這第三個孩了出世時,他們兩夫妻「牛衣對泣」了一陣子,曾經向醫生聲明過,孩子生下來以後,請醫生當作做好事,把孩子給送慈善機關去撫養。
歐陽二爺跺腳說:「他要向我的祖父和父親把事情的真相戳穿為要脅,這如何得了……?」
「問問他,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駱駝愕然,說:「難道說,你還有什麼困難不成?」
這兩位老人家是喜出望外了,歐陽勝人連忙雙手合十。
駱駝長嘆一聲:「唉,閣下用心良苦矣!」
駱駝說:「有我在此,你何所懼?」
他倆下了車,走進了醫院,駱駝因為早已經在該醫院裡上下圓滿打點,所以守在掛號室的護士小姐一再向駱駝賣乖,親自領他們到病房的窗前,掠過了窗帘,讓他們向窗內探看。
「孩子怎麼辦呢?」她喃喃地說。
「像你這樣肥團團,白胖胖,又腰纏萬貫的,是最理想的大魚了!」駱駝訕笑說。歐陽業不樂。
他乾脆讓駱駝替他駕車。
駱駝吁了口氣。打了個冷戰,說:「好險,幾乎露出了馬腳了!」他看了看那張支票,是三萬元。這和他原先打算敲詐歐陽業四萬元的數字,只相差一萬元,他相信歐陽業也不會吝惜那一萬元的。
「嗨!是男的?是女的?」手術室房門外的兩位老人家已經沉不住氣了,高聲地在房門外問。
那少婦大愕,幾乎要不相信她的耳朵了。
賭場經過開業之後,必上軌道,養有「職業賭徒」,專為侍候那些不服輸的賭客,但望鄉園的那些「職業賭徒」,卻是替主人把資金「回籠」,招徠留下賣身契的長期雇工的!
「家無四代不發,財無三代不散」,這是駱駝警世之言,人生在世最好是憑自己本事和意志奮發,「自給自足」最好!孽錢留給下一代,或是依靠父母餘蔭,必無好結果。因為聽了這許多有關歐陽業的故事,駱駝對「歐陽二爺」其人的印象可謂惡劣到家了。
「你輸了?」歐陽業把鈔票撈進。
歐陽業一想,駱駝也並不是沒有理由的,便說:「四萬如何,這也足夠她買一棟房子,做點小生意,養老終生了!」
歐陽二爺忽然把支票接過去了,悻悻然地說:「這只怪我的心腸太好,當天,看你夫妻兩人可憐,多贈送你們兩萬元,你們見我出手闊綽,開始對我注意,在後發現我的身分,便實行勒索,得寸進尺!這會有報應的!」
「你們搞什麼鬼?……」姜四維張口結舌喃喃地說。
自從「第四代」誕生的手續辦妥了之後,駱駝的蹤影可不復見了。一旦要找尋這個怪人,可是真夠麻煩的。
駱駝也費煞心機,找到一間華人所開的婦產科醫院,這種醫院,相當於是最簡單的診所,原是沒有病房設備的,可是駱駝肯花大錢,請那位醫師把配藥間空出來,放了一張床,佈置成病房模樣,讓黃蘭住了進去。
無意之中,來至一座水潭之前,不!該說它是一個湖,景色優美,湖畔設有簡單的碼頭,還栓有小型的遊船和渡艇。
這時候,姜妻忽的趨上來扯著駱駝的胳膊說:「我有一句多餘的說話想請問你!這孩子究竟患的是什麼病症?或是你們故意弄的玄虛?」
由於兩位老人家把那孩子當做了傳家之寶,請了褓姆護士專只為照顧那孩子,任何人欲想接觸都不大容易。
護士和褓姆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報告了兩位老人家。
「那麼在那個女人的方面呢?」
駱駝便說:「約在七八個月之前,你曾在望鄉園請遍山上山下的男女工人飲酒,結果每個人全飲得酩酊大醉,你也倒在樹底下睡覺……在後你便播下這個種子……」
歐陽業討價還價之後,又說好了以一言為定,每個月另付給一萬元,作為孩子父母的安家費。
歐陽業心中非常納悶,實在搞不清楚
和圖書究竟是怎麼回事,便開了快車,一路上無話,不久,便已來至聖保羅城了,駱駝指點了路線,汽車大街小巷地轉了一遍,便已來到那間華人所開的婦產科醫院門前。
駱駝的動作比她更快,一個縱身,衝上前,將那少婦一把揪著:「噯,噯!年紀輕輕的,生命的路途還遠著呢,什麼事情看不開?要尋短見呢?」
駱駝正欣賞著那湖光水色,忽的,發現一個身懷六甲的華人少婦正垂首蹲在湖畔嚶嚶哭泣。
這時候的姜四維夫婦已不再是衣衫襤褸的可憐蟲了,這是錢作了怪,夫妻兩人由頭到腳尖全都是嶄新的,一副暴發戶的形狀。
「賭七張!」
歐陽業無可奈何,只有假惺惺地提高了嗓子問:「駱大夫!生下來的究竟是男是女?老人家急切地希望能知道啦!」
歐陽二爺笑著說:「這下子,你把姜四維搞慘了,他將有口難辯!」
老祖父叱責說:「別胡說八道,快問問看,究竟是男是女?」
駱駝也楞了半截,他看到歐陽業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也不由得同情。說:「事已至此,急也沒有用,要想辦法補救才是呀!」
為了找尋棄嬰,駱駝專向這些平民化的小醫院去詢問,剛巧給他碰上了,駱駝踏進門時,正是那婦人腹痛將要臨盆之時。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樣急切地要找我?」駱駝問。
「我願意負擔全部的生產費用,而且雙倍付給,同時,對這對可憐的夫妻我還樂意贈送他們一點錢,表示對他們的處境同情,唯一條件,孩子要賣斷,以後各不相涉!」醫生說:「這是絕沒有問題的,他們曾央託我做做好事,把孩子送到慈善機關去撫養!」
在室外是可以聽得到產婦痛楚的呻|吟,護士的安慰聲音,醫生的醫療皿器接觸聲響,甚至於他們的動作……
「對了,你怎會有這樣的把握,知道生下來的一定是男的?」歐陽業的父親歐陽榮也感到詫異說。
「請你等著,二爺馬上就到!」他跑回來說。是時舞|女脫衣,由臺上脫至臺下。
不久,手術室的大門推開了,先走出來的是一位容貌敦厚的護士小姐,手中抱著一個健康,端莊的嬰兒,用布包紮著。
「看遍了中外名醫!」歐陽業感傷說:「他們束手無策,正如你的看法是一樣的,我的祖父、父親,把傳宗接代的希望全寄在我的身上,經常催促我早日完婚,讓他們抱孫的抱孫,抱曾孫的抱曾孫。我自知無能為力,又不忍把真相說破使他們老人家失望,所以整天裡在裝瘋扮傻,酗酒玩女人掩飾自己!」
大致上,他們都認為創業的歐陽勝人老先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單人匹馬,憑雙手開天闢地創下這麼的一份產業,簡直像是一種奇蹟。
駱駝很高興,推門走進病房,他的酒意剛退,還是睡眼惺忪的,可是經過一看之後,如「晴天霹靂」,像觸電似地全身上下連他的血液裡的細胞及每一根毫毛,都受到一陣強烈的震盪。兩腿一軟,就只差沒有昏倒。
「少了一點!」
像在這種工場礦場內設賭,就是一種最惡劣的騙局,主人的用心,無非是要把工人的血汗所得「回籠」!
「找我有什麼事嗎?別焦急,看完這最後的緊要關頭!」駱駝揮著手說。
「一點關係也沒有,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也是事前我曾聲明過的,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就要管這筆閒事!」
差不多在海外搞工廳或礦場,對付工人都有相同的手法,需要利用酒、色、賭,把他們的收入所得搞光,才能夠把他們留得住。至少他們明年才會再來。
「一萬元似乎太少了!」歐陽二爺是「荷花大少」,也是感性人物,他的同情心是發自內心的,一時衝動了起來,便逕自趨進了病房之內。
於是,他倆乘上汽車,仍然由歐陽二爺駕駛,由望鄉園疾馳聖保羅城,直來至那間婦產科醫院。
駱駝不願把生出來是個「黑炭」的事情說出,存心再開歐陽二爺一記玩笑,便嗤笑說:「假如你一定樂意花這筆錢,我們可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大家不能反悔!」
「你尋短見的原因,是擔心養出來孩子沒有父親,又怕養他不活,對嗎?」
「什麼理由?……」
姜四維夫婦二人大驚失色,趕忙揭開蓋在籃子上的紗布,祇見那嬰兒的臉上身上,紅疹斑斑,還略帶著紫黑色,既不像出水痘,也不像出疹子,活像麻瘋。使得兩位貪得無厭的夫妻魂飛魄散。
駱駝沒有拆穿任何賭贏的機關,可是他能維持每天不輸也不贏。
忽而,有人在旁拍了拍駱駝的肩膊,駱駝回首一看,那是歐陽二爺,他是獲得那咖啡園的工人通知,特地由老遠趕來的。
「一點印象也沒有!」歐陽業答。
姜四維卻上前纏住了駱駝。
駱駝考慮再三,活了這樣大的一把年紀,假如把畢生的榮譽,「砸鍋」砸到這件案子上去,那實在太冤了,黃蘭的肚子已經癟了氣,「黑種」也誕生了,這是紙包不住火的事情,倒不如自認晦氣,自掏腰包,打發幾個錢,讓黃蘭母子自想辦法謀生,把事實真相向歐陽業言明,大家哈哈一笑了之!
「怎樣賭法?」歐陽業問。
這時候,駱駝哈哈大笑起來,說:「對付無信無義,最好的方法,也是無信無義!」歐陽二爺不解。「怎樣還以無義呢?」
「歐陽二爺大概是遭遇了什麼困難……你且慢著,歐陽二爺已經關照過的,任何人發現你時,要立刻向他打電話報告!」
工場裡的慣例,能引起工人豪賭的,需要老板出面。
駱駝再向歐陽二爺說:「錢拿回來了沒有?」
歐陽業點了點頭,說:「對的,我們就走吧!」
兩位老人家曾先後到醫院來過好幾次,認得黃蘭是歐陽業作了孽的女人!
歐陽業自覺失言,連忙以雙手捶了捶胸脯,解嘲說:「憑我的體能,生下來當然是男的!」
剛好,時鐘剛敲過一點,歐陽業到步了,他踏進這間餐廳姜四維所訂好的廂房,即指著姜四維說:「唉,你簡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駱駝便笑吃吃地說:「我假如再反打你的話,就傷感情了,不如攤牌對看吧!」
駱駝忽的哈哈大笑。說:「這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把孩子還給他,包退還洋便了!你還怕花這些的錢,買不到一個孩子嗎?」
「二萬巴幣如何?」
「誰是大魚呢?」
「憑什麼?」
「麻煩你把話向他們說清楚!」駱駝說。
那字據上寫的是:「鄙人夫婦因利慾薰心,冒充歐陽業先生收養之男嬰的親生父母敲詐勒索巴幣五萬元正,經真相拆穿之後,蒙歐陽業先生不予追究,特立此悔改筆據為憑。姜四維字。」
那少婦,發現了有阻擋她投水的,立時號啕大哭,肝腸欲斷,似有著無限的委屈。駱駝雙手合十,說:「我們都是中國人,也或許我就是你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有什麼委屈,只管向我說!」
「我們先到了聖保羅城,看過你的第四張『皇后』再說吧!」
駱駝懊惱不迭,在那最後一秒鐘的享受,視線被歐陽二爺擋去了。
「我姓姜,姜四維!」那衣衫襤褸的男人答。
駱駝愕然,說:「怎麼回事?」
「媽的!我那來的留在婦產科醫院的『Q』?」歐陽業詛咒著,但也似乎無可如何,唯有跟著駱駝走出了小型的賭場,竟真的坐上了汽車。「婦產科醫院在什麼地方?」「城裡!」駱駝說。
歐陽業酒醉之後,性情也亂了,管它「阿貓阿狗」,見到女人就追,所以曾經有過好幾次醉後強|奸女工的事發生,好在仗著錢多,酒醒之後便擺平了。
還未等駱駝和歐陽二爺走出房門,姜四維的妻子已經慌慌張張地搶到前面,把他們攔著,態度已經改變了。
駱駝憤然說:「你們在掃我的興!」
一天,總算給駱駝等著了,歐陽業果然在那間小型的賭場出現,駱駝算好工場開工之際,他一定會露面的。
「真是巧極了,這裡現成的有一個!同時,他們連生產費都幾乎成問題呢!」醫生回答說。
駱駝主意已定,第二天又到了望鄉園,找到了歐陽二爺,摸出了一疊鈔票,那是歐陽業開給婦產科醫院一張支票的數字。他說:「我們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
「唉!女孩子貪杯,最要不得!」駱駝說著忽的靈機一動,他原有著打算要刮歐陽二爺一筆孽錢的,這筆錢,既不為饑也不為貧,純是消遣性質的,本來,他在「情報販子」一案就撈得飽飽的了,豈會在乎區區的再「整」歐陽業一票?他下此決心時基於義憤,要收拾歐陽二爺這種敗家子弟,好教他反省,知道祖先創業的不容易,甚至於在事後,把刮進所得退還,都可以的,駱駝也是經常幹這種事情的,這會兒駱駝靈機一動,心中暗想:「我不希罕這筆錢,可是卻有人希罕啦,這少婦不就是在耽憂養不活腹中的孩子麼?何不就乾脆就利用這少婦,騙歐陽業一筆?完全贈送給這少婦,等於做了好事,一舉兩得……」
可是那兩位老人家就喜得手舞足蹈的。
駱駝再說:「不必多問,反正就這麼辦!」
駱駝存了心要找歐陽二爺的麻煩,搞一件騙案,最著重的是要了解環境,再配合天時、地利、人和,然後才是用計!
剎時間,眼看著「人財兩空」,姜四維幾乎要昏倒了。
駱駝說:「明天正午,在天氣正熱時,你告訴兩位老人家說得到醫院的消息。黃蘭馬上就要生產了,在炙日當頭時,每個人都是昏頭脹腦的,真的也會變成假的,假的也會變真,你只管請兩位老人家到醫院裡來,餘外的事情,就聽由我的安排好了!」歐陽二爺要查根問底。
駱駝搖首說:「但這『烏漆馬黑』的玩意,怎能拿回家去見人?所以我要及時撤回!」歐陽業跺腳,暴躁地說:「你倒說得輕鬆,現在太遲了……你真害我不淺啦……」
歐陽業正色說:「你和這個女人有著什麼關係?」
「你真的連一點印象也沒有麼?不妨想想看!」
歐陽業的眼睛也發直了,哽著氣向駱駝叱責說:「你倒說得簡單,把生產費退還,契約廢掉,事情就了了麼?……」
駱駝說:「這也沒什麼大不了,你是經過正當的手續,花了錢領養的!」
這時候,黃蘭正呻|吟著。不久她便推進手術室去了,手術室內的房門緊閉。
駱駝有了決心,打算動腦筋,向歐陽業下手,刮他一筆,反正這是「作孽錢」,不撈白不撈,他們「一家人」遊玩巴西的旅費就讓這位「二爺」開銷也好!
到了第三代,可不爭氣了。大兒子歐陽泰,是個白癡,飽食終日,連娶媳婦養兒子也不懂,討一個老婆跑一個老婆!
到這階段,還不算「高潮」呢,據說還有最後的二脫。
駱駝便說話了。「假如大家都不賭的話,資金怎樣『回籠』呢?」